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光子劼弟子鸿崔亮从弟光韶叔祖《北史》列传第三十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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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史 - 列传第三十二

北史

列传第三十二

崔光子劼弟子鸿 崔亮从弟光韶 叔祖道固

崔光,清河人,本名孝伯,字长仁,孝文赐名焉。

祖旷,从慕容德南度河,居青州之时水。

慕容氏灭,仕宋为乐陵太守。

于河南立冀州,置郡县,即为东清河鄃人。

县分易,更为南平原贝丘人也。

父灵延,宋长广太守,与宋冀州刺史崔道固共拒魏军。

慕容白曜之平三齐,光年十七,随父徙代。

家贫好学,昼耕夜诵,佣书以养父母。

太和六年,拜中书博士、著作郎,与秘书丞李彪参撰国书,再迁给事黄门侍郎。

甚为孝文所知待,常曰:“孝伯才浩浩如黄河东注,固今日之文宗也。”

以参赞迁都谋,赐爵朝一陽一子。

拜散骑常侍,著作如故,兼太子少傅。

又以本官兼侍中、使持节为陕西大使,巡方省察。

所经述叙古事,因赋诗三十八篇。

还,仍兼侍中。

以谋谟之功,进爵为伯。

光少有大度,喜怒不见于色。

有毁恶之者,必善言以报,虽见诬谤,终不自申曲直。

皇兴初,有同郡二人并被掠为奴婢,后诣光求哀,光乃以二口赎免。

孝文闻而嘉之。

虽处机近,未曾留心文案,唯从容论议,参赞大政而已。

孝文每对群臣曰:“以崔光之高才大量,若无意外咎谴,二十年后当作司空。”

其见重如是。

宣武即位,正除侍中。

初,光与李彪共撰国书,太和之末,彪解著作,专以史事任光。

彪寻以罪废。

宣武居谅闇,彪上表求成《魏书》,诏许之,彪遂以白衣于秘书省著述。

光虽领史官,以彪意在专功,表解侍中、著作以让彪。

宣武不许。

迁太常卿,领齐州大中正。

正始元年夏,有典事史元显献四足四翼鸡,诏散骑侍郎赵邕以问光。

光表曰:

臣谨案《汉书·五行志》宣帝黄龙元年,未央殿路軨中雌鸡化为雄,一毛一变而不鸣不将无距。

元帝初元中,丞相府史家雌鸡伏子,渐化为雄,冠距鸣将。

永光中,有献雄鸡生角。

刘向以为鸡者小畜,主司时起居,小臣执事为政之象也,言小臣将乘君之威,以害政事,犹石显也。

竟宁元年,石显伏辜,此共效也。

灵帝光和元年,南宫寺雌鸡欲化为雄,一身皆似雄,但头冠上未变,诏以问议郎蔡邕。

邕对曰:“貌之不恭,则有鸡祸。

臣窃推之,头为元首,人君之象也。

今鸡一身已变,未至于头,而上知之,是将有其事而不遂成之象也。

若政无所改,头冠或成,为患滋大。”

是后张角作乱,称黄巾贼,遂破坏四方,疲于赋役,人多叛者。

上不改政,遂至天下大乱。

今之鸡状不同,其应颇相类矣。

向、邕并博达之士,考物验事,信而有证,诚可畏也。

臣以邕言推之,翅足众多,亦群下相扇助之象。

雏而未大,脚羽差小,亦其势尚微,易制御也。

臣闻灾异之见,皆所以示吉凶。

明君睹之而惧,乃能招福,闇主视之弥慢,所用致祸。

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春秋》、秦、汉之事多矣,此皆陛下所观者。

今或有自贱而贵,关预政事,殆亦前代君房之匹。

比者南境死亡千计,白骨横野,存有酷恨之痛,殁为怨伤之魂。

义一陽一屯师,盛夏未反;荆蛮狡猾,征人淹次。

东州转输,多往无还,百姓困穷,绞缢以殒。

北方霜降,蚕妇辍事。

群生憔悴,莫甚于今。

此亦贾谊哭叹,谷永切谏之时。

司寇行戮,君为之不一举,陛下为人父母,所宜矜恤。

国重戎战,用兵犹火,内外怨弊,易以乱离。

陛下纵一欲忽天下,岂不仰念太祖取之艰难,先帝经营劬劳也?诚愿陛下留聪明之鉴,警天地之意,礼处左右,节其贵越。

往者邓通、董贤之盛,一爱一之正所以害之。

又躬飨如罕,宴宗或阙,时应亲享郊庙,延敬诸父。

检访四方,务加休息,爰发慈旨,抚振贫瘼。

简费山池,减撤声饮,昼存政道,夜以安身。

博采刍荛,进贤黜佞,则兆庶幸甚,妖弭庆进,祯祥集矣。

帝览之大悦。

后数日而茹皓等并以罪失伏法,于是礼光逾重。

二年八月,光表曰:“去二十八日,有物出于太朽之西序,敕以示臣。

臣案其形,即《庄子》所谓‘蒸成菌’者也。

又云‘朝菌不终晦朔’。

雍门周所称“磨萧斧而伐朝菌”,指言蒸气郁长,非有根种,柔脆之质,雕殒速易,不延旬月,无拟萧斧。

又多生墟落秽湿之地,罕起殿堂高华之所。

今极宇崇丽,坛筑工密,翼朽弗加,沾濡不及,而兹菌欻构,厥状扶疏,诚足异也。

夫野木生朝,野鸟入庙,古人以为败亡之象。

然惧灾修德,咸致休庆,所谓家利而怪先,国兴而妖豫。

是故桑穀拱庭,太戊以昌;雊雉集鼎,武丁用熙。

自比鸱鹊巢于庙殿,枭鵩鸣于宫寝,菌生宾阶轩坐之正,准诸往记,信可为诫。

且东南未静,兵革不息,郊甸之内,大旱跨时,人劳物悴,莫此之甚。

承天子育者所宜矜恤。

伏愿陛下追殷二宗感变之意,侧躬耸诚,惟新圣道,节夜饮之忻,强朝御之膳,养方富之年,保金玉之一性一,则魏祚可以永隆,皇寿等于山岳。”

四年,除中书舍人。

永平元年秋,将诛元愉妾李氏,群官无敢言者。

敕光为诏,光逡巡不作,奏曰:“伏闻当刑元愉妾李,加之屠割。

妖惑扇乱,诚合此罪。

但外人窃云,李今怀妊,例待分产。

且臣寻诸旧典,兼推近事,戮至刳胎,谓之虐刑,桀、纣之主,乃行斯事。

君举必书,义无隐讳,酷而乖法,何以示后?陛下春秋已长,未有储体,皇子襁褓,至有夭失。

臣之愚识,知无不言,乞停李狱,以俟育孕。”

帝纳之。

延昌元年,迁中书监,侍中如故。

二年,宣武幸东宫,召光与黄门甄琛、广一陽一王深等并赐坐,诏光曰:“卿是朕西台大臣,当令为太子师傅。”

光起拜固辞,诏不许。

即令明帝出焉,从者十余人,敕以光为傅之意,令明帝拜光。

光又拜辞,不当受太子拜,复不蒙许。

明帝遂南面再拜。

詹事王显启请从太子拜,于是宫臣毕拜。

光北面立,不敢答拜,唯西面拜谢而出。

于是赐光绣采一百匹,琛、深各有差。

寻授太子少傅,迁右光禄大夫,侍中、监如故。

四年正月,宣武夜崩,光与侍中、领军将军于忠迎明帝于东宫,安一抚内外,光有力焉。

帝崩后二日,广平王怀扶疾入临,以母弟之亲,径至太极西庑,哀恸禁内。

呼侍中、黄门、领军二卫,云身欲上殿哭大行,又须入见主上。

诸人皆愕然相视,无敢抗对者。

光独攘衰振杖,引汉光武初崩,太尉赵熹横剑当阶,推下亲王故事,辞色甚厉。

闻者莫不称善,壮光理义有据。

怀声泪俱止,云:“侍中以古事裁我,我不敢不服。”

于是遂还,频遣左右致谢。

初,永平四年,以黄门郎孙惠蔚代光领著作。

惠蔚首尾五岁,无所厝怀。

至是,尚书令、任城王澄表光宜还史任。

于是诏光还领著作,迁特进。

以奉迎明帝功,封博平县公,领国子祭酒,诏乘步挽于云龙门出入。

寻迁车骑大将军、仪同三司。

灵太后临朝后,光累表逊位。

于忠擅权,光依附之。

及忠稍被疏黜,光并送章绶冠服茅土,表至十余上,灵太后优答不许。

有司奏追于忠及光封邑。

熙平元年二月,太师、高一陽一王雍等奏举光授明帝经。

初,光有德于灵太后。

四月,更封光平恩县侯,以朝一陽一伯转授第三子勖。

其月,敕赐羊车一乘。

时灵太后临朝,每于后园亲执弓矢,光乃表上中古妇人文章,因以致谏。

是秋,灵太后频幸王公第宅,光表谏曰:“《礼记》云:诸侯非问疾吊丧,入诸臣之家,谓之君臣为谑。

不言王后夫人,明无适臣家之义。

夫人父母在,有时归宁;亲没,使卿大夫聘。

《春秋》纪陈、宋、齐之女并为周王后,无适本国之事。

是制深于士大夫。

许嫁唁兄,又义不得,卫女思归,以礼自抑,《载驰》、《竹竿》所为作也。

汉上官皇后将废昌邑,霍光外祖也,亲为宰辅,后犹御武帷以接群臣,示男一女之别,国之大节。

伯姬待姆,安就炎燎;樊姜候命,忍赴洪流。

《传》皆缀集,以垂来训。

昨轩驾频出,幸冯翊君、任城王第。

虽渐中秋,余热尚蒸。

衡盖往还,圣躬烦倦。

左右仆侍,众过千百,扶卫跋涉,袍钾在身。

昔人称陛下甚乐,臣等至苦,或其事也。

但帝族方衍,勋贵增迁,祗请遂多,将成彝式。

陛下遵酌前王,贻厥后矩,天下为公,亿兆己任。

专荐郊庙,止决大政,辅神养和,简息游幸,则率土属赖,令生仰悦矣。”

神龟元年,光表曰:“寻石经之作,起自炎刘,昔来虽屡经戎乱,犹未大崩侵。

如闻往者刺史临州,多构图寺,官私显隐,渐加肃撤。

由是经石弥减,文字增缺。

今求遣国子博士一人堪任干事者,专主周视,驱禁田牧,制其践秽,料阅碑牒所失次第,量厥补缀。”

诏曰:“此乃学者之根原,不朽之永格,便可一依公表。”

光乃令国子博士李郁与助教韩神固、刘燮等勘校石经,其残缺,计料石功,并字多少,欲补修之。

后灵太后废,遂寝。

二年八月,灵太后幸永宁寺,躬登九层佛图。

光表谏曰:“伏见亲升上级,伫跸表刹之下,祗心图构,诚为福善,圣躬玉趾,非所践陟。

臣庶恇惶,窃谓未可。”

九月,灵太后幸嵩山佛寺,光上表谏,不从。

正光元年冬,赐光几杖衣服。

二年春,明帝亲释奠国学,光执经南面,百寮陪列。

司徒、京兆王继频上表以位让光。

四月,以光为司徒,侍中、国子祭酒、领著作如故。

光表固辞,历年终不肯受。

八月,获秃鹙于宫内,诏以示光。

光表曰:“此即《诗》所谓‘有鹙在梁’。

解云“秃鹙也”,贪恶之鸟,野泽所育,不应入于殿廷。

昔魏氏黄初中,有鹈鹕集于灵芝池,文帝下诏,以曹恭公远君子,近小人,博求贤俊,太尉华歆由此逊位而让管宁者也。

臣闻野物入舍,古人以为不善。

是以张臶恶任,贾谊忌鵩。

鹈鹕暂集而去,前王犹为至诚,况今亲入宫禁,为人所获,方被畜养,晏然不以为惧。

准诸往义,信有殊矣。

饕餮之禽,必资鱼肉,菽麦稻粱,时或飡啄,一食之费,容过斤镒。

今春夏一陽一旱,谷籴稍贵,穷窘之家,时有菜色。

陛下为人父母,抚之如伤,岂可弃人养鸟,留意于丑形恶声哉!卫侯好鹤,曹伯一爱一雁,身死国灭,可为寒心。

愿远师殷宗,近法魏祖,修德进贤,消灾集庆,放无用之物,委之川泽,取乐琴书,颐养神一性一。”

明帝览表大悦,即弃之池泽。

冬,诏光与安丰王延明议定服章。

三年六月,诏光乘步挽至东西上阁。

九月,进位太保,光又固辞。

光年耆多务,病疾稍增。

而自强不已,常在著作,疾笃不归。

四年十月,帝亲临光疾,诏断宾客,中使相望,为止声乐,罢诸游眺,拜长子励为齐州刺史。

十一月,疾甚,敕子侄等曰:“吾荷先帝厚恩,位至于此,史功不成,殁有遗恨。

汝等速可送我还宅。”

气力虽微,神明不乱,至第而薨,年七十三。

明帝闻而悲泣,中使相寻,诏给东园温明秘器、朝服一具、衣一袭、钱六十万、布一千匹、蜡匹百斤,大鸿胪监护丧事。

车驾亲临,抚一尸一恸哭,御辇还宫,流涕于路,为减常膳,言则追伤,每至光坐讲读之处,未曾不改容凄悼。

赠太傅,领尚书令、骠骑大将军、开府、冀州刺史,侍中如故。

又敕加后部鼓吹、班剑,依太保广一陽一王故事,谥文宣。

明帝祖丧建春门外,望轜哀感,儒者荣之。

初,光太和中依宫商角徵羽本音而为五韵诗,以赠李彪。

彪为十二次诗以报光。

光又为百三郡国诗以答之。

国别为卷,为百三卷焉。

光宽和慈善,不忤于物,进退沈浮,自得而已。

常慕胡广、黄琼为人,故为气概者所不重。

始领军于忠,以光旧德,事之。

元叉于光亦深宗敬。

及郭祚、裴植见杀,清河王怿遇祸,光随时俯仰,竟不匡救,于是天下讥之。

自从贵达,罕所申荐,曾启其女婿彭城刘敬徽,云敬徽为荆州五陇戍主,女随夫行,常虑寇抄,南北分张,乞为徐州长兼别驾,暂集京师。

明帝许之。

时人比之张禹。

光初为黄门则让宋弁;为中书监让汝南王悦;为太常让刘芳;为少傅让元晖、穆绍、甄琛;为国子祭酒让清河王怿、任城王澄;为车骑、仪同让江一陽一王继,又让灵太后父胡国珍,皆顾望时情,议者以为矫饰。

崇信佛法,礼拜读诵,老而逾甚。

终日怡怡,未曾恚忿。

曾于门下省昼坐读经,有鸽飞集膝前,遂入于怀。

缘臂上肩,久之乃去。

道俗赞咏诗颂者数十人。

每为沙门、朝贵请讲《维摩》、《十地经》,听者常数百人。

即为二经义疏三十余卷,识者知其疏略。

凡所为诗赋铭赞诔颂表启数百篇,五十余卷,别有集。

光子励,字彦德。

器学才德,最有父风。

举秀才,中军彭城王参军、秘书郎中,以父光为著作,固辞不拜。

后除中书侍郎。

领军将军元叉为明堂大将,以励为长史。

与从兄鸿俱有名于世。

父光疾甚,拜征虏将军、齐州刺史。

侍父疾,衣不解一带;及薨,孝明每加存慰。

光葬本乡,诏遣主书张文伯宣吊。

孝昌元年,除太尉长史,袭父爵。

建义初,遇害河一陰一。

赠侍中、卫将军、青州刺史。

励弟劼。

劼字彦玄,少清虚寡欲,好学有家风。

魏末,累迁中书侍郎。

兴和三年,兼通直散骑常侍,使于梁。

天保初,以议禅代,除给事黄门侍郎,加国子祭酒,直内省,典机密。

清俭勤慎,甚为齐文宣所知。

拜南青州刺史,有政绩。

入为秘书监、齐州大中正,迁并省度支尚书,俄授京省。

寻转五兵尚书,监国史。

台阁之中,见称简正。

武成之将禅后主,先以问劼,劼谏以为不可。

由是忤意,出为南兗州刺史。

代还,重为度支尚书、仪同三司,食文登县干。

寻除中书令,加开府,待诏文林馆,监修撰新书。

卒,赠齐州刺史、尚书左仆射,谥文贞。

初,和士开擅朝,曲求物誉,诸公因此颇为子弟干禄。

世门之胄。

多处京官,而劼二子拱、捴并为外任。

弟廓之从容谓劼曰:“拱幸得不凡,何不在省一爱一中清华之所,而并出外籓?”

劼曰:“立身来,耻以言自达。

今若进兒,与身何异!”卒无所求。

闻者莫不叹服。

劼常恨魏收书,欲更作编年纪,而才思竟不能就。

光弟敬友,本州从事。

颇有受纳,御史案之。

乃与守者俱逃。

后除梁郡太守,会遭所生忧,不拜。

敬友一精一心佛道,昼夜诵经,免丧之后,遂菜食终身。

恭宽接下,修身厉节。

自景明已降,频岁不登,饥寒请丐者,皆取足而去。

又置逆旅于肃然山南大路之北,设食以供行者。

卒于家。

弟子鸿。

鸿字彦鸾,少好读书,博综经史,稍迁尚书都兵郎中。

诏太师、彭城王勰以下公卿朝士儒学才明者三十人,议定律令于尚书上省,鸿与光俱在其中,时论荣之。

后为三公郎中,加员外散骑常侍。

延昌二年,将大考百寮,鸿以考令于体例不通,乃建议曰:“窃惟昔者为官求才,使人以器,黜陟幽明,扬清激浊。

故绩效能官,才必称位者,朝升夕进,岂拘一阶半级者哉。

二汉以降,太和以前,苟必官须此人,人称此职,或超腾升陟,数岁而至公卿,或长兼、试守称允当迁进者,披卷则人人而是,举目则朝贵皆然。

故能时收多士之誉,国号丰贤之美。

窃见景明以来考格,三年成一考,一考转一阶。

贵贱内外,万有余人,自非犯罪,不问贤愚,莫不上中,才与不肖,比肩同转。

虽有善政如黄、龚,儒学如王、郑,才史如班、马,文章如张、蔡,得一分一寸,必为常流所攀,选曹亦抑为一概,不曾甄别。

琴瑟不调,改而更张,虽明旨已行,犹宜消息。”

武帝不从。

三年,鸿以父忧解任,甘露降其庐前树。

十一月,宣武以本官征鸿。

四年,复有甘露降其京兆宅之庭树。

后迁中散大夫、高一陽一王友,仍领郎中。

正光元年,加前将军,修孝文、宣武《起居注》。

光撰魏史,徒有卷目,初未考正,阙略尤多,每云:“此史会非我世所成,但须记录时事,以待后人。”

临薨,言鸿于孝明。

五年,诏鸿以本官修缉国史。

孝昌初,拜给事黄门侍郎,寻加散骑常侍、齐州大中正。

鸿在史甫尔,未有所就。

寻卒,赠镇东将军、度支尚书、青州刺史。

鸿弱冠便有著述志。

见晋、魏前史,皆成一家,无所措意。

以刘元海、石勒、慕容俊、苻健、慕容垂、姚苌、慕容德、赫连屈孑、张轨、李雄、吕光、乞伏国仁、秃发乌孤、李皓、沮渠蒙逊、冯跋等并因世故,跨僭一方,各有国书,未有统一,鸿乃撰为《十六国春秋》,勒成百卷,因其旧记,时有增损褒贬焉。

鸿二世仕江左,故不录僭晋、刘、萧之书,又恐识者责之,未敢出行于外。

宣武闻其撰录,遣散骑常侍赵邕诏鸿曰:“闻卿撰定诸史,甚有条贯,便可随成者送至,朕当于机事之暇览之。”

鸿以其书有与国初相涉,言多失体,且既讫,不奏闻。

鸿后典起居,乃妄载其表曰:

臣闻帝王之兴也,虽诞应图箓,然必有驱除,盖所以翦彼厌政,成此乐推。

故战国纷纭,年过十纪,而汉祖夷殄群豪,开四百之业。

历文、景之怀柔蛮夏,世宗之奋扬威武,始得凉、朔同文,、越一轨。

于是谈、迁感汉德之盛,痛诸史放绝,乃钤括旧书,著成《太史》,所谓缉兹人事,光彼天时之义也。

昔晋惠不竞,华戎乱起,三帝受制于一奸一臣,二皇晏驾于非所,五都萧条,鞠为煨烬。

赵、燕既为长蛇,辽海缅成殊域,中原无主,八十余年。

遗晋僻远,势略孤微,人残兵革,一靡一所归控。

皇魏龙潜幽、代,内修德政,外抗诸伪,并、冀之人,怀宝之士,襁负而至者日月相寻。

太祖道武皇帝以神武之姿,接金行之运,应天顺人,龙飞受命。

太宗必世重光,业隆玄默。

世祖雄才力睿略,阐曜威灵,农战兼修,扫清氛秽。

岁垂四纪,而寰宇一同,百姓始得陶然苏息,欣于尧、舜之代。

自晋永宁以后,虽所在称兵,竞自尊树,而能建邦命氏,成为战国者,十有六家。

善恶兴灭之形,用兵乖会之道,亦足以垂之将来,昭明劝戒。

但诸史残缺,体例全亏,编录纷谬,繁略失所,宜审正同异,定为一书。

诚知敏谢允南,才非承祚,然《国志》、《史考》之美,窃亦辄所庶几。

始自景明之初,搜集诸国旧史,属迁京甫尔,率多分散,求诸公私,驱驰数岁。

及臣家贫禄微,唯任孤力,至于书写所资,每不周接。

暨正始元年,写乃向备。

谨于吏案之暇,草构此书,区分时事,各系本录。

稽以长历,考诸旧志,删正差谬,定为实录,商较大略,著《春秋》百篇。

至三年之末,草成九十五卷。

唯常琚所撰李雄父子据蜀时书,寻访不获,所以未及善成。

辍笔私求,七载于今。

此书本江南撰录,恐中国所无,非臣私力所能终得。

其起兵僭号,事之始末,乃亦颇有,但不得此书,惧简略不成。

久思陈奏,乞敕缘边求采,但愚贱无因,不敢轻辄。

散骑常侍、太常少卿、荆州大中正赵邕忽宣明旨,敕臣送呈,不悟九皋微志,乃得上闻。

奉敕欣惶,庆惧兼至。

今谨以所讫者附臣邕呈奏。

臣又别作《序例》一卷、《年志》一卷,仰表皇朝统括大义,俯明愚臣著录微体。

徒窃慕古人立言美意,文致疏鄙,无一可观,简御之日,伏深惭悸。

鸿意如此。

自正光以前,不敢显行其书。

自后以其伯光贵重当朝,知时人未能发明其事,乃颇传读。

然鸿经综既广,多有违谬。

至道武天兴二年,姚兴改号鸿始,而鸿以为改在元年;明元永兴二年,慕容超禽于广固,鸿又以为在元年;太常二年,姚泓败于长安,而鸿亦以为灭在元年。

如此之失,多不考正。

子子元,秘书郎。

后永安中,乃奏其父书,称:“臣亡考散骑常侍、黄门侍郎、前将军、齐州大中正鸿,正始之末,任属记言,撰缉余暇,乃刊著赵、燕、秦、夏、西凉、乞伏、西蜀等遗载,为之赞序,褒贬评论。

先朝之日,草构悉了,唯有李雄蜀书,搜索未获,阙兹一国,迟留未成。

去正光三年,购访始得,讨论适讫,而先臣弃世。

凡十六国,名为《春秋》,一百二卷,近代之事,最为备悉。

未曾奏上,弗敢宣流。

今缮写一本,敢以仰呈,乞藏秘阁,以广异家。”

子元后谋反,事发逃窜,会赦免,寻为其叔鹍所杀。

光从祖弟长文,字景翰。

少亦徙于代都,聪敏有学识。

永安中,累迁平州刺史,以老还家,专读佛经,不关世事。

卒,赠齐州刺史,谥曰贞。

子懋,字德林,徐州征东府长史。

长文从弟庠,字文序,有干用。

为东郡太守,元颢寇一逼一郡界,庠拒不从命,弃郡走还乡里。

孝庄还宫,赐爵平原伯,拜颍川太守,颇有政绩。

永熙初,除东徐州刺史。

二年,为城人王早、兰宝等所害。

后赠骠骑将军、吏部尚书、齐州刺史。

子罕袭爵,齐受禅,例降。

光族弟荣先,字隆祖。

涉历经史,州辟主簿。

子铎,有文才,位中散大夫。

铎弟觐,羽林监。

崔亮,字敬儒,清河东武城人,魏中尉琰之后也。

高祖琼,为慕容垂车骑属。

曾祖辑,南徙青州,因仕宋为太山太守。

祖修之,清河太守。

父元孙,尚书郎。

青州刺史沈文秀之叛,宋明帝使元孙讨之,为文秀所害。

亮母房携亮依其叔祖冀州刺史道固于历城,及慕容白曜平三齐,内徙桑乾为平齐人。

时年十岁,常依季父幼孙。

居贫,佣书自业。

时陇西李冲当朝任事,亮族兄光往依之,谓亮曰:“安能久事笔砚而不往托李氏也?彼家饶书,因可得学。”

亮曰:“弟妹饥寒,岂容独饱?自可观书于市,安能看人眉睫乎!”光言之于冲,冲召亮与语,因谓曰:“比见卿先人《相命论》,使人胸中无复怵迫之念。

今遂亡本,卿能记之不?”

亮即为诵之,涕泪交零,声韵不异。

冲甚奇之,迎为馆客。

冲谓其兄子彦曰:“大崔生宽和笃雅,汝宜友之;小崔生峭整清彻,汝宜敬之,二人终将大至。”

冲荐之为中书博士,转议郎,寻迁尚书二千石。

孝文在洛,欲创革旧制,选置百官,谓群臣曰:“与朕举一吏部郎,必使才望兼允者,给卿三日假。”

又一日,孝文曰:“朕已得之,不烦卿辈也。”

驿征亮兼吏部郎。

俄为太子中舍人,迁中书侍郎,兼尚书左丞。

亮虽历显任,其妻不免亲事舂簸,孝文闻之,嘉其清贫,诏带野王令。

孝明亲政,迁给事黄门侍郎,仍兼吏部郎,领青州大中正。

亮自参选事,垂将十年,廉慎明决,为尚书郭祚所委,每云:“非崔郎中选事不办。”

寻除散骑常侍,仍为黄门。

迁度支尚书,领御史中尉。

白迁都之后,经略四方,又营洛邑,费用甚广。

亮在度支,别立条格,岁省亿计。

又议修汴、蔡三渠以通边运,公私赖焉。

侍中、广平王怀以母弟之亲,左右不遵宪法,敕亮推究。

宣武禁怀不通宾客者久之。

后因宴集,怀侍亲使忿,欲陵突亮。

亮乃正色责之,即起于宣武前脱冠请罪,遂拜辞欲出。

宣武曰:“广平粗疏,向来又醉,卿之所悉,何乃如此也!遂诏亮复坐,令怀谢焉。

亮外虽方正,内亦承候时情。

宣传左右郭神安颇被宣武识遇,以弟托亮,亮引为御史。

及神安败后,因集禁中,宣武令兼侍中卢昶宣旨责亮曰:“在法官,何故受左右嘱请!”亮拜谢而已,无以上对。

转都官尚书,又转七兵,领廷尉卿,加散骑常侍。

徐州刺史元昞抚御失和,诏亮驰驿安一抚。

亮至,劾昞处以大辟,劳赉绥慰,百姓帖然。

除安西将军、雍州刺史。

城北渭水浅不通船,行人艰阻。

亮谓寮佐曰:“昔杜预乃造河梁,况此有异长河,且魏、晋之日,亦自有桥。

吾今决欲营之。”

咸曰:“水浅,不可为浮桥;泛长无恆,又不可施柱。

恐难成立。”

亮曰:“昔秦居咸一陽一,横桥度渭,以像阁道,此即以柱为桥。

今唯虑长柱不可得耳。”

会天大雨,山水暴至,浮出长木数百根,籍此为用,桥遂成立。

百姓利之,至今犹名崔公桥。

亮一性一公清,敏于断决,所在并号称职,三辅服其德政。

宣武嘉之,诏赐衣马被褥。

后纳其女为九嫔,征为太常卿,摄吏部事。

孝明初,出为定州刺史。

梁左游击将军赵祖悦率众据硖石,诏亮假镇南将军,齐王萧宝夤镇东将军,章下王融安南将军,并使持节,督诸军以讨之。

灵太后劳遣亮等,赐戎服杂物。

亮至硖石,祖悦出城逆战,大破之。

祖悦复于城外置二栅,欲拒军,亮焚击破之。

亮与李崇为水陆之期,日日进攻,而崇不至。

及李平至,崇乃进军,共平硖石。

灵太后赐亮玺书曰:“硖石既平,大势全举,淮堰孤危,自将奔遁。

若仍敢游魂,此当易以立计。

禽翦蚁徒,应在旦夕。

将军推毂所冯,亲对其事,处分经略,宜共协齐,必令得扫荡之理,尽彼遗烬也。

随便守御,及分度掠截,扼其咽喉,防塞走路,期之全获,无令漏逸。

若畏威降首者,自加蠲宥,以仁为本,任之雅算。”

以功进号镇北将军。

李平部分诸军,将水陆兼进,以讨堰贼。

亮违平节度,以疾请还,随表而发。

平表亮辄还京,失乘胜之机,阙水陆之会,今处亮死,上议。

灵太后令曰:“亮去留自擅,违我经略,虽有小捷,岂免大咎。

但吾摄御万机,庶兹恶杀,可特听以功补过。”

及平至,亮与争功禁中,形于声色。

寻除殿中尚书,迁吏部尚书。

时羽林新害张彝之后,灵太后令武官得依资入选。

官员既少,应选者多,前尚书李韶循常擢人,百姓大为怨。

亮乃奏为格制,不问士之贤愚,专以停解日月为断,虽复官须此人,停日后者终不得。

庸才下品,年月久者灼然先用。

沈滞者皆称其能。

亮外甥司空谘义刘景安书规亮曰:“殷、周以乡塾贡士,两汉由州郡荐才,魏、晋因循,又置中正。

谛观在昔,莫不审举,虽未尽美,足应十收六七。

而朝廷贡才,止求其文,不取其理。

察孝廉唯论章句,不及治道;立中正不考人才行业,空辨氏姓高下。

至于取士之途不溥,沙汰之理未一精一。

而舅属当铨衡,宜须改张易调。

如何反为停年格以限之,天下士子谁复修厉名行哉?”

亮答书曰:

汝所言乃有深致。

吾乘时徼幸,得为吏部尚书。

当其壮也,尚不如人,况今朽老,而居帝难之任。

常思同升举直,以报明主之恩;尽忠竭力,不为贻厥之累。

昨为此格,有由而然。

今已为汝所怪,千载之后,谁知我哉!可静念吾言,当为汝论之。

吾兼正六为吏部郎,三为尚书,铨衡所宜,颇知之矣。

但古今不同,时宜须异。

何者?昔有中正品其才第,上之尚书,尚书据状,量人授职,此乃与天下群贤共爵人也。

吾谓当尔之时,无遗才、无滥举矣,而当犹云十收六七。

况今日之选,专归尚书,以一人之鉴,照察天下,刘毅所云一吏部、两郎中而欲究镜人物,何异以管窥天而求其博哉!今勋人甚多,又羽林入选。

武夫崛起,不解书计,唯可彍一弩一前驱,指踪捕噬而已。

忽令垂组乘轩,求其烹鲜之效,未曾一操一刀,而使专割。

又武人至多,官员至少,不可周溥。

设令十人共一官,犹无官可授,况一人望一官,何由可不怨哉?吾近面执,不宜使武人入选,请赐其爵,厚其禄。

既不见从,是以权立此格,限以停年耳。

昔子产铸刑书以救敝,叔向讥之以正法,何异汝以古礼难权宜哉?仲尼云:“德我者《春秋》,罪我者亦《春秋》。”

吾之此指,其由是也。

但令当来君子,知吾意焉。

后甄琛、元修义、城一陽一王徽相继为吏部尚书,利其便己,踵而行之。

自是贤愚同贯,泾、渭无别。

魏之失才,从亮始也。

历侍中、太常卿、左光禄大夫、尚书右仆射。

时刘腾擅权,亮托妻刘氏,倾身事之。

故频年之中,名位隆赫。

有识者讥之。

转尚书仆射,加散骑常侍。

疽发于背,明帝遣舍人问疾,亮上表乞解仆射,诏不许。

寻卒。

诏给东园秘器,赠车骑大将军、仪同三司,谥曰贞烈。

亮在雍州,读《杜预传》,见其为八磨,嘉其有济时用,遂教人为碾。

及为仆射,奏于张方桥东堰谷水,造硙磨数十区,其利十倍,国用便之。

亮有三子,士安、士和、士泰,并强士,善于当世。

士安历尚书北部郎,卒于谏议大夫,赠左将军、光州刺史。

无子,弟士和以子乾亨继。

乾亨,武定中,尚书都兵郎中。

士和初为司空主簿。

萧宝夤之在关中,高选寮佐,以为都督府长史。

时莫折念生遣使诈降,宝夤表士和兼度支尚书为陇右行台,令入秦抚一慰,为念生所害。

士泰历给事中、司空从事中郎、谏议大夫、司空司马。

明帝末,荆蛮侵斥,以士泰为龙骧将军、征蛮别将。

事平,以功赐爵五等男。

建义初,遇害于河一陰一,赠都督、青州刺史,谥曰文肃。

了肇师袭爵。

肇师少时疏放,长遂变节,更成谨厚。

涉猎经史,颇有文思。

天平初,以通直散骑侍郎为尉劳青州使,至齐州界,为土贼崔迦叶等拘,欲一逼一与同事。

肇师执志不动,喻以祸福,贼遂舍之。

仍巡慰青部而还。

肇师以从弟乾亨同一居,事伯母甚谨。

齐文襄尝言肇师合诛,左右问其故,曰:“崔鸿《十六国春秋》述诸僭伪而不及江东。”

左右曰:“肇师与鸿别族。”

乃止。

天保初,以参定浑代礼仪,封襄城县男,仍兼中书侍郎,卒。

始鄴下有薛生者,能相人,言赵彦琛当大贵。

肇师因问己,答曰:“公门望虽高,爵位不及赵。”

终如其言。

亮弟敬默,奉朝请,卒于征虏长史,赠南一陽一太守。

子思韶。

从亮征硖石,以军功赐爵武城子,为冀州别驾。

敬默弟敬远,以其贱出,殊不经纪,论者讥焉。

光韶,亮从父弟也。

父幼孙,太原太守。

光韶事亲以孝悌。

初除奉朝请,光韶与弟光伯孪生,一操一业相侔,特相友一爱一,遂经吏部尚书李冲,让官于光伯,辞色恳至。

冲为奏闻,孝文嘉而许之。

太和二十年,以光韶为司空行参军,复请让从叔和,曰:“臣诚微贱,未登让品,属逢皇朝,耻无让德。”

和亦谦退,辞而不当。

孝文善之,遂以和为广陵王国常侍。

寻敕光韶秘书郎,掌校华林御书。

累迁青州中从事。

后为司空骑兵参军,又兼司徒户曹。

出为济州辅国府司马,刺史高植甚知之,政事多委访焉。

迁青州平东府长史。

府解,敕知州事。

光韶清直明断,吏人畏一爱一之。

入为司空从事中郎,以母老解官归养,赋诗展意,朝士属和者数十人。

久之,征为司徒谘议,固辞不拜。

光韶一性一严,声韵抗烈,与人平谈,常若震厉。

至于兄弟议论,外闻谓为忿怒,然孔怀雍睦,人少逮之。

孝庄初,河间邢杲率河北流人十余万众攻一逼一州郡,刺史元俊忧不自安。

州人乞光韶为长史以镇之。

时一陽一平路回寓居齐土,与杲潜相影响,引贼入郭,光韶临机处分,在难确然。

贼退之后,刺史表光韶忠毅,朝廷嘉之,发使慰劳。

寻为东道军司。

及元颢入洛,自河以南,莫不风一靡一。

刺史广陵王欣集文武以议所从,在坐之人,莫不失色。

光韶独抗言曰:“元颢受制梁国,称兵本朝,乱臣贼子,旷代少畴。

何但大王家事,所宜切齿。

等荷朝眷,未敢仰从。”

长史崔景茂、前瀛州刺史张烈、前郢州刺史房叔祖、征士张僧皓咸云:“军司议是。”

欣乃斩颢使。

寻征辅国将军,再迁廷尉卿。

秘书监祖莹以赃罪被劾。

光韶必欲致之重法,太尉城一陽一王徽、尚书令临淮王彧、吏部尚书李神俊、侍中李彧并势望当时,皆为莹求宽。

光韶正色曰:“朝贤执事,于舜之功,未闻其一,如何反为罪人言乎。”

其执意不回如此。

永安据乱,遂还乡里。

光韶博学强辩,尤好理论,至于人伦名教,得失之间,榷而论之,不以一毫假物。

家足于财,而一性一俭吝,衣马敝瘦,食味粗薄。

始光韶在都,同里人王蔓于夜遇盗,害其二子。

孝庄诏黄门高道穆,令加检捕,一坊之内,家别搜索。

至光韶宅,绫绢钱布匮箧充积。

议者讥其矫啬。

其家资产,皆光伯所营。

光伯亡,悉焚其契。

河间邢子才曾贷钱数万,后送还之。

光韶曰:“此亡弟相贷,仆不知也。”

竟不纳。

刺史元弼前妻,是光韶之继室兄女。

弼贪婪不法,光韶以亲情亟相非责,弼衔之。

时耻翔反于州界,弼诬光韶子通与贼连结,囚其合家,考掠非理。

而光韶与之辨争,词色不屈。

会樊子鹄为东道大使,知其见枉,理出之。

时人劝令诣樊陈谢,光韶曰:“羊舌大夫已有成事,何劳往也!”子鹄亦叹尚之。

后刺史侯深代下,疑惧,谋为不轨。

夜劫光韶,以兵胁之,责以谋略。

光韶曰:“凡起兵须有名义,使君今日举动,直是作贼耳,知复何计!”深虽恨之,敬而不敢害。

寻除征东将军、金紫光禄大夫,不起。

光韶以世道屯邅,朝廷屡变,闭门却扫,吉凶断绝。

诫子孙曰:“吾自谓立身无惭古烈,但以禄命有限,无容希世取进。

在官以来,不冒一级,官虽不达,经为九卿。

且吾平生素业,足以遗汝,官阀亦何足言也。

吾既运薄,便经三娶,而汝之兄弟各不同生。

合葬非古,吾百年之后,不须合也。

然赠谥之及,出自君恩,岂容子孙自求之也?勿须求赠。

若违吾志,如有神灵,不享汝祀。

吾兄弟自幼及老,衣服饮食未尝一片不同,至于兒女官婚,荣利之事,未尝不先以推弟。

弟顷横祸,权作松榇,亦可为吾作松棺,使吾见之。”

卒,年七十一。

孝静初,侍中贾思申启,称述光韶,诏赠散骑常侍、骠骑将军、青州刺史。

光韶弟光伯。

为青州别驾,后以族弟休临州,申牒求解。

尚书奏:“案《礼》:始封之君,不臣诸父、昆弟;封君之子,臣昆弟,不臣诸父;封君之孙,得尽臣。

计始封之君,即是世继之祖,尚不得臣,况今刺史既非世继,而得行臣吏之节,执笏称名者乎?检光伯请解,率礼不愆,谓宜许遂。”

灵太后令从之。

寻除北海太守,有司以其更满,依例奏代。

明帝诏曰:“光伯自莅海沂,清风远著,兼其兄光韶复能辞荣侍养,兄弟忠孝,宜有甄录,可更申三年,以广风化。”

后历太傅谘议参军。

节闵帝时,崔祖螭、张僧皓起逆,攻东一陽一,旬日间,众十余万。

刺史、东莱王贵平欲令光伯出城慰劳。

兄光韶争之曰:“以下官观之,非可慰喻止也。”

贵平一逼一之,不得已,光伯遂出城。

未及晓喻,为飞天矢所中,卒,赠青州刺史。

子滔,武定末殷州别驾。

修之弟道固。

道固字季坚,其母卑贱,嫡母兄攸之、目连等轻侮之。

父辑谓攸之曰:“此兒姿识,或能兴人门户,汝等何以轻之?”

攸之等遇之弥薄。

辑乃资给道固,令其南仕。

时宋孝武为徐、兗二州刺史,以道固为从事。

道固美形貌,善举止,习武事,孝武嘉之。

会青州刺史新除,过彭城,孝武谓曰:“崔道固人身如此,岂可为寒士?而世人以其偏庶侮之,可为叹息。”

刺史至州,辟为主簿。

后为宋诸王参军,被遣青州募人,长史以下并诣道固。

道固诸兄等一逼一其所生自致酒炙于客前。

道固惊起接取,谓客曰:“家无人力,老亲自执劬劳。”

诸客皆知其兄所作,咸拜其母。

母谓道固曰:“我贱,不足以报贵宾,汝宜答拜。”

诸客皆叹美道固母子,贱其诸兄。

后为冀州刺史,镇历城。

宋明帝立,徐州刺史薛安都与道固等立废帝子业弟子勋,败乃归魏。

献文帝以为南冀州刺史、清河公。

宋明帝遣说道固,以为徐州刺史,复归宋。

皇兴初,献文诏征南大将军慕容白曜讨道固,道固面缚请罪。

白曜送赴都,诏恕其死。

乃徙齐土望共道固守城者数百家于桑乾,立平齐郡于平城西北北新城,以道固为太守,赐爵临淄子。

寻徙居京城西南二百余里旧除馆之西。

延兴中卒,子景徽袭爵。

初,道固之在客邸,与薛安都、毕众敬邻馆,时以公集相见。

本既同由武达,颇结寮旧。

时安都志已衰朽,于道固疏略,而众敬每尽殷勤。

道固谓刘休宾、房法寿曰:“古人云:“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”,安都视人,殊自萧索,毕固依依也。”

景徽字文睿,卒于平州刺史,谥曰定。

子休纂袭爵。

道固兄曰连子僧祐。

僧深坐兄僧祐与沙门法秀谋反,徙薄鼻律镇。

后位南青州刺史。

元妻房氏生子伯驎、伯骥。

后薄房氏,纳平原杜氏,与俱徙。

生四子,伯凤、祖龙、祖螭、祖虬。

僧深得还之后,绝房氏,遂与杜氏及四子寓青州。

伯驎、伯骥与母房居冀州,虽往来父间,而心存母氏,孝慈之道,顿阻一门。

僧深卒,伯驎奔赴,不敢入家,寄哭寺门。

祖龙刚躁,与兄伯驎讼嫡庶,并以刀剑自卫,苦怨雠焉。

祖螭小字社客,普泰初反,尔硃仲远讨斩之。

祖虬,少好学,不驰竞。

僧深从弟和,位平昌太守。

家巨富而一性一吝,埋钱数百斛,其母李春思堇,惜钱不买。

子轨,字启则,盗钱百万,背和亡走。

后至仪同、开府铠曹参军,坐贪伪,赐死晋一陽一。

论曰:崔光风素虚远,学业深长,孝文归其才博,许其大至,明主固知臣也。

历事三朝,师训少主,不出宫省,坐致台傅,斯亦近世之所希有。

但顾怀大雅,托迹中庸,其于容身之讥,斯乃胡广所不免也。

鸿博综古今,立言为事,亦才志之士乎。

崔亮既明达从事,动有名迹,于断年之选,失之逾远,救弊未闻,终为国蠹,无苟而已,其若是乎。

光韶居雅仗正,有国士之风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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