资治通鉴
白话版《资治通鉴》txt·汉纪二十九王莽中始建国元年(己巳、9)
汉纪二十九王莽始建国元年(己巳,公元9年)
[1]春,正月,朔,莽帅公侯卿士奉皇太后玺上太皇太后,顺符命,去汉号焉。
[1]春季,正月朔(初一),王莽率领公侯卿士捧着新制的皇太后御玺,呈上太皇太后,遵从上天的符命,去掉汉朝的名号。
初,莽娶故丞相王孙宜春侯咸女为妻,立以为皇后;生四男,宇、获前诛死,安颇荒忽,乃以临为皇太子,安为新嘉辟。
封宇子六人皆为公。
大赦天下。
当初,王莽娶了原丞相王的孙子宜春侯王咸的女儿为妻,如今立她作皇后。
生有四个儿子,王宇、王获先前已被处死,王安又很有点糊里糊涂的样子,便把王临立为皇太子,把王安封为新嘉辟。
赐封王宇的儿子六人都为公。
大赦天下。
莽乃策命孺子为定安公,封以万户,地方百里;立汉祖宗之庙于其国,与周后并行其正朔、服色;以孝平皇后为定安太后。
读策毕,莽亲执孺子手,流涕曰:“昔周公摄位,终得复子明辟;今予独迫皇天威命,不得如意!”哀叹良久。
中傅将孺子下殿,北面而称臣。
百僚陪位,莫不感动。
王莽下策书命孺子为定安公,把居民一万户,土地纵横各一百里,赐封给他。
在封国里建立汉朝祖宗的祠庙,与周朝的后代一样,都使用自己的历法和车马服饰的颜色。
把孝平皇后立为定安太后。
宣读策书完毕,王莽亲自握着孺子的手,流着眼泪一抽一泣道:“从前周公代理王位,最后能够把明君的权力归还周成王;现在我偏偏迫于上天威严的命令,不能够如自己的意!”悲伤叹息很久。
中傅带着孺子下殿,向着北面自称臣下。
百官陪在旁边,没有人不受感动。
又按金匮封拜辅臣:以太傅、左辅王舜为太师,封安新公;大司徒平晏为太傅,就新公;少阿、羲和刘秀为国师,嘉新公;广汉梓潼哀章为国将,美新公;是为四辅,位上公。
太保、后承甄邯为大司马,承新公;丕进侯王寻为大司徒,章新公;步兵将军王邑为大司空,隆新公;是为三公。
太阿、右拂、大司空甄丰为更始将军,广新公;京兆王兴为卫将军,奉新公;轻车将军孙建为立国将军,成新公;京兆王盛为前将军,崇新公;是为四将。
凡十一公。
王兴者,故城门令史;王盛者,卖饼;莽按符命求得此姓名十余人,两人容貌应卜相,径从布衣登用,以示神焉。
王莽又按照金匮图书的说明,对辅政大臣举行授任仪式:任命太傅、左辅王舜为太师,赐封安新公;大司徒平晏为太傅,赐封就新公;少阿、羲和、刘秀为国师,赐封嘉新公;广汉郡梓潼县人哀章为国将,赐封美新公。
这是四辅,位列上公。
太保、后承甄邯为大司马,赐封承新公;丕进侯王寻为大司徒,赐封章新公;步兵将军王邑为大司空,赐封隆新公。
这是三公。
太阿、右拂、大司空甄丰为更始将军,赐封广新公;京兆王兴为卫将军,赐封奉新公;轻车将军孙建为立国将军,赐封成新公;京兆王盛为前将军,赐封崇新公。
这是四将。
总共十一公。
王兴原是城门令史,王盛是卖饼的。
王莽按照符命,找到十多个有这样姓名的人,而这两人的相貌符合占卜和看相的要求,便直接从平民起用,以显示神奇。
是日,封拜卿大夫、侍中、尚书官凡数百人,诸刘为郡守者皆徒为谏大夫。
改明光宫为定安馆,定安太后居之;以大鸿胪府为定安公第;皆置门卫使者监领。
敕阿一乳一母不得与婴语,常在四壁中,至于长大,不能名六畜;后莽以女孙宇子妻之。
这一天,授任卿大夫、侍中、尚书官职总共几百人。
各刘姓皇族担任郡太守的,都调任谏大夫。
王莽把明光宫改为定安馆,让定安太后住在那里。
把大鸿胪官署作为定安公住宅,都设置门卫、使者监护管理。
告诫保育人员和一奶一妈一不准跟定安公谈话,让他常在四壁合围的屋子里。
一直到长大,定安公还不能叫出六畜的名称。
后来王莽把孙女王宇的女儿嫁给了他。
莽策命群司各以其职,如典诰之文。
置大司马司允、大司徒司直、大司空司若,位皆孤卿。
更名大司农曰羲和,后更为纳言;大理曰作士;太常曰秩宗;大鸿胪曰典乐;少府曰共工;水衡都尉曰予虞:与三公司卿分属三公。
置二崐十一七一大夫,八十一元士,分主中都官诸职。
又更光禄勋等名为六监,皆上卿。
改郡太守曰大尹,都尉曰大尉,县令、长曰宰;长乐宫曰常乐室,长安曰常安;其余百官、宫室、郡县尽易其名,不可胜纪。
王莽颁发策书规定百官的职责,犹如典谟训诰的文章一样。
设置大司马司允、大司徒司直、大司空司若,职位都是孤卿。
将大司农改名叫羲和,后来又改为纳言;大理改名叫作士;太常改名叫秩宗;大鸿胪改名叫典乐;少府改名叫共工;水衡都尉改名叫予虞,加上三公司卿,分别归三公管辖。
设置二十一七一大夫、八十一元士,分别主管京师各官府的所有职务。
又把光禄勋等改名,称为六监,职位都是上卿。
将郡太守改名叫大尹,都尉改名叫大尉,县令、县长改名叫宰;长乐宫改名叫常乐室,长安改名叫常安;其余百官、宫室、郡县都改了名,不能一一记录了。
封王氏齐之属为侯,大功为伯,小宝为子,缌麻为男;其女皆为任。
男以“睦”,女以“隆”为号焉。
赐封王氏丧服为齐的亲属为侯爵,丧服为大功的亲属为伯爵,丧服为小宝的亲属为子爵,丧服为缌麻的亲属为男爵;这样的女亲属都为任爵。
男的用“睦”字作称号,女的用“隆”字作称号。
又曰:“汉氏诸侯或称王,至于四夷亦如之,违于古典,缪于一统。
其定诸侯王之号皆称公,及四夷僭号称王者皆更为侯。”
于是汉诸侯王三十二人皆降为公,王子侯者百八十一人皆降为子,其后皆夺爵焉。
王莽又说道:“汉朝有的诸侯称王,以至四方的夷民也仿效这样称呼,这违反了古代制度,背离了一统的原则。
如今确定诸侯王的名号都称为公,以及四方夷民,冒用帝王尊号的都改为侯。”
于是汉诸侯王三十二人的名号都降为公,诸侯王的子弟名号为侯的一百八十一人都降为子,他们在后来都被剥夺了爵号。
[2]莽又封黄帝、少昊、颛顼、帝喾、尧、舜、夏、商、周及皋陶、伊尹之后皆为公、侯,使各奉其祭祀。
[2]王莽又赐封黄帝、少昊、颛顼、帝喾、尧、舜、夏、商、周及皋陶、伊尹的后代都为公、侯,使他们各自奉行对自己祖先的祭祀。
[3]莽因汉承平之业,府库百官之富,百蛮宾服,天下晏然,莽一朝有之,其心意未满,狭小汉家制度,欲更为疏阔。
乃自谓黄帝、虞舜之后,至齐王建孙济北王安失国,齐人谓之王家,因以为氏;故以黄帝为初祖,虞帝为始祖。
追尊陈胡公为陈胡王,田敬仲为田敬王,济北王安为济北愍王。
立祖庙五,亲庙四。
天下姚、妫、陈、田、王五姓皆为宗室,世世复,无所与。
封陈崇、田丰为侯,以奉胡王、敬王后。
[3]王莽承接汉朝盛世的庞大基业,以及国库和诸官府资产的丰厚,众多蛮族归附顺从,天下一派升平。
王莽一时攫为己有,他的心意仍不满足,认为汉朝的格局太小,想要更为宏大。
于是,自称是黄帝、虞舜的后裔,一直传到齐王田建的孙儿济北王田安,才失去政权。
齐人称齐国的王族为“王家”,于是就以“王”为姓氏。
所以,以黄帝为王姓的初祖,以虞舜帝为始祖。
王莽追尊陈胡公为陈胡王,田敬仲为田敬王,济北王田安为济北愍王。
他建造五座祖宗祭庙,四座皇族祭庙。
天下姚、妫、陈、田、王五姓都是皇族,世代不纳税,不服役,不负担义务。
封陈崇、田丰二人为侯爵,使他们分别作陈胡王妫满、田敬王田完的后嗣。
天下牧、守皆以前有翟义、赵朋等作乱,领州郡,怀忠孝,封牧为男,守为附城。
全国州牧、郡守,都因先前在翟义、赵朋等人作乱时,领导州郡,忠于新朝,所以州牧都封男爵,郡守都封附城。
以汉高庙为文祖庙。
汉氏园寝庙在京师者,勿罢,祠荐如故。
诸刘勿解其复,各终厥身;州牧数存问,勿令有侵冤。
王莽将汉高庙改为文祖庙。
在京师的刘姓皇帝陵园中的宗庙,仍维持原状,祭祀同原来一样。
刘姓皇族继续免缴赋税,免服差役,直到去世。
各州州牧不断慰问安一抚,不让他们遭受侵害和冤枉。
[4]莽以刘之为字“卯、金、刀”也,诏正月刚卯、金刀之利皆不得行,乃罢错刀、契刀及五铢钱,更作小钱,径六分,重一铢,文曰“小钱直一”,与前“大钱五十”者为二品,并行。
欲防民盗铸,乃禁不得挟铜、炭。
[4]王莽认为刘字由“卯、金、刀”组成,因而下诏,“正月刚卯”佩饰和金刀钱都不准再使用。
于是,废除错刀币、契刀币以及五铢钱,改铸小钱,直径六分,重量一铢,上面有“小钱值一”的字样,加上以前的“大钱五十”的货币为两类,同时发行。
为了防止民间私自铸造,便下禁令不准挟带铜、炭。
[5]夏,四月,徐乡侯刘快结一党一数千人起兵于其国。
快兄殷,故汉胶东王,时为扶崇公。
快举兵攻即墨,殷闭城门,自系狱。
吏民距快;快败走,至长广死。
莽赦殷,益其国满万户,地方百里。
[5]夏季,四月间,徐乡侯刘快集结一党一羽几千人,在他的封国里起兵。
刘快的哥哥刘殷,是原汉朝的胶东王,这时已经改为扶崇公。
刘快集结兵力,进攻即墨城,刘殷关闭城门,自投监狱。
官民抵抗刘快,刘快失败逃跑,退到长广县死了。
王莽赦免刘殷,增加他的封国达一万户人家,面积方圆一百里。
[6]莽曰:“古者一夫田百亩,什一而税,则国给民富而颂声作。
秦坏圣制,废井田,是以兼并起,贪鄙生,强者规田以千数,弱者曾无立锥之居。
又置奴婢之市,与牛马同阑,制于民臣,颛断其命,缪于‘天地之一性一人为贵’之义。
减轻田租,三十而税一,常有更赋,罢癃咸出;而豪民侵陵,分田劫假。
厥名三十税一,实什税五也。
故富者犬马余菽粟,骄而为邪;贫者不厌糟糠,穷而为一奸一;俱陷于辜,刑用不错。
今更名天下田曰‘王田’,奴婢曰‘私属’,皆不得卖买。
其男口不盈八而田过一井者,分余田予九族、邻里、乡一党一。
故无田、今当受田者,如制度。
敢有非井田圣制、无法惑众者,投诸四裔,以御魑魅,如皇始祖考虞帝故事!”
[6]王莽下诏:“古代一夫分田一百庙,按十分之一交租税,就能够国家丰裕,百姓富足,于是歌颂的舆论兴起来了。
秦破坏圣人制度,废除井田,因此并吞土地的现象出现了,贪婪卑鄙的行为发生了,强者占田数千亩,贫者竟没有立锥之地。
又设置买卖奴婢的市场,与牛马一同关闭在栅栏之内,被地方官吏控制,专横地裁决他们的命运,违背了天地之间的生命,人类最宝贵的原则。
汉朝减轻土地税,按三十分之一征税,但是经常有代役税,病残而丧失劳力的都要交纳。
加以土豪劣绅侵犯欺压,利用租佃关系掠夺财物,于是名义上按三十分之一征税,实际上征收了十分之五的税。
所以富人的狗马有吃不完的粮食,因骄奢而作邪恶的事;穷人却吃不饱酒渣糠皮,因贫困而作邪恶的事。
他们都陷于犯罪,刑罚因此不能搁置不用。
现在把全国的田改名叫‘王田’,奴婢叫‘私属’,都不准买卖。
那些家庭人口男一性一不满八人,而占有田亩超过一井的,把多余的田亩分给亲属、邻居和同乡亲友。
原来没有田,现在应当分得田的,按照规定办。
敢有反对井田这种圣人首创的制度,无视法律惑乱民众的,把他们流放到四方极远的地方,去抵挡妖怪鬼神,如同我的始祖虞舜帝惩罚四凶的旧例。”
[7]秋,遣五威将王奇等十二人班符命四十二篇于天下:德祥五事,符命二十五,福应十二。
五威将奉符命,赍印绶,王侯以下及吏官名更者,外及匈奴、西域、徼外蛮夷,皆即授新室印绶,因收故汉印绶。
大赦天下。
[7]秋季,王莽派遣五威将王奇等十二人颁符命四十二篇到全国。
其中德祥类五篇,符命类二十五篇,福应类十二篇。
五威将恭敬地捧着符命,带着印信,王侯及以下和官吏更改名称的,中原以外到匈奴、西域和远方的蛮夷,都被就地授予新朝的印信,并收缴原来汉朝的印信。
大赦天下。
五威将乘乾文车,驾坤六马,背负鸟之一毛一,服饰甚伟。
每一将各置五帅,将持节,帅持幢。
其东出者至玄菟、乐一浪一、高句骊、夫馀;南出者逾徼外,历益州,改句町王为侯;西出至西域,尽澳其王为侯;北出至匈奴庭,授单于印,改汉印文,去玺言章。
五威将坐着绘有天文图象的车子,套着六匹母马,背上插着锦鸡的羽一毛一,服装佩饰很威武。
每一位五威将下面各设置五个元帅。
五威将手执符节,五帅举着旗幡,东行的到玄菟、乐一浪一、高句丽、夫余。
南行的到边塞之外,经过益州郡,把句町王改为句町侯。
西行到西域,把各国国王都改为侯爵。
北行到匈奴王庭,授予单于印信,更改了汉朝印信的文字,去掉:“玺”改称“章”。
[8]冬,雷,桐华。
[8]冬季,响雷,桐树开花。
[9]以统睦侯陈崇为司命,主司察上公以下。
又以说符侯崔发等为中城、四崐关将军,主十二城门及绕、羊头、肴黾、陇之固,皆以五威冠其号。
[9]任命统睦侯陈崇当司命,负责监视上公及以下所有朝廷官员。
又任命说符侯崔发等当中城、四关将军,负责京师十二城门,跟绕、羊头、肴黾、陇四处防务。
官衔前都加五威二字。
[10]又遣谏大夫五十人分铸钱于郡国。
[10]王莽派遣又谏大夫五十人,分别到各郡、各封国铸钱。
[11]是岁,真定、常山大雨雹。
[11]这一年,真定、常山天降大冰雹。
二年(庚午、10)
<B二年(庚午,公元10年)
[1]春,二月,赦天下。
[1]春季,二月,大赦天下。
[2]五威将帅七十二人还奏事,汉诸侯王为公者悉上玺绶为民,无违命者。
独故广陽王嘉以献符命,鲁王闵以献神书,中山王成都以献书言莽德,皆封列侯。
[2]五威将帅七十二人回来奏报,汉朝的诸侯王去掉王号改称为公的,全部缴上印信成为平民,没有违抗命令的。
只有原广陽王刘嘉因向王莽呈献符命,鲁王刘闵因向王莽呈献神书,中山王刘成都因向王莽呈书歌颂功德,都封为列侯。
班固论曰:昔周封国八百,同姓五十有余,所以亲一亲贤贤,关诸盛衰,深根固本,为不可拔者也。
故盛则周、召相其治,致刑错;衰则五伯扶其弱,与共守;天下谓之共主,强大弗之敢倾。
历载八百余年,数极德尽,降为庶人,用天年终。
秦讪笑三代,窃自号为皇帝,而子弟为匹夫,内无骨肉本根之辅,外无尺土藩翼之卫;陈、吴奋其白梃,刘、项随而毙之。
故曰,周过其历,秦不及期,国势然也。
班固论曰:从前,周王朝分封诸侯国八百个,其中同姓家族有五十余个。
这正是为了友一爱一亲属,尊重贤才,它关系到政权的兴衰。
根深植,本坚固,使外人就无法动摇。
所以强盛之时,周公、召公共同治理,使刑罚停止。
哀弱之时,五霸在下扶助,共同守护。
天下认为周王是共主,诸侯国的力量再强大,也不敢倾灭周。
历时八百余年,气数恩德已尽,被降为平民,但仍终其天年。
秦讥笑夏商周三代君王,自称“皇帝”,却让子弟当平民。
这个政权内没有骨肉至亲辅佐,外没有藩属封国护卫,一旦陈胜、吴广揭竿而起,刘邦、项羽随之而进,也就覆亡了。
所以说,周王朝的统治能够超过期限,秦王朝则短到没有达到期限,是国家形势造成了这样的结局。
汉兴之初,惩戒亡秦孤立之败,于是尊王子弟,大启九国。
自雁门以东尽辽陽,为燕、代;常山以南,太行左转,渡河、济,渐于海,为齐、赵;、泗以往,奄有龟、蒙,为梁、楚;东带江、湖,薄会稽,为荆、吴;北界淮濒,略庐、衡,为淮南;波汉之陽,亘九嶷,为长沙。
诸侯比境,周匝三垂,外接胡、越。
天子自有三河、东郡、颍川、南陽,自江陵以西至巴、蜀,北自云中至陇西,与京师、内史,凡十五郡;公主、列侯颇邑其中。
而藩国大者夸州兼郡,连城数十,宫室、百官同制京师,可谓矫枉过其正矣。
虽然,高祖创业,日不暇给,孝惠享国又浅,高后女主摄位,而海内晏如,亡狂狡之忧,卒折诸吕之难,成太宗之业者,亦赖之于诸侯也。
汉朝建立的初期,警觉到秦王朝覆亡的原因,是皇族的孤立,所以大封皇族子弟为王,建立九个封国。
从雁门郡以东到辽陽,是燕国、代国。
常山以南,太行山以东,渡过黄河、济水,直到大海,是齐国、赵国。
水、泗水以南,龟山、蒙山一带,是梁国、楚国。
东边围绕长江、太湖,接近会稽郡,是荆国、吴国。
北边与淮河附近接界,庐山、衡山一带,是淮南国。
汉水之北,顺着汉水而下,九嶷山一带,是长沙国。
各封国边界相接,环绕着东方、北方、南方三面边疆,外与匈奴、南越国接壤。
皇帝直接控制的地区,有三河、东郡、颍川、南陽,从江陵以西到巴郡、蜀郡,北起云中到陇西,加上京师、内史,共十五个郡。
公主和列侯的食邑,大都分布在十五郡之内。
而大的封国面积跨州,有几个郡那么大,数十个城镇相连,宫殿、百官制度与京师相同。
对秦朝来说,可称是矫枉过正了。
尽避如此,高祖创立大业,事务繁多,没有空闲,惠帝在位时间又短,高后以女主身份代理皇位,临朝执政,而全国却一派崐升平,没有叛乱的忧患。
后来终于摧毁吕姓家族的篡权陰谋,完成文帝的功业,也依赖于这些封国。
然诸侯原本以大末,流监以致溢,小者一婬一荒越法,大者睽孤横逆以害身丧国,故文帝分齐、赵,景帝削吴、楚,武帝下推恩之令而藩国自析。
自此以来,齐分为七,赵分为六,梁分为五,淮南分为三。
皇子始立者,大国不过十余城。
长沙、燕、代虽有旧名,皆亡南北边矣。
景遭七国之难,抑损诸侯,减黜其官。
武有衡山、淮南之谋,作左官之律,设附益之法;诸侯惟得衣食税租,不与政事。
至于哀、平之际,皆继体苗裔,亲属疏远,生于帷墙之中,不为士民所尊,势与富室亡异。
而本朝短祚,国统三绝。
是故王莽知汉中外殚微,本末俱弱,无所忌惮,生其一奸一心,因母后之权,假伊、周之称,颛作威福庙堂之上,不降阶序而运天下。
诈谋既成,遂据南面之尊,分遣五威之吏,驰传天下,班行符命;汉诸侯王厥角稽首,奉上玺,惟恐在后,或乃称美颂德以求容媚,岂不哀哉!
然而,封国国君本是皇族的末流,末流太滥,就会满溢出来,造成灾害。
小者荒一婬一触犯法律,大者谋反叛逆,结果自己断送一性一命,封国也被撤除。
所以文帝分割齐国、赵国,景帝削减吴国、楚国,武帝颁布推恩令,使封国自己分解。
从此以后,齐国剖分成七国,赵国剖分成六国,梁国剖分成五国,淮南国剖分成三国。
皇子封亲王之时,大的封国不过十多个城镇。
长沙国、燕国、代国,虽然仍是旧名,都不再紧邻南北边疆了。
景帝遭遇七国之乱,更贬抑诸侯王地位,减少封国官员编制。
武帝时衡山王刘赐、淮南王刘安图谋不轨,于是颁布左官律,制定附益法。
封国国君只能得到供穿衣吃饭的租税,不参与政事。
到了哀帝、平帝时代,封国国君都是后代苗裔,跟皇帝的血缘和亲情疏远。
生长在封闭的王宫之中,不为人民所尊敬,势力与当地富翁没有什么不同。
而本朝君王在位的时间短促,又一连三代没有后嗣。
因此王莽知道汉家宫廷内外衰微,根本和末梢都同样脆弱,他无所顾虑惧怕,萌生了邪恶之心。
依靠太皇太后的权势,假托伊尹、周公的美名,在朝廷上作威作福,用不着走下台阶就把汉朝政权全部夺取。
诈谋完成之后,王莽正式称帝,分别派遣五威将之类的官员,驾着传车急行全国,颁行符命。
汉朝封国国君叩头至地,双手呈上印信,只怕落后。
有些人更歌功颂德,奉承献媚,以取得王莽的欢心,岂不令人哀痛!
[3]国师公刘秀言:“周有泉府之官,收不售,与欲得,即《易》所谓‘理财正辞,禁民为非’,者也。”
莽乃下诏曰:“《周礼》有赊贷,《乐语》有五均,传记各有焉。
今开赊贷、张五均、设诸者,所以齐众庶,抑并兼也。”
遂于长安及洛陽、邯郸、临、宛、成都立五均司市、钱府官。
司市常以四时仲月定物上中下之贾,各为其市平。
民卖五谷、布帛、丝绵之物不售者,均官考检厥实,用其本贾取之;物贵过平一钱,则以平贾卖与民;贱减平者,听民自相与市。
又民有乏绝欲赊贷者,钱府予之;每月百钱收息三钱。
[3]国师公刘秀奏称:“周王朝有泉府之官,收购民间卖不出去的产品,供一应民间缺乏的货物,也就是《易经》说:‘治理财富,端正言行,禁止人民为非作歹。
’”于是王莽下诏说:“《周礼》上有由官府办理赊贷的记载,《乐语》上有五均的设立,史书上有关于诸的记载。
现在,开展赊贷、设立五均、诸,目的在于使民众均平,遏止富豪侵吞兼并。”
于是在长安以及洛陽、邯郸、临、宛、成都设立五均司市、钱府官。
司市于每季的第二个月,对货物定出上、中、下三等价钱,保持市价的稳定。
民间卖不出去的五谷、麻布、丝绸、棉絮等,均官经过调查,认为确实之后,依照成本收购。
一旦物价上涨,超过平价一钱,均官将所藏货物以平价卖给百姓。
如物价比平价低,则听凭百姓自一由交易。
另外百姓如果无钱需要赊贷,则钱府可以借给,每月一百钱收利息三钱。
又以《周官》税民,凡田不耕为不殖,出三夫之税;城郭中宅不树艺者为不一毛一,出三夫之布;民浮游无事,出夫布一匹;其不能出布者冗作,县官衣食之。
诸取金、银、连、锡、鸟、兽、鱼、鳖于山林、水泽及畜牧者,嫔妇桑蚕、织、纺绩、补缝,工匠、医、巫、卜、祝及他方技,商贩、贾人,皆各自占所为于其所之,县官除其本,计其利十分之,而以其一为贡;敢不自占、自占不以实者,尽没入所采取而作县官一岁。
同时,新朝朝廷依照古书《周礼》,规定:凡有田不耕种,称为不殖,要崐罚交三个人的赋税,城市中房宅不种树的称为不一毛一,罚交三个人的布匹;平民游手好闲,无所事事,处罚布匹一匹。
缴纳不出布匹的,则应为官府做工,由官府给他衣食。
凡是在山林水泽开采金矿、银矿、铅矿、锡矿的工人,捕捉鸟兽的猎人,捞取鱼鳖的渔夫,以及从事畜牧业的牧民,种桑养蚕、织布纺线、缝纫的妇女,工匠、医生、巫师、算卦的人,祭司及有其他技能的人等和小贩、商人,全都要在所前往的地方自己申报经营所得,由地方官府除去其成本,在纯利中征收十分之一作为贡税。
胆敢不自行申报,或申报不实的,把经营所得没收,并处罚为官府服役一年。
羲和鲁匡复奏请榷酒酤,莽从之。
又禁民不得挟一弩一、铠,犯者徙西海。
羲和鲁匡又奏请酒类由官府专一卖,王莽批准。
又下令禁止民间挟带一弩一弓和铠甲,违犯者流放到西海郡。
[4]初,莽既班四条于匈奴,后护乌桓使者告乌桓民,毋得复与匈奴皮布税。
匈奴遣使者责税,收乌桓酋豪,缚,倒悬之。
酋豪兄弟怒,共杀匈奴使。
单于闻之,发左贤王兵入乌桓,攻击之,颇杀人民,驱妇女弱小旦千人去,置左地,告乌桓曰:“持马畜皮布来赎之!”乌桓持财畜往赎,匈奴受,留不遣。
[4]最初,王莽给匈奴颁布了关于处理降人的四项条例。
后来,护乌桓使者通告乌桓民众,不要再向匈奴进贡兽皮布匹。
匈奴派人催促乌桓进贡,并逮捕乌桓部落酋长,捆一绑起来,倒着悬挂。
酋长的兄弟勃然大怒,共同击杀匈奴使者。
匈奴单于听说了这件事,征发左贤王的属兵进入乌桓,展开攻击,杀戮许多百姓,掳掠妇女儿童近千人而去,安置到东部地区,告诉乌桓:“拿牛马、兽皮和布匹来赎!”乌桓人带着财物牲畜去赎俘虏,匈奴收下,但却不遣返俘虏。
及五威将王骏等六人至匈奴,重遗单于金帛,谕晓以受命代汉状,因易单于故印。
故印文曰“匈奴单于玺”;莽更曰“新匈奴单于章”。
将率既至,授单于印绂,诏令上故印绶。
单于再拜受诏。
译前,欲解取笔印绂,单于举掖授之。
左姑夕侯苏从旁谓单于曰:“未见新印文,宜且勿与。”
单于止,不肯与。
请使者坐穹庐,单于欲前为寿。
五威将曰:“故印绂当以时上。”
单于曰:“诺。”
复举掖授译,苏复曰:“未见印文,且勿与。”
单于曰:“印文何由变更!”遂解故印绂奉上将帅;受著新绂,不解视印。
饮食至夜,乃罢。
右帅陈饶谓诸将帅曰:“向者姑夕侯疑印文,几令单于不与人。
如令视印,见其变改,必求故印,此非辞说所能距也。
既得而复失之,辱命莫大焉!不如椎破故印以绝祸根。”
将帅犹与,莫有应者。
饶,燕士,果悍,即引斧椎坏之。
明日,单于果遣右骨都侯当白将帅曰:“汉单于印言‘玺’不言‘章’,又元‘汉’字;诸王已下乃有‘汉’,言‘章’。
今去‘玺’加‘新’,与臣下无别。
愿得故印。
将帅示以故印,谓曰:“新室顺天制作,故印随将帅所自为破坏。
单于宜承天命,奉新室之制!”当还白,单于知已无可奈何,又多得赂遗,即遣弟右贤王舆奉马牛随将帅入谢,因上书求故印。
将帅还左犁污王咸所居地,见乌桓民多,以问咸;咸具言状。
将帅曰:“前封四条,不得受乌桓降者。
亟还之!”咸曰:“请密与单于相闻,得语,归之。”
单于使咸报曰:“当从塞内还之邪,从塞外还之邪?”
将帅不敢颛决,以闻。
诏报:“从塞外还之。”
莽悉封五威将为子,帅为男;独陈饶以破玺之功,封威德子。
及至五威将王骏等六人抵达匈奴,致送单于黄金、丝绸等厚重礼物,说明新朝接受天命取代汉朝的情况,并更换单于印信。
原来的印文是“匈奴单于玺”,王莽更改后的印文是“新匈奴单于章”。
已经到达的五威将到达后,授给单于新印信,宣读诏书要求交回汉朝旧印信。
单于再拜,接受诏书。
翻译官上前,打算从单于身上解取旧印信,单于抬起手臂交印。
左姑夕侯苏从旁对单于说:“没有看到新印的印文,应该暂且不交旧印。”
单于放下手臂,不准翻译官解绶带。
单于请使节坐在穹庐里,要上前敬酒祝寿。
五威将说:“旧印信应当按时交上。”
单于说:“好”。
再抬起手臂,让翻译官解一带。
左姑夕侯苏再提醒说:“我们汉有看见印文,暂且不要给他们。”
单于说:“印文怎么会变!”于是解下旧印信呈交五威将,而接收新印信,没有立刻打开新印查看审视。
酒宴至夜方散。
五威右帅陈饶对大家说:“刚才姑夕侯怀疑印文,几乎使单于不予交出。
如果他们查看新印,发现印文变改,必然要索求旧印,这不是用说辞所能阻挡的。
假使旧印已经到手而又失去,是对我们的使命最大的侮辱。
不如击破旧印,以断绝祸根。”
五威将帅们犹豫不决,没有响应的。
陈饶是燕崐地壮士,果断而勇悍,当即拿起斧锥把旧印击坏。
第二天,单于果然派遣右骨都侯当对五威将帅说:“汉朝发给我们的印信称‘玺’,不称‘章’,而且没有‘汉’字,王以下的印才有‘汉’字,称‘章’。
而今,不但把‘玺’改成‘章’,而且又加上‘新’字,使单于与臣属之间没有分别。
希望得到旧印。”
五威将帅把已损坏了的旧印拿给他看,解释说:“新朝顺应天命,制定新的印信。
所以旧印由我们自行击毁。
单于应该接受上天旨意,奉行新朝制度!”当回去报告单于,单于知道事已无可奈何,而且又得到很多新朝的赏赐,便派他的弟弟右贤王舆带着进贡的马牛,随五威将帅前往新朝致谢,并上书新朝,要求重用旧印。
五威将帅回国途中,经过左犁污王咸居住的地区,看到很多乌桓人,询问咸,咸详细报告了事件的经过。
五威将帅说:“从前,中国对匈奴有四项约束,不可以接受逃亡投降的乌桓人,速送他们回去!”咸说:“请允许我秘密报知单于,得到单于指示,就让他们回去。”
单于教咸询问:“应当从塞内遣回他们呢?还是从塞外遣回他们呢?五威将帅不敢决定,报告朝廷。
王莽下诏答复:“从塞外遣返。”
王莽把出使匈奴的五威将等,一律封为子爵,五威帅一律封为男爵。
只有五威右帅陈饶因为有毁坏匈奴旧印的功劳,赐封威德子。
单于始用夏侯藩求地,有拒汉语,后以求税乌桓不得,因寇掠其人民,衅由是生,重以印文改易,故怨恨;乃遣右大且渠蒲呼卢訾等十余人将兵众万骑,以护送乌桓为名,勒兵朔方塞下,朔方太守以闻。
莽以广新公甄丰为右伯,当出西域。
车师后王须置离闻之,惮于供给烦费,谋亡入匈奴;都护但钦召置离,斩之。
置离兄辅国侯狐兰支将置离众二千余人,亡降匈奴;单于受之,遣兵与狐兰支共入寇,击车师,杀后城长,伤都护司马,及狐兰兵复还入匈奴。
匈奴单于栾提知,当初曾因夏侯藩要求割地而说过拒绝汉朝的话,后来因为向乌桓索取北品而没有得到,攻击劫掠乌桓百姓,中国和匈奴从此产生裂痕。
加以印文改换,所以对中国怨恨。
于是派右大且渠蒲呼卢訾等十余人,率领一万多骑兵,以护送乌桓俘虏回国的名义,屯军于朔方郡边塞之外。
朔方太守奏报朝廷。
王莽任命广新公甄丰作右伯,准备取道西域出兵。
车师后王国国王须置离听到这个信息,对于送往迎来的庞大开支感到害怕,谋划逃入匈奴。
西域都护但钦召来须置离,将他斩杀。
须置离的哥哥辅国侯狐兰支,率领须置离部众二千余人,逃入匈奴归降。
匈奴单于受降,派兵与狐兰支联合攻击车师,斩杀车师后王国后城长,击伤西域都护司马,然后连同狐兰支的部队又返回匈奴。
时戊己校尉刁护病,史陈良、终带、司马丞韩玄、右曲候任商相与谋曰:“西域诸国颇背叛,匈奴大侵,要死,可杀校尉,帅人众降匈奴。”
遂杀护及其子男、昆弟,尽胁略戊己校尉吏士男一女二千余人入匈奴。
单于号良、带曰乌贲都尉。
当时,戊已校尉刁护有病,史陈良、终带、司马丞韩玄、右曲候任商共同商议说:“西域各国多有背叛,匈奴大举侵袭,我们面临死亡的危险。
可以杀掉校尉,率领众人投降匈奴。”
于是,杀死刁护跟他的儿子、兄弟,裹胁戊己校尉全部文武官员,及眷属男一女,约二千余人,投奔匈奴。
匈奴单于任命陈良、终带同为乌贲都尉。
[5]冬,十一月,立国将军孙建奏;“九月,辛巳,陈良、终带自称废汉大将军,亡入匈奴。
又今月癸酉,不知何一男子遮臣建车前,自称‘汉氏刘子舆,成帝下妻子也。
刘氏当复,趣空宫!’收系男子,即常安姓武字仲。
皆逆天违命,大逆无道。
汉氏宗庙不当在常安城中,及诸刘当与汉俱废。
陛下至仁,久未定,前故安众侯刘崇等更聚众谋反,令狂狡之虏复依托亡汉,至犯夷灭连未止者,此圣恩不蚤绝其萌芽故也。
臣请汉氏诸庙在京师者皆罢;诸刘为吏者皆待除于家。”
莽曰:“可。
嘉新公、国师以符命为予四辅,明德侯刘龚、率礼侯刘嘉等凡三十二人,皆知天命,或献天符,或贡昌言,或捕告反虏,厥功茂焉。
诸刘与三十二人同宗共祖者,勿罢,赐姓曰王。”
唯国师公以女配莽子,故不赐姓。
[5]冬季,十一月,立国将军孙建奏称:“九月辛巳,(疑误),陈良、终带自称废汉大将军,逃入匈奴。
此外,本月癸酉(十二日),一个不明身份的男子,挡在我的车前,自称:‘我是汉朝皇族刘子舆,成帝小妻的儿子。
刘家就要重登宝座,快去把宫殿腾出来。
’把该男子逮捕,原来是常安人,姓武崐,名仲。
这些人都违背天命,大逆不道。
因此,我认为:汉朝宗庙不应当在常安城里,而刘姓家族为官者应该跟汉朝同时废弃。
陛下最为仁慈,许久未下决定。
先前原安众侯刘崇等人更聚众图谋反叛,使一些狂妄狡猾的家伙,又依托已经灭亡的汉朝,以至犯下夷族灭家大罪的事接连不断发生,这就是由于您的圣恩未及早杜绝他们的奢望萌芽的缘故。
我建议:汉朝君王在京师的祠庙,全部废除;刘姓当官的,都予以罢免,在家里等待授予新官职。”
王莽说:“可以。
嘉新公、国师刘秀应符命当我的四辅。
明德侯刘龚、率礼侯刘嘉等三十二人都懂得天命,有的进献天符,有的提出好意见,有的拘捕、告发反贼,他们的功劳巨大。
刘姓皇族成员中跟这三十二人同宗共祖的不予罢免,赐他们姓王。”
只有国师公把女儿许配给了王莽的儿子,所以不赐姓。
[6]定安公太后自刘氏之废,常称疾不朝会。
时年未二十,莽敬惮伤哀,欲嫁之,乃更号曰黄皇室主,欲绝之于汉;令孙建世子盛饰,将医往问疾。
后大怒,鞭笞其傍侍御,因发病,不肯起。
莽遂不复强也。
[6]定安太后自从汉朝灭亡,时常称病,不去朝见。
当时她还不满二十岁,王莽对她既尊敬害怕,又忧伤哀怜,打算让她改嫁。
于是取消定安太后称号,改称黄皇室主,想使她跟汉朝一刀两断。
命孙建的儿子刻意装扮,带着御医,前往问病。
定安太后大怒,鞭打她身旁的侍从,于是真的患病,不肯起一床一。
王莽便不再勉强她。
[7]十二月,雷。
[7]十二月,响雷。
[8]莽恃府库之富,欲立威匈奴,乃更名匈奴单于曰“降取服于”,下诏遣立国将军孙建等率十二将分道并出:五威将军苗、虎贲将军王况出五原;厌难将军陈钦、震狄将军王巡出云中;振武将军王嘉、平狄将军王萌出代郡;相威将军李、镇远将军李翁出西河;诛貉将军杨俊、讨将军严尤出渔陽;奋武将军王骏、定胡将军王晏出张掖;及偏裨以下百八十人,募天下囚徒、丁男、甲卒三十万人,转输衣裘、兵器、粮食,自负海江、淮至北边,使者驰传督趣,以军兴法从事。
先至者屯边郡,须毕具乃同时出;穷追匈奴,内之丁令。
分其国土人民以为十五,立呼韩邪子孙十五人皆为单于。
[8]王莽仗恃国库储藏丰富,打算对匈奴显示国威,于是把匈奴单于改称为“降奴服于”,下诏派立国将军孙建率领十二位将领,分道并进,讨伐匈奴:五威将军苗、虎贲将军王况从五原出击;厌难将军陈钦、震狄将军王巡从云中出击;振武将军王嘉、平狄将军王萌从代郡出击;相威将军李、镇远将军李翁从西河出击;诛貉将军杨俊、讨将军严尤从渔陽出击;奋武将军王骏、定胡将军王晏从张掖出击。
此外,还有偏裨将领一百八十人。
募集天下囚犯、成年男子、兵士,共三十万人。
转运军服皮衣、兵器和粮食,从沿海、长江、淮河流域到北部边郡,使者乘坐倚车疾行,监督催促,按战时法令行一事。
先到达的部队在边郡驻扎,等全部到齐才同时出击。
目标是穷追匈奴,直追到丁零部落。
把匈奴国土百姓分成十五个部分,物色呼韩邪单于的子孙十五人,全都立为单于。
[9]莽以钱币讫不行,复下书曰:“宝货皆重则小用不给,皆轻则僦载烦费;轻重大小镑有差品,则用便而民乐。”
于是更作金、银、龟、贝、钱、布之品,名曰宝货。
钱货六品,金货一品,银货二品,龟货四品,贝货五品,布货十品,凡宝货五物、六名、二十八品。
铸作钱布。
皆用铜,淆以连、锡。
百姓溃乱,其货不行。
莽知民愁,乃但行小钱直一与大钱五十,二品并行;龟、贝、布属且寝。
盗铸钱者不可禁,乃重其法,一家铸钱,五家坐之,没入为奴婢。
吏民出入持钱,以副符传,不持者厨传勿舍,关津苛留。
公卿皆持以入宫殿门,欲以重而行之。
是时百姓便安汉五铢钱,以莽钱大小两行,难知,又数变改,不信,皆私以五铢钱市买;讹言大钱当罢,莫肯挟。
莽患之,复下书:“诸侠五铢钱、言大钱当罢者,比非井田制,投四裔!”及坐卖买田宅、奴婢、铸钱,自诸侯、卿大夫至于庶民,抵罪者不可胜数。
于是农商失业,食货俱废,民人至涕泣于市道。
[9]王莽因为钱币一直不流通,又下诏说:“钱币都是大面额,则不能应付小额交易;钱币都是小面额,则运输装载就麻烦费事。
轻重大小镑有等级,那么使用方便,百姓就欢迎。”
于是,更铸宝币六种:金币、银币、龟币、贝币、钱币、布币。
其中钱币六种,金币一种,银币二种,龟币四种,贝币五种崐,布币十种。
总计,货币共有五类、六种名称,二十八个等级。
钱币、布币都用铜铸作,其中混杂铅锡。
因为货币的种类太多,百姓生活陷于混乱,货币不能流通。
王莽了解人民的怨愁,于是只使用值一钱的小钱和值五十的大钱,两种并行,龟币、贝币、布币暂且停止使用。
私自铸钱的无法禁止,便加重那方面的刑罚,一家铸钱,邻居五家连坐,将这些人送到官府作奴婢。
官吏和平民外出要携带钱币作为通行副证,不携带的人,旅舍不允许住宿,关卡和渡口要盘问留难,公卿大臣都要携带它才能进入宫殿大门,想要用这样的办法提高它的身价从而得以流通。
当时,百姓认为汉五铢钱方便适用,而王莽钱因有大有小,两种钱同时发行,难以分辨,并且不断变化,所以不信任它,都私下用五铢钱在市场上购买商品,并谣传说大钱会废除,没有人肯于挟带。
王莽深感烦恼,再下诏书:“凡是挟带五铢钱,说大钱要废除的人,比照‘诽谤井田制’罪状,放逐到四方边远地区!”连同被指控买卖田宅、买卖奴婢、盗铸钱币的人,从封国国君、朝廷官员到平民,犯法的人不计其数。
于是农民、商人失业,全国经济崩溃,百姓甚至在街市道路上哭泣。
[10]莽之谋篡也,吏民争为符命,皆得封侯。
其不为者相戏曰:“独无天帝除书乎?”
司命陈崇白莽曰:“此开一奸一臣作福之路而乱天命,宜绝其原。”
莽亦厌之,遂使尚书大夫赵并验治,非五威将帅所班,皆下狱。
[10]王莽篡夺汉王朝政权时,官吏小民争先恐后地呈献符命,都被封侯爵。
有些没有干这种勾当的人,互相开玩笑说:“你独独没有接到天帝的任命状吗?”
司命陈崇向王莽奏称:“这将为一奸一臣开辟追求利禄之路,混乱天命,应该断其根源。”
王莽对这些符命也感到厌倦,于是派尚书大夫赵并负责审查,凡不属于五威将帅所颁布的符命,自行制造者一律逮捕入狱。
初,甄丰、刘秀、王舜为莽腹心,唱导在位,褒扬功德;安汉、宰衡之号及封莽母、两子、兄子,皆丰等所共谋,而丰、舜、秀亦受其赐,并富贵矣,非复欲令莽居摄也。
居摄之萌,出于泉陵侯刘庆、前辉光谢嚣、长安令田终术。
莽羽翼已成,意欲称摄,丰等承顺其意;莽辄复封舜、秀、丰等子孙以报之。
丰等爵位已盛,心意既满,又实畏汉宗室、天下豪杰;而疏远欲进者并作符命,莽遂据以即真,舜、秀内惧而已。
丰素刚强,莽觉其不说,故托符命文,徙丰为更始将军,与卖饼儿王盛同列;丰父子默默。
时子寻为侍中、京兆大尹、茂德侯,即作符命:新室当分陕,立二伯,以丰为右伯,太傅平晏为左伯,如周、召故事。
莽即从之,拜丰为右伯。
当述职西出,未行,寻复作符命,言故汉氏平帝后黄皇室主为寻之妻。
莽以诈立,心疑大臣怨谤,欲震威以惧下,因是发怒曰:“黄皇室主天下母,此何谓也!”收捕寻。
寻亡,丰自一杀。
寻随方士入华山,岁余,捕得,辞连国师公秀子隆威侯、弟右曹、长水校尉、伐虏侯泳、大司空邑弟左关将军、掌威侯奇及秀门人侍中、骑都尉丁隆等,牵引公卿一党一、亲、列侯以下,死者数百人。
乃流于幽州,放寻于三危,殛隆于羽山,皆驿车传致其一尸一云。
当初,甄丰、刘秀、王舜都是王莽的心腹死一党一,首先提议让王莽据有高位大权,赞美表彰他的功德。
安汉公和宰衡的称号以及赐封王莽的母亲、两个儿子和侄儿,都是甄丰等人所共同策划的,而甄丰、王舜和刘秀也得到恩赐,都名利双收了,没有再想要王莽居位摄政。
居位摄政的发端,来自泉陵侯刘庆、前辉光谢嚣和长安令田终术。
王莽的羽一毛一已经丰满,内心想要代掌政权。
甄丰等人顺从他的意图,王莽就再封赏王舜和刘秀的两个儿子以及甄丰的孙子。
甄丰等人爵位已经尊显,欲一望已经满足,又实在害怕汉朝的皇族和天下豪杰。
而那些王莽疏远的人想要向上爬,纷纷制作符命,王莽就是依靠这些力量正式登上皇位的,王舜和刘秀内心恐惧而已。
甄丰一向刚强,王莽察觉他不高兴,所以假借符命文辞,把他调任更始将军,与卖饼儿王盛处于同等地位。
甄丰父子默不吭声。
这时甄丰的儿子甄寻任职侍中、京兆大尹,封爵茂德侯,便制作符命,说新朝应当把京师附近地区以陕县为界分开治理,设立两个地区长官,任命甄丰作右伯,太傅平晏作左伯,仿照周公、召公的成例。
王莽就照着这样办了,授任甄丰作右伯。
甄丰正要述职后西行时,还没有动身,甄寻又制作了一道符命,说原汉朝平帝的皇后黄皇室主是甄寻的妻子。
王莽靠骗术登上皇位,心里怀疑大臣怨恨诽谤,正想要显示威严来慑服臣下,因此发怒说:“黄皇室主是国母,这是什么话!”便下命令拘捕甄寻。
甄寻逃跑了,甄丰自一杀。
甄寻跟着方士躲进了华山,过了一年多,被捉到了,供词牵涉到国师公刘秀的儿子崐隆威侯刘,刘的弟弟右曹、长水校尉、代虏侯刘泳,大司空王邑的弟弟左关将军、掌威侯王奇,以及刘秀的学生侍中、骑都尉丁隆等人,牵连公卿、亲族、列侯及以下,死的有几百人。
于是把刘流放到幽州,把甄寻驱逐到三危,把丁隆杀死在羽山。
死者的一尸一体都是用驿车装载递送的。
[11]是岁,莽始兴神仙事,以方士苏乐言,起八风台,台成万金;又种五粱禾于殿中,先以宝玉渍种,计粟斛成一金。
[11]本年,王莽开始崇拜神仙,听信方士苏乐的建议,兴建八风台,用费达黄金万两。
又在宫殿上种植五色秫粟,播种之前,先用煮玉的水泡养。
计算起来,一斛粟米成本要黄金一两。
三年(辛未、11)
三年(辛未,公元11年)
[1]遣田禾将军赵并发戍卒屯田五原、北假,以助军粮。
[1]新朝朝廷派田禾将军赵并,征发边防兵士在五原、北假一带,开荒屯垦,补助军粮。
[2]莽遣中郎将蔺苞、副校尉戴级将兵万骑,多赍珍宝至云中塞下,诏诱呼韩邪诸子,欲以次拜为十五单于。
苞、级使译出塞,诱呼左犁污王咸、咸子登、助三人至。
至则胁拜咸为孝单于,助为顺单于,皆厚加赏赐;传送助、登长安。
莽封苞为宣威公,拜为虎牙将军;封级为扬威公,拜为虎贲将军。
单于闻之,怒曰:“先单于受汉宣帝恩,不可负也。
今天子非宣帝子孙,何以得立!”遣左骨都侯、右伊秩訾王呼卢訾及左贤王乐将兵入云中益寿塞,大杀吏民。
是后,单于历告左右部都尉、诸边王入塞寇盗,大辈万余,中辈数千,少者数百,杀雁门、朔方太守、郡尉,略吏民畜产,不可胜数,缘边虚耗。
[2]王莽派中郎将蔺苞、副校尉戴级率领一万骑兵,携带大量金银财宝前往云中边塞,招致引一诱匈奴呼韩邪单于的儿子们,打算依照顺序封他们为十五个单于。
蔺苞、戴级派翻译出塞,将左犁污王栾提咸,以及栾提咸的儿子栾提登、栾提助等三人,诱骗到云中塞下。
他们到达后,就用威胁的手段,封栾提咸为孝单于,栾提助为顺单于,都给予厚重的赏赐,用朝廷驿车把栾提登、栾提助送到长安。
王莽封蔺苞为宣威公、任命为虎牙将军,封戴级为扬威公、虎贲将军。
匈奴单于栾提知听到上述消息,勃然大怒,说:“先单于受过汉宣帝的恩惠,不能辜负。
现在中国皇帝并不是宣帝子孙,恁什么坐上宝座?”
于是派左骨都侯、右伊秩訾王栾提呼卢訾、左贤王栾提乐,率军进攻云中郡益寿塞,大肆屠一杀中国官吏和平民。
从这以后,匈奴单于栾提知逐个地告诉左右部都尉、各沿边亲王,侵入中国边塞一进行攻掠,规模大时有一万余人,中等规模有数千人,规模小时则数百人。
他们击杀雁门太守、朔方太守,及这两郡的都尉,掳掠官吏百姓、牲畜财产,不可胜数,沿边一带郡县空虚衰败。
是时诸将在边,以大众未集,未敢出击匈奴。
讨秽将军严尤谏曰:“臣闻匈奴为害,所从来久矣,未闻上世有必征之者也。
后世三家周、秦、汉征之,然皆未有得上策者也。
周得中策,汉得下策,秦无策焉。
当周宣王时,猃狁内侵,至于泾陽;命将征之,尽境而还。
其视戎狄之侵,譬犹蚊虻,驱之而已,故天下称明,是为中策。
汉武帝选将练兵,约赍轻粮,深入远戍,虽有克获之功,胡辄报之。
兵连祸结三十余年,中国罢耗,匈奴亦创艾,而天下称武,是为下策。
秦始皇不忍小耻而轻民力,筑长城之固,延袤万里,转输之行,起于负海;疆境既完,中国内竭,以丧社稷,是为无策。
今天下遭陽九之厄,比年饥馑,西北边尤甚。
发三十万众,具三百日粮,东援海、代,南取江、淮,然后乃备。
计其道里,一年尚未集合,兵先至者聚居暴露,师老械弊,势不可用,此一难也。
边既空虚,不能奉军粮,内调郡国,不相及属,此二难也。
计一人三百日食,用十八斛,非牛力不能胜;牛又自当赍食,加二十斛,重矣;胡地沙卤,多乏水草,以往事揆之,军出未满百日,牛必物故且尽,余粮尚多,人不能负,此三难也。
胡地秋冬甚寒,春夏甚风,多赍釜、薪炭,重不可胜,食饮水,以历四时,师有疾疫之忧,是故前世伐胡不过百日,非不欲久,势力不能,此四难也。
辎重自随,则轻锐者少,不得疾行,虏徐遁逃,势不能及。
幸而逢虏,又累辎重;如遇险阻,衔尾相随,虏要遮前后,危殆不测,此五难也。
大用民力,功不可必立,臣伏忧之!今既发兵,宜纵先至者,令臣尤等深入霆击,且以创艾胡虏。”
莽不听尤言,转兵谷如故,天下騷动。
这时,在北方边塞的各位将军因大军集结没有完成,不敢出击匈奴。
讨崐将军严尤上书建议说:“我听说匈奴侵害中国,为时已久,汉有听说上古之世有非征伐不可的事。
后来,周、秦、汉三代王朝才用武力攻击,然而所用的全不是上等策略。
周朝用的是中策,汉朝用的是下策,秦朝则没有策略。
周宣王时代,猃狁部落侵扰中原,前锋直抵泾陽,周朝命将领征伐,把他们逐出境外,即行班师。
宣王看待外族的侵扰,犹如蚊子、虱子,驱赶掉也就算了,所以天下称颂英明,这是中等策略。
汉武帝挑选将领,训练军队,携带轻便的装备和粮草,深入遥远的敌人心脏地带,虽然有克敌制胜和获得战利品的功勋,但匈奴反攻,以致兵连祸结三十余年,中国疲惫虚耗,匈奴也受到创伤,从而天下人称之为‘武帝’,这是下等策略。
秦始皇忍不住小的耻辱,轻率地一浪一费民力,修筑长城,坚固结实,长达万里,运输调动,从海滨开始,虽然保持疆界完整,但中国内部枯竭,因而丧失政权,应是没有策略。
而今,国家正遭受灾荒,连年饥馑,西北边陲,尤其严重。
而朝廷却动员大军三十万人,供给三百天口粮,东方搜刮到海滨、贷山,南方搜刮到长江、淮河,然后才齐备。
计算道路,大军一年都还不能集合。
先到边塞的军队聚居在露天,士气已衰,武器已钝,在气势上已不可以作战,这是困难之一。
边塞既然已经空虚,无法供一应粮秣,从内地各郡各封国征集运送,又相互接续不上,这是困难之二。
总计一个士兵三百天所用干粮,就要十八斛,不用牛力运输,是不能胜任的。
而牛本身也要饲养,再加二十斛,负担就更重了。
匈奴境内,都是沙漠碱地,大多缺乏水草,拿往事揣度,大军出发不满一百天,牛一定几乎全部倒毙,剩下的粮秣还很多,士兵却无法携带,这是困难之三。
匈奴地区秋冬之季天气苦寒,而春夏又有大风,军队要多带炊具、木柴、炭火,重得几乎搬运不动。
吃干粮饮水,经历一年四季,军队里会有发生疾病瘟疫的忧虑。
因此从前讨伐匈奴的军事行动不超过一百天,并不是不想持久,而是力量不够,这是困难之四。
大军自己携带物资补给品,则轻装的一精一锐部队很少,不能快速推进,即使敌人慢慢撤退,也无法追及。
幸而追及,又被物资等拖累。
如果遇到险要而难于通行的地方,大军鱼贯而进,后面马头紧接前面马尾,敌人前后夹攻,危险不能测度,这是困难之五。
大量使用民力,功业又未必能够建立,所以我深深地忧虑!而今既然已经征调军队,应该让先到边塞的部队发动攻击。
命令臣严尤等深入敌境,以雷霆万钧之势进击,给匈奴一个重创。”
王莽不听严尤的建议,如同从前一样,把战士跟粮秣输往边塞,于是天下动乱不安。
咸既受莽孝单于之号,驰出塞归庭,具以见胁状白单于;单于更以为於栗置支侯,匈奴贱官也。
后助病死,莽以登代助为顺单于。
栾提咸被王莽封为孝单于以后,纵马飞驰出边塞,回归匈奴王庭,向单于栾提知报告了自己被胁迫的经过。
栾提知单于改封他为于栗置支侯,这是匈奴低贱的官称。
后来,被王莽封为顺单于的栾提助去世,王莽让栾提登接替他成为顺单于。
吏士屯边者所在放纵,而内郡愁于征发,民弃城郭,始流亡为盗贼,并州、平州尤甚。
莽令七公、六卿号皆兼称将军,遣著武将军逯并等镇名都,中郎将、乡衣执法各五十五人,分镇缘边大郡,督大一奸一猾擅弄兵者。
皆乘便为一奸一于外,挠乱州郡,货赂为市,侵渔百姓。
莽下书切责之曰:“自今以来,敢犯此者,辄捕系,以名闻!”然犹放纵自若。
北边自宣帝以来,数世不见烟火之警,人民炽盛,牛马布野;及莽挠乱匈奴,与之构难,边民死亡系获,数年之间,北边虚空,野有暴骨矣。
驻扎在边塞的部队在当地放纵扰民,而内地各郡因征兵催税,苛刻迫急,百姓不堪愁苦,纷纷抛弃家园,开始流一浪一逃亡,成为盗贼,并州、平州尤其严重。
王莽下令七公、六卿都兼任将军,派著武将军逯并等,镇守各大名城;另派中郎将、绣衣执法各五十五人,分别镇守沿边大郡,监察擅动干戈兴兵作乱的刁徒。
而这些人都利用镇守之便在外地干坏事,扰乱州郡,行一贿受贿像做买卖一样,掠夺百姓的财物。
王莽下诏书严厉斥责:“自今以后,胆敢再犯这类罪行的,就逮捕监禁,把名字报上来。”
然而还是照样胡作非为。
中国北部边疆,自从汉宣帝以来,百姓已数代看不见烽火的警报,人口繁殖,牛马遍野。
及至王莽扰乱匈奴,与匈奴结成仇怨,沿边百姓或死亡,或被俘虏,几年之间,北方边疆一片荒凉,野外有无人掩埋的白骨。
[3]太师王舜自莽篡位后,病悸剧,死。
[3]太师王舜自王莽篡夺皇位后,得了心悸病,渐渐加剧,终于病笔。
*[4]莽为太子置师、友各四人,秩以大夫。
以故大司徒马宫等为师疑、傅丞、阿辅、保拂,是为四师;故尚书令唐林等为胥附、奔走、先后、御侮,是为四友。
又置师友、侍中、谏议、《六经》祭酒各一人,凡九祭酒,秩皆上卿。
[4]王莽为太子设置师、友各四人,俸禄按照大夫发给。
任命前大司徒马宫等,分别担任师疑、傅丞、阿辅、保拂,称为四师。
任命前尚书令唐林等分别为胥附、奔走、先后、御侮,称为四友。
又设置师友祭酒、侍中祭酒、谏议祭酒,以及《六经》祭酒各一人,共九个祭酒,俸禄按照上卿发给。
遣使者奉玺书、印绶、安车、驷马迎龚胜,即拜为师友祭酒。
使者与郡太守、县长吏、三老、官属、行义、诸生千人以上入胜里致诏。
使者欲令胜起迎,久立门外。
胜称病笃,为一床一室中户西、南牖下,东首加朝服拖绅。
使者付玺书,奉印绶,内安车、驷书,进谓胜曰:“圣朝未尝忘君,制作未定,待君为政;思闻所欲施行,以安海内。”
胜对曰:“素愚,加以年老被病,命在朝夕,随使君上道,必死道路,无益万分!”使者要说,至以印绶就加胜身;胜辄推不受。
使者上言:“方盛夏暑热,胜病少气,可须秋凉乃发。”
有诏许之。
使者五日壹与太守俱问起居,为胜两子及门人高晖等言:“朝迁虚心待君以茅土之封,虽疾病,宜移动至传舍,示有行意;必为子孙遗大业。”
晖等白使者语,胜自知不见听,即谓晖等:“吾受汉家厚恩,无以报;今年老矣,旦暮入地,谊岂以一身事二姓,下见故主哉!”胜因敕以棺敛丧事:“衣周于身,棺周于衣。
勿随俗动吾冢、种柏、作祠堂!”语毕,遂不复开口饮食。
积十四日死。
死时,七十九矣。
王莽派使者带着诏书、印信,驾着四匹马的安车去接龚胜,在龚胜家拜授他为师友祭酒。
使者与郡太守、县府高级官员、三老、郡县属官、行义、学生千人以上,到龚胜所住的街巷宣读诏书。
使者打算让龚胜站起来迎接,长久地站在门外。
龚胜声称病情严重,把一床一放到卧室门西侧、南窗之下,头向东方,穿上官服。
使者把皇帝诏书、印信交给他,把四匹马驾的安车拉到院子里,向龚胜致意说:“圣明的新朝未曾忘记先生。
制度的厘订还没有完成,等待先生主持。
想听到您的治国之道以安定天下。”
龚胜回答:“我向来愚昧,加上年纪老迈,而又身染重病,命在旦夕,如果随阁下上道,一定死在途中,实在是极端无益!”使者要挟劝说,甚至要把印信佩戴到他身上,龚胜却总是推辞。
使者只好奏报:“现在正值盛夏,天气酷热,龚胜有病,缺少气力,是不是可以等到秋季凉爽时再动身?”
王莽下诏允许。
使者每隔五天,就与郡太守一同去问候龚胜起居,并告诉龚胜的两个儿子和学生高晖等说:“朝廷这么虚心地用爵位封地等待龚先生,他虽然身患疾病,但应该移住在驿站官舍,表示有应征进京的意思,这样做必将为子孙留下巨大的家产。”
高晖等人把使者的话转告龚胜,龚胜自己知道推辞没有用,便对高晖等人说:“我接受汉朝的厚恩,无法报答,而今年已衰老,随时都会埋入地下,从道义出发,岂可以一身而侍奉两姓君王?在地下如何面对故主?”
龚胜于是吩咐他们准备后事,说:“衣服只要能包一皮住身一体就够了,棺材只要能包一皮住衣服就够了。
不要随时下流行的风俗一样,在墓上动土,种植松柏,建立祠堂!”说完,就不再喝水吃饭,历时十四日而死,终年七十九岁。
是时清名之士,又有琅琊纪逡、齐薛方、太原郇越、郇相、沛唐林、、唐尊,皆以明经饬行显名于世。
纪逡、两唐皆仕莽,封侯,贵重,历公卿位。
唐林数上疏谏正,有忠直节。
唐尊及敝、履空,被虚伪名。
郇相为莽太子四友,病死,莽太子遣使以衣衾,其子攀棺不听,曰:“死父遗言:‘师友之送,勿有所受!’今天皇太子得托友官,故不受也。”
京师称之。
莽以安车迎薛方,方因使者辞谢曰:“尧、舜在上,下有巢、由。
今明主方隆唐、虞之德,小臣欲守箕山之节。”
使者以闻。
莽说其言,不强致。
这时有名望的人士,还有琅邪人纪逡、齐人薛方、太原人郇越和郇相、沛人唐林和唐尊,都以深明儒家经典,行为谨慎端正而闻名当世。
纪逡、唐林、唐尊,都在新朝作官,被封侯爵,受到重视,得以尊贵,历任公卿。
唐林多次上书规劝,纠正过失,有忠诚正直的品质。
唐尊则身着破衣服,脚穿磨出洞的鞋子,假冒俭朴,享受虚名。
郇相是王莽太子王临的四友之一,去世后,王临派人赠送随葬的衣被,郇相的儿子手攀棺木拒绝,说:“死去的父亲留下遗言:‘对师友们的馈赠,不可接受。
’而今,皇太子自称是我父亲的朋友,所以不能接受。”
京师的人称道此事。
王莽派安车去接薛方,薛方通过使者推辞说崐:“唐尧、虞舜在上,民间准许有巢父、许由。
而今,圣明的主上正在尊崇唐尧、虞舜的美德,小臣我愿像许由隐居箕山一样,不再入世。”
使者奏报,王莽喜欢听这番话,不再勉强。
初,麋郭钦为南郡太守,杜陵蒋诩为兖州刺史,亦以廉直为名。
莽居摄,钦、诩皆以病免官,归乡里,卧不出户,卒于家。
哀、平之际,沛国陈咸以律令为尚书。
莽辅政,多改汉制,咸心非之;及何武、鲍宣死,咸叹曰:“《易》称‘见几而作,不俟终日。
’吾可以逝矣!”即乞骸鼻去职。
及莽篡位,召咸为掌寇大夫;咸谢病不肯应。
时三子参、钦、丰皆在位,咸悉令解官归乡里,闭门不出入,犹用汉家祖腊。
人问其故,咸曰:“我先人岂知王氏腊乎!”悉收敛其家律令、书文,壁藏之。
又,齐栗融、北海禽庆、苏章、山陽曹竟,皆儒生,去官,不仕于莽。
当初,麋人郭钦任南郡太守,杜陵人蒋诩任兖州刺史,都以廉洁正直闻名。
王莽暂居皇位处理政务时,二人都以患病为由被免去官职,回到故乡,躺着闭门不出,在家去世。
哀帝、平帝在位期间,沛郡人陈咸由于通晓律令,担任尚书。
王莽辅政,大量更改汉朝制度,陈咸心里反对。
到何武、鲍宣被诛杀,陈咸叹息说:“《易经》说:‘看破事机的变化,果断行动,不要整天迟疑等待。
’我可以走了。”
便请求退休去职。
等到王莽篡夺帝位,征召陈咸当掌寇大夫,陈咸声称有病不肯接受。
当时,他的三个儿子陈参、陈钦、陈丰都在当官,陈咸教他们全都辞职回家,闭门不出,不跟外界来往。
祭路神和年终祭众神,仍用汉朝规定的日子。
人们问他这样做的缘故,陈咸说:“我祖先难道知道王氏祭祀的日子吗?”
他把家中所有有关法令的书籍都收敛起来,藏到墙壁之中。
另有齐郡人栗融,北海郡人禽庆、苏章,山陽人曹竟,都是儒生,辞去官位,不在王莽新朝任职。
班固赞曰:“春秋列国卿大夫及至汉兴将相名臣,耽一宠一以失其世者多矣,是故清节之士,于是为贵;然大率多能自治而不能治人。
王、贡之材,优于龚、鲍。
守死善道,胜实蹈焉。
贞而不谅,薛方近之。
郭钦、蒋诩,好遁不污,绝纪、唐矣。
班固赞曰:从春秋时代各封国卿、大夫,到汉朝的将军、丞相、名臣,为了保护自己的荣华富贵而丧失立身处世原则的人多了。
因此,节一操一纯洁的人士至为可贵。
然而,大多数只能约束自己,不能影响别人。
王商、贡禹的才能,强于龚胜、鲍宣。
但以死来坚持原则,龚胜付出了实际行动。
薛方的行迹相近于用诡诈言语达到忠贞目的,郭钦、蒋诩,逃出污秽,与纪逡、唐林、唐遵完全不同。
[5]是岁,濒河郡蝗生。
[5]本年,濒临黄河的各郡,发生蝗虫灾害。
[6]河决魏郡,泛清河以东数郡。
先是,莽恐河决为元城冢墓害;及决东去,元城不忧水,故遂不堤塞。
[6]黄河在魏郡决口,在清河以东数郡泛滥成灾。
最初,王莽害怕黄河决口淹没元城王姓皇族祖宗坟墓,及至黄河决口向东泛滥,元城没有水患,所以决定不堵塞河堤。
四年(壬申、12)
四年(壬申,公元12年)
[1]春,二月,赦天下。
[1]春季,二月,大赦天下。
[2]厌难将军陈钦、震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