资治通鉴
《资治通鉴》白话版·唐纪七十八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中之中光化
唐纪七十八唐昭宗光化三年(庚申,公元900年)
[1]春,正月,宣州将康儒攻睦州;钱使其从弟拒之。
[1]春季,正月,宣州将领康儒进攻睦州,镇海节度使钱命令他的堂弟钱率兵抵御。
[2]二月,庚申,以西川节度使王建兼中书令。
[2]二月庚申(初二),朝廷任命四川节度使王建兼中书令。
[3]壬申,加威武节度使王审知同平章事。
[3]壬申(十四日),朝廷加封威武节度使王审知为同平章事。
[4]壬午,以吏部尚书崔胤同平章事,充清海节度使。
[4]壬午(二十四日),朝廷任命吏部尚书崔胤为同平章事,充任清海节度使。
[5]李克用大发军民治晋陽城堑,押牙刘延业谏曰:“大王声振华、夷,宜扬兵以严四境,不宜近治城堑,损威望而启寇心。”
克用谢之,赏以金帛。
[5]李克用大举征发军士百姓修理晋陽城的城墙壕沟,押牙刘延业劝告说:“大王的声威震动华夏和四夷,应该分派军队整肃四方边境,不应修治眼前的城墙壕沟,既损害自己的威望,又开启敌人的侵犯之心。”
李克用向他表示感谢,并赏给金银绢帛。
[6]夏,四月,加定难军节度使李承庆同平章事。
[6]夏季,四月,朝廷加封定难军节度使李承庆为同平章事。
[7]朱全忠遣葛从周帅兖、郓、滑、魏四镇兵十万击刘仁恭,五月,庚寅,拔德州,斩剌史傅公和;己亥,围刘守文于沧州。
仁恭复遣使卑辞厚礼求援于河东,李克用遣周德威将五千骑出黄泽,攻邢、以救之。
[7]朱全忠派遣葛从周率领兖州、郓州、滑州、魏州四镇的十万军队攻打卢龙节度使刘仁恭,五月庚寅(初四)攻克德州,斩杀德州剌史傅公和,己亥(十三日)把刘守文围困在沧州。
刘仁恭派遣使者用卑恭的言辞、丰厚的礼品到河东请求援助。
于是,李克用派遣周德威率领五千骑兵出黄泽关,进攻邢州、州来救援刘仁恭。
[8]邕州军乱,逐节度使李;借兵邻道讨平之。
[8]邕州军队发生叛乱,驱逐了节度使李。
李向领道借兵讨伐平定叛乱。
[9]六月,癸亥,加东川节度使王宗涤同平章事。
[9]六月癸亥(初七),朝廷加封东川度使王宗涤为同平章事。
[10]司空、门下侍郎、同平章事王抟,明达有度量,时称良相。
上素疾宦官枢密使宋道弼、景务修专横,崔胤日与上谋去宦官,宦官知之。
由是南、北司益相憎嫉,各结藩镇为援以相倾夺。
抟恐其致乱,从容言于上曰:“人君当务明大体,无所偏私。
宦官擅权之弊,谁不知之!彼其势未可猝除,宜俟多难渐平,以道消息。
愿陛下言勿轻泄以速一奸一变。”
胤闻之,谮抟于上曰:“王抟一奸一邪,已为道弼辈外应。”
上疑之。
及胤罢相,意抟排已,愈恨之。
及出镇广州,遗朱全忠书,具道抟语,令全忠表论之。
全忠上言:“胤不可离辅弼之地;抟与敕使相表里,同危社稷。”
表连上不已。
上虽察其情,迫于全忠,不得已,胤至湖南复召还。
丁卯,以胤为司空、门下侍郎、同平章事,抟罢为工部侍郎。
以道弼监荆南军,务监青州军。
戊辰,贬抟溪州刺史;已巳,又贬崖州司户;道弼长流欢州,务长流一爱一州;日是,皆赐自尽。
抟死于蓝田驿,道弼、务死于霸桥驿。
于是胤****朝政,势震中外,宦官皆侧目,不胜其愤。
[10]司空、门下侍郎、同平章事王抟,明白通达,宽宏大量,当时称为良相。
昭宗一向痛恨宦官枢密使宋道弼、景务修专断强横,崔胤天天与昭宗商量除去宦官,宦官也知道他们的行动。
因此,南司和北司更加相互憎恨嫉妒,各自交结藩镇以为援助,互相倾轧争夺。
王抟担心这样会招致变乱,就从容不迫地向唐昭宗进言说:“君主行一事,应当致力于申明大局,没有偏心私情。
宦官专权的弊病,谁不知道呢!但是他们的势力不可能急速除掉,应当等候各种灾难渐渐平息,通过正当途径逐渐消灭。
希望陛下说话不要轻易泄漏,以免加速一奸一邪小人的变乱。”
崔胤听说这话,就向昭宗诬陷王抟说:“王抟一奸一诈邪恶,已经成为宋道弼等的外应。”
昭宗怀疑他的话是否真实。
等到崔胤被罢免了宰相职务,就猜想是王抟排斥自己,更加痛恨他。
及至崔胤奉命离京师去镇守广州,他就送书信给朱全忠,原原本本地讲了王抟说过的话,让朱全忠进呈表章来辩论是非。
朱全忠于是上表说:“崔胤不能离开辅佐陛下的宰相之位,王抟与敕使互为表里,内外勾结,危害国家。”
朱全忠的表章接连呈进,继续不停。
昭宗虽然察觉其中实情,但迫于朱全忠,也无可奈何,在崔胤行至湖南时又召他回京师。
丁卯(十一日),昭宗任命崔胤为司空、门下侍郎、同平章事,王抟被罢免司空、门下侍郎、同平章事降为工部侍郎。
命宋道弼出任荆南监军,景务出任青州监军。
戊辰(十二日),贬王抟为溪州刺史。
己巳(十三日),又贬王抟为崖州司户;宋道弼流放州,景务修流放一爱一州。
当天,三人都被赐令自一杀。
王抟死在蓝田驿,宋道弼、景务死在霸桥驿。
于是,崔胤一操一纵朝廷政权,势力威震朝野,宦官都怒目而视,非常愤慨痛恨。
[11]刘仁恭将幽州兵五万救沧州,营于乾宁军,葛从周留张存敬、氏叔琮守沧州寨,自将一精一兵逆战于老鸦堤,大破仁恭,斩首三万级,仁恭走保瓦桥。
秋,七月,李克用复遣都指挥使李嗣昭将兵五万攻邢、以救仁恭,败汴军于内丘。
王熔遣使和解幽、汴,会久雨,朱全忠召从周还。
[11]刘仁恭率领五万幽州军队前去援救沧州,在乾宁军扎营。
葛从周留下张存敬、氏叔琮守卫沧州营寨,自己率领一精一锐部队在老鸦堤迎战刘仁恭,大败刘仁恭的军队,斩杀首级三万。
刘仁恭逃走,退守瓦桥。
秋季,七月,李克用再派都指挥使李嗣昭率领五万军队攻打邢州、州来救援刘仁恭,在内丘打败汴州军队。
王熔派遣使者在幽州刘仁恭、汴州朱全忠之间进行调解,适逢长久下雨,朱全忠召回葛从周。
[12]庚戌,以昭义留后孟迁为节度使。
[12]庚戌(二十五日),朝廷任命昭义留后孟迁为昭义节度使。
[13]甲寅,以西川节度使王建兼东川、信武军两道都指挥制置等使。
[13]甲寅,(二十九日),朝廷任命西川节度使王建兼东川、信武军两道都指挥制置等使。
[14]八月,李嗣昭又败汴军于沙门河,进攻州。
乙丑,朱全忠引兵救之,未至,嗣昭拔州,擒刺史朱绍宗。
全忠命葛从周将兵击嗣昭。
[14]八月,李嗣昭又在沙门河打败汴州军队,率军进攻州。
乙丑(初十),朱全忠率兵援救州,还没有到达,李嗣昭已攻克州,擒获州刺史朱绍宗。
朱全忠命令葛从周率领军队前去攻击李嗣昭。
[15]宣州将康儒食尽,自清溪遁归。
[15]宣州将领康儒由于军粮吃完,从清溪逃归宣州。
[16]九月,葛从周自邺县渡漳水,营于黄龙镇;朱全忠自将中军三万涉水置营。
李嗣昭弃城走,从周设伏于青山口,邀击,大破之。
[16]九月,葛从周率领军队自邺县渡过漳水,在黄龙镇扎营;朱全忠亲自统帅三万中军渡过水,安营扎寨。
李嗣昭舍弃州城逃走,葛从周在青山口布置伏兵,进行拦击,把李嗣昭的军队打得大败而逃。
[17]崔胤以太保、门下侍郎、同平章事徐彦若位在己上,恶之;彦若亦自求引去。
时藩镇皆为强臣所据,惟嗣薛王知柔在广州,乃求代之。
乙巳,以彦若同平章事,充清海节度使。
初,荆南节度成以澧、郎本其巡属,为雷满所据,屡求割隶荆南,朝廷不许,颇怨望。
及彦若过荆南,置酒,从容以为言。
彦若曰:“令公位尊方面,自比桓、文,雷满小盗不能取,乃怨朝廷乎!”甚惭。
[17]崔胤因为太保、门下侍郎、同平章事徐彦若的地位在自己之上,从而憎恨他;徐彦若也自己请求引退去职。
当时藩镇都被强臣占据,只有嗣薛王李知柔在广州任清海节度使,于是请求让自己代替他。
乙巳(二十日),朝廷任命徐彦若以同平章事衔,充任清海节度使。
当初,荆南节度成以澧州、朗州本来是他的属地,被雷满占据,屡次请求割出来隶属葬荆南,朝廷不允许,成很是怨恨。
等到徐彦若路过荆南,成摆酒招待,从容不迫地说起澧、朗二州的归属旧事。
徐彦若说:“令公是一方长官,职位尊崇,向来自比为齐桓公、晋文公,连雷满这样一个小强盗都不能攻取,还要怨恨朝廷吗!”成听了非常惭愧。
[18]丙午,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、同平章事崔远罢守本官,以邢部尚书裴贽为中书侍郎、同平章事。
贽,坦之弟子也。
[18]丙午(二十一日),朝廷免除中书侍郎兼史部尚书、同平章事崔远同平章事等职,仍署理本官职务;任命刑部尚书裴贽为中书侍郎、同平章事。
裴贽,是裴坦之弟弟的儿子。
[19]升桂管为静江军,以经略使刘士政为节度使。
[19]朝廷将桂州管区升为静江军,任命经略使刘士政为静江军节度使。
[20]朱全忠以王熔与李克用交通,移兵伐之,下临城,逾滹沱,攻镇州南门,焚其关城。
全忠自至元氏,熔惧,遣判官周式诣全忠请和。
全忠盛怒,谓式曰:“仆屡以书谕王公,竟不之听!今兵已至此,期于无舍!”式曰:“镇州密迩太原,困于侵暴,四邻各自保,莫相救恤,王公与之连和,乃为百姓故也。
今明公果能为人除害,则天下谁不听命,岂惟镇州!明公为唐桓、文,当崇礼义以成霸业;若但穷威武,则镇州虽小,城坚食足,明公虽有十万之众,未易攻也!况王氏秉旄五代,时推忠孝,人欲为之死,庸可冀乎!”全忠笑揽式袂,延之帐中,曰:“与公戏耳!”乃遣客将开封刘捍入见熔,熔以其子节度副使昭祚及大将子弟为质,以文缯二十万犒军;全忠引还,以女妻昭祚。
[20]朱全忠因王熔与李克用相互勾结,就从州移兵去讨伐他,攻下临城,渡过滹沱河,攻打镇州南门,把关城烧毁。
朱全忠亲自率军到元氏,王熔害怕,忙派判官周式到朱全忠营中请求和解。
朱全忠勃然大怒,对周式说:“我屡次送书信去晓谕王公,他竟然不听!现在我兵已经到此,决定不能舍弃!”周式说:“镇州紧一靠太原,处在被侵犯损害的境地,四邻各求自我保全,不相互援救体恤,王公与李克用交好联合,是为了百姓免受灾难的缘故。
现在您果真能够为人们除去祸害,那么天下谁不听从您的命令,岂止一个镇州!您是大唐的齐桓公、晋文公,应当崇尚礼义,以使成就霸业。
如果只是竭尽武力,一味征讨,那么,镇州虽小,但城池坚固,粮食充足,您虽有十万之众,也不容易攻下的!况且王氏执掌兵权已经五代,时常推广忠孝,人人想要为王氏去死,难道可以希望攻下吗!”朱全忠笑着挽起周式的衣袖,请进营帐之中,说:“与您开玩笑哩!”于是,朱全忠派遣客将开封人刘捍进入镇州城内见王熔,王熔将他的儿子节度副使王昭祚及大将子弟作为人质,以花绢二十万犒劳朱全忠的军队。
朱全忠领兵返回,并将女儿嫁给王昭祚为妻。
成德判官张泽言于王熔曰:“河东,敌也,今虽有朱氏之援,譬如火发于家,安能俟远水乎!彼幽、沧、易定,犹附河东,不若说朱公乘胜兼服之,使河北诸镇合而为一,则可以制河东矣。”
熔复遣周式往说全忠。
全忠喜,遣张存敬会魏博兵击刘仁恭;甲寅,拔瀛州;冬,十月,丙辰,拔景州,执刺史刘仁霸;辛酉,拔莫州。
成德判官张泽向王建议说:“河东李克用是个劲敌,现在虽然有朱氏的援助,但譬如家中起火,哪里能够等待远水呢!那幽州刘仁恭、沧州刘守文、易州定州王郜,仍然依附河东,不如劝说朱公乘胜一并降服他们,使河北诸镇合而为一,就可以制一服河东了。”
王熔再派周式前去劝说朱全忠。
朱全忠听后很高兴,就派遣张存敬会同魏博的军队前去攻打刘仁恭。
甲寅(二十九日),张存敬等攻克瀛州;冬季,十月丙辰(初二),攻占景州,捉住了景州刺史刘仁霸;辛(初七),又夺取了莫州。
[21]静江节度使刘士政闻马殷悉平岭北,大惧,遣副使陈可屯全义岭以备之。
殷遣使修好于士政,可拒之;殷遣其将秦彦晖、李琼等将兵七千击士政。
湖南军至全义,士政又遣指挥使王建武屯秦城。
可掠县民耕牛以犒军,县民怨之,请为湖南向导,曰:“此西南有小径,距秦城才五十里,仅通单骑。”
彦晖遣李琼将骑六十、步兵三百袭秦城,中宵,逾垣而入,擒王建武,比明,复还,之以练,造可壁下示之,可犹未之信;斩其首,投壁中,桂人震恐。
琼因勒兵击之,擒可,降其将士二千,皆杀之。
引兵趣桂州,自秦城以南二十余壁皆望风奔溃,遂围桂州;数日,士政出降,桂、宜、岩、柳、象五州皆降于湖南。
马殷以李琼为桂州刺史;未几,表为静江节度使。
[21]静江节度使刘士政听说马殷全部平定了岭北,非常害怕,派副使陈可率军领驻扎在全义岭防备马殷侵犯。
马殷派遣使者向刘士政谋求和好,陈可拒绝了他。
于是,马殷派遣他的部将秦彦晖、李琼等率领七千军队,前去攻打刘士政。
马殷的湖南军队抵达全义岭,刘士政又派遣指挥使王建武驻守秦城。
陈可掠虏县民的耕牛来犒劳将士,县民非常怨恨他,请求做湖南军队的向导,说:“这西南有小路,距离秦城才五十里,路径狭窄仅能单骑通过。”
秦彦晖派遣李琼率领骑兵六十、步兵三百突袭秦城,半夜里越过城墙而入,擒住王建武,等到天明又回来,用布带将王建武捆缚起来,到陈可的营垒下给他看视。
陈可看见后还不相信是王建武,李琼又命斩下王建武的脑袋,投入陈可的营垒之中,桂州军队一片震惊恐慌。
李琼趁机率兵发起攻击,擒获可,并将投降的二千将士全部杀死。
然后,李琼等率军奔赴桂州,自秦城以南二十余座桂州营垒全都望风逃散,于是将桂州包一皮围。
过了几天,刘士政出城投降,桂、宜、岩、柳、象五州全都归降了湖南。
马殷任命李琼为桂州刺史;不久,马殷又上表请朝廷任命李琼为静江节度使。
[22]张存获攻刘仁恭,下二十城,将自瓦桥趣幽州,道泞不能进;乃引兵西攻易定,辛巳,拔祁州,杀刺史杨约。
[22]张存敬攻打刘仁恭,连克二十个城池,将要从瓦桥驿奔赴幽州,因道路泥泞不能前进,于是率领军队向西进攻易州。
辛巳(二十七日),张存敬攻克祁州,杀死祁州刺史杨约。
[23]癸未,以保义留后朱友谦为节度使。
[23]癸未(二十九日),朝迁任命保义留后朱友谦为保义节度使。
[24]张存敬攻定州,义武节度使王郜,遣后院都知兵马使王处直将兵数万拒之。
处直请依城为栅,俟其师老而击之。
孔目官梁汶曰:“昔幽、镇兵三十万攻我,于时我军不满五千,一战败之。
今存敬兵不过三万,我军十倍于昔,奈何示怯,欲依城自固乎!”郜乃遣处直逆战于沙河,易定兵大败,死者过半,余众拥处直奔还。
甲申,王郜弃城奔晋陽,军中推处直为留后。
存敬进围定州,丙申,朱全忠至城下;处直登城呼曰:“本道事朝廷甚忠,于公未尝相犯,何为见攻?”
全忠曰:“何故附河东?”
对曰:“吾兄与晋王同时立勋,封疆密迩,且婚姻也,修好往来,乃常理耳;请从此改图。”
全忠许之。
乃归罪于梁汶而族之,以谢全忠,以缯帛十万犒师;全忠乃还,仍为处直表求节钺。
处直,处存之母弟也。
[24]张存敬进攻定州,义武节度使王郜派遣后院都知兵马使王处直率兵数万进行抵抗。
王处直请依城建筑栅栏,等到张存敬的军队疲乏懈怠,再发起攻击。
孔目官梁汶说:“从前幽州、镇州的三十万军队攻我,当时我军不满五千,一战便打败了他们。
现在张存敬的军队不过三万,我军是当年的十倍,怎么表示怯懦,想要依城自我固守呢!”王郜于是派遣王处直率兵在沙河迎战,结果易定军队被打得大败,死者过半,乘余的将士簇拥着王处直逃奔而回。
甲申(三十日),王郜弃城投奔晋陽,军中将士推举王处直为留后。
张存敬进兵包一皮围定州,丙申(疑误),朱全忠到定州城下;王处直登城高呼道:“本道侍奉朝廷竭诚尽忠,对您未曾冒犯,为什么被攻击?”
朱全忠说:“依附河东是什么缘故?”
王处直回答说:“我哥哥与晋王一同讨平黄巢立功,辖地疆界贴近,并且是儿女亲家,谋求和好,互相往来,乃是通常情理;请从此以后改变主意。”
朱全忠应允与他和好。
于是,王处直把罪过归在梁汶身上并杀了他的全家,用来告谢朱全忠,又拿出绢帛十万犒劳朱全忠的军队。
朱全忠于是率兵回去,并奏进表章请求授予王处直节度使。
王处直是王处存的同母弟弟。
刘仁恭遣其子守光将兵救定州,军于是易水之上;全忠遣张存敬袭之,杀六万余人。
由是河北诸镇皆服于全忠。
刘仁恭派遣他的儿子刘守光率兵救援定州,驻扎在易水之上;朱全忠派遣张存敬袭击刘守光,杀死六万余人。
从此,河北诸镇全都降服了朱全忠。
先是王郜告急于河东,李克用遣李嗣昭将步骑三万下太行,攻怀州,拔之,进攻河陽。
河陽留后侯言不意其至,狼狈失据,嗣昭坏其羊马城。
会佑国军将阎宝引兵救之,力战于壕外,河东兵乃退。
宝,郓州人也。
在这之前,王郜向河东告急,李克用派遣李嗣昭率领步兵、骑兵三万人马,直下太行,进攻并拔取怀州,进而攻打河陽。
河陽留后侯言没想到河东军队突然到达,十分狼狈,窘迫无依。
李嗣昭破坏了河陽城外的羊马城。
适逢佑国军将领阎宝领兵前来救援,在护城河外奋力战斗,河东军队才退走。
阎宝是郓州人。
[25]初,崔胤与帝密谋尽诛宦官,及宋道弼、景务死,宦官益惧。
上自华州还,忽忽不乐,多纵酒,喜怒不常,左右尤自危。
于是左军中尉刘季述、右军中尉王仲先、枢密使王彦范、薛齐等陰相与谋曰:“主上轻佻多变诈,难奉事;专听任南司,吾辈终罹其祸。
不若奉太子立之,尊主上为太上皇,引岐、华兵为援,控制诸藩,谁能害我哉!”
[25]当初,崔胤与唐昭宗秘密谋划全部杀死宦官,等到宋道弼、景务死后,宦官更加恐惧。
唐昭宗自华州回到京城以后,一精一神恍惚,抑郁不乐,常常纵一情饮酒,喜怒无常,左右的人尤其人人自危。
于是,左军中尉刘季述、右军中尉王仲先、枢密使王彦范、薛齐等暗中一共同商量说:“主上轻浮而多机变欺诈,难于侍奉;并且凡事专听任宰相办理,我等终究要遭受他的祸害。
不如立太子为皇帝,尊主上为太上皇,招岐州李茂贞、华州韩建的军队为援助,控制各个藩镇,谁还能加害我们呢!”
十一月,上猎苑中,因置酒,夜,醉归,手杀黄门、侍女数人。
明旦,日加辰巳,宫门不开。
季述诣中书白崔胤曰:“宫中必有变,我内臣也,得以便宜从事,请入视之。”
乃帅禁兵千人破门而入,访问,具得其状。
出,谓胤曰:“主上所为如是,岂可理天下!废昏立明,自古有之,为社稷大计,非不顺也。”
胤畏死,不敢违。
庚寅,季述召百官,陈兵殿庭,作胤等连名状,请太子监国,以示之,使署名;胤及百官不得已皆署之。
上在乞巧楼,季述、仲先伏甲士千人于门外,与宣武进奏官程岩等十余人入请对。
季述、仲先甫登殿,将士大呼,突入宣化门,至思政殿前,逢宫人,辄杀之。
上见兵入,惊堕一床一下,起,将走,季述、仲先掖之令坐。
宫人走白皇后,后趋至,拜请曰:“军容勿惊宅家,有事取军容商量。”
季述等乃出百官状白上,曰:“陛下厌倦大宝,中外群情,愿太子监国,请陛下保颐东宫。”
上曰:“昨与卿曹乐饮,不觉太过,何至于是!”对曰:“此非臣等所为,皆南司众情,不可遏也。
愿陛下且之东宫,待事小定,复迎归大内耳。”
后曰:“宅家趣依军容语!”即取传国宝以授季述,宦官扶上与后同辇,嫔御待从者才十余人,适少陽院。
季述以银画地数上曰:“某时某事,汝不从我言,其罪一也。”
如此数十不止。
乃手锁其门,熔铁锢之,遣左军副使李师虔将兵围之,上动静辄白季述,一穴一墙以通饮食。
凡兵器针刀皆不得入,上求钱帛俱不得,求纸笔亦不与。
时大寒,嫔御公主无衣衾,号器闻于外。
季述等矫诏令太子监国,迎太子入宫。
辛卯,矫令太子嗣位,更名缜。
以上为太上皇,皇后为太上皇后。
甲午,太子即皇帝位,更名少陽院曰问安宫。
十一月,唐昭宗在禁苑中打猎,因此摆酒纵饮,夜里大醉回宫,亲手杀死宦官、侍女数人。
天明,已经是辰巳左右,宫门还没有开。
刘季述到中书省版诉崔胤说:“宫中一定有了变故,我是内臣,能够根据实际情况自行斟酌处理,请进宫察看发生了什么事情。”
于是,率领宫禁警卫一千人破门而入,经过访查讯问,获得具体情况。
刘季述出来对崔胤说:“主上所为如此,岂可管理国家!废黜昏君,拥立明主,自古就有这样做的,为了国家大计,这样做不是叛逆。”
崔胤害怕被杀,不敢违抗。
庚寅(初六),刘季述召集文武百官到来,在殿庭布置了军队,起草崔胤等请太子代管国事的联名状,出示给文武官员看,让他们签名。
崔胤及文武百官不得已,都签了名。
昭宗在乞巧楼,刘季述、王仲先在门外埋伏一千名全武装的将士,与宣武进奏官程岩等十余人进楼请求奏对。
刘季述、王仲先刚登殿,将士大声呼喊,突然冲入宣化门,到思政殿前,遇到宫人就杀。
昭宗看见军队闯入,被惊吓得掉到一床一下,起来将要逃走,刘季述、王仲先架着让他坐下。
宫人跑去禀报皇后,何皇后快步走来,向刘季述等拜请说:“军容使不要惊吓皇上,有事求军容使商量。”
刘季述等于是拿出文武百官的联名状,禀告昭宗说:“陛下厌倦帝位,内外群情希望太子代行管理国家事务,请陛下在东宫颐养天年。”
昭宗说:“昨天与卿等玩乐饮酒,不觉喝得太多。
怎么能弄到这种地步!”刘季述等回答说:“这联名状不是我等所定,都是南司百官群情激昂,不能阻止啊!请陛下暂且前去东宫,等到事情稍微安定,再迎陛下回归正宫来罢了。”
何皇后说:“皇上赶快依从军容使的话!”立即取出传国玺印授与刘季述。
宦官扶持昭宗与何皇后同乘一车,与嫔御侍从十余人往少陽院去。
刘季述用银画地,数落昭宗说:“某时某事,你不听从我的话,这是一条罪。”
这样数十下还不停止。
于是,刘季述亲手锁了少陽院的门,熔化铁水将锁灌实,派遣左军副使李师虔带兵将少陽院包一皮围,昭宗一有动静就禀报刘季述,凿出墙洞来递送饮食。
凡是兵器针刀都不能入内,昭宗要些钱帛全不成,要些纸笔也不给。
当时天气十分寒冷,嫔御公主没有衣被,号哭之一声传到墙外。
刘季述等假传昭宗的诏书,令太子代管国事,迎太子入宫。
辛卯(初七),刘季述等又假传昭宗的语书,令太子继承皇位,更名李缜。
于是,以昭宗为太上皇,何皇后为太上皇后。
甲(初十),太子即皇帝位,把少陽院改名叫问安宫。
季述百官爵秩,与将士皆受优赏,欲以求媚于众。
杀睦王倚;凡宫人、左右、方士、僧、道为上所一宠一信者,皆榜杀之。
每夜杀人,昼以十车载一尸一出,一车或止一两一尸一,欲以立威。
将杀司天监胡季林,季林曰:“军容幽囚君父,更欲多杀无辜乎!”季述惮其言正而止。
季述欲杀崔胤,而惮朱全忠,但解其度支盐铁转运使而已。
刘季述给百官加封爵位,参与将士都受到优厚的赏赐,想要以此向众人讨好。
杀了睦王李倚,凡被唐昭宗一宠一信的宫人、侍臣、方士、僧侣、道人等,都用木棍打死。
每夜所杀之人,白天用十辆车载着一尸一体送出,一车有时只一两具一尸一体,想要用此树立一婬一威。
刘季述等将要杀司天监胡秀林,秀林说:“军容使幽禁君父,还想要多杀无辜吗!”刘季述畏惧他话的刚正而住手。
刘季述想要杀崔胤,但畏惧朱全忠,于是就只解除了崔胤的度支盐铁转运使而已。
左仆射致仕张浚在长水,见张全义于洛陽,劝之匡复;又与诸藩镇书劝之。
左仆射张浚退休后住在长水,他到洛陽拜见张全义,劝他匡复君位;又给各藩镇写信进行劝说。
进士无棣李愚客华州,上韩建书,略曰:“仆每读书,见父子君臣之际,有伤教害义者,恨不得肆之市朝。
明公居近关重镇,君父幽辱月余,坐视凶逆而忘勤王之举,仆所未逾也。
仆窃计中朝辅弼,虽有志而无权;外镇诸侯,虽有权而无志。
惟明公忠义,社稷是依。
往年车略播迁,号泣奉迎,累岁供馈,再复庙、朝,义感人心,至今歌咏。
此时事势,尤异前日;明公地处要冲,位兼将相。
自宫闱变故,已涉旬时,若不号令率先以图反正,迟疑未决,一朝山东侯伯唱义连衡,鼓行而西,明公求欲自安,其可得乎!此必然之势也。
不如驰檄四方,谕以逆顺,军声一振,则元凶破胆,旬浃之间,二竖之首传于天下,计无便于此者。”
建虽不能用,厚待之。
愚坚辞而去。
进士无棣人李愚客居华州,给韩建上书,大要说:“我每读书,见父子君臣之间,有伤教化害礼义的,恨不得将他杀死并陈一尸一于市。
韩公居守临近潼关的重镇,皇上被幽禁受辱一月有余,坐视凶恶叛逆而不出兵救援王室,我实在不能理解。
我私下算计,朝中的辅弼之臣,虽然有志向,但没有实权;京外的藩镇强臣,虽然有实权,但没有志向。
只有韩公忠贞仁义,是国家的依靠。
往年皇上流离迁徒,您痛哭流涕,奉迎皇上驻跸华州,多年供给馈赠,重新恢复宗庙、朝廷,义感人心,至今歌颂。
现在的事态形势,尤其与往日不同:韩公地处要冲,位兼将相。
自宫中发生变故,至今已过十天,如果不首先号令天下带头谋划归复正道,迟疑不决,一旦山东侯伯举义联合,发兵西进,韩公想要求得自安,难道能够得到吗!这是必然之势。
不如迅速传檄四方,使他们知道逆顺,这样,军队声威一振,首恶丧胆,十天左右,刘季述、王仲先两个内宫小臣的脑袋将传递于天下,没有比这更为便利的计策了。”
韩建虽然不采用李愚的计策,却给他优厚的待遇。
李愚坚决推辞而去。
朱全忠在定州行营,闻乱,丁未,南还;十二月,戊辰,至大梁。
季述遣养子希度诣全忠,许以唐社稷输之;又遣供奉官李奉本以太上皇诰示全忠。
全忠犹豫未决,会僚佐议之,或曰:“朝廷大事,非藩镇所宜预知。”
天平节度副使李振独曰:“王室有难,此霸者之资也。
今公为唐桓、文,安危所属。
季述一宦竖耳,乃敢囚废天子,公不能讨,何以复令诸侯!且幼主位定,则天下之权尽遍宦官矣,是以太阿之一柄一授人也。”
全忠大悟,即囚然度、奉本,遣振如京师事。
既还,又遣亲吏蒋玄晖如京师,与崔胤谋之;又召程岩赴大梁。
朱全忠在定州巡视军营,听到京城发生变乱,于丁未(二十三日)南下返回,十二月戊辰(十四日)到达大梁。
刘季述派养子刘希度到大梁晋见朱全忠,答应把大唐社稷献纳给他;又派供奉官李奉本拿太上皇唐昭宗的诰命给朱全忠看。
朱全忠犹豫未决,会同僚佐商议,有的说:“朝廷大事,不是藩镇应当于预的。”
唯独天平节度副使李振说:“王室有难,这是成就霸业的资本。
现在您是大唐的齐桓公、晋文公,安危所系。
刘季述不过是一个宦官罢了,竟敢囚禁废黜天子,您不能讨伐,用什么再号令诸侯!况且幼主君位确定,那么国家政权就全归宦官了,这是把太阿剑一柄一交给他们啊!”朱全忠大悟,立即把刘希度、李奉本囚禁,派李振到京师去探察事态。
李振回到大梁以后,朱全忠又派遣新吏蒋玄晖至京师,与崔胤密谋策划,又召宣武进奏官程岩赶赴大梁。
[26]清海节度使薛王知柔薨。
[26]清海节度使薛王李知柔去世。
[27]是岁,加杨行密兼侍中。
[27]这年,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加封兼侍中。
[28]睦州刺史陈晟卒,弟询自称刺史。
[28]睦州刺史陈晟死,他的弟弟陈询自称剌史。
[29]太子即位累旬,藩镇笺表多不至。
王仲先一性一苛察,素知左、右军多积弊,及为中尉,钩校军中钱谷,得隐没为一奸一者,痛捶之,急徵所负;将士颇不安。
有盐州雄毅军使孙德昭为左神策指挥使,自刘季述废立,常愤惋不平。
崔胤闻之,遣判官石戬与之游。
德昭每酒酣必泣,戬知其诚,乃密以胤意说之曰:“自上皇幽闭,中外大臣至于行间士卒,孰不切齿!今反者独季述、仲先耳,公诚能诛此二人,迎上皇复位,则富贵穷一时,忠义流千古;苟狐不决,则功落他人之手矣!”德昭谢曰:“德昭小校,国家大事,安敢专之!倍相公有命,不敢一爱一死。”
戬以白胤。
胤割衣带,手书以授之。
德昭复结右军清远都将董彦弼、周承诲,谋以除夜伏兵安福门外以俟之。
[29]太子即位几十天,各藩镇例应奏进的笺表大多不到。
右军中尉王仲先一性一情苛刻细察,向来知道左、右军积弊很多,等到担任中尉,查考校核军中钱谷,查到隐没钱谷为一奸一的人,就痛加鞭打,紧急征索所欠;将士很不安宁。
有盐州雄毅军使孙德昭,担任左神策指挥使,自刘季述废黜唐昭宗、强立太子之后,经常愤惋不平。
崔胤听说后,派遗度支盐铁判官石戬与孙德昭交游。
孙德昭每次饮酒到酣畅时,一定哭泣,石戬知道他诚实,就秘密按照崔胤的意思劝说他,说:“自太上皇幽禁以来,内外大臣以至于军队士卒,谁不咬牙切齿!如今造反的只有刘季述、王仲先二人而已,您如果能杀死这两个人,迎太上皇复位,就会富贵穷极一时,忠义流传千古;如果犹豫不决,就要功落他人之手了!”孙德昭叩谢说:“德昭不过是个小军官,国家大事,岂敢专擅!如果相公有命令,德昭不敢惜死。”
石戬把孙德昭的情况禀报了崔胤。
崔胤割下衣带,亲笔书写命令,交给孙德昭。
孙德昭又结交右军清远都将董彦弼、周承诲,商量在除夕夜里伏兵安福门外,俟机行一事。
天复元年(辛酉、901)
天复元年(公元901年)
[1]春,正月,乙酋朔,王仲先入朝,至安福门,孙德昭擒斩之,驰诣少陽院,叩门呼曰:“逆贼已诛,请陛下出劳将士。”
何后不信,曰:“果尔,以其首来!”德昭献献其首,上乃与后毁扉而出。
崔胤迎上御长乐门楼,帅百官称贺。
周承诲擒刘季述、王彦范继至,方诘责,已为乱梃所毙。
薛齐赴井死,出而斩之。
灭四人之族,并诛其一党一二十余人。
宦官奉太子匿于左军,献传国宝。
上曰:“裕幼弱,为凶竖所立,非其罪也。”
命还东宫,黜为德王,复名裕。
丙戌,以孙德昭同平章事,充静海节度使,赐姓名李继昭。
[1]春季,正月,乙酉(初一),右军中尉王仲先入宫朝见,行至安福门,孙德昭将他捉住杀死,随即快马奔赴少陽院,敲门高喊道:“逆贼王仲先已被杀死,请陛下出来慰劳将士。”
何皇后听了不相信,说:“果然这样,将他的首级拿来!”孙德昭献上王仲先的首级,昭宗才与何皇后毁坏门扇出来。
崔胤迎接昭宗登上长乐门楼,率领文武百官称颂庆贺。
这时,周承诲捉获刘季述、王彦范接着到达,昭宗刚责问他们的谋逆罪行,就已被乱棍打死了。
薛齐投井淹死,被捞出来斩了首级。
杀灭王仲先、刘季述、王彦范、薛齐四人全家,并把他们的一党一羽二十余人处死。
宦官侍奉太子藏在左军之中,把传国宝玺献了出来。
昭宗说:“李裕年幼懦弱,被凶恶小人立为皇帝,不是他的罪过。”
命令他回东宫废黜为德王,并恢复旧名李裕。
丙戌(初二),唐昭宗任命孙德昭为同平章事,担任静海节度使,赐姓名为李继昭。
丁亥,崔胤进位司徒,胤固辞;上一宠一待胤益厚。
丁亥(初三),朝廷进升崔胤为司徒,崔胤坚决推辞。
从此,昭宗对崔胤的一宠一信待遇更加深厚。
己丑,朱全忠闻刘季述等诛,折程岩足,械送京师,并刘希度、李奉本等皆斩于都市,由是益重李振。
己丑(初五),朱全忠听说刘季述等人被杀,就把程岩的双脚折断,戴上刑具解送到京师长安,连同刘希度、李奉本等,都在闹市上处死,朱全忠因此越发看重李振。
庚寅,以周承诲为岭南西道节度使,赐姓名李继诲,董彦弼为宁远节度,赐姓李,并同平章事;与李继昭俱留宿卫,十日乃出还家,赏赐倾府库,时人谓之“三使相”。
庚寅(初六),朝廷任命周承诲为岭南西道节度使,赐姓名为李继诲,任命彦弼为宁远节度使,赐姓李,并为同平章事;与李继昭都留在宫中直宿警卫,十天才出宫回家休息一日,并尽一柄一库所有赏赐他们,当时人称他们为“三使相”。
癸巳,进朱全忠爵东平王。
癸巳(初九),朱全忠进爵为东平王。
[2]丙午,敕:“近年宰臣延英奏事,枢密使侍侧,争论纷然;既出,又称上旨未允,复有改易,桡权乱政。
自今并依大中旧制,俟宰臣奏事毕,方得升殿承受公事。”
赐两军副使李师度、徐彦孙自尽,皆刘季述之一党一也。
[2]丙午(二十二日),昭宗颁布敕书:“近年来宰相在延英殿奏陈事情,枢密使在帝侍立,争论不休;出来后,又说皇上旨意尚未允准,又有更改变动,篡权乱政。
自今以后,依照大中年间的旧制,等到宰相奏事完毕,枢密使才能进殿接受公事。”
赐令左、右两军副使李师度、徐彦孙自尽,因为他们都是刘季述的一党一羽。
[3]凤翔、彰义节度使李茂贞来朝;加茂贞守尚书令,兼侍中,进爵岐王。
[3]凤翔、彰义节度使李茂贞前来入朝;朝廷加封李茂贞守尚书令,兼任侍中,并进爵为岐王。
刘季述、王仲先既死,崔胤、崔胤、陆上言:“祸乱之兴,皆由中官典兵。
乞令胤主左军,主右军,则诸侯不敢侵陵,王室尊矣。
“上犹豫两日未决。
李茂贞闻之,怒曰:”崔胤夺军权未得,已欲翦灭诸侯!”上召李继昭、李继诲、李彦弼谋之,皆曰:“臣等累世在军中,未闻书生为军主;若属南司,必多所变更,不若归之北司为便。”
上乃谓胤、曰:“将士意不欲属文臣,卿曹勿坚求。”
于是以枢密使韩全诲、凤翔监军使张彦弘为左、右中尉。
全诲,亦前凤翔监军也。
又征前枢密使致仕严遵美为两军中尉、观军容处置使。
遵美曰:“一军犹不可为,况两军乎!”固辞不起。
以袁易简、周敬容为枢密使。
刘季述、王仲先已死,崔胤、陆向昭宗进言说:“祸乱的发生,都是由于宦官主管军队。
请救皇上让胤主管左军,陆主管右军,这样,诸侯就不敢侵犯欺负,朝廷就尊崇了。”
昭宗犹豫了二天,没有作出决断。
李茂贞听说这件事,勃然大怒说:“崔胤夺军权没有得到,已经想要消灭诸侯了!”昭宗召集李继昭、李继诲、李彦弼商量,都说:“我等数世在军队中任职,没有听说过书生担任军队的主帅,如果把军队隶属于南司,一定会有很多变易更张,不如把军队归北司掌管较为方便。”
昭宗于是对崔胤、陆说:“将士们的意见不愿隶属于文臣,卿等不要再坚决要求了。”
于是,昭宗任命枢密使韩全诲左军中尉,凤翔监军使张彦弘为右军中尉。
韩全诲为左军中尉,凤翔监军。
朝廷又征召告老在家的前枢密使严遵美为左、右两军中尉、观军容处置使。
严遵美说:“一军况且不能掌管,何况两军呢!”坚决辞谢不出。
朝廷任命袁易简、周敬容为枢密使。
李茂贞辞还镇。
崔胤以宦官典兵,终为肘腋之患,欲以外兵制之,讽茂贞留兵三千于京师,充宿卫,以茂贞假子继筠将之。
左谏议大夫万年韩以为不可,胤曰:“兵自不肯去,非留之也。”
曰:“始者何为召之邪?”
胤无以应。
曰:“留此兵则家国两危,不留则家国两安。”
胤不从。
李茂贞告辞返回镇所。
崔胤认为宦官主管军队,终究是身边的祸患,想用藩镇的军队遏制他们,就婉言劝说李茂贞在京师留驻三千军队,充任皇宫的宿值警卫,由李茂贞的养子李继筠率领。
左谏议大夫万年人韩认为这样做不行,崔胤说:“士兵自己不肯回去,不是我挽留他们。”
韩说:“开始为什么召请李茂贞前来京师呢?”
崔胤没法回答。
韩又说:“留下这些军队,家庭和国家都有危险,不留下这些军队,家庭和国家都会平安。”
崔胤不从。
[4]朱全忠既服河北,欲先取河中以制河东,己亥,召诸将谓曰:“王珂驽材,恃太原自骄汰。
吾今断长蛇之腰,诸群为我以一绳缚之!”庚子,遣张存敬将兵三万自汜水渡河出含山路以袭之,全忠以中军继其后;戊申,存敬至绛州。
晋、绛不意其至,皆无守备,庚戌,绛州刺史陶建钊降之;壬子,晋州刺史张汉瑜降之。
全忠遣其将侯言守晋州,何守降州,屯兵二万以扼河东援兵之路。
朝廷恐全忠西入关,急赐诏和解之;全忠不从。
[4]朱全忠已经降服河北,想要先夺取河中来控制河东,己亥(十五日)召集属下诸将说道:“王珂是个才能平庸的人,仗恃太原李克用是他的岳丈,骄横奢侈。
我现在要攻取河中,砍断长蛇的腰,诸位替一我用一根绳索把它捆一绑起来!”庚子(十六日),朱全忠派遣张存敬率领三万大军,自汜水渡过黄河,从含山路进发袭击河中,朱全忠统率中军跟在后面。
戊申(二十四日),张存敬率领大军抵达绛州。
绛州刺史陶建钊、晋州刺史张汉瑜没想到张存敬率军突然来到,都没有防守戒备,遂于庚戌(二十六日)、壬子(二十八日)相继投降。
朱全忠派遣他的部将侯言留守晋州,何留守绛州,驻军二万,用来把守河东李克用增援军队的通行道路。
朝廷恐怕朱全忠的军队向西攻入潼关,急忙颁赐诏书,调解他们重归和好,朱全忠不从。
珂遣间使告急于李克用,道路相继,克用以汴兵先据晋、绛,后不得进。
珂妻遗李克用书曰:“儿旦暮为俘虏,大人何忍不救!”克用报曰:“今贼兵塞晋、绛,众寡不敌,进则与汝两亡,不若与王郎举族归朝。”
珂又遗李茂贞书,言:“天子新返正,诏藩镇无得相攻,同奖王室。
今朱公不顾诏命,首兴兵相加,其心可见。
河中若亡,则同华、、岐俱不自保。
天子神器拱手授人,其势必然矣。
公宜亟帅关中诸镇兵,固守潼关,赴救河中。
仆自知不武,愿于公西偏授一小镇,此地请公有之。
关中安危,国祚修短,系公此举,愿审思之!“茂贞素无远图,不报。
王珂连续派遣密使向李克用告急求救,使者在路上接连不断;李克用由于朱全忠的汴州军队先已占据了晋州、绛州,援兵不能前进。
王珂的妻子李氏送信给李克用说:”女儿早晚就要成为俘虏了,父亲大人怎么忍心不来援救!”李克用回信说:“现在贼兵已经堵塞晋州、绛州,我兵寡不敌众,前进就要与你同归于尽,不如与王郎带领合族回到朝廷来。”
王珂又送信给李茂贞,说:“天子刚恢复君位,诏命藩镇不得互相攻杀,共同辅助朝廷。
现在朱公不顾天子的命令,首先发兵攻击在下,他的心思用意可以想见。
河中如果沦亡了,那么,同华、州、岐州就都不能自保了。
这样,天子的政权拱手给予朱全忠,就势所必然了。
您应当赶快统帅关中各藩镇的军队,坚决守卫潼关,前去援救河中。
在下自知不勇武,情愿在您的西边给予一个小镇,此地请归您所有。
关中的安危,国运的长短,全仰赖您此举了,希望详慎考虑!”李茂贞向来没有长远的计划,没有答复。
[5]二月,甲寅朔,河东将李嗣昭攻泽州,拔之。
[5]二月甲寅朔(初一),河东大将李嗣昭攻打泽州,将泽州攻克。
乙卯,张存敬引兵发晋州;己未,至河中,遂围之。
王珂势穷,将奔京师,而人心离贰,会浮梁坏,流澌塞河,舟行甚难,珂挈其族数百欲夜登舟,亲谕守城者,皆不应。
牙将刘训曰:“今人情扰扰,若夜出涉河,必争舟纷乱,一夫作难,事不可知。
不若且送款存敬,徐图向背。”
珂从之。
壬戌,珂植白幡于城隅,遣使以牌印请降于存敬。
存敬请开城,珂曰:“吾于朱公有家世事分,请公退舍,俟朱公至,吾自以城授之。”
存敬从之,且使走白全忠。
乙卯(初二),张存敬率领大军从晋州出发,己未(初六)到达河中,就把城池包一皮围了起来。
王珂处境危急,将要逃奔京师,但人心离散,恰巧浮桥坏了,流水堵塞了黄河,船行非常困难。
王珂携带亲族数百人,想要乘夜上船渡河逃走,亲自告诉守城将士,都不答应。
牙将刘训说:“现在人情纷扰騷动,如果夜里出城渡河,一定争抢上船,出现混乱,一人作乱,事情就难以预料了。
不如暂且向张存敬表示投诚,慢慢考虑归顺还是反抗。”
王珂听从了刘训的主意。
壬戌(初九),王珂在城角坚起白旗,派遣使者拿着牌印向张存敬请求投降。
张存敬请王珂打开城门,王珂说:“我对于朱公有家世亲谊情分,请您退却,等候朱公到了,我自然把城池给予他。”
张存敬依从了王珂,并且派人前去禀告朱全忠。
乙丑,全忠至洛,闻之喜,驰往赴之;戊辰,至虞乡,先哭于重荣之墓,尽哀;河中人皆悦。
珂欲面缚牵羊出迎,全忠遽使止之曰:“太师舅之恩何可忘!若郎君如此,使仆异日何以见舅于九泉!”乃以常礼出迎,握手欷,联辔入城。
全忠表张存敬为护国军留后,王珂举族迁于大梁,其后全忠遣珂入朝,遣入杀之于华州。
全忠闻张夫人疾亟,遽自河中东归。
乙丑(十二日),朱全忠到达洛陽,听说王珂等他前去受降非常欢喜,就驰往河中赴王珂之约。
戊辰(十五日),朱全忠到了虞乡,先到王珂之父王重荣的墓前哭奠,竭尽哀恸,河中人都很喜悦。
王珂想要反绑双手牵羊出城迎接,朱全忠急忙派人阻止他,说:“太师舅父的恩情怎能忘记!鲍子您这样做,使我一日后在九泉之下怎么见舅父!”于是,王珂以常礼出城迎接朱全忠,二人握手叹息,然后并驾进城。
朱全忠上表请以张存敬为护国军留后,并将王珂全族迁往大梁。
其后,朱全忠派遣王珂进京入朝,又派人在华州将他杀死。
朱全忠听说妻子张夫人病危,急忙从河中向东返回。
李克用遣使以重币请修好于全忠;全忠虽遣使报,而忿其书辞蹇傲,决欲攻之。
李克用派遣使者给朱全忠送去厚礼,请求重归和好。
朱全忠虽然派遣使者前去答复,但是忿恨李克用的书信词语傲慢,决定要派兵去攻打他。
[6]以翰林学士、户部侍郎王溥为中书侍郎、同平章事。
以吏部侍郎裴枢为户部侍郎、同平章事。
溥,正雅之从孙也,常在崔胤幕府,故胤引之。
[6]朝廷任命翰林学士、户部侍郎王溥为中书侍郎、同平章事,任命吏部侍郎裴枢为户部侍郎、同平章事。
王溥是王正雅的从孙,常在崔胤的幕府行走,所以崔胤引荐他。
[7]赠谥故睦王倚曰恭哀太子。
[7]朝廷给被宦官杀害了的睦王李倚追曾谥号,称为恭哀太子。
[8]加幽州节度使刘仁恭、魏博节度使罗绍威并兼侍中。
[8]朝廷加封幽州节度使刘仁恭、魏博节度使罗绍威兼任侍中。
[9]三月,癸未朔,朱全忠至大梁。
癸卯,遣氏叔琮等将兵五万攻李克用,入自太行,魏博都将张文恭入自磁州新口,葛从周以兖、郓兵会成德兵入自土门,州刺史张归厚入自马岭,义武节度使王处直入自飞狐,权知晋州侯言以慈、隰、晋、绛兵入自陰地。
叔琮入天井关,进军昂车。
辛亥,沁州刺史蔡训以城降。
河东都将盖璋诣侯言降,即令权知沁州。
壬子,叔琮拔泽州,李存璋弃城走。
叔琮进攻潞州,昭义节度使孟迁降之。
河东屯将李审建、王周将步军一万、骑二千诣叔琮降;叔琮进趣晋陽。
夏,四月,乙卯,叔琮出石会关,营于洞涡驿。
张归厚引兵至辽州,丁巳,辽州刺史张鄂降。
别将白奉国会成德兵自进陉入,已未,拔承天军,与叔琮烽火相应。
[9]三月,癸未朔(初一),朱全忠从河中回到大梁。
癸卯(二十一日),朱全忠派遣氏叔琮率兵五万前去攻打李克用,从太行山进军,魏博都将张文恭从磁州新口进军,葛从周率领兖州、郓州军队会同成德军队从土门进军,州刺史张归厚率军从马岭进军,义武节度使王处直率军从飞狐进军,暂为晋州刺史侯言率领慈州、隰州、晋州、绛州军队从陰地关进军。
氏叔琮入天井关,向泽州昂车关进军。
辛亥(二十九日),沁州刺史蔡诃献城投降。
河东都将盖玮向侯言投降,就令他暂为沁州刺史。
壬子(三十日),氏叔琮攻克泽州,刺史李存璋弃城逃走。
氏叔琮进攻潞州,昭义节度使孟迁投降。
河东驻军将领李审建、王周率领步军一万、骑兵一千向氏叔琮投降,氏叔琮率领大军进赴晋陽。
夏季,四月乙卯(初三),氏叔琮率军出石会关,在洞涡驿扎营。
州刺史张归厚率领军队到达辽州,丁巳(初五),辽州刺史张鄂归降。
别将白奉国会同成德军队自井陉攻入,已未(初七)攻克承天军,与氏叔琮的军队烽火相呼应。
[10]甲戌,上谒太庙;丁丑,赦天下,改元。
雪王涯等十七家。
[10]甲戌(二十三日),唐昭宗到太庙拜谒。
丁丑(二十五日),大赦天下,改年号为天复,朝廷为王涯等十七家平反昭雪。
[11]初,杨复恭为中尉,借度支卖曲一年之利以赡两军,自是不复肯归。
至是,崔胤草赦,欲抑宦官,听酤者自造曲,但月输榷酤钱;两军先所造曲,趣令减价卖之,过七月无得复卖。
[11]当初,杨复恭任中尉,借用度支使卖酒曲一年所得的利润来供给左右两军的需用,从此不再愿意归还。
至此,崔胤起草赦免文告,想要裁抑宦官,听任卖酒的人自己制造酒曲,只是每月交纳卖酒税;左右两军先前所造酒曲,促令减价卖掉,过了七月不能再卖。
[12]东川节度使王宗涤以疾求代,王建表马步使王宗裕为留后。
[12]东川节度使王宗涤因为患病请求派人替代,西川节度使王建上表请以马步使王宗裕为留后。
[13]氏叔琮等引兵抵晋陽城下,数挑战,城中大恐;李克用登城备御,不遑饮食。
时大雨积旬,城多颓坏,随加完补。
河东将李嗣昭、李嗣源凿暗门,夜出攻汴垒,屡有杀获;李存进败汴军于洞涡。
时汴军既众,刍粮不给,久雨,士卒虐利,全忠乃召兵还。
五月,叔琮等自石会关归,诸道军亦退。
河东将周德威、李嗣昭以一精一骑五千蹑之,杀获甚众。
先是,汾州刺史李塘举州附于汴军,克用遣其将李存审攻之,三日而拔,执瑭,斩之。
氏叔琮过上一党一,孟迁挈族随之南徙。
朱全忠遣丁会代守潞州。
[13]氏叔琮等率领大军抵达晋陽城下,多次叫阵挑战,城内军民非常恐慌。
李克用登城戒备守御,来不及喝水吃饭。
当时连续下了十来天大雨,城墙多处坍塌毁坏,李克用命令随时加以垒砌修补。
河东将领李嗣昭、李嗣源从城内挖凿暗门密道,乘夜冲击攻袭氏叔琮军队的营垒,屡次袭击都有杀伤俘获。
同时,李存进也在洞涡驿打败汴州军队。
当时,攻打晋陽的汴州军队众多,粮草供给不足,又长时间下雨,兵士患疟疾拉痢,朱全忠于是把军队召回。
五月,氏叔琮等率军由石会关返回,其他各道军队也都退师。
河东将领周德威、李嗣昭率领五千一精一锐骑兵跟踪追击,杀伤俘获汴州军队很多。
原先,汾州刺史李瑭以全州归附汴州军队,这时,李克用派遣他的部将李存审率兵攻打李瑭,三天攻克汾州,逮住李瑭,把他斩首。
氏叔琮经过上一党一,孟迁带领全族人口跟随南迁。
于是,朱全忠派遣丁会代守潞州。
[14]朱全忠奏乞除河中节度使,而讽吏民请已为帅;癸卯,以全忠为宣武、宣义、天平、护国四镇节度使。
[14]朱全忠奏请任命河中节度使,同时暗示官吏百姓请让自己为主帅。
癸卯(二十二日),朝廷任命朱全忠为宣武、宣义、天平、护国四镇节度使。
[15]已酉,加镇海、镇东节度使钱守侍中。
[15]已酉(二十八日),朝廷加封镇海、镇东节度使钱为侍中。
[16]崔胤之罢两军卖曲也,并近镇亦禁之。
李茂贞惜其利,表乞入朝论奏,韩全诲请许之。
茂贞至京师,全诲深与相结。
崔胤始惧,陰厚朱全忠益甚,与茂贞为仇敌矣。
[16]崔胤在停止左右两军卖酒曲的时候,连同附近各藩镇的专一卖权利也禁止了。
凤翔、彰义节度使李茂贞舍不得卖酒曲的利益,上表恳求入朝论奏。
左军中尉韩全诲请求允许他进京。
李茂贞到京师,韩全诲与他深相交结。
崔胤这才害怕起来,暗中对朱全忠更加推重厚待,与李茂贞成为仇敌。
[17]以佑国节度使张全义兼中书令。
[17]朝廷以佑国节度使张全义兼任中书令。
[18]六月,癸亥,朱全忠如河中。
[18]六月癸亥(十三日),朱全忠前往河中。
[19]上之返正也,中书舍人令狐涣、给事中韩皆预其谋,故擢为翰林学士,数召对,访以机密。
涣,之子也。
时上悉以军国事委崔胤,每奏事,上与之从容,或至然烛。
宦官畏之侧目,皆咨胤而后行。
胤志欲尽除之,韩屡谏曰:“事禁太甚。
此辈亦不可全无,恐其一党一迫切,更生他变。”
胤不从。
丁卯,上独召,问曰:“敕使中为恶者如林,何以处之?”
对曰:“东内之变,敕使谁非同恶!处之当在正旦,今已失其时矣。”
上曰:“当是时,卿何不为崔胤言之?”
对曰:“臣见陛下诏书云,‘自刘季述等四家之外,其余一无所问。
’夫人主所重,莫大于信,既不此诏,则守之宜坚;若复戮一人,则人人惧死矣。
然后来所去者已为不少,此其所以汹汹不安也。
陛下不若择其尤无良者数人,明示其罪,置之于法,然后抚谕其余曰:‘吾恐尔曹谓吾心有所贮,自今可无疑矣。
’乃择其忠厚者使为之长。
其徒有善则奖之,有罪则惩之,咸自安矣。
今此曹在公私者以万数,岂可尽诛邪!夫帝王之道,当以重厚镇之,公正御之,至于琐细机巧,此机生则彼机应矣,终不能成大功,所谓理丝而棼之者也。
况今朝廷之权,散在四方;苟能先收此权,则事无不可为者矣。”
上深以为然,曰:“此事终以属卿。”
[19]唐昭宗归复君位中书舍人令狐涣、给事中韩都参预密谋,所以都被擢升为翰林学士,并多次召见问答,谘询机密大事。
令狐涣是唐宣宗时宰相令狐的儿子。
当时,昭宗把军国政务全都委任崔胤办理,每次奏陈事情,唐昭宗与他从容商量,有时直到天黑点燃蜡烛的时候,宦官害怕崔胤不敢正视他,凡事先询问崔胤以后,再去办理。
崔胤立志要把宦官全部除掉,韩屡次直言规劝,说:“事情禁忌做得太过份。
宦官也不可能完全没有,恐怕他们的同一党一被迫过深,再生出其他变故。”
崔胤不听韩的劝告。
丁卯(十七日),唐昭宗单独召见韩,问道:“宦官敕使之中做坏事的像林木一样多,用什么办法处置他们?”
韩答道:“东宫之变,这些人中哪一个不是同恶相济!处置他们应当在元旦诛杀刘季述等人的时候,现在已经失去惩治他们的时机了。”
昭宗说:“当时,一爱一卿为什么不向崔胤说呢?”
韩答道:“我见陛下的诏书说:‘自刘季述等四家之外,其余的人一个也不问罪。
’对皇上来说,最重要的莫大于信誉,既然已经颁布这样的诏书,就应该坚决遵守;如果再杀一个,就人人自危了。
可是后来除去的人已经不少了,这就是他们所以吵嚷不安的原因。
陛下不如挑选他们之中尤为不善的几个人,明白宣示他们的罪行,依法惩治,然后安一抚晓谕其余的人说:‘我担心你们说我怀恨在心,从今天开始可以没有疑虑了。
’于是选择那些忠厚老实的人担任他们的头领。
其余众人有善行的就奖励,有罪过的就惩罚,这样就全都各自相安无事了。
现在宦官在官府和私家的有数万人,哪里能够全部杀死呢!陛下对待的办法,应当是用优厚待遇安定他们,用公正无私驾驭他们,至于琐细机巧之举,此生彼应,终究不能成就大功业,这就是所谓理丝反而更加纷乱。
况且现在朝廷的权力,分散在四方藩镇手中;如果能够先收回这些权力,那么,事情就没有不可以办的了。”
昭宗深以韩所讲为然,说:“这件事终究要交付卿来办理。”
[20]李克用遣其将李嗣昭、周德威将兵出陰地关,攻隰州,刺史唐礼降之;进攻慈州,刺史张瑰降之。
[20]李克用派遣他的部将李嗣昭、周德威率领军队出陰地关,攻打隰州,刺史唐礼投降;进攻慈州,刺史张投降。
[21]闰月,以河陽节度使丁会为昭义节度使,孟迁为河陽节度使,从朱全忠之请也。
[21]闰六月,朝廷采纳了朱全忠的请求,任命河陽节度使丁会为昭义节度使,任命孟迁为河陽节度使。
[22]道士杜从法以妖妄诱昌、普、合三州民作乱,王建遣行营兵马使王宗黯将兵三万会东川、武信兵讨之。
宗黯,即吉谏也。
[22]道士杜从法用妖法妄言诱使昌州、普州、合州的百姓起事,西川节度使王建派遣行营兵马使王宗黯统率三万兵马会同东川、武信的军队前入征讨。
王宗黯就是王吉谏。
[23]崔胤请上尽诛宦官,但以宫人掌内诸司事;宦官属耳,颇闻之,韩全诲等涕泣求哀于上,上乃令胤,“有事封疏以闻,勿口奏。”
宦官求美一女知书者数人,内之宫中,陰令察其事,尽得胤密谋,上不之觉也。
全诲等大惧,每宴聚,流涕相决别,日夜谋所去胤之术。
胤时领三司使,全诲等教禁军对上喧噪,诉胤灭损冬衣;上不得已,解胤盐铁使。
[23]崔胤奏请昭宗把宦官全部处死,只用宫人掌管内廷各司的事务。
宦官耳闻,听到了一些,韩全诲等哭泣着向昭宗乞求哀怜。
昭宗于是指示崔胤,“有事要密封奏疏报告,不要口奏”。
宦官寻找识字的美一女数人送进内宫,暗中叫她们侦察刺探这件事,全部掌握了崔胤的秘密计划,昭宗却没有觉察到。
韩全诲等知道崔胤的计划后非常害怕,每次宴饮聚会,都流着眼泪相互诀别,日夜谋划能够除去崔胤的办法。
崔胤当时兼任户部、度支、盐铁三司使,韩全诲等教唆警卫宫禁的军队向唐昭宗喧哗叫嚷,申诉崔胤减少将士的冬季衣服。
唐昭宗无可奈何,只得解除崔胤的盐铁使职务。
时朱全忠、李茂贞各有挟天子令诸侯之意,全忠欲上幸东都,茂贞欲上幸凤翔。
胤知谋泄,事急,遗朱全忠书,称被密诏,令全忠以兵迎车驾,且言:“昨者返正,皆令公良图,而凤翔先入朝抄取其功。
今不速来,必成罪人,岂惟功为他人所有,且见征计矣!”全忠得书,秋,七月,甲寅,遽归大梁发兵。
其时,朱全忠、李茂贞各有挟制天子以号令诸侯的意图,朱全忠想要唐昭宗驾临东都洛陽,李茂贞想要唐昭宗驾临凤翔。
崔胤知道谋杀宦官的计划已经泄露,事情急迫,就送信给朱全忠,假称奉有秘密诏书,令朱全忠派遣军队迎接皇上车驾,并且说:“前次恢复皇上君位都是您朱公的妙计,可是李茂贞先进京入朝夺取其功。
这次您再不立即来京,必定成为有罪之人,岂止功劳为他人所有,并且要被征讨了!”朱全忠收到书信,秋季,七月,甲寅(初五),急忙回大梁发兵。
[24]西川龙台镇使王宗侃等讨杜从法,平之。
[24]西川龙台镇使王宗侃等讨伐道士杜从法,平定叛乱。
[25]八月,甲申,上问韩曰:“闻陆不乐吾返正,正旦易服,乘小马出启夏门,有诸?”
对曰:“返正之谋,独臣与崔胤辈数人知之,不知也。
一旦忽闻宫中有变,人情能不惊骇!易服逃避,何妨有之!陛下责其为宰相无死难之志则可也,至于不乐返正,恐出谗人之口,愿陛下察之!”上乃止。
[25]八月,甲申(初五),昭宗问韩:“听说陆不乐意恢复君位,在元旦那天换了衣服,骑着小马出了启夏门,有这件事吗?”
韩回答说:“恢复君位的计划,只有我与崔胤几个人知道,陆不知道。
一旦忽然听说宫中有变故,人之常情岂能不惊慌害怕!换了衣服逃跑躲避,有什么妨碍呢!陛下责备他身为宰相没有遇难挺身而死的志气是可以的,至于说他不乐意皇上恢复君位,恐怕出自谗佞小人之口,希望陛下明察!”昭宗这才停止了查究。
韩全诲等惧诛,谋以兵制上,乃与李继昭、李继诲、李彦弼、李继筠深相结;继昭独不肯从。
他日,上问韩:“外间何所闻?”
对曰:“惟闻敕使忧惧,与功臣及继筠交结,将致不安,亦未知其果然不耳。”
上曰:“是不虚矣。
比日继诲、彦弼辈语渐倔强,令人难耐。
令狐涣欲令朕召崔胤及全诲等于内殿,置酒和解之,何如?”
对曰:“如此则彼凶悖益甚。”
上曰:“为之奈何?”
对曰:“独有显罪数人,速加窜逐,余者许其自新,庶几可息。
若一无所问,彼必知陛下心有所贮,益不自安,事终未了耳。”
上曰:“善!”既而宦官自恃一党一援已成,稍不遵敕旨;上或出之使监军,或黜守诸陵,皆不行,上无如之何。
韩全诲等害怕被杀,密谋用武力挟制昭宗,于是与李继昭、李继海、李彦弼、李继筠深相交结,只有李继昭不肯依从。
一天,昭宗问韩:“外边听到了什么吗?”
韩答道:“只听说宦官们担扰害怕,与功臣李继昭、李继诲、李彦弼及李继筠交结,将要招致不安,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果真这样呢。”
昭宗说:“这事不假哩!近日李继海、李彦弼等说话逐渐固执强硬,令人难以忍耐。
令狐涣想要朕在内殿召见崔胤及韩全诲等人,摆酒使他们和解,怎么样?”
韩答道:“这样做,韩全诲他们就会更加凶恶狂悖了。”
昭宗说:“拿他们怎么办呢?”
韩答道:“只有公开治几个人的罪,迅速将他们放逐,其余的人允许他们改过自新,也许还可以平息。
如果一个也不问罪,韩全诲他们一定知道陛下怀恨在心,更加不能自己相安,事情终究没有了结。”
昭宗说:“好!”过了不久,宦官自恃一党一援已经结成,逐渐不遵诏令。
昭宗或者把他派出去作监军,或者把他贬斥去守陵寝,都不去,昭宗也无可奈何。
[26]或告杨行密云,钱为盗所杀。
行密遣步军都指挥使李神福等将兵取杭州,两浙将顾全武等列八寨以拒之。
[26]有人告诉淮南节度使杨行密说,镇海节度使钱被盗贼杀死。
杨行密派遣步军都指挥使李神福等率兵攻取杭州,两浙将领顾全武等扎列八个营寨进行抗拒。
[27]九月,癸丑,上急召韩,谓曰:“闻全忠欲来除君侧之恶,大是尽忠,然须令与茂贞共其功;若两帅交争,则事危矣。
卿为我语崔胤,速飞书两镇,使相与合谋,则善矣。”
壬戌,上又谓曰:“继诲、彦弼辈骄横益甚,累日前与继筠同入,辄于殿东令小儿歌以侑酒,令人惊骇。”
对曰:“臣必知其然;兹事失之于初。
当正旦立功之时,但应以官爵、田宅、金帛酬之,不应听其出入禁中。
此辈素无知识,数求入对,或僭易荐人,稍有不从,则生怨望;况惟知嗜利,为敕使以厚利雇之,令其如此耳。
崔胤本留卫兵,欲以制敕使也,今敕使、卫兵相与为一,将若之何!汴兵若来,必与岐兵斗于阙下,臣窃寒心。”
上但愀然忧沮而已。
[27]九月癸丑(初五),昭宗紧急召见韩,对他说:“听说朱全忠想要来京师清除朕身边的恶人,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