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纪七十唐僖宗广明元年(庚子、公元880年)《资治通鉴》《资治通鉴》白话版·唐纪七十 僖宗惠圣恭定孝皇帝中之上广明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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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资治通鉴》白话版·唐纪七十 僖宗惠圣恭定孝皇帝中之上广明元

唐纪七十唐僖宗广明元年(庚子、公元880年)

[1]十一月,河中都虞候王重荣作乱,剽掠坊市俱空。

[1]十一月,唐河中都虞侯王重荣兴兵作乱,四乱抢劫,河中坊市被抢夺一空。

[2]宿州刺史刘汉宏怨朝廷赏薄,甲寅,以汉宏为浙东观察使。

[2]唐宿州刺史刘汉宏抱怨朝廷给他的赏赐太轻薄,甲寅(初四),朝廷任命刘汉宏为浙东观察使。

[3]河东节度使郑从谠以本道兵授诸葛爽及代州刺史朱玫,使南讨黄巢。

乙卯,以代北都统李琢为河陽节度使。

[3]唐僖宗下诏。

令河东节度使郑从谠将所率本道军队授予诸葛爽及代州刺史朱玫,让他们率领南下攻讨黄巢。

乙卯(初五),任命代北都统李琢为河陽节度使。

[4]初,黄巢将渡淮,豆卢请以天平节授巢,俟其到镇讨之。

卢携曰:“盗贼无厌,虽与之节,不能止其剽掠,不若急发诸道兵扼泗州,汴州节度使为都统,贼既前不能入关,必还掠淮、浙,偷生海渚耳!”从之。

戏而淮北相继告刀,携称疾不出,京师大恐。

庚申,东都奏黄巢入汝州境。

[4]起初,黄巢将军要率领军队北渡淮河,唐宰相豆卢请求唐僖宗将天平节度使的节授予黄巢,待黄巢到镇上任时,再行攻讨。

宰相卢携说:“盗贼们都是贪得无厌,虽然给黄巢节,也未必能制止他四处剽掠,不如赶快调发诸道军队扼守泗州,任命汴州节度使为都统,率大军陰击黄巢贼众。

黄巢既往前不能进入关中,必定转而攻掠淮、浙一带,逃至大海中去偷生!”唐僖宗听后表示同意。

谁知不久淮北诸州相继来使告急,卢携知道情势不妙,于是宣称有疾病,而不再上朝议政,京师长安上下一片恐慌。

庚申(十日),东都送来奏状,声称黄巢已攻入汝州境内。

[5]辛酉,以王重荣权知河中留后,以河中节度使同平章事李都为太子少傅。

[5]辛酉(十一日),朝廷命王重荣暂时充任河中镇留后,而以河中节度使、同平章事李都为太子少傅,召回京师。

[6]汝郑把截制置都指挥使齐克让奏黄巢自称天补大将军,转牒诸军云,“各宜守垒,勿犯吾锋!吾将入东都,即至京邑,自欲问罪,无预众人。”

上召宰相议之。

豆卢、崔沆请发关内诸镇及两神策军守潼关。

壬戍,日南至。

上开延英,对宰相泣下。

观军容使田令孜奏:“请选左右神策军弓一弩一手守潼关,臣自为都指挥制置把截使。”

上曰:“侍卫将士,不习征战,恐未足用。”

令孜曰:“昔安禄山构逆,玄宗幸蜀以避之。”

崔流曰:“禄山众才五万,比之黄巢,不足言矣。”

豆卢曰:“哥舒翰以十五万众不守潼关,今黄巢众六十万,而潼关又无哥舒之兵。

若令孜为社稷计,三川帅臣皆令孜腹心,比于玄宗则有备矣。”

上不怿,谓令孜曰:“卿且为朕发兵守潼关。”

是日,上幸左神策军,亲阅将士。

令孜荐左军马军将军张承范、右军步军将军王师会、左军兵马使赵珂。

上召见三人,以承范为兵马先锋使兼把截潼关制置使,师会为制置关塞粮料使,珂为句当寨使,令孜为左右神策军内外八镇及诸道兵马都指挥制置招讨等使,飞龙使杨复恭为副使。

[6]汝郑把截制置都指挥使齐克让向朝廷奏称:黄巢已自称天补大将军,并写牒文转送给唐诸镇军,宣称:“你们应各自据守自己的城垒,不要阻犯我军的兵锋!我将亲率大军攻入东都,接着攻入京师,向朝廷问罪,与你们没有关系。”

唐僖宗将宰相们召到内殿商议对策。

豆卢、崔沆建议调发在关内的诸藩镇军及左、右神策军去拒守潼关。

壬戍(十二日),冬至,唐僖宗开延英殿最高决策会议,由于找不到御敌良策,竟对着宰相们流泪。

观军容使宦官田令孜奏称:“请皇上选左、右神策军中的弓一弩一手去守潼关,我亲自任都指挥制置把截使,前去拒敌。”

唐僖宗回答说:“禁军侍卫将士,久不习征战,恐怕未必能派上用场。”

田令孜说:“过去安禄山判乱时,玄宗去四川避难。”

崔沆说:“过去安禄山部众只有五万人,无法和黄巢相比。”

豆卢说:“先前哥舒翰率领十五万大军尚不能把守潼关,今天黄巢贼众有六十万,而潼关又没有象哥舒翰当年那样强大的军队。

如果说田令孜真为大唐社稷考虑的话,蜀中三川帅臣陈敬、杨师立、牛勖倒都是田令孜的心腹,可以往西川躲避,这比起唐玄宗时的情况来,当然可以说是有备无患了。”

唐僖宗听后很不高兴,对田令孜说:“请你且为朕调发军队,去潼关拒守。”

这一天,唐僖宗来到左神策军军营,亲自视察将士。

田令孜又向唐僖宗推荐左神策军马军将军张承范、右神策军步军将军王师会、左神策军兵马使赵珂。

唐僖宗于是召见三人,任命张承范为兵马先锋使兼把截潼关制置使,王师会为制置关塞粮料使,赵珂为勾当寨栅使,并任命田令孜为左、右神策军内外八镇及诸道马都指挥制置招讨等使,飞龙使杨复恭被任命为副使。

癸亥,齐克让奏:“黄巢已入东都境,臣收军退保潼关,于关外置寨。

将士屡经战斗,久乏资储,州县残破,人烟殆绝,东西南北不见王人,冻馁交一逼一十,兵械弊,各思乡闾,恐一旦溃去,乞早遣资粮及援军。”

上命选两神策一弩一手得二千八百人,令张承范等将以赴之。

癸亥(十三日),齐克让向朝廷上奏:“黄巢贼众已进入东都,我收集散兵退到潼关继续进行抵抗,驻扎在潼关之外设置营寨。

我部战士经过多次战斗,缺乏战备物质已经很久,关东州县残破不堪,人烟几乎继绝,东西南北四方不见大唐朝廷管辖下的人。

官军饥寒交迫,兵械军器又钝又劣,士兵们各自思念故乡闾里,恐怕很容易溃散,乞请朝廷尽早运送资粮和援军。”

唐僖宗命令选拔左、右神策军弓一弩一手共得二千八百人,令张承范等将率领以赴潼关。

丁卯,黄巢陷东都,留守刘允章率百官迎竭;巢入城,劳问而已,闾里晏然。

允章,之曾孙也。

田令孜奏募坊市人数千以补两军。

丁卯(十七日),黄巢军攻陷东都,唐东都留守刘允章率领百官迎拜;黄巢大军入城,对城中百姓劳问而已,坊里和平常一样,人民生活正常。

刘允章是刘的曾孙。

田令孜上奏请召募长安坊市居民数千人以补充左、右神策军。

辛未,陕州奏东都已陷。

壬申,以田令孜为汝、洛、晋、绛、同、华都统,将左、右军东讨。

是日,贼陷虢州。

辛未(二十一日),陕州地方官向朝廷上奏,告东都已陷落。

壬申(二十二日),唐僖宗任命田令孜为汝、洛、晋、绛、同、华等州都统,率领左、右神策军出发东讨黄巢。

这一天,黄巢军攻陷虢州。

[7]以神策将罗元杲为河陽节度使。

[7]朝廷任命神策军将领罗元杲为河陽节度使。

[8]以周岌为忠武节度使。

初,薛能遣牙将上蔡秦宗权调发至蔡州,闻许州乱,托云赴难,选募蔡兵,遂逐刺史,据其城。

及周岌为节度使,即以宗权为蔡州刺史。

[8]又任命周岌为忠武军节度使。

起初,薛能派遣其牙将上蔡人秦宗权调发军队到蔡州,闻知许州发生军乱,托言赴难,选募蔡州人为兵,于是驱逐蔡州刺史,占据蔡州城。

这时周岌为忠武军节度使,当即任命秦宗权为蔡州刺史。

[9]乙亥,张承范等将神策一弩一手发京师。

神策军士皆长安富家子,赂宦官窜名军籍,厚得禀赐,但华衣怒马,凭势使气,未尝更战陈;闻当出征,父子聚泣,多以金帛雇病坊贫人代行,往往不能一操一兵。

是日,上御章信门楼临遣之。

承范进言:“闻黄巢拥数十万之众,鼓行而西,齐克让以饥卒万人依托关外,复遣臣以二千余人屯于关上,又未闻为馈饷之计,以此拒贼,臣窃寒心。

愿陛下趣诸道一精一兵甲为继援。”

上曰:“卿辈第行,兵寻至矣!”丁丑,承范等至华州。

会刺史裴虔馀徙宣歙观察使,军民皆逃入华山,城中索然,州库唯尘埃鼠迹,赖仓中犹有米千余斛,军士裹三日粮而行。

[9]乙亥(二十五日),张承范等率领神策军弓一弩一手自京师出发,神策军士兵都是长安富家子弟,贿赂宦官而挂名于军籍,以获得优厚的赐给,但这些人平时穿着华丽的衣服,骑着快马疾驰,凭借宦官的势力气焰嚣张,却从未参加过战阵;听说要上前线,父子相聚抱头大哭,许多人用金帛雇佣居住在病坊的贫苦人代行,这些人往往不能一操一持兵器。

这一天,唐僖宗登上章信门楼遣送征人出发,张承范向唐僖宗进言:“听说黄巢拥兵数十万,战鼓咚咚向西涌来,齐克让仅率领饥饿不堪的士卒万人在潼关外拒敌,今天又派遣我率二千余军队驻屯于潼关上,也没有听到为我们调拨粮饷的议论,就这样让我们去抗拒强敌,实在令我寒心。

希望陛下调集诸道一精一兵尽早我们的后援。”

唐僖宗回答说:“你们先行一步,随后援兵将至!”丁丑(二十七日),将承范等率军赶到华州。

正值华州刺史裴虔馀迁任宣歙观察使,军民全都逃入华山,城中空荡荡的,州库只剩下尘埃鼠迹,幸运的是粮仓中仍有米千余斛,军士们带上三天的粮食再上征程。

十二月,庚辰朔,承范等至潼天,搜菁中,得村民百许,使运石汲水,为守御之备;与齐克让军皆绝粮,士卒莫有斗志。

是日,黄巢前锋军抵关下,白旗满野,不见其际,克让与战,贼小却,俄而巢至,举军大呼,声振河、华。

克让力战,自午至酉始解,士卒饥甚,遂喧噪,烧营而溃,克让走入关。

关左有谷,平日禁人往来,以榷征税,谓之“禁坑”。

贼至仓猝,官军忘守之,溃兵自谷而入,谷中灌水寿藤茂密如织,一夕践为坦途。

承范尽散其辎囊以给士卒,遣使上表告急,称:“臣离京六日,甲卒未增一人,馈饷未闻影响。

到关之日,巨寇已来,以二千余人拒六十万众,外军饥溃,蹋开禁坑。

臣之失守,鼎镬甘心;朝廷谋臣,愧颜何寄!或闻陛下已议西巡,苟銮舆一动,由上下土崩。

臣敢以犹生之躯奋冒死之语,愿与近密及宰臣熟议,急征兵以救关防,则高祖、太宗之业庶几犹可扶持,使黄巢继安禄山之亡,微臣胜哥舒翰之死!”

十二有,庚辰朔(初一),张承范等率军赶到潼关,在青草茂密一处搜得村民一百来人,即让他们为役运石汲水,作守城的准备。

这时张承范军与齐克让军都已绝粮,士卒个个都没有斗志。

这一天,黄巢军的前锋进抵潼关城下,白旗遍布山野,一望无际,齐克让率军出战,黄巢军小败,接着黄巢率大军赶到,全军大声呐喊,声音震撼黄河、华山。

齐克让备力拼战,自午时至酉时才停战,这时士卒已饿极了,于是呼喊喧闹着把营寨烧毁,溃散而去,齐克让也走入潼关。

潼关边有山谷,平时禁止人在谷中往来,以便榷征商税,人们称此谷为“禁坑”。

黄巢大军来得仓促,官军猝不及防,溃兵自山谷而入禁坑,里面灌木长藤茂密犹如蜘蛛网,一夕之间踏成一条平坦的大道。

张承范将辎重和私囊全部散发给士卒,派人上表朝廷告急,表称:“我率军离京六天,士卒没有增加一人,军饷更连影也未见到。

到潼关之日,黄巢巨寇已来关下,我以二千余人抗拒六十万敌众,在关外的齐克让军因饥饿而溃散,踏开禁坑。

我如果将潼关失守,就是处以投身油锅的极刑也心甘情愿;但是朝廷宰相谋臣,羞愧之颜又寄托于何处!听人说陛下已经议论要西巡至蜀中,而如果陛下的金銮轿子一动,恐怕朝廷上下将士崩瓦解。

我敢在战死之前,以尚存一刻的身躯,大胆说几冒死话,希望陛下与亲近宦官及宰相大臣深思熟虑,紧急征兵来救援潼关的关防,如果潼关能守,我大唐高祖、太宗创立的基业或许还可以扶持,使黄巢步安禄山的后尘遭到灭亡,而微臣我战死了也比哥舒翰要强!”

辛巳,贼急攻潼关,承范悉力拒之,自寅及申,关上矢尽,投石以击之。

关外有天堑,贼驱民千余人入其中,掘土填之,须臾,即平,引兵而度。

夜,纵火焚关楼俱尽。

承范分兵八百人,使王师会守禁坑,比至,贼已入矣。

壬午旦,贼夹攻潼关,关上兵皆溃,师会自一杀,承范变服帅余众脱走。

至野狐泉,遇奉天援兵二千继至,承范曰:“汝来晚矣!”博野、凤翔军还至渭桥,见所募新军衣裘温鲜,怒曰:“此辈何功而然,我曹反冻馁!”遂掠之,更为贼乡导,以趣长安。

辛巳(初二),黄巢军猛攻潼关,张承范竭尽全力进行抵抗,自寅时到申时,关上官军弓箭已无矢可射,于是用石头投向黄巢军,潼关外有壕沟,黄巢军驱赶平民千余人来壕中,掘土将壕沟填上,不一会儿,即将壕沟填平。

于是,黄巢军渡过壕沟。

入夜,纵火将关楼全部焚烧干净。

张承范于是分八百士兵,交王师会,令他拒守禁坑,当王师会率军赶到禁坑时,黄巢军已经通过。

壬午(初三)早晨,黄巢军夹攻潼关,关上唐守军全部溃散,王师会自一杀,张承范身穿便服率领残余士兵逃脱回到长安,行至野狐泉,遇到相继到来的奉天援兵二千人,张承范对他们说:“你们来晚了!”于是退还。

博野镇和凤翔镇的军队退至渭桥,见田令孜所召募的新军穿着新衣皮裘,十分愤怒,说:“这些家伙有什么功劳能穿上这样好的衣,我们殊死拼战反倒受冻挨饿!”于是抢劫新军,并为黄巢军作向导,往长安进发。

贼之攻潼关也,朝廷以前京兆尹萧廪为东道转运粮料使;廪称疾,请休官,贬贺州司户。

黄巢军进攻潼关时,朝廷任命前京兆尹萧廪为东道转运粮料使。

萧廪不敢当,称病请求退休,结果被贬为贺州司户。

黄巢入华州,留其将乔钤守之。

河中留后王重荣请降于贼。

癸未,制以巢为天平节度使。

黄巢率军攻入华州,留部将乔钤据守。

唐河中留后王重荣向黄巢请降。

癸未(初四),唐僖宗颁下诏制,给予黄巢天平节度使的官职。

甲申,以翰林学士承旨、尚收左丞王徽为户部侍郎,翰林学士、户部侍郎裴澈为工部侍郎,并同平章事。

以卢携为太子宾客、分司。

田令孜闻黄巢已入关,恐天子责己,乃归罪于携而贬之,荐徽、澈为相。

是夕,携饮药死。

澈,休之从子也。

甲申(初五),唐僖宗任命翰林学士承旨、尚书左丞王徽为户部侍郎,任翰林学士、户部侍郎裴澈为工部侍郎,二人都为同平章事。

贬宰相卢携为太子宾客、分司东都。

田令孜听说黄巢率大军已进入关中,恐怕天下人追究自己的责任,于是归罪于卢携,而将他贬官,荐举王徽、裴澈为宰相。

这天傍晚,卢携喝毒一药自一杀身亡。

裴澈是裴休的侄子。

百官退朝,闻乱兵入城,布路窜匿。

令孜帅神策兵五百奉帝自金光门出,惟福、穆、泽、寿四王及妃嫔数人从行,百官皆莫知之。

上奔驰昼夜不息,从官多不能及。

车驾既去,军士及坊市民竞入府库盗金帛。

百官退出朝堂,听说乱兵已入长安城,分路躲藏。

田令孜率领神策军士兵五百人护卫着唐僖宗自金光门出城,只有福王、穆王、泽王、寿王等四王及几个妃嫔随銮驾而去,百官竟无人知晓,不知皇帝去向。

唐僖宗昼夜不停地奔驰,随从安员大多跟不上。

唐僖宗的车驾既已远去,长安城中的军士及坊市百姓争先恐后地闯入皇家府库****金帛。

晡时,黄巢前锋将柴存入长安,金吾大将军张直方帅文武数十人迎巢于霸上。

巢乘金装肩舆,其徒皆被发,约以红缯,衣锦绣,执兵以从,甲骑如流,辎重塞途,千里络绎不绝。

民夹道聚观,尚让历谕之曰:“黄王起兵,本为百姓,非如李氏不一爱一汝曹,汝曹但安居无恐。”

巢馆于田令孜第,其徒为盗久,不胜富,见贫者,往往施与之。

居数日,各出大掠,梦市肆,杀人满街,巢不能禁;尤憎官吏,得者皆杀之。

临近傍晚时,黄巢部下前锋将柴存进入长安城,唐金吾大将军张直方率文武官数十人往霸上迎接黄巢。

黄巢坐着用黄金装饰的轿子,其部下全都披着头发,穿着红丝锦绣衣裳,手持兵器跟从着,铁甲骑兵行如流水,辎重车辆塞满道路,大军延绵千里络绎不绝。

长安居民夹道聚观,尚让挨个向士民们宣谕说:“我黄王起兵,本为了百姓!不象唐朝李氏皇帝不一爱一你们,你们只管安居乐业,不要恐慌。”

黄巢住宿于田令孜的家,其部下将士为盗贼既久,极为富有,看到贫穷的人,往往施舍财物。

但居住几天以后,又各自出来大肆抢动劫,梦烧坊市,到处杀人,使死一尸一满街,黄巢无法禁上。

黄巢部下尤其憎恨唐朝官吏,凡抓获到的全部杀死。

[10]上趣骆谷,凤翔节度史郑畋谒上于道次,请车驾留凤翔。

上曰:“朕不欲密逊巨寇,且幸兴元,征兵以图收复。

卿东捍贼锋,西抚诸蕃,纠合邻道,勉建大勋。”

畋曰:“道路梗涩,奏报难通,请得便宜从事。”

许之。

戊子,上至婿水,诏未勖、杨师立、陈敬,谕以京城不守,且幸兴元,若贼势犹盛,将幸成都,宜豫为备拟。

[10]唐僖宗向骆谷奔逃,凤翔节度使郑畋于道旁拜谒,请求唐僖宗的车驾留在凤翔。

唐僖宗对郑畋说:“朕不愿距强大的贼寇太近,暂且到兴元,征发天下兵以图收复京师。

你留在这里东拒贼军的兵锋,西向招抚诸蕃族,纠合邻道的军队,尽最大努力建立丰功伟业。”

郑畋回奏说:“这一带道路堵塞,有事向陛下上奏报告难以通达,请求给我便宜从事的权力。”

唐僖宗当即表示同意。

戊子(初九),唐僖宗奔至婿水,颁下诏书给牛勖、杨师立、陈敬,告谕京城已为黄巢贼寇攻陷,皇帝车驾暂时留居兴元,如果黄巢贼军势力仍然强盛,车驾将行幸成都,请他们预先作好迎驾的准备。

庚寅,黄巢杀唐宗室在长安者无遗类。

辛卯,巢始入宫。

壬辰,巢即皇帝位于含元殿,画皂缯为衮衣,击战鼓数百以代金石之乐。

登丹凤楼,下赦书;国号大齐,改元金统。

谓广明之号,去唐下一体而著黄家日月,以为己符瑞。

唐官三品以上悉停任,四品以下位如故。

以妻曹氏为皇后。

以尚让为太尉兼中书令,赵璋兼侍中,崔、杨希古并同平章事,孟楷、盖洪为左右仆射、知左右军事,费传古为枢密使。

以太常博士皮日休为翰林学士。

,之子也,时罢浙东观察使,在长安,巢得而相之。

庚寅(十一日),黄巢将留在长安的唐朝宗室全部杀光,一个不剩。

在黑色丝织物上作画,辛卯(十二日),黄巢始入居禁宫。

壬辰(十三日),黄巢称帝,在含元殿即皇帝位,作天子礼服,敲响数百只战鼓替代金石音乐,作为登基之礼。

黄巢登上丹凤楼,颁下赦书:定国号为大齐,改年号为金统。

宣称当朝年号明是“唐”字去“”而留“广”,“广”字加“黄”字为“”,再将日、月合并为“明”字,指的是黄家日月,认为这正是自己将当皇帝的符瑞。

黄巢又发布命令,凡唐朝三品以上官员全部停任,四品以下官员保留官位如故。

又册立其妻子曹氏为皇后。

任命尚让为太尉兼中书令,赵璋为兼侍中,崔、杨希古并为同平章事,孟楷、盖洪为左右仆射、知左右军事,费传古为枢密使。

又任命太常博士皮日休为翰林学士。

崔即崔的儿子,当时正罢去浙东观察使的官职,居住在长安,被黄巢俘获而任为宰相。

诸葛爽以代北行营兵屯栎陽,黄巢将砀山朱温屯东渭桥,巢使温诱说之,爽遂降于巢。

温少孤贫,与兄昱、存随母王氏依萧县刘崇家,崇数笞辱之,崇母独怜之,戒家人曰:“朱三非常人也,汝曹善遇之。”

巢以诸葛爽为河陽节度使,爽赴镇,罗元杲发兵拒之,士卒皆弃甲迎爽,元杲逃奔行在。

唐将诸葛爽率领代北行营的军队屯驻于栎陽,黄巢部下大将砀山人朱温率军驻扎在东渭桥,黄巢让朱温游说诱降诸葛爽,于是诸葛爽向黄巢投降。

朱温年少时失去父亲且贫困,与哥哥朱昱、朱存随母亲王氏依靠萧县刘崇家为生,刘崇多次鞭笞污辱朱温,只有刘崇的母亲可怜朱温,并告诫自家人说:“朱三不是平常人,你们要好好对待他。”

诸葛爽既降于黄巢,被黄巢任命为河陽节度使,当诸葛爽回到河陽之时,将军罗元杲调军队抗拒,但罗元杲部下士卒都抛弃兵器迎接诸葛爽,罗元杲无奈,只好逃奔唐僖宗的所在行营。

[11]郑畋还凤翔,召将佐议拒贼,皆曰:“贼势方炽,宜且从容以俟兵集,乃图收复。”

畋曰:“诸君劝畋臣贼乎!”因闷绝仆地,伤其面,自午至明旦,尚未能言。

会巢使者以赦书至,监军袁敬柔与将佐序立宣示,代畋草表署名以谢巢。

监军与巢使者宴,乐奏,将佐以下皆哭;使者怪之,幕客孙储曰:以相公风痹不能来,故悲耳。”

民间闻者无不泣。

畋闻之曰:“吾固知人心尚未厌唐,贼授首无日矣!”乃刺指血为表,遣所亲间道诣行在,召将佐谕以逆顺,皆听命,复刺血与盟,然后完城堑,缮器械,训士卒,密约邻道合兵讨贼,邻道皆许诺发兵,会于凤翔。

时禁兵分镇关中尚数万,闻天子幸蜀,无所归,畋使人招之,皆往从畋,畋分财以结其心,军势大振。

[11]唐凤翔节度使郑畋回到凤翔,召集部下将佐议论抗拒黄巢军,部将们都声称:“黄巢贼众的势力正强盛,应该缓慢地做好准备,等待各路军队聚集后,再图收复京师。”

郑畋失望地说:“你们是否要劝我投降贼寇呢!”并因气愤而昏倒在地,被砖瓦碰伤脸部,从中午一直到第二天早上,都不能言语。

恰巧黄巢派使者带着赦免诸军的赦书赶到,监军袁敬柔与众将佐对黄巢使者毕恭毕敬,并草写降书宣示于众,代郑畋署名,对黄巢的赦免表示感谢。

监军袁敬柔为黄巢所派使者举行宴会,音乐奏起,将佐以下兵卒都失声痛哭;使者感到奇怪,节度使府幕客孙储解释说:“由于军府相公郑畋因病不能来参加宴会,所以大家感到悲痛。”

民间百姓闻知后无不流泪。

郑畋得知这些情况后说:“我为此知道天下人心尚未对大唐王朝感到厌恶,黄巢贼身首异地指日可待了!”于是刺破手指,用血书写表文,派遣自己亲信的人走小路赶到唐僖宗的行营,以表忠心。

又召集部下将佐都谕以逆顺忠义的道理,部下官兵都表示愿意听命,再刺血与大家盟誓,然后将凤翔的城墙壕堑修复完好,将兵器军械修复完善,训练士卒,并秘密地约请邻道合兵攻讨黄巢,邻道也都许诺愿意发兵,一齐到凤翔会合。

当时神策军八镇兵分别坐镇于关中的还有数万人,听说唐僖宗逃往西蜀,一时无所归从,郑畋派人往各军招抚,诸军都赴凤翔听从郑畋的调遣,郑畋于是将财产分给诸军,以连结诸军的心,于是军势大振。

[12]丁酉,车驾至兴元,诏诸道各出全军收复京师。

[12]丁酉(十八日),唐僖宗的车驾来到兴元,即向天下诸道颁发诏书,命令各道调发全军收复京师。

[13]己亥,黄巢下令,百官诣赵璋第投名衔者,复其官。

豆卢、崔沆及左仆射于琮、右仆射刘邺、太子少师裴谂、御史中丞赵、刑部侍郎李、京兆尹李汤扈从不及,匿民间,巢搜获,皆杀之。

广德公主曰:“我唐室之女,誓与于仆射俱死!”执贼刃不置,贼并杀之。

发卢携一尸一,戮之于市。

将作监郑綦、库部郎中郑系义不臣贼,举家自一杀。

左金吾大将军张直方虽臣于巢,多纳亡命,匿公卿于复壁;巢杀之。

[13]己亥(二十日),黄巢颁布命令:唐朝百官到大齐宰相赵璋的宅第投报官位姓名者,可以恢复其官位。

唐宰相豆卢、崔沆以及左仆射于琮、右仆射刘邺、太子少师裴谂、御史中丞赵、刑部侍郎李、京兆尹李汤由于来不及跟从唐僖宗出逃,留在长安,躲藏在民间,被黄巢军搜获,全部被杀死。

广德公主说:“我是唐帝室之女,誓与于仆射同死!”抓住行刑队的刀不放手,被黄巢军一并杀死。

黄巢军又发掘卢携的坟墓,将他的一尸一体放于街市砍杀。

唐将作监郑綦、库部郎中郑系坚守臣节,不肯向黄巢军投诚,全家自一杀。

唐左金吾大将军张直方虽然投降于黄巢,但收容许多亡命之徒,将唐公卿大臣藏于私宅复壁中,被黄巢处死。

[14]初,枢密使杨复恭荐处士河间张浚,拜太常博士,迁度支员外郎。

黄巢一逼一十潼关,浚避乱商山。

上幸兴元,道中无供顿,汉陰令李康以骡负糗粮数百驮献之,从行军士始得食。

上问康:“卿为县令,何能如是?”

对曰:“臣不及此,乃张浚员外教臣。”

上召浚诣行在,拜兵部郎中。

[14]起初,唐枢密使杨复恭向唐舍宗荐举处士河间人张浚,唐僖宗拜张浚为太常博士,不久迁官为度支员外郎。

黄巢率大军进一逼一十潼关,张浚避乱于商山。

唐僖宗逃往兴元,一路上没有人供给粮食,汉陰县令李康用骡子运粮数百驮献给行营,随从逃亡的军士才有饭吃。

唐僖宗问李康:“你官仅至县令,怎么能想到这些?”

李康回答说:“我实在想不到,是张浚员外教我这样干的。”

唐僖宗于是召张浚到行营,拜为兵部郎中。

[15]义武节度使王处存闻长安失守,号哭累日,不俟诏命,举军入援,遣二千人间道诣兴元卫车驾。

[15]唐义武节度使王处存听说长安失守,痛哭了好几天,不等收到诏令,就派军队入援,调遣军队二千人走小道到达兴元,以护卫唐僖宗的车驾。

[16]黄巢遣使调发河中,前后数百人,吏民不胜其苦。

王重荣谓众曰:“始吾屈节以纾军府之患,今调财不已,又将征兵,吾亡无日矣!不如发兵拒之。”

众皆以为然,乃悉驱巢使者杀之。

巢遣其将朱温自同州,弟黄邺自华州,合兵击河中,重荣与战,大破之,获粮仗四十余船,遣使与王处存结盟,引兵营于渭北。

[16]黄巢派遣使者到河中调发兵粮,使者前后达数百人,河中吏民无法负担,苦不堪言。

王重荣于是对部众说:“起初我屈节事贼,是想缓解军府的急患,如今黄巢来调财不已,又要征调士兵,我们早晚要死于他手,不如发兵抗拒黄巢。”

部众都认为应加以抗拒,于是将黄巢派来的使节全部处死。

黄巢派遣部将朱温从同州发兵,弟黄邺从华州发兵,两军会合进攻河中,王重荣出兵拒战,大破黄巢军,缴获粮食兵仗四十多船,又派遣使者与唐义武节度使王处存结盟,率领军队到渭北扎营。

[17]陈敬车驾出幸,遣步骑三千奉迎,表请幸成都。

时从兵浸多,兴元储不丰,田令孜亦劝上;上从之。

[17]唐西川节度使陈敬闻知僖宗的车驾出幸兴元,派遣步兵和骑兵三千人来奉迎,上表请唐僖宗往成都暂住。

当时随从车驾的军队渐渐增多,兴元的储粮不多,田令孜也劝唐僖宗出幸成都。

唐僖宗表示同意。

中和元年(辛丑、881)

中和元年(辛丑,公元881年)

[1]春,正月,车驾发兴元。

加牛勖同平章事。

陈敬以扈从之人骄纵难制,有内园小儿先至成都,游于行宫,笑曰:“人言西川是蛮,今日观之,亦不恶!”敬执而杖杀之,由是众皆肃然。

敬迎谒于鹿头关。

辛未,上至绵州,东川节度使杨师立谒见。

壬申,以兵部侍郎、判度支萧遘同平章事。

[1]春季,正月,唐僖宗的车驾自兴元出发。

颁布命令加牛勖为同平章事。

陈敬感到唐僖宗的扈从人员骄横而难以控制,有一长安禁宫内园中的小儿先期到达成都,在行宫游荡,笑着说:“人们说西川人是蛮人,今天看来,也不算恶!”陈敬将他逮捕并乱棒打死,于是扈从人员都肃然遵纪。

陈敬赶到鹿头关迎接唐僖宗。

辛未(二十二日),唐僖宗到达绵州,东川节度使杨师立来拜谒。

壬申(二十三日),唐僖宗任命兵部侍郎、判度支萧遘为同平章事。

[2]郑畋约前期方节度使唐弘夫、泾原节度使程宗楚同讨黄巢。

巢遣其将王晖赍诏召畋,畋斩之,遣其子凝绩诣行在,凝绩追及上于汉州。

[2]唐凤翔节度使郑畋约请前朔方节度使唐弘夫、泾原节度使程宗楚共讨黄巢。

黄巢派遣部将王晖捧着诏书来招降郑畋,被郑畋斩首。

郑畋又派遣其儿子郑凝绩到行营,郑凝绩赶到汉州追上唐僖宗的车驾。

[3]丁丑,车驾至成都,馆于府舍。

[3]丁丑(二十八日),唐僖宗的车驾到达成都,在节度使府舍安歇。

[4]上遣使趣高骈讨黄巢,道路相望,骈终不出兵。

上至蜀,犹冀骈立功,诏骈巡内刺史及诸将有功者,自监察至常侍,听以墨敕除讫奏闻。

[4]唐僖宗派遣使者往淮南节度使高骈处催促他出兵讨伐黄巢,使者往来于道路,前后相望,但高骈始终不肯奉命出兵。

唐僖宗来到成都,仍然寄希望于高骈能讨贼立功,颁下诏书给高骈,凡其巡辖境内的刺史及诸将领讨贼有功者,可用墨敕给予自监察御史到散骑常侍的官爵,先任命然后再向朝廷奏报。

[5]裴澈自贼中奔诣行在。

时百官未集,乏人草制,右拾遗乐朋龟谒田令孜而拜之,由是擢为翰林学士。

张浚先亦拜令孜。

令孜尝召宰相及朝贵饮酒,浚耻于众中拜令孜,乃先谒令孜谢酒。

及宾客毕集,令孜言曰:“令孜与张郎中清浊异流,尝蒙中外,既虑玷辱,何惮改更,今日于隐处谢酒则又不可。”

浚惭惧无所容。

[5]裴澈从黄巢贼众中逃奔到成都朝廷。

当时朝廷百官未能会集,缺乏草写诏制的人才,右拾遗乐朋龟面见田令孜并下拜,于是被提拔为翰林学士。

张浚起先也曾向田令孜下拜。

田令孜曾经召集宰相及宦官权贵们一起饮酒,张浚感到在大庭广众面前向宦官田令孜下拜是件耻辱的事,于是在宴会前先拜见田令孜谢酒,及宾客全部来齐之时,田令孜说:“我田令孜与张郎中分属内外朝,清浊异流,今天共同敬酒,的确是愉快的事,朝官如果顾虑和宦官一起饮酒玷辱了身份,又何必要改时间于宴会前来谢酒呢?今天张郎中于隐蔽之处向我谢酒,这怎么可能以呢?”

一番话说得张浚又惭愧又恐惧,满脸通红,无地自容。

[6]二月,乙卯朔,以太子少师王铎守司徒兼门下侍郎、同平章事。

[6]二月,乙卯朔(初一),唐僖宗任命太子少师王铎守司徒兼门下侍郎、同平章事。

[7]丙申,加郑畋同平章事。

[7]丙申(十八日),加给郑畋同平章事的官衔。

[8]加淮南节度使高骈东面都统,加河东节度使郑从谠兼侍中,依前行营招讨使。

代北监军陈景思帅沙陀酋长李友金及萨葛、安庆、吐谷浑诸部入援京师。

至绛州,将济河;绛州刺史瞿稹,亦沙陀也,谓景思曰:“贼势方盛,未可轻进,不若且还代北募兵。”

遂与景思俱还雁门。

[8]加淮南节度使高骈东面都统官衔,加河东节度使郑从谠兼侍中,先前所任行营招讨使依旧充任。

唐代北监军陈景思率领沙陀族酋长李友金以及由萨葛、安庆、吐谷浑等部族人组成的军队向关中进发,入援京师。

行至绛州,将要渡过黄河;绛州刺史翟稹也是沙陀族人,对陈景思说:“黄巢贼众势头正盛,你我所率军队兵员太少,不可轻易前进,不如暂且回到代北去召募兵员。”

于是瞿稹会同陈景思一同回到雁门。

[9]以枢密使杨复为光京西南面行营都监。

[9]唐僖宗任命枢密使杨复光为京西南面行营都监。

[10]黄巢以朱温为东南面行营都虞候,将兵攻邓州;三月,辛亥,陷之,执刺史赵戒,因戍邓州以扼荆、襄。

[10]黄巢任命朱温为东南面行营都虞候,率领军队进攻邓州;三月,辛亥(初三),朱温攻陷邓州,活捉邓州刺史赵戒,于是率军戍守邓州,以控扼荆州、襄州地区。

[11]壬子,加陈敬同平章事。

甲寅,敬奏遣左黄头军使李铤将兵击黄巢。

[11]壬子(初四),唐僖宗加给陈敬同平章事的官衔。

甲寅(初六),陈敬奏告唐僖宗,派遣左黄头军使李铤率领西川黄头军袭击黄巢军。

[12]辛酉,以郑畋为京城四面诸军行营都统。

赐畋诏:“凡蕃、汉将士赴难有功者,并听以墨敕除官。”

畋奏以泾原节度使程宗楚为副都统,前朔方节度使唐弘夫为行军司马。

黄巢遣其将尚让、王播帅众五万寇凤翔,畋使弘夫伏兵要害,自以兵数千,多张旗帜,疏陈于高冈。

贼以畋书生,轻之,鼓行而前,无复行伍,伏发,贼大败于龙尾陂,斩首二万余级,伏一尸一数十里。

[12]辛酉(十三日),唐僖宗任命郑畋为京城四面诸军行营都统。

又赐给郑畋诏书:“凡是我军队不管是蕃族,还是汉族的将士赴难讨贼有功者,都可以用墨敕先赏给他们官职。”

郑畋上奏,请以泾原节度使程宗楚为副都统,并请任前朔方节度使唐弘夫为行军司马。

这时,黄巢派遣其部将尚让、王播率领兵众五万余人进攻凤翔,郑畋布置唐弘夫在长安至凤翔路上的要害之处设下伏兵,自己率数千军队,举着许多旗帜,疏疏拉拉地于山岗高处布阵。

黄巢军认为郑畋是一介书生,对他相当轻视,敲着战鼓蜂涌而进,军队没有队形,向前乱冲乱杀,一时唐伏兵四起,黄巢军大败于龙尾陂,被斩首者达二万余级,伏卧于地的一尸一体长达数十里。

[13]有书尚书省门为诗以嘲贼者,尚让怒,应在省辟级门卒,悉抉目倒悬之;大索城中能为诗者,尽杀之,识字者给贱役,凡杀三千余人。

[13]有人在长安尚书省都堂官府大门上涂写诗句,嘲弄黄巢军,尚让见后勃然大怒,将当时在尚书省的官员和守门的士兵,全部挖去眼睛,头足倒悬挂于门前;又于长安城中大肆搜索能写诗的人,抓到的全部杀死,凡认识字的人均罚作贱役,所杀总计有三千余人。

[14]瞿稹、李友金至代州,募兵逾旬,得三万人,皆北方杂胡,屯于崞西,犷悍暴横,稹与友金不能制。

友金乃说陈景思曰:“今虽有众数万,苟无威信之将以统之,终无成功。

吾兄司徒父子,勇略过人,为众所服;骠骑诚奏天子赦其罪,召以为帅,则代北之人一麾响应,狂贼不足平也!”景思以为然,遣使诣行在言之;诏如所请。

友金以五百骑赍诏诣达靼迎之,李克用帅达靼诸部万人赴之。

[14]唐将瞿稹、李友金来到代州,十多天后,募得士兵三万人,都是北方的杂胡,驻扎在崞县之西,这些胡族士兵粗犷骠悍,暴虐凶横,瞿稹和李友金都无法控制。

李友金于是游说陈景恩:“今天虽然有兵众好几万人,如果没有威信卓著的将领统帅他们,最终是不能成功的。

我的兄长司徒李国昌与他的儿子李克用,均有过人的勇力和智略,为兵众所推服;陈骠骑如果能上奏大唐天子赦免他们的罪,召回他们任为统帅,就可以使代北诸胡士兵群起响应,贼寇再猖狂也不足以平定了!”陈景恩听后感到有道理,于是派遣使者到成都行宫向唐僖宗奏请;唐僖宗颁下诏书批准了陈景恩的请求。

李友金于是怀着诏书带五百骑兵到鞑靼往迎李国昌、李克用父子,李克用奉诏后立即率领鞑靼诸部兵万余人开进塞内赴援。

[15]群臣追从车驾者稍集成都,南北司朝者近二百人,诸道及四夷贡献不绝,蜀中府库充实,与京师无异,赏赐不乏,士卒欣悦。

[15]唐朝诸大臣追从唐僖宗车驾者逐渐聚集于成都,南衙和北司朝见皇上者有近二百人,诸道地方官和四姨酋领贡献给成都行宫的物资连绵不起,蜀中府库很充实,与往年在京师时没有两样,于是唐僖宗给予将士的赏赐并不缺乏,士卒欢欣鼓舞。

[16]黄巢得王徽,一逼一十以官,徽陽喑,不从;月余,逃奔河中,遣人间奉绢表诣行在。

诏以徽为兵部尚书。

[16]黄巢捕获王徽,一逼一十他出任大齐的官职,王徽装聋不说话,不肯从命。

一个月后,王徽逃奔于河中,派人走小路将写于绢上的表文送到成都行宫。

唐僖宗颁下诏书任命王徽为兵部尚书。

[17]前夏绥节度使诸葛爽复自河陽奉表自归,即以为河陽节度使。

[17]唐前绥节度使诸葛爽自河陽奉表朝廷,表示要弃暗投明,复归大唐,唐僖宗立即任诸葛爽为河陽节度使。

[18]宥州刺史拓跋思恭,本一党一项羌也,纠合夷、夏兵会延节度使李孝昌于州,同盟讨贼。

[18]唐宥州刺史拓跋思恭本为一党一项羌族人,这时纠合夷族、汉族士兵,在州会合延节度使李者昌,结成同盟以讨伐黄巢军。

奏天镇使齐克俭遣使诣郑畋求自效。

甲子,畋传檄天下藩镇,合兵讨贼。

时天子在蜀,诏令不通,天下谓朝廷不能复振,及得畋檄,争发兵应之。

贼惧,不敢复窥京西。

唐奉天镇使齐克俭派遣使者到郑畋处要求投军自效,以雪洗潼关外战败的耻辱。

甲子(十六日),郑畋向全国各藩镇发布檄文,号召天下藩镇合兵攻讨黄巢贼寇。

当时大唐天子居留于蜀地,诏令不通畅,天下藩镇由于消息不通,都传言大唐王朝不能再复兴振作,这时得到郑畋的檄文,都争着调发军队响应。

黄巢对于这种形势感到恐惧,不敢再派兵窥伺长安以西的地方。

[19]夏,四月,戊寅朔,加王铎兼侍中。

[19]夏季。

四月,戊寅朔(初一),唐僖宗加王铎官兼侍中。

[20]以拓跋思恭权知夏绥节度使。

[20]任命拓跋思恭为权知夏绥节度使。

[21]黄巢以其将王玫为宁节度使,州通塞镇将朱玫起兵诛之,让别将李重古为节度使,自将兵讨巢。

[21]黄巢任命其部将王玫为宁节度使。

唐州通塞镇将朱玫起兵将王玫诛杀,让别将李重古为州节度使,自己率领军队攻讨黄巢军。

是时,唐弘夫屯渭北,王重荣屯沙苑,王处存屯渭桥,拓跋思恭屯武功,郑畋屯。

弘夫乘龙尾之捷,进薄长安。

这时,唐弘夫率军驻扎于渭北,王重荣率军屯驻沙苑,王处存驻军渭桥,拓跋思恭屯军武功,郑畋统率大军进驻,形成四面合围长安的形势。

唐弘夫乘龙尾大捷的余威率军猛进,一逼一十近长安。

壬午,黄巢帅众东走,程宗楚先自延秋门入,弘夫继至,处存帅锐卒五千夜入城。

坊市民喜,争欢呼出迎官军,或以瓦砾击贼,或拾箭以供官军。

宗楚等恐诸将分其功,不报凤翔、夏,军士释兵入第舍,掠金帛、一妓一妾。

处存令军士系白为号,坊市少年或窃其号以惊人。

贼露宿霸上,知官军不整,且诸军不相继,引兵还袭之,自诸门分入,大战长安中,宗楚、弘夫死,军士重负不能走,是以甚败,死者什八九。

处存收余众还营。

丁亥,巢复入长安,怒民之助官军,纵兵屠一杀,流血成川,谓之洗城。

于是诸军皆退,贼势愈炽。

壬午(初五),黄巢率军出长安城向东方撤退,唐将程宗楚率军首先自延秋门进入长安城,唐弘夫紧接着率军赶到,王处存率领一精一锐士兵五千人于夜晚也进入长安。

长安坊市居民十分欢喜,争先恐后地出来欢迎官军,欢呼声响成一片,有的人还用瓦砾投击黄巢军,也有人收拾箭头供给官军。

入城的程宗楚等人恐怕其他将领入城分去他们的战功,竟不通报凤翔节度使郑畋和夏节度使拓跋思恭,入城的官军士兵们放下军器进入居民私宅,抢夺金帛,掠取一妓一妾。

王处存下令军士系上白色丝绸头作为记号,但坊市无赖少年不少人也载上白丝头,照样掠人劫货,使长安城内一片混乱。

黄巢率军露宿于霸上,侦察到城内官军号令不整,而且围长安的诸路官军互不联系,于是率军还袭长安,黄巢军自诸城门分别进入,大战于城中,唐将程宗楚、唐弘夫都被杀死,官军士兵由于抢劫物太多,负重而走不动路,被黄巢军杀得大败,死者有十分之八九。

王处存收拾残兵余众归还到渭桥扎营地。

丁亥,(十月)黄巢再进入长安,对长安居民帮助官军感到极为愤怒,于是纵兵进行屠一杀,长安城血流成河,称之为洗城。

于是唐诸路军全部撤退,黄巢军的声势更盛。

贼所署同州刺史王溥、华州刺史乔谦、商州刺史宋岩闻巢弃长安,皆率众奔邓州,朱温斩溥、谦,释岩,使还商州。

黄巢所任命的同州刺史王溥、华州刺史乔谦、商州刺史宋岩听黄巢已放弃长安,均率领部众投奔邓州,朱温将王溥、乔谦问斩,而将宋岩释放,让他率军还商州。

[22]庚寅,拓跋思恭、李孝昌与贼战于土桥,不利。

[22]庚寅(十三日),唐将拓跋思恭、李孝昌率官军与黄巢军在土桥激战,官军失利。

[23]诏以河中留后王重荣为节度使。

[23]唐僖宗颁发诏书任命河中留后王重荣为河中节度使。

[24]贼众上黄巢尊号曰承天应运启圣睿文宣武皇帝。

[24]大齐百官给黄巢上尊号,称为承天应运启圣睿文宣武皇帝。

[25]有双雉集广陵府舍,占者以为野鸟来集,城邑将空之兆。

高骈恶之,乃移檄四方,云将入讨黄巢,悉发巡内兵八万,舟二千艘,旌旗甲兵甚盛。

五月,乙未,出屯东塘。

诸将数请行期,骈托风涛为阻,或云时日不利,竟不发。

[25]有一对野鸡飞集于广陵淮南节度使府舍,占卜者认为野鸟飞来集合,是广陵城邑将要淘空的徵兆。

高骈对此感到厌恶和恐惧,于是向四方传布檄文,声言将要入关中讨伐黄巢,调发所巡辖地境所有军队八万人、船二千艘,旌旗挥舞,军势旺盛。

五月,己未(十二日),大军出屯于东塘。

淮南诸将领多次向高骈问出征的行期,高骈托言江河风涛太大阻挡大军行军,又托言时日不吉利,结果最终没有出发。

[26]李克用牒河东,称奉诏将兵五万讨黄巢,令具顿递,郑从谠闭城以备之。

克用屯于汾东,从谠犒劳,给其资粮,累日不发。

克用自至城下大呼,求与从谠相见,从谠登城谢之。

癸亥,复求发军赏给,从谠以钱千缗、米千斛遗之。

甲子,克用纵沙陀剽掠居民,城中大骇。

从谠求救于振武节度使契璋,璋引突阙、吐谷浑救之,破沙陀两寨,克用追战至晋陽城南,璋引兵入城,沙陀掠陽曲、榆次而归。

[26]李克用给河东节度使府发送牒文,声称奉唐僖宗诏命率兵五万征讨黄巢,要求节度使府沿道准备酒食以供军,并设置邮驿。

河东节度使郑从谠紧闭城门对李克用严设戒备。

李克用率军于汾东驻屯,郑从谠派人去犒劳,并送给李克用军资粮草,全李克用驻留多日而不开拔。

李克用亲自来到晋陽城下呼喊,要求与河东节度使郑从谠相见,郑从谠登上城楼向李克用致谢。

癸亥(十六日),又要求发给粮饷赏钱,郑从谠送给钱干,米千斛。

甲子(十七日),李克用放纵沙陀军抢掠居民,城中大为惊恐。

郑从谠派人向振武节度使契璋求救,契璋率领突厥、吐谷浑兵赶来援救,攻破沙陀军两个寨,李克用率大军出战,追契璋军至于晋陽城南,契璋率军进入晋陽城,于是李克用所率沙陀军队抢掠陽曲、榆次后北归。

[27]黄巢之克长安也,忠武节度使周岌降之。

岌尝夜宴,急召监军杨复光,左右曰:“周公臣贼,将不利于内侍,不可往。”

复光曰:“事已如此,义不图全。”

即诣之。

酒酣,岌言及本朝,复光泣下,良久,曰:“丈夫所感者恩义耳!鲍自匹夫为公侯,奈何舍十八叶天子而臣贼乎!”岌亦流涕曰:“吾不能独拒贼,故貌奉而心图之。

今日召公,正为此耳。”

因沥酒为盟。

是夕,复光遣其养子守亮杀贼使者于驿。

[27]黄巢攻克长安之时,唐忠武军节度使周发投降于黄巢。

周岌有一次举行夜宴,急召忠武监军杨复光赴宴,杨复光左右部属劝道:“周公已投降于黄巢贼,恐怕将不利于内侍监,不可轻易前往。”

杨复光回答说:“事情已到这般境地,为赴义就不能希图自己身家一性一命。”

于是前往赴宴。

往酒一通至兴头上时,周岌谈到大唐王朝,杨复光一边听一边流泪,过了一会儿,杨复光对周岌说:“大丈夫最为感戴的东西,当是恩义!你自一介匹夫而位列公侯,为何要舍弃立国已十八世的唐朝,而向黄巢贼称臣呢?”

周岌听后也泪流满面,说:“我不能孤军抗贼寇,所以表面上向贼称臣,而内心却在杨办法拒贼呀!今天召你来,正是为商议此事的。”

因此将酒滴洒于地而起盟,誓言忠于唐朝而扫平寇难。

这天晚上,杨复光派遣其养子在驿馆将黄巢派来的使者杀死。

时秦宗权据蔡州,不从岌命,复光将忠武兵三千诣蔡州,说宗权同举兵讨巢。

宗权遣其将王淑将兵三千从复光击邓州,逗留不进,复光斩之,并其军,分忠武八千人为八都,遣牙将鹿晏弘、晋晖、王建、韩建、张造、李师泰、庞从等八人将之。

王建,舞陽人;韩建,长社人;晏弘、晖、造、师泰,皆许州人也。

复光帅八都与朱温战,败之,遂克邓州,逐北至蓝桥而还。

当时秦宗权占据蔡州,不听从周岌的命令,杨复光率领忠武军三千人来到蔡州,劝说秦宗权一同举兵讨伐黄巢。

秦宗权于是派遣其部将王淑率领三千人的军队随从杨复光进击邓州,王淑逗留不进,杨复光将他斩首,兼并他的军队,又将忠武军八千人分为八都,派遣牙将鹿宴弘、晋晖、王建、韩建、张造、李师泰、庞从等八人分别统率。

王建是舞陽人,韩建是长社人;鹿晏弘、张造、李师泰都是许州人。

杨复光率领八都军队与黄巢部将朱温作战,将朱温击败,于是攻克邓州,向北追逐朱温残军,至蓝桥才还师。

[28]昭义节度使高浔会王重荣攻华州,克之。

[28]唐昭义军节度使高浔会合河中王重荣军进攻华州,将城攻克。

[29]六月,戊戌,以郑畋为司空兼门下侍郎、同平章事,都统如故。

[29]六月,戊戌(二十二日),唐僖宗任命郑畋为司空兼门下侍郎、同平章事,并依旧任都统。

[30]李克用遇大雨,引兵北还,陷忻、代二州,因留居代州。

郑从谠遣教练使论安等军百井以备之。

[30]李克用沙陀军遇以大雨,于是引军北还,攻陷忻州、代州,因而留居于代州。

郑从谠派遣教练使论安等率军驻扎于百井,以防备沙陀军。

[31]宁节度副使朱攻屯兴平,黄巢将王播围兴平,攻退屯奉天及龙尾陂。

[31]唐宁节度副使朱攻率领军队驻扎在兴平,黄巢派部将王播围攻兴平,朱攻率军撤退,驻扎在奉天及龙尾陂。

[32]西川黄头军使李铤将万人,巩咸将五千人屯兴平,为二寨,与黄巢战,屡捷;陈敬遣神机营使高仁厚将二千人益之。

[32]西川黄头军使李铤率领万余人,巩咸率领五千人,进屯兴平,扎下两个营寨,出兵与黄巢军作战,屡有捷获;西川节度使陈敬派遣神机营使高仁厚率领二千人增援李铤、巩咸二军。

[33]秋,七月,丁巳,改元,赦天下。

[33]秋季,七月,丁巳(十一日),改年号为中和,大赦天下。

[34]庚申,以翰林学士承旨、兵部侍郎韦昭度同平章事。

[34]庚申(十四日),唐僖宗任命翰林学士承旨,兵部侍郎韦昭度为同平章事。

[35]论安自百井擅还。

郑从谠不解靴衫斩之,灭其族。

更遣都头温汉臣将兵屯百井。

樊璋引兵还振武。

[35]论安擅自一由百井率军回晋陽,河东节度使郑从谠极为愤怒,将论安不脱靴,不解一衣衫即行问斩,并诛灭其家族。

另外派遣都头温汉臣率领军队进屯百井,契璋也率本部军队回到振武。

[36]初,车驾至成都,蜀军赏钱人三缗。

田令孜为行在都指挥处置使,每四方贡金帛,辄颁赐从驾诸军无虚日,不复及蜀军,蜀军颇有怨言。

丙寅,令孜宴土客都头,以金杯行酒,因赐之,诸都头皆拜而受。

西川黄头军使郭琪独不受,起言曰:“诸将月受俸料,丰赡有余,常思难报,岂敢无厌!彼蜀军与诸军同宿卫,而赏赉悬殊,颇有觖望,恐万一致变。

愿军容减诸将之赐以均蜀军,使土客如一,则上下幸甚!”令孜默默有间,曰:“汝尝有何功?”

对曰:“琪生长山东,征戌边鄙,尝与一党一项十七战,契丹十余战,金创满身;又尝征吐谷浑,伤胁肠出,线缝复战。”

令孜乃自酌酒于别樽以赐琪。

琪知其毒,不得已,再拜饮之;归,杀一婢,一吮一其血以解毒,吐黑汁数升,遂帅所部作乱,丁卯,焚掠坊市。

令孜奉天子保东城,闭门登楼,命诸军击之。

琪引兵还营,陈敬命都押牙安金山将兵攻之,琪夜突围出,奔广都,从兵皆渍,独厅吏一人从,息于江岸。

琪谓厅吏曰:“陈公知吾无罪;然军府惊扰,不可以莫之安也。

汝事吾能始终,今有以报汝。

汝责吾印剑诣陈公曰:‘郭琪走渡江,我以剑击之,坠水,一尸一随湍流下矣;得其印剑以献。

’陈公必据汝所言,榜悬印剑于市以安众。

汝当获厚赏,吾家亦保无恙。

吾自此适广陵,归高公,后数日,汝可密以语吾家也。”

遂解印剑授之而逸。

厅吏以献敬,果免琪家。

[36]起初,唐僖宗的车驾来到成都时,蜀中军队每人赏钱三缗。

田令孜任行在都指挥处置使后,每有四方贡输而来的金帛,就自作主张颁发和赐予随从车驾来到成都的外镇诸军,而且几乎每日都有赏赐,而蜀中军队却不再得到什么奖赏,于是蜀军有很多怨言。

丙寅(二十日),田令孜为本土蜀军和外来客军都头设宴,用金杯行酒,并因此将金杯赐给诸都头,都头们都拜而接受,独有西川黄头军使郭琪不受赐,并站起来说:“诸都将每月领有俸料钱,所得丰厚,赡养一家而有余,经常想到难以报答所蒙受的厚恩,岂敢贪得无厌,再受金杯。

我看到蜀中军队与外镇诸军同作宿卫,而所给赏赐却大有悬殊,故蜀军多有怨气,恐怕万一激致变乱,难以收拾。

愿田军容减免给予诸将的特别赏赐,用以平均地赐给蜀军,使土军与客军奖赏如一,这样上下都会感到庆幸和欢天喜地的!”田令孜听罢默然无言,好一会儿才问郭琪说:“你曾立过什么军功?”

郭琪回答说:“我生长在崤山以东地区,并不是蜀地人,曾在边远地区征讨屯戌,率军与一党一项作战十七次,与契丹作战十余次,满身都有金创伤疤,又曾经出征吐谷浑,被击伤肚皮,肠子都流一出来了,用线缝上后马上又投入战斗。”

田令孜于是用另外一个酒杯亲自斟满酒赐给郭琪,郭琪知道酒中已下毒,不得已,再拜将酒饮下。

回到家中后,杀死一个婢女,一吮一吸她的血来解毒,结果吐出黑色的毒汁好几升,于是率领所部造反作乱,丁卯(二十一日),焚烧和抢劫成都坊市,成都城一片混乱。

田令孜奉拥着唐僖宗保居东城,紧闭城门并登上城楼,命令诸军攻击郭琪所率领的乱军。

郭琪率领军队回到营地,陈敬命令都押牙安金山率领军队来围攻,郭琪于夜晚突围而出,逃奔广都,随从他的士兵他部溃散,只有其军府厅吏一人跟从,于江岸休息。

郭琪对厅吏说:“陈公敬知道我无罪,但军府已被惊扰,不可能不清除我而使军府安定下来。

你追随我能始终如一,今天有一个办法可以报答你。

你可奉我的官印和利剑去向陈公报告,就说:‘郭琪渡江逃走,我用剑将他击落于水中,一尸一体随急流而下,缴得他的官印和剑,献给陈公。

’陈公必定会根据你所说的,将我的印和剑悬于成都坊市,张榜以安定众心。

你也必定能为此获得丰厚的奖赏,我的一家人也可因此得保而无恙。

我由此前往广陵,投奔淮南节度使高骈,几天过后,你可以私下将我的情况告诉我家。”

于是将印和剑解下授予厅吏,顺流东逃。

厅吏将官印和剑献给陈敬,果然,郭琪一家得到赦免。

上日夕专与宦者同处,议天下事,侍外臣殊疏薄。

庚午,左拾遗孟昭图上疏,以为:“治安之代,遐迩犹应同心;多难之时,中外尤当一体。

去冬车驾西幸,不告南司,遂使宰相、仆射以下悉为贼所屠,独北司平善。

今朝臣至者,皆冒死崎岖,远奉君亲,所宣自兹同休等戚。

伏见前夕黄头军作乱,陛下独与令孜、敬及诸内臣闭城登楼,并不召王铎已下及收朝臣入城;翌日,又不对宰相,又不宣慰朝臣。

臣备位谏官,至今未知圣躬安否,况疏冗乎!傥群臣不顾君上,罪固当诛;若陛下不恤群臣,于义安在!夫天下者,高祖、太宗之天下,非北司之天下;天子者,四海九州之天子,非北司之天子。

北司未必尽可信,南司未必尽无用。

岂天子与宰相了无关涉,朝臣皆若路人!如此,恐收复之期,尚劳圣虑,一尸一禄之士,得以宴安。

臣躬被一宠一荣,职在裨益,虽遂事不奏。

辛未,矫诏贬昭图嘉州司户,遣人沉于颐津,闻者气塞而莫敢言。

唐僖宗日夜专门与宦官同处,共议天下之事,而待禁外朝臣越来越疏远,礼遇也越来越薄。

庚午(二十四日),左拾遗孟昭图上疏谏诤,认为:”太平治安时期,远近犹应同心协力;国家多难时期,中朝外朝更应该同为一体。

去年冬季,皇上车驾西行,不告诉南司宰相朝臣,以致使宰相、仆射以下百官都被黄巢贼寇所屠一杀,只有北司宦官得平安无事。

况且如今朝臣能到达这里,都是冒着生命危险,经过崎岖之道,才得以远道来侍奉君上,所以应当从此休戚与共。

而我看到前天傍晚西川黄头军作乱,陛下只是与田令孜,陈敬及诸宦官内臣紧闭城门登上城楼躲避,并不召宰相王铎并让朝世入城;第二天,又不召对宰相,也不宣慰朝臣。

我位至谏臣,却至今不知道陛下圣体是否安泰。

倘若群臣不顾君上,其罪固然应当遭诛,若陛下不抚恤群臣,于理义上也说不过去。

大唐天下是高祖、太宗开创的天下,并不是北司宦官的天下;大唐天子是四海九州百姓的天子,也不是北司宦官的天子。

北司宦官未必人人尽可信任,南司朝官也未必人人都夫用。

岂有天子与宰相毫无关系,朝臣都视如路人!这样下去,恐怕收复京师之期,还要有劳于陛下思虑,而一尸一位素餐之士,却得以安享酒宴。

我受到陛下的一宠一任有幸被任为谏臣,职责就是上言谏诤,以有裨益于国家,虽然我不一定尽到了随事谏诤的职责,但有后来者可以继续谏诤。”

疏状送入行宫禁内,被田令令孜扣留,而不上奏于唐僖宗。

辛未(二十五日),田令孜假借唐僖宗的名义矫诏贬孟昭图为嘉州司户,又派人于颐津将孟昭图投入江中淹死。

朝臣闻知此事都义愤填膺,敢怒而不敢言。

[37]延节度使李孝昌、权夏州节度使拓跋思恭屯东渭桥,黄巢遣朱温拒之。

[37]唐延节度使李孝昌、权夏州节度使拓跋思恭率军驻扎在东渭桥,黄巢派朱温率军抵抗。

以义武节度使王处存为东南面行营招讨使,以宁节度副使朱玫为节度使。

唐僖宗任命义武节度使王处存为东南面行营招讨使,又任命宁节度副使朱玫为宁节度使。

[38]八月,己丑夜,星交流如织,或大如杯碗,至丁酉乃止。

[38]八月,己丑(十三日)夜晚,天空流星交织如梭,有的大如杯,有的大如碗,到丁酉(二十一日)才止。

[39]武宁节度使支详遣牙将时溥、陈将兵五千入关讨黄巢,二人皆详所奖拔也。

溥至东都,矫称详命,召师还与合兵,屠河陰,掠郑州而东。

及彭城,详迎劳,犒赏甚厚。

溥遣所亲说详曰:“众心见迫,请公解印以相授。”

详不能制,出居大彭馆,溥自知留务。

谓溥曰:“支仆射有惠于徐人,不杀,必成后悔。”

溥不许,送详归朝。

伏甲于七里亭,并其家属杀之。

诏以溥为武宁留后。

溥表为宿州刺史,到官贪虐,溥以都将张友代还,杀之。

[39]唐武宁节度使支详派遣牙将时溥、陈率领军队五千人进入关中讨伐黄巢,二人均为支详所奖励提拔的将领。

时溥来到东都,假称支详的命令,将军队召还与陈合兵一处,在河陰大肆屠一杀,劫掠郑州后向东走。

回到彭城,支详出来迎接慰劳,犒赏丰厚。

时溥派亲信对支详说:“受兵众的拥载被迫充当军府总统领,请你解下节度使的大印授予时溥。”

支详不能制止,只好搬出军府居在大彭馆。

时溥于是自掌武宁军留后事务。

陈对时溥说:“支仆射对徐州人有恩惠,不杀他,一定会后悔的。”

时溥没有同意,将支详送归朝廷。

陈在七里亭埋伏甲兵,杀支详及其家属。

唐僖宗颁下诏书,任命时溥为武宁军留后。

时溥上表请任陈为宿州刺史,陈到官后贪鄙暴虐,于是时溥另派都将张友替代陈,陈回到徐州后被时溥杀死。

[40]杨复光奏升蔡州为奉国军,以秦宗权为防御使。

寿州屠者王绪与妹夫刘行全聚众五百,盗据本州,月余,复陷光州,自称将军,有众万余人;秦宗权表为光州刺史。

固始县佐王潮及弟审、审知皆以材气知名,绪以潮为军正,使典资粮,阅士卒,信用之。

[40]杨复光向唐僖宗奏请将蔡州升为奉国军,任秦宗权为防御史。

寿州的屠户王绪与妹夫刘行全聚集五百余众,占据寿州,一个月后,又攻陷徐州,自称为将军,都众发展到一万余人。

秦宗权上表请朝廷任命王绪为光州刺史。

固始县佐丞王潮及其弟王审、王审知都以有才气而知名,王绪于是任命王潮为军正,让他典掌物资和粮草,巡阅士卒,并对他十分信任。

[41]高浔与黄巢将李详战于石桥,浔败,奔河中,详乘胜复取华州。

巢以详为华州刺史。

[41]唐昭义节度使高浔率官军与黄巢部将李详战于石桥,高浔被打败,逃奔河中,李详率军乘胜收复华州。

黄巢任命李详为华州刺史。

[42]以权知夏绥节度使拓跋思恭为节度使。

[42]唐僖过任命权夏绥节度使拓跋思恭为王式的夏绥节度使。

[43]宗正少卿嗣曹王龟年自南诏还,骠信上表款附,请悉遵诏旨。

[43]唐宗正少卿嗣曹王李龟年由南诏归还,南诏骠信上表表示愿意通款归附,请求以后一切处置都遵从唐朝皇帝的旨意行一事。

[44]李孝昌、拓跋思恭与尚让、朱温战于东渭桥,不利,引去。

[44]唐将李孝昌、拓跋思恭与大齐将尚让、朱温各率军队战于东渭桥,唐军大利,引兵退去。

[45]初,高骈与镇海节度使周宝俱出神策军,骈以史事宝。

及骈先贵有功,浸轻之;即而封壤相邻,数争细故,遂有隙。

骈檄宝入援京师,宝治舟师以俟之,怪其久不行;诸幕客,或曰:“高公幸朝廷多故,有并吞江东之志,声云入援,其实未必非图我也!宜为备。”

宝未之信,使人觇骈,殊无北上意。

会骈使人约宝面会瓜洲议军事,宝遂以言者为然,辞疾不往,且谓使者曰:“吾非李康,高公复欲作家门功勋以欺朝廷邪!”骈怒,复遣使责宝,“何敢轻侮大臣?”

宝诟之曰:“彼此夹江为节度使,汝为大臣,我岂坊门卒邪!”由是遂为深仇。

[45]起初,淮南节度使高骈与镇海节度使周宝都出身于神策禁军,高骈称周宝为兄,对周宝很恭敬。

后来高骈先富贵,立有战功,渐渐对周宝轻视而不恭。

随后各任节度使,所辖地境相邻,常常因为小事发生争执,于是两人有隔阂。

高骈传檄周宝请率军入援京师,周宝整治水师船舰等待高骈,却奇怪高骈很久都不成行,于是访诸幕客,有人说:“高公对朝廷多故深表庆幸,有志要吞并江东,独霸一方,声言入援讨黄巢贼,其实未必不是虚张声势,而趁机图谋于我!应对他加强戒备。”

周宝开始不相信,派人往高骈军中侦察,发觉高骈始终没有北上赴援的意思。

恰值高骈派人来约请周宝到瓜洲会面商议军事,周宝于是相信了幕客的推测,刮以有病而不前往,并对高骈的使者说:“我不是李康,高公又想在家门口寻找借口,假称谋反而收捕大将,作为自己的功勋来欺骗朝廷吗?”

高骈得知后勃然大怒大,再派使者去谴责周宝,称:“你怎么胆敢轻侮当朝大臣?”

周宝也不示弱,对骂说:“你我彼此夹一着长江为节度使,你为大臣,难道我是坊门的小卒吗?”

于是两人结为深仇。

骈留东塘百余日,诏屡趣之,骈上表,托以宝及浙东观察使刘汉宏将为后患。

辛亥,复罢兵还府,其实无赴难心,但欲禳雉集之异耳。

高骈屯兵留居东塘一百余日,唐僖宗屡下诏书催促他率兵赴援,高骈向唐僖宗上表,托言周宝和浙东观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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