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茂皮豹子封敕文吕罗汉孔伯恭《北史》列传第二十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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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史 - 列传第二十五

北史

列传第二十五

韩茂 皮豹子 封敕文 吕罗汉 孔伯恭 田益宗 孟表 奚康生 杨大眼崔延伯 李叔仁

韩茂,字元兴,安定安武人也。

父耆字黄耇,永兴中,自赫连屈丐来降,位常山太守,假安武侯,仍居常山之九门。

卒,赠泾州刺史,谥曰成。

茂年十七,膂力过人,尤善骑射。

明元曾亲征丁零翟猛,茂为中军执幢。

时大风,诸军旌旗皆偃仆,茂于马上持幢,初不倾倒。

帝异而问之,谓左右曰:“记之。”

寻征诣行在所,以为武贲郎将。

后从太武讨赫连昌,大破之,以功赐爵蒲一陰一子,迁侍辇郎。

又从破统万,平平凉,当茂所冲,莫不应弦而殪。

拜内侍长,进爵九门侯。

后从征蠕蠕,频战大捷。

与乐平王丕等伐和龙,茂为前锋都将,战功居多。

迁司卫监,录前后功,拜散骑常侍、殿中尚书,进爵安定公。

从破薛永宗、盖吴,转都官尚书。

从车驾南征,拜徐州刺史。

还,拜侍中、尚书左仆射。

文成践阼,拜尚书令,加侍中、征南大将军。

茂沈毅笃实,虽无文学,每议论合理,为将善于抚众,勇冠当世,为朝廷所称。

太安二年,领太子少师。

卒,赠泾州刺史,安定王,谥曰桓。

长子备,字延德,赐爵行唐侯,历太子庶子、宁西将军,典游猎曹,加散骑常侍。

袭爵安定公、征南大将军。

卒,赠雍州刺史。

谥曰简。

备弟均,字天德,少善射,有将略。

初为中散,赐爵范一陽一子,迁金部尚书,加散骑常侍。

兄备卒,无子,均袭爵安定公、征南大将军。

历定、青、冀三州刺史,甚有誉。

广阿泽在定、冀、相三州界,土旷人稀,多有寇盗,乃置镇以静之。

以均在冀州,劫盗止息,除大将军、广阿镇大将,加都督三州诸军事。

均清身率下,禁断一奸一邪,于是赵郡屠各、西山丁零聚一党一山泽以劫害为业者,均皆诱慰追捕,远近震跼。

先是,河外未宾,人多去就,故权立东青州,为招怀之本。

新附人咸受优复,然旧人一奸一逃者,多往投焉。

均表陈非便,朝议罢之。

后均所统,劫盗颇起,献文诏书让之。

又以五州人户殷多,编籍不实,诏均检括,出十余万户。

复授定州刺史,百姓安之。

卒。

谥康公。

皮豹子,渔一陽一人也。

少有武略。

泰常中,为中散。

太武时,为散骑常侍,赐爵新安侯,又拜选部尚书。

后除开府仪同三司,进爵淮一陽一公,镇长安,坐盗官财,徙于统万。

真君三年,宋将裴方明等侵南秦王杨难当,遂陷仇池。

太武征豹子,复其爵位,寻拜使持节、仇池镇将,督并中诸军与建兴公古弼等分命诸将,十道并进。

四年正月,豹子进击乐乡,大破之。

宋使其秦州刺史胡崇之镇仇池,至汉中,闻官军已西,惧不敢进。

豹子与司马楚之至浊水,击禽崇之,尽虏其众。

仇池平。

未几,诸氐复推杨文德为主以围仇池,古弼讨平之。

时豹子次下辨,闻围解,欲还。

弼使谓豹子曰:“贼耻其负败,必求报复,不如陈兵以待之。”

豹子以为然。

寻除都督秦、雍、荆、梁、益五州诸军事,进号征西大将军、开府,仇池镇将、持节、公如故。

宋复遣杨文德、姜道盛寇浊水,别遣将青一陽一显伯守斧山,以拒豹子。

浊水城兵射杀道盛。

豹子至斧山,斩显伯,悉俘其众。

初,南秦王杨难当归命,诏送杨氏子弟诣京师。

文德以行赂得留,出奔汉中。

宋以文德为武都王,守葭芦城,招诱氐羌。

于是武都一陰一平五部氐人叛应文德,诏豹子讨之。

文德阻兵固险,以拒豹子。

文德将杨高来降,文德弃城南走,收其妻子寮属及故武都王保宗妻公主送京师。

宋白水太守郭启玄率众救文德,豹子大破之。

启玄、文德走还汉中。

兴安二年,宋遣萧道成等入汉中,别令杨文德、杨头等率氐、羌围武都。

豹子分兵将救之,闻宋人增兵益将,表状求助。

诏高平镇将苟莫干率突骑二千以赴之,道成等乃退。

征豹子为尚书,出为内都大官。

宋遣其将殷孝祖修两当城于清东,以一逼一南境。

天水公封敕文击之,不克。

诏豹子与给事中周丘等助击之。

宋瑕丘镇遣步卒五千助戍两当,豹子大破之。

追至城下,其免者千余人而已。

既而班师。

先是,河西诸胡亡匿避命,豹子讨之;不捷而还,又坐免官。

寻以前后战功复擢为内都大官。

卒,文成追惜之,赠淮一陽一王,谥曰襄。

子道明袭。

道明第八弟怀喜,文成以其名臣子,擢为侍御中散,迁侍御长。

孝文初,吐谷浑拾夤部落饥窘,侵掠浇河。

诏假平西将军、广川公,与上一党一王长孙观讨拾夤。

又以其父豹子昔镇仇池,有威信,拜使持节、侍中、都督秦、雍、荆、梁、益五州诸军事、本将军、开府、仇池镇将,假公如故。

怀喜至,申布恩惠。

夷人一大悦,酋帅率户归附。

置广业、固道二郡以居之。

征为南部尚书,赐爵南康侯。

太和元年,宋葭芦戍主杨文度遣弟鼠据仇池,诏怀喜讨鼠。

鼠弃城南走。

进次浊水,遂军于覆津。

文度将强大黑固守津道,怀喜部分将士,击大黑走之。

追奔,攻拔葭芦城,斩文度,传首京师。

诏慰勉之。

又诏于骆谷筑城,怀喜表求待来年筑城。

诏责之曰:“若不时筑,筑而不成,成而不固,以军法绳之。”

南天水人柳旃据险不顺,怀喜讨灭之。

后为豫州刺史,诏让其在州宽怠,以饮酒废事,威不禁下,遣使就州,决以杖罚。

卒,谥曰恭公。

子承宗袭。

封敕文,代人也,本姓是贲。

祖豆,位开府、冀青二州刺史、关内侯。

父灊,侍御长,赠定州刺史、章武侯,谥曰隐。

敕文始光初为中散,稍迁西部尚书,出为使持节、开府、领护西夷校尉、秦益二州刺史,赐爵天水公,镇上邽。

诏敕文征吐谷浑慕利延兄子拾归于枹罕。

众少不制,诏广川公乙乌头等二军与敕文会陇右。

军次武始,拾归夜遁,敕文引军入枹罕,虏拾归妻子及其人户,分徙千家于上邽,留乌头守桴罕。

金城边冏,天水梁会谋反,据上邽东城南城,攻一逼一西城。

敕文先已设备,贼乃退。

冏、会复攻城,氐、羌一万屯南岭,休官、屠各及杂户二万余人屯北岭,为冏等形援。

敕文设奇兵大破之,斩冏。

众复推梁会为主。

安丰公闾根率军助敕文,敕文又表求助,未及报。

梁会欲谋逃遁。

先是敕文掘重堑于东城之外,几断贼走路。

夜半,会乃飞梯腾堑而走。

敕文先严兵于堑外,拒斗,从夜至旦。

敕文谋于众曰:“困兽犹斗,而况于人。”

乃以白武幡宣告贼众,若能归降,原其生命,应时降者六百余人。

会知人心沮坏,于是分遁。

敕文纵骑腾蹑,死者太半。

略一陽一王元达因梁会之乱,聚一党一攻城,招引休官、屠各之众,推天水休官王官兴为秦地王。

敕文与临淮公莫真讨破之。

天安元年卒,长子万护让爵于弟翰。

于时让者唯万护及元氏侯赵辟恶子元伯让其弟次兴,朝廷义而许之。

吕罗汉,本东平寿张人也,其先石勒时徙居幽州。

祖显,字子明。

少好学,一性一廉直,乡人有忿争者皆就质焉。

慕容垂以为河间太守。

皇始初,以郡降,道武赐爵魏昌男。

拜钜鹿太守。

清身奉公,妻子不免饥寒,百姓颂之曰:“时惟府君,克清克明,缉我荒土,人胥乐生,愿寿无疆,以享长龄。”

卒官。

父温,字晞一陽一。

善书,好施,有文武才略。

位上一党一太守,有能名。

卒,赠豫州刺史、野王侯,谥曰敬。

罗汉仁厚笃慎,弱冠以武干知名。

父温之为秦州司马,罗汉随侍。

陇右氐杨难当寇上邽,镇将元意头知罗汉善射,共登西城楼令射。

难当队将及兵二十三人应弦而殪。

贼众转盛,罗汉曰:“今不出战,示敌以弱。”

意头善之,即简千余人,令罗汉出战,众皆披一靡一。

难当大惊,会太武赐难当玺书,责其跋扈,难当还仇池。

意头具以状闻,征为羽林郎。

上邽休官吕丰、屠各、王飞鹿等据险为逆,诏罗汉讨禽之。

后从征悬瓠,以功迁羽林中郎、幢将,赐爵乌程子。

及南安王余立,罗汉犹典宿卫,文成之立,罗汉有力焉。

加龙骧将军,仍幢将,进爵野王侯,拜司卫监。

迁散骑常侍、殿中尚书,进爵山一陽一公。

后为镇西将军、秦、益二州刺史。

时仇池氐、羌反,一逼一骆谷,镇将吴保元走登百顷,请援于罗汉族。

罗汉帅步骑随长孙观,掩击氐、羌大破之,贼众退散。

诏书慰勉之。

泾州人张羌郎聚众千人,州军讨之。

不能制,罗汉击禽之。

仇池氐、羌叛逆。

其贼帅蛩廉、苻忻等皆受宋官爵铁券。

略一陽一公伏阿奴为都将,与罗汉赴讨,所在破之,禽廉、忻等。

秦、益阻远,南连仇池,西接赤水,诸羌恃险,数为叛逆,自罗汉莅州,抚以威惠,西戎怀德,土境怗然。

孝文下诏褒美之。

征拜内都大官,听察多得其情。

卒官,谥庄公。

长子兴祖袭爵山一陽一公,后例降为侯。

孔伯恭,魏郡鄴人也。

父昭,位侍中、幽州刺中、鲁郡公。

卒,谥曰康。

伯恭以父任拜给事中,后赐爵济一陽一男,进彭城公。

献文初,宋徐州刺史薛安都以彭城内附。

宋遣将张永、沈攸之等击安都。

安都请援,献文进伯恭号镇东将军,副尚书尉元救之。

永与攸之弃船而走。

伯恭以书喻下邳、宿豫城内。

时攸之、吴喜公等率众来援下邳,屯军焦墟曲,去下邳五十余里。

伯恭密造火车攻其营,水陆俱进。

攸之等既闻将战,引军退保樊阶城。

宋宁朔将军陈显达领众溯清而上,以迎攸之;屯于睢、清合口。

伯恭率众度水,大破显达。

攸之闻显达军败,顺流退下。

伯恭从清西与攸之合战,大破之,吴喜公轻骑遁走。

乘胜追奔八十余里,军资器械虏获万计。

进攻宿豫,宋戍将鲁僧遵弃城夜遁。

又遣将孔大恆等南讨淮一陽一,宋太守崔武仲焚城南走,遂据淮一陽一。

皇兴二年,以伯恭为散骑常侍、彭城镇将、都督徐南北兗州诸军事,假东海公。

卒,赠镇东大将军、东海王,谥曰桓。

伯恭弟伯逊,袭父爵鲁郡公,位东莱镇将、东徐州刺史。

坐事免官,卒于家。

田益宗,光城蛮也。

身长八尺,雄果有将略,貌状举止,有异常蛮。

世为四山蛮帅,受制于齐。

太和十七年,遣使张超奉表归魏。

十九年,拜员外散骑常侍、都督、南司州刺史、光城县伯,食蛮邑一千户,所统守宰,任其铨置。

后以益宗既度淮北,不可仍为司州,乃于新蔡立东豫州,以益宗为刺史。

寻改封安昌县伯。

景明初,梁师寇三关,益宗遣光城太守杨兴之进至一陰一山关。

南据长风城,逆击大破之。

梁建宁太守黄天赐筑城赤亭,复遣其将黄公赏屯于漴城,与长风相持。

益宗命安蛮太守梅景秀与兴之掎角击讨。

破之,获其二城。

上表陈攻取之术。

宣武纳之,遣镇南将军元英攻义一陽一。

益宗遣其息鲁生断梁人粮运,破梁戍主赵文兴,仓米运舟,焚烧荡尽。

时乐口已南,郢、豫二州诸县皆没于梁,唯有义一陽一而已。

梁招益宗以车骑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、五千户郡公。

当时安危在益宗去就,而益宗守节不移,郢、豫克平,益宗力也。

益宗年稍衰老,聚敛无厌。

兵人患其侵扰,诸子及孙,竞规贿货。

部内苦之,咸言欲叛。

宣武深亦虑焉,乃遣中书舍人刘桃符宣旨慰喻,庶以安之。

桃符还,启益宗侵掠之状。

诏之曰:“闻卿息鲁生在淮南贪暴,横杀梅伏生,为尔不已,损卿诚效,可会鲁生与使赴阙,当加任使。”

鲁生久未至。

延昌中,诏以益宗为使持节、镇东将军、济州刺史,常侍如故。

帝虑其不受代,遣后将军李世哲与桃符率从袭之,奄入广陵。

益宗子鲁生、鲁贤等奔于关南,招引梁兵,光城已南,皆为梁所保。

世哲击破之,复置郡戍,以益宗还。

授征南将军、金紫光禄大夫,加散骑常侍,改封曲一陽一县伯。

益宗生长边地,不愿内荣,虽位秩崇重,犹以为恨,表陈桃符谗毁之状。

诏曰:“既经大宥,不容方更为狱。”

熙平初,益宗又表乞东豫,以招二子。

灵太后令答不许。

卒,赠征东大将军、郢州刺史,谥曰庄。

少子纂袭,位中散大夫,卒,赠东豫州刺史。

益宗长子随兴,位弋一陽一、东汝南二郡太守。

益宗兄兴祖,位江州刺史。

孟表,字武达,济北蛇丘人也。

自云本属北地,号索里诸孟。

青、徐内属后,表因事南度,仕齐为马头太守。

太和十八年,表据郡归魏,除南兗州刺史,领马头太守,赐爵谯县侯,镇涡一陽一。

后齐遣其豫州刺史裴叔业攻围六十余日,城中食尽,唯以朽革及草木皮叶为粮。

表抚循将士,戮力固守。

会镇南将军王肃救之,叔业乃退。

初,有一南人,自云姓边字叔珍,携妻息从寿春投表,未及送阙,会叔业围城。

表后察叔珍言色颇有异,即推核,乃是叔业姑兒,规为内应。

所携妻子,并亦假妄,于北门外斩之,人情乃安。

孝文嘉其诚,封汶一陽一县伯,历济州刺史、散骑常侍、光禄大夫、齐州刺史。

卒,赠兗州刺史,谥曰恭。

奚康生,河南一陽一翟人也。

本姓达奚,其先居代,世为部落大人。

祖真,柔玄镇将、内外三都大官,赐爵长进侯。

卒,赠幽州刺史,谥曰简。

康生少骁武,弯弓十石,矢异常箭,为当时所服。

太和初,蠕蠕频寇,康生为前驱军主,壮气有闻,由是为宗子队主。

从驾征钟离,驾旋济淮,五将未度,齐将据渚断津路。

孝文募破中渚贼者,以为直阁将军。

康生应募,缚筏积柴,因风放火,烧其船舰,依烟直过,飞刀乱斫,投河溺死者甚众。

乃假康生直阁将军。

后以勋除太子三校、西台直后。

吐京胡反,自号辛支王,康生为军主,从章武王彬讨之。

分为五军,四军俱败,康生军独全。

率一精一骑一千追胡至车突谷,诈为坠马,胡皆谓死,争欲取之。

康生腾骑奋矛,杀伤数十人,射杀辛支。

齐置义一陽一,招诱边人,康生复为统军,从王肃讨之。

齐将张伏护自升楼城楼,言辞不逊。

肃令康生射之,望楼射窗,扉开即入,应箭而毙。

彼人见箭,皆以为狂一弩一。

齐将裴叔业率众围涡一陽一,欲解义一陽一之急,诏遣高聪、元衍等援之,并败退。

帝乃遣康生驰往,一战大破之。

及寿春来降,遣康生领羽林千人,给龙厩马两匹,驰赴之。

破走其将桓和、陈伯之。

以功除征虏将军,封安武县男。

出为南青州刺史。

后梁郁州遣军主徐济寇边,康生破禽之。

时梁闻康生能引强弓,故特作大弓两张,长八尺,把中围尺有二寸,箭粗殆如今之长笛,送与康生。

康生便集文武,用之平射,犹有余力。

观者以为绝伦。

弓即表送,置之武库。

后梁遣都督临川王萧宏勒甲十万规寇徐州,诏授康生武卫将军,一战败之。

还京,召见宴会,赏帛千匹,赐骅骝御胡马一匹。

出为华州刺史,颇有声绩。

转泾州刺史,以辄用官炭瓦,为御史所劾,削除官爵。

寻复之。

梁直阁将军徐玄明戍郁州,杀其刺史张稷,以城内附,诏康生迎接;赐细御银缠槊一张,并枣柰果。

面敕曰:“果者果如朕心,枣者早遂朕意。”

未发间,郁州刺史复叛。

及大举征蜀,假康生安西将军,邪趣绵竹。

至陇右,宣武崩,班师。

后除相州刺史,在州以天旱令人鞭石季龙画像,复就西门豹祠祈雨,不获,令吏取豹舌。

未几,二兒暴丧,身亦遇疾,巫以为季龙、豹之祟。

征拜光禄勋,领右卫将军,与元叉同谋废灵太后。

迁河南尹,仍右卫、领左右。

与子难娶左卫将军侯刚女,即元叉妹夫也。

叉以其通姻,深相委托,三人多宿禁内,或迭出入。

叉以康生子难为千牛备身。

康生一性一粗武,言气高下。

叉稍惮之,见于颜色,康生亦微惧不安。

正光二年二月,明帝朝灵太后于西林园。

文武侍坐,酒酣迭舞。

次至康生,乃为力士舞,及于折旋。

每顾视太后,举手蹈足,嗔目颔首,为杀缚之势。

太后解其意而不敢言。

日暮,太后欲携帝宿宣光殿。

侯刚曰:“至尊已朝讫,嫔御在南,何劳留宿?”

康生曰:“至尊陛下兒,随陛下将东西,更复访问谁!”群臣莫敢应。

灵太后自起援帝臂,下堂而去;康生大呼唱万岁于后,近侍皆唱万岁。

明帝引前入阁,左右竞相排,阁不得闭。

康生夺其子难千牛刀,斫直后元思辅,乃得定。

明帝既上殿,康生时有酒势,将出处分;遂为叉所执,锁于门下。

至晓,叉不出,令侍中、黄门、仆射、尚书等十余人就康生所,讯其事。

处康生斩刑,难处绞刑。

叉与刚并在内矫诏决之。

康生如奏,难恕死从流。

难哭拜辞父。

康生忻子免死,慷慨了不悲泣。

语其子云:“我不反,死,汝何为哭也?”

有司驱一逼一,奔走赴市,时已昏暗,行刑人注刀数下,不死;于地刻截。

咸言禀叉意旨,过至苦痛。

尝食典御奚混与康生同执刀入内,亦就市绞刑。

康生久为将,及临州,多所杀戮。

而乃信向佛道,每舍居宅立寺塔,凡历四州,皆有建置。

死时年五十四。

子难年十八,以侯刚婿,得停百日,竟徙安州。

后尚书卢同为行台,叉令杀之。

康生于南山立佛图三层,先死,忽梦崩坏。

沙门有为解云:“檀越当不吉利,无人供养佛图,故崩耳。”

康生称然,竟及于祸。

灵太后反政,赠都督冀瀛沧三州诸军事、骠骑大将军、司空、冀州刺史,谥曰武贞,又追封寿张县侯。

子刚袭。

杨大眼,武都氐难当之孙也。

少骁捷,跳走如飞。

然庶孽,不为宗亲顾待,不免饥寒。

太和中,起家奉朝请。

时将南伐,尚书李冲典选征官,大眼往求焉,冲弗许。

大眼曰:“尚书不见知,听下官出一技。”

便出长绳三丈许,系髻而走,绳直如矢,马驰不及。

见者无不惊叹。

冲因曰:“千载以来,未有逸材若此者也。”

遂用为军主。

大眼顾谓同寮曰:“吾之今日,所谓蛟龙得水之秋。

自此一举,不复与诸君齐列矣。”

未几,迁统军,从车驾征宛、叶、穰、邓、九江、钟离之间,所经战阵,莫不勇冠六军。

宣武初,裴叔业以寿春内附,大眼与奚康生等率众先入,以功封安成县子。

除直阁将军,出为东荆州刺史。

时蛮酋樊秀安等反,诏大眼为别将,隶都督李崇讨平之,大眼功尤多。

妻潘氏,善骑射,自诣军省大眼。

至攻战游猎之际,潘亦戎装,齐镳并驱。

及至还营,同坐幕下,对诸寮佐,言笑自得。

大眼时指谓诸人曰:“此潘将军也。”

梁武遣其将张惠绍总率众军,窃据宿豫。

又假大眼平东将军为别将,与都督邢峦讨破之。

遂与中山王英同围钟离。

大眼军城东,守淮桥东西道。

属水泛长,大眼所绾统军刘神符、公孙祉两军夜中争桥奔退,大眼不能禁,相寻而走。

坐徙营州为兵。

永平中,追其前勋,起为试守中山内史。

时高肇征蜀,宣武虑梁人侵轶,乃征大眼为太尉长史、持节、假平南将军、东征别将,隶都督元遥,遏御淮、肥。

大眼至京师,时人思其雄勇,喜于更用,台省门巷,观者如市。

后梁将康绚于浮山遏淮,规浸寿春。

明帝加大眼光禄大夫,率诸军镇荆山,复其封邑。

后与萧宝夤俱征淮堰,不能克,遂于堰上流凿渠决水而还。

加平东将军。

大眼抚循士卒,呼为兒子,及见伤痍,为之流泣。

自为将帅,恆身先兵士,当其锋者,莫不摧拉。

南贼所遣督将,皆怀畏惧。

时传言淮、泗、荆、沔之间童兒啼者,恐之云“杨大眼至”,无不即止。

王肃弟康之初归国也,谓大眼曰:“在南闻君之名,以为眼如车轮。

及见,乃不异于人。”

大眼曰:“旗鼓相望,瞋眸奋发,足使君目不能视,何必大如车轮。”

当世推其骁果,以为关、张弗之过也。

然征淮堰之役,喜怒无常,捶挞过度,军士颇憾焉。

识者以为一性一移所致。

又为荆州刺史,常缚藁为人,衣以青布而射之。

召诸蛮渠,指示之曰:“卿等若作贼,吾政如此相杀也。”

又北淯郡尝有虎害,大眼搏而获之,斩其头县于穰市。

自是荆蛮相谓曰:“杨公恶人,常作我蛮形以射之。

又深山之虎,尚所不免。”

遂不敢复为寇盗。

在州二年,卒。

大眼虽不学,恆遣人读书而坐听之,悉皆记识。

令作露布,皆口授之,而竟不多识字也。

有三子,长甑生,次领军,次征南,皆潘氏所生,咸有父风。

初,大眼徙营州,潘在洛一陽一,颇有失行。

及为中山,大眼侧生女夫赵延宝告之于大眼。

大眼怒,幽潘而杀之。

后娶继室元氏。

大眼之死也,甑生等问印绶所在。

时元始怀孕,自指其腹谓甑生等曰:“开国当我兒袭之,汝等婢子,勿有所望。”

甑生等深以为恨。

及大眼丧将还京,出于城东七里,营车而宿。

夜二更,甑生等开大眼棺,延宝怪而问焉,征南射杀之。

元怖,走入水,征南又弯弓将射之。

甑生曰:“天下岂有害母一之人。”

乃止。

遂取大眼一尸一,令人马上抱之,左右扶挟以叛。

荆人畏甑生等骁武,不敢苦追,遂奔梁。

崔延伯,博陵人也。

祖寿,于彭城陷入江南。

延伯少以武壮闻,仕齐为缘淮游军,带濠口戍主。

太和中入魏。

常为统帅,胆气绝人,兼有谋略,积劳稍进。

除征虏将军、荆州刺史,赐爵定陵男。

荆州土险,蛮左为寇,每有聚结,延伯辄自讨之,莫不摧殄。

由是穰土帖然,无敢为患。

永平中,转幽州刺史。

梁遣左游击将军赵祖悦率众偷据硖石,诏延伯为别将,与都督崔亮讨之。

亮令延伯守下蔡。

延伯与别将伊瓫生挟淮为营。

延伯遂取车轮,去辋,削锐其辐,两两接对,一揉一竹为纟亘,贯连相属,并十余道。

横水为桥,两头施大鹿卢,出没任情,不可烧斫,既断祖悦走路,又令舟舸不通。

由是梁军不能赴救,祖悦合军咸见俘虏。

于军拜征南将军、光禄大夫。

延伯与杨大眼等至自淮一陽一,灵太后幸西林园引见,谓曰:“卿等志尚雄猛,皆国之名将。

比平硖石、公私庆快,此乃卿等之功也。

但淮堰仍在,宜须预谋,故引卿等,亲一共量算,各出一图,以为后计。”

大眼对曰:“臣辄谓水陆二道一时俱下,往无不克。”

延伯曰:“既对圣颜,答旨宜实。

水南水北,各有沟渎,陆地之计,如何可前。

愚臣短见,愿圣心思水兵之勤,若给复一年,专习水战,脱有不虞,召便可用。”

灵太后曰:“卿之所言,深是宜要,当敕如请。”

二年,除并州刺史。

在州贪一污,闻于远近。

还为金紫光禄大夫,出为镇南将军,行岐州刺史,假征西将军。

赐骅骝马一匹。

正光五年秋,以往在扬州,建淮桥之勋,封当利县男,改封新丰子。

时莫折念生兄天生下陇东寇,征西将军元志为天生所禽,贼众甚盛,进屯黑水。

诏延伯为使持节、征西将军、西道都督。

行台萧宝夤与延伯结垒马嵬,南北相去百余步。

延伯曰:“今当仰为明公参贼勇怯。”

延伯选一精一兵数千,下度黑水,列阵而进,以向贼营。

宝夤率骑于水东寻原西北,以示后继。

于时贼众大盛,水西一里,营营连接。

延伯径至贼垒,扬威胁之,徐而还退。

贼以延伯众少,开营竞追,众过十倍,临水一逼一蹙。

宝夤亲观之,惧有亏损。

延伯不与其战,身自殿后,一抽一众东度,转运如神。

须臾济尽,徐乃自度。

贼徒夺气,相率还营。

宝夤大悦,谓宫属曰:“崔公,古之关、张也,今年何患不制贼。”

延伯驰见宝夤曰:“此贼非老奴敌,公但坐看。”

后日,延伯勒众而出,宝夤为后拒。

天生悉众来战,延伯身先士卒,陷其前锋。

于是骁锐竞进,大破之,俘斩十余万,追奔及于小陇。

秦贼劲强,诸将所惮,初议遣将,咸云非延伯无以定之,果能克敌。

诏授左卫将军,余如故。

于时万俟丑奴、宿勤明达等寇掠泾州。

先是卢祖迁、伊瓫生数将,皆以元志前行之始,同时发雍,从六陌道将取斑平。

志败,仍停泾部。

延伯既破秦贼,乃与宝夤率众会于安定。

甲卒十二万,铁马八千匹,军威甚盛。

时丑奴置营泾州西北七十里当原城。

时或轻骑暂来挑战,大兵未交,便示奔北。

延伯矜功负胜,遂唱议先驱。

伐木别造大排,内为锁柱,教习强兵;负而趋走,号为排城。

战士在外,辎重居中,自泾州缘原北上。

众军将出讨贼。

未战之间,有贼数百骑诈持文书,云是降簿,乞缓师。

宝夤、延伯谓其事实,逡巡未斗。

俄而宿勤明达率众自东北而至,乞降之贼从西竞下,诸军前后受敌。

延伯上马突阵,贼势摧挫,便尔逐北,径造其营。

贼本轻骑,延伯军兼步卒,兵力疲怠,贼乃乘间得入排城。

延伯军大败,死伤者将有二万。

宝夤敛军退保泾州。

延伯修缮器械,购募骁勇,复从泾州西进,去贼彭阬谷栅七里结营。

延伯耻前挫辱,不报宝夤,独出袭贼,大破之。

俄顷间平其数栅。

贼皆逃迸。

见兵人采掠,散乱不整,还来冲突,遂大奔败。

延伯中流矢,为贼所害,士卒死者万余人。

延伯善将抚,能得众心,与康生、大眼为诸将之冠。

延伯末路,功名尤重。

时大寇未平而延伯死,朝野叹惧焉。

赠使持节、车骑大将军、仪同三司、定州刺史,谥曰武烈。

李叔仁,陇西人也。

骁健有武力,前后数从征讨,以功赐爵获城乡男。

梁豫州刺史王超宗内侵,叔仁时为兼统军,隶扬州刺史薛真度。

真度遣叔仁讨超宗,大破之。

以功累迁洛州刺史,假抚军将军。

后以军功封陈郡公,又除光禄大夫、朔州刺史。

齐州广川人刘执、清河太守邵怀,聚众反,自署大行台。

诏叔仁为都督,讨平之。

除镇西将军、金紫光禄大夫,转车骑大将军、仪同三司。

邢果反于青州,叔仁为大都督,出讨于淮,失利而还。

永安三年,坐事除名,寻复官爵。

节闵帝初,加散骑常侍、开府。

后除凉州刺史。

遣使密通款于东魏,事觉见杀。

叔仁所用之槊,长大异于常槊,时人壮之。

论曰:韩茂、皮豹子、封敕文、吕罗汉、孔伯恭之为将也,皆以沈勇笃实,仁厚扶众,功成事立,不徒然矣。

与夫苟要一战之利,侥幸暂胜之名,岂同年而语也。

田益宗蛮夷荒帅,翻然效款,终于怀金曳紫,不其美欤。

孟表之致名位,不徒然也。

夫人主闻鞞鼓之响,则思将帅之臣,何则?夷难平暴,折冲御侮,为国之所系也。

奚康生等俱以熊虎之姿,奋征伐之气,亦一时之骁猛,壮士之功名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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