管子
山国轨
【原文】
桓公问管子曰:“请问官国轨。”
管子对曰:“田有轨,人有轨,用有轨,乡有轨,人事有轨,币有轨,县有轨,国有轨。
不通于轨数而欲为国,不可。”
桓公曰,“行轨数奈何?”
对曰,“某乡田若干?人事之准若干?谷重若干?曰:某县之人若干?田若干?币若干而中用?谷重若干而中币?终岁度人食,其余若干?曰:某乡女胜事者终岁绩,其功业若干?以功业直时而櫎之,终岁,人已衣被之后,余衣若干?别群轨,相壤宜。”
桓公曰:“何谓别群轨,相壤宜?”
管子对曰:“有莞蒲之壤,有竹箭檀柘之壤,有汜下渐泽之壤,有水潦鱼鳖之壤。
今四壤之数,君皆善官而守之,则籍于财物,不籍于人。
亩十鼓之壤,君不以轨守,则民且守之。
民有过移长力,不以本为得,此君失也。”
桓公曰:“轨意安出?”
管子对曰:“不陰据其轨,皆下制其上。”
桓公曰:“此若言何谓也?”
管子对曰:“某乡田若干?食者若干?某乡之女事若干?余衣若干?谨行州里,曰:“田若干,人若干,人众田不度食若干。”
曰:“田若干,余食若干。”
必得轨程,此谓之泰轨也。
然后调立环乘之币。
田轨之有余于其人食者,谨置公币焉。
大家众,小家寡。
山田、间田,曰终岁其食不足于其人若干,则置公币焉,以满其准。
重岁,丰年,五谷登,谓高田之萌曰:“吾所寄币于子者若干,乡谷之櫎若干,请为子什减三。”
谷为上,币为下。
高田抚间田山不被,谷十倍。
山田以君寄币,振其不赡,未一婬一失也。
高田以时抚于主上,坐长加十也。
女贡织帛,苟合于国奉者,皆置而券之。
以乡櫎市准曰:“上无币,有谷。
以谷准币。”
环谷而应策,国奉决。
谷反准,赋轨币,谷廪重有加十。
谓大家委赀家曰:“上且修游,人出若干币。”
谓邻县曰:“有实者皆勿左右。
不赡,则且为人马假其食民。”
邻县四面皆櫎,谷坐长而十倍。
上下令曰:“赀家假一币,皆以谷准币,直币而庚之。”
谷为下,币为上。
百都百县轨据,谷坐长十倍。
环谷而应假一币。
国币之九在上,一在下,币重而万物轻。
敛万物,应之以币。
币在下,万物皆在上,万物重十倍。
府官以市櫎出万物,隆而止。
国轨,布于未形,据其已成,乘令而进退,无求于民。
谓之国轨。”
桓公间于管子曰:“不籍而赡国,为之有道乎?”
管子对曰:“轨守其时,有官天财,何求于民。”
桓公曰:“何谓官天财?”
管子对曰:“泰春民之功繇;泰夏民之令之所止,令之所发;泰秋民令之所止,令之所发;泰冬民令之所止,令之所发。
此皆民所以时守也,此物之高下之时也,此民之所以相并兼之时也。
君守诸四务。”
桓公曰:“何谓四务?”
管子对曰:“泰春,民之且所用者,君已廪之矣;泰夏,民之且所用者,君已廪之矣;泰秋,民之且所用者,君已廪之矣;泰冬,民之且所用者,君已廪之矣。
泰春功布日,春缣衣、夏单衣、捍、一宠一、累箕、胜、籯、屑、?,若干日之功,用人若干,无赀之家皆假之械器,幐、籯、筲、?、公衣,功已而归公衣,折券。
故力出于民,而用出于上。
春十日不害耕事,夏十日不害芸事,秋十日不害敛实,冬二十日不害除田。
此之谓时作。”
桓公曰:“善。
吾欲立轨官,为之奈何?”
管子对曰:“盐铁之策,足以立轨官。”
桓公曰:“奈何?”
管子对曰:“龙夏之地,布黄金九千,以币赀金,巨家以金,小家以币。
周岐山至于峥丘之西塞丘者,山邑之田也,布币称贫富而调之。
周寿陵而东至少沙者,中田也,据之以币、巨家以金、小家以币。
三壤已抚,而国谷再什倍。
粱渭、陽琐之牛马满齐衍,请驱之颠齿,量其高壮,曰:“国为师旅,战车驱就敛子之牛马,上无币,请以谷视市櫎而庚子。”
牛马在上,粟二家。
二家散其粟,反准。
牛马归于上。”
管子曰:“请立赀于民,有田倍之。
内毋有,其外外皆为赀壤。
被鞍之马千乘,齐之战车之具,具于此,无求于民。
此去丘邑之籍也。”
“国谷之朝夕在上,山林廪械器之高下在上,春秋冬夏之轻重在上。
行田畴,田中有木者,谓之谷贼。
宫中四荣,树其余曰害女功。
宫室械器非山无所仰。
然后君立三等之租于山,曰:握以下者为柴楂,把以上者为室奉,三围以上为棺椁之奉;柴楂之租若干,室奉之租若干,棺椁之租若干。”
管子曰:“盐铁抚轨,谷一廪十,君常一操一九,民衣食而繇,下安无怨咎。
去其田赋,以租其山:巨家重葬其亲者服重租,小家菲葬其亲者服小租;巨家美修其宫室者服重租,小家为室庐者服小租。
上立轨于国,民之贫富如加之以绳,谓之国轨。”
【译文】
桓公问管仲说:“请问关于国家统计理财工作的管理。”
管仲回答说:“土地有统计,人口有统计,需用有统计,常费有统计,货币有统计,乡有统计,县有统计,整个国家都要有统计。
不懂得统计理财方法而想要主持国家,不行。”
桓公说:“实行统计理财方法应该怎么办?”
回答说:“一个乡有土地多少?用费的一般标准多少?粮食总值多少?还有:一个县的人口多少?土地多少?货币多少才合于该县需要?谷价多高才合于货币流通之数?全年计算供一应人食后,余粮多少?还有一乡的女劳力全年进行纺织,其成品多少?应当把成品按时价算出总值,全年,供全部人口穿用后,余布多少?还要有另外一组统计项目,调查土地的情况。”
桓公说:“为什么要用另一组统计项目,调查土地情况呢?”
管仲回答说:“有生长芜蒲的沼泽地,有生长竹箭檀朽的山地,有污下潮一湿的低洼地,有生长鱼鳖的水溏地。
这四种土地,君主若都善于管理和控制,就可以从产品上取得收入,而不必向人们征税。
至于亩产十鼓的上等土地,君主若不纳入统计来控制其产品,富民商人就要来控制。
他们手中有钱,从不以务农为重,这便是君主的失策了。”
桓公说:“统计预测的内容怎样产生?”
管仲回答说:“此事如不保守机密,朝廷就将受制于下面的富民商人。”
桓公说:“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?”
管仲回答说:“一个乡土地多少?吃粮人口多少?一乡从事纺织的妇女有多少?余布有多少?认真巡视各州各里后,有的情况是:“地多少,人多少,粮食不够有多少。”
有的情况是:“地多少,粮食剩余有多少。”
必须调查出一个标准数据来。
这叫作总体的统计。
然后就计划发行一笔经过全面筹算的货币。
对于预计其土地收成超过口粮消费的农户,就主动借钱给他们。
大户多借,小户少借。
山地和中等土地的农户,是全年口粮不够消费的,也要借钱给他们,以保持其最低生活水平。
次年,年景好,五谷丰登。
官府就对据有上等土地的农户说:“我所贷给你们的共多少钱?乡中粮食的现价多少?请按照十成减三的比例折价还粮。”
这样粮价就会上涨,币值就会下跌。
因为上等土地的余粮被官府掌握起来,中等土地又无法补足山地的缺粮,故粮价将上涨十倍。
但山地农户因已有国家贷款,接济其不足,也不至于过分损失。
只是上等土地的余粮及时被国家掌握,使粮价坐长了十倍。
这时对妇女所生产的布帛,只要合于国家需用,都加以收购并立下合同。
合同按乡、市的价格写明:“官府无钱,但有粮。
用粮食折价来收购。”
这样又用卖回粮食办法清偿买布的合同,国家需用的布帛便可以解决。
接着粮价又降回到原来水平了。
再贷放经过统筹发行的货币,再进行囤集粮食,粮价又上涨十倍。
这时通告豪富之家和高利贷者们说:“国君将巡行各地,尔等各应出钱若干备用。”
还通告邻近各县说:“有存粮的都不准擅自处理。
如果巡行用粮不够,国君将为解决人马食用向民间借粮。”
邻县四周都由此影响粮价,粮价又坐涨十倍。
国君便下令说:“从富家所借的钱,一律以粮食折价偿还。”
这样,粮食的市价又会降下来了,币值又要上升了。
全国的百都百县,其统计理财工作都可按此法行一事。
首先使粮价坐长十倍。
其次用粮食支付借款。
再其次因国家货币的九成在官府,一成在民间,币值高而万物贱,便收购物资而投出货币。
再其次因货币放在民间,物资都集在官府,万物价格乃上涨十倍;府官便按照市价抛售物资,至物价回降而止。
这样的国家统计理财工作,安排在产品未成之前,掌握经营在产品已成之后,运用国家号令而收放进退,不必向民间直接求索。
所以叫作国家的“统计理财”。”
桓公问管仲说:“不征收赋税而满足国家财政需要,有办法么?”
管仲回答说:“统计理财工作做得及时,又能管好自然资源,何必向民间征税呢?”
桓公说:“何谓管好自然资源?”
管仲回答说:“除春天是人民种地与服徭役的时节外,夏天就要明令规定何时禁止、何时开发山泽,秋天与冬天也都要明令规定何时禁止、何时开发山泽,这都是富民乘时控制市场的时节,这又是物价涨落、贫富兼并的时节。
君主一定要注意掌握“四务”。”
桓公接着说:“什么叫作四务呢?”
管仲回答说:“大春,人民将用的东西,君主早有贮备了;大夏,人民将用的东西,君主早有贮备了;大秋,人民将用的东西,君主早有贮备了;大冬,人民将用的东西,君主早有贮备了。
大春,安排农事的时候就计算好:春天的夹衣、夏天的单衣、竿子、篮子、绳子、青箕、口袋、筐子、竹盒、捆绳等物品,使用多少天,使用的人有多少。
凡无钱的农家都可以租借这些工具器物:口袋、筐子、竹盒、绳子和公衣等。
完工后归还公家,并毁掉合同。
所以,劳力出自百姓,器用出自国家。
春季最紧要的十天不误耕种,夏季最紧要的十天不误锄草,秋季最紧要的十天不误收获,冬季最紧要的二十天不误整治土地,这就叫作保证按照农时进行作业了。”
桓公说:“好,我想筹办一个统计理财的机构,该怎么办呢?”
管仲回答说:“利用盐铁专营的收入,就足够办好这个机构了。”
桓公说:“筹办后怎样展开工作?”
管仲回答说:“在龙夏地区,贷放黄金九千斤,可以用钱币辅助黄金。
大户用金。
小户用币。
在歧山周围至峥丘以西的塞丘地区,是山地之田,只贷放钱币,而且按贫富分别调度。
在寿陵周围往东至少沙一带,是中等土地,也用贷款控制,大户用金,小户用币。
三个地区的出产都已掌握起来以后,粮价就可以涨二十倍。
梁渭、陽琐两家的牛马遍齐国田野,请去区分一下牛马的岁口,验看一下它们的高壮程度,然后就对这两家说:“国家为建设军队,将为配备战车征购你们的牛马,但国家手里无钱,就用粮食按市价折算偿付。”
这样,牛马为国家掌握,粮食归此两家。
两家把粮食出卖以后,粮价回到原来的水平,牛马则落到国家手中了。”
管仲接着说:“请国家与人民订立合同,有田者加倍贷放预购款。
内地可不办,边地都是订合同的地区。
这里可用之马足够配备千辆兵车,齐国战车的配备,就在这里解决,不必向民间求索。
这也就免除按丘、邑等单位向居民征课马匹了。”
“国内粮价的涨落决定于国家,山林和库藏械器的价格涨落决定于国家,春秋冬夏的物价高低也决定于国家。
下一步还要巡行各地的农田,凡在田地里面植的树,都把它叫作粮食之害来除掉。
凡房屋四周不种桑树而要种其他杂木的,都斥为妨害妇女养蚕禁止之。
使盖房子、造器械的人们,不靠国家的山林就没有其他来源。
然后,君主就可以确定三个等级的租税:树粗不足一握的叫小木散柴,一把以上的为建筑用材,三围以上是制造棺停的上等木材;小木散柴应收租税若干,建筑用材应收租税若干,棺停用材应收若干。”
管仲说:“用盐铁的收入来办理统计理财事业,可以使粮食经过囤积而一涨为十,国家得利九倍,人民还照常衣食服役,安而无怨。
现在又免除田赋,收税于山林资源:富户厚葬者出高价,小户薄葬者出低价;富户盖好房子出高价,贫户盖小房子出低价。
君主设立统计制度于国内,就象使用绳索一样控制人民的贫富,这就叫作国家的统计理财工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