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六十六○东林一党一议神宗万历二十一年二月,京察竣。三《明史纪事本末》○东林党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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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史纪事本末

○东林党议

卷六十六

○东林一党一议

神宗万历二十一年二月,京察竣。

三月己未,刑科给事中刘道隆论吏部稽勋司员外郎虞淳熙、兵部职方郎中杨于庭,台省交谪。

而吏部曲为解,仅议一职方主事袁黄非体。

上责吏部回奏,尚书孙

钅龙言:“淳熙臣乡人,安贫好学,非有先容之助。

于庭任西事有功,尚书石星亦言之,臣不忍以功为罪。

且既命议覆,自有异同。

惟各原其心,求归于当。

若知其无罪,以科、道之言而去之。

昧心欺君,臣不能为。”

上以不引罪,夺俸三月,考功郎中赵南星镌三秩调外,淳熙等并罢。

刘道隆以不指名,亦夺俸。

钅龙乞休,不许。

钅龙复奏曰:“人臣之罪,莫大于专权,国家之祸,莫烈于朋一党一。

夫权者,人主之一操一柄一,人臣所司谓之职掌。

吏部以用人为职,进退去留属焉,然必请旨而后行,则权固有在,不可得专也。

今以留二庶僚为专权,则无往非端矣。

以留二京职为结一党一,则无往非一党一矣。

臣任使不效,徒洁身而去,俾专权结一党一之说终不明于世,将来者且以臣为口实,又大罪也。”

因请乞骸鼻归。

先是,内计去留,先白阁臣。

钅龙及南星力矫之,王锡爵不悦。

钅龙既被谴,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王汝训,通政使魏允贞,大理寺少卿曾干亨,礼部郎中于孔兼,员外郎陈泰来,主事顾允成、张纳陛、贾岩,国子助教薛敷教俱论救。

礼部郎中何乔远、主事洪启睿复合疏言之。

孔兼、允成、敷教俱谪外。

甲子,礼部员外郎陈泰来疏曰:“臣通籍十七年,四历京察。

部权自高拱、张居正以来,尚书惟张氵、严清,选郎惟孙钅龙、陈有年颇能自立,余则唯唯呐呐,滥觞于杨魏,而扫地于刘希孟、谢廷き。

今复借拾遗荧惑圣怒,即去时之故智,将来必挈权以阿阁臣,而后为不专权;必植一党一以附阁臣,而后为不结一党一。”

上怒,降泰来。

癸未,左都御史李世达请宥泰来等。

不听。

南星、淳熙、于庭、黄各削籍。

四月辛丑,吏部尚书孙钅龙罢。

九月,吏部右侍郎赵用贤罢。

先是,用贤为检讨,生女三月,中书舍人吴之佳约以币。

及用贤谏张居正夺情削籍,之佳为御史,

过吴门,用贤往饯,不为礼,因反币,终字女蒋氏。

之佳子镇亦他娶,不相及也。

用贤负气节,素不为王锡爵所善。

镇讼之,罢用贤,之佳亦降。

户部郎中杨应宿议赵用贤绝婚非是。

行人高攀龙申救,得罪诸臣,语侵阁臣,指应宿为谄谀,应宿遂吁攀龙,并及吏部文选郎刘四科、赵南星、顾宪成等。

锡爵封应宿疏上。

闰十一月甲午,行人高攀龙上言:“大臣则孙钅龙、李世达、赵用贤去,小臣则赵南星、陈泰来、顾允成、薛敷教、张纳陛、于孔兼、贾岩斥。

近李桢、曾干亨复乞归,选司孟孔鲤又削籍矣。

中外不曰辅臣不附已,则曰近侍不利用正人。

果谓出于圣怒,则诸臣自化鲤而外,未见忤旨,何以皆至罢斥也?皇上有去邪之果断,而左右反得行其冒嫉之私,皇上有容言之盛心,而臣下反遗以拒谏之诮,为圣德累不小。”

丙申,都察院左都御史孙丕核“杨应宿激而骂,高攀龙疏而易言”。

命降应宿湖广按察司经历,攀龙揭一陽一县典史。

仍谕建言诸臣:“时事艰难,不求理财、足兵、实政,乃诬造是非。

部院公论所出,今后务持平核实。”

二十二年正月丁亥,吏部推阁臣王家屏、沈鲤、陈有年、沈一贯,左都御史孙丕扬,吏部右侍郎邓以讠赞,少詹事冯琦。

不允。

初,阁臣王家屏以谏册储罢归。

至是,上谕有“不拘资品,堪任阁臣”语,吏部遂以家屏等名上。

上览不怿,下旨诘责,以宰相奉特简,不得专擅。

吏部尚书陈有年争之,以为冢宰总宪廷推,自有故事,王家屏为相有名,若宰相不廷推,将来恐开快捷方式,因乞骸鼻。

上命驰驿还籍,以孙丕扬代之。

辛卯,以沈一贯、陈于陛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,直文渊阁。

调文选中顾宪成。

给事中卢明陬、逯中立先后疏救,上益怒。

宪成削籍,讠商明陬、中立按察司知事。

甲午,礼部郎中何乔远,奏救宪成,谪广西布政司经历。

先是,国本论起,言者皆以“早建元良”为请。

政一府惟王家屏与言者合,力请不允,放归。

申时行、王锡爵皆婉转调护,而心亦以言者为多事。

锡爵尝语宪成曰:“当今所最怪者,庙堂之是非,天下必欲反之。”

宪成曰:“吾见天下之是非,庙堂必欲反之耳!”遂不合。

然时行一性一宽平,所斥必旋加拔擢。

一贯既入相,以才自许,不为人下。

宪成既谪归,讲学于东林,故杨时书院也。

孙丕扬、邹元标、赵南星之流,蹇谔自负,与政一府每相持。

附一贯者,科、道亦有人。

而宪成讲学,天下趋之。

一贯持权求胜,受黜者身去而名益高。

此东林、浙一党一所自始也。

其后更相倾轧,垂五十年。

二十三年秋七月己卯,巡按直隶御史赵文炳劾吏部文选郎中蒋时馨幸进鬻爵。

下廷议,尚书孙丕扬代时馨辨。

丙戌,时馨削籍。

时馨贪黩,初知新喻,调嘉鱼,迁南京大理寺评事。

故为敝衣冠,从邹元标讲学,历考功、文选二司。

及被劾,请廷质。

且曰:“戎政、兵部左侍郎沈思孝庇浙江海道丁此吕,避察不得,又求少宰不得,遂同谕德刘应秋、大理右少卿江柬之等,诋李三才授赵文炳冀陷太宰而代之。”

上怒其渎辨。

甲午,逮故浙江海道副使丁此吕。

蒋时馨既斥,孙丕扬为衅由此吕,沈思孝以此吕建言不宜察。

丕扬遂上此吕访单,贪婪赃迹,虽建言无幸脱理。

命逮下狱。

对簿之日承服,朱砂一床一具等累累。

丕扬遂与思孝交恶矣。

八月,沈思孝言:“孙丕扬庇属负国。”

丕扬乞休,不允。

十一月丁丑,工部{厶贝}外郎岳元声言:“言官攻言官,大臣攻大臣,不若俱罢之。”

二十四年八月癸亥,大学士张位乞罢,不许。

时吏部尚书孙丕扬乞休,疏二十上。

言:“权官坐谋,鹰犬效力,义难再留。”

以位一党一丁此吕、沈思孝也。

上责丕扬无大臣体,宜协恭毋相抵牾。

闰八月,吏部尚书孙丕扬、右都御史兼兵部侍郎沈思孝罢。

二十七年五月丁巳,以光禄寺卿李三才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,巡抚凤一陽一。

二十九年九月戊午,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沈鲤、朱赓兼东阁大学士,值文渊阁。

时廷推九人,上已点朱国祚、冯琦,而沈一贯

密揭二臣年未及艾,曷少需之,先爰立老成者。

赓得入。

鲤先任礼部,与申时行左,请告,上不许。

吏科都给事中陈与郊因疏劾鲤,鲤求去益力。

上私语曰:“沈尚书不晓我意。”

遂有是命。

三十一年夏四月,楚王华奎与宗人华走氐 等相讦,章下礼部。

初,楚恭王隆庆初,废疾薨,遗腹宫人胡氏孳生子华奎、华璧。

或云:内官郭纶,以族人如奴产子寿儿,及弟如言妾子尤金梅所出,并入宫,长为华奎,次华璧。

仪宾汪若泉尝讦奏,事下抚、按。

王妃坚持之,乃寝。

华奎既嗣楚,华璧封宣化王。

华走氐素强御,忤王。

走氐 妻又如言女,知其详。

走氐遂盟宗人二十九人入奏:“楚先王风痹,不能御内,乃令宫婢胡氏诈为身。

临蓐时,抱妃兄王如言子为华奎,又抱妃族王如舍人王玉子为华璧,皆出于妻恭人王氏口。

王氏,如言女,故知之。

二孽皆不宜冒爵。”

章入,通政司沈子木持未上。

六月,楚王劾宗人疏亦至。

事下部。

礼部右侍郎郭正域曰:“王奏华走氐事易竟。

华走氐 奏王非恭王子,乱皇家世系,事难竟。

楚王袭封二十年,何至今始发?而又发于女子骨肉之间?王论华走氐一人,而二十九人同攻王。

果有真见,出真情否?王假,则华走氐当别论;王真,则华走氐 罪不胜诛。”

沈一贯以亲王不当勘,但当体访。

正域曰:“正域江夏人,一有偏徇,祸且不测。

非勘则楚王迹不白,各宗罪不定。

王迹勘,各宗罪,不勘,人于何服!”时正域右宗人,而辅臣沈鲤又右正域。

户部尚书赵世卿、仓场尚书谢杰、祭酒黄汝良皆谓王非假。

一时阁、部互相龃龉。

给事中姚文蔚劾郭正域故王护卫中人,修怨谋陷王。

都察院右都御史温纯劾御史于永清、给事姚文蔚,刺及沈一贯。

九月己巳,刑科都给事中杨应文、给事中钱梦皋各劾郭正域,梦皋并及次辅沈鲤。

俱不报。

上卒以王为真,而正域罢去。

寻楚府东安王英燧、武冈王华增、江夏王华煊等,请复勘假王,不听。

时票楚事皆朱赓,二沈引嫌不出。

十一月,妖书事起,沈一贯疑郭正域为之。

钱梦皋遂直指正域,且及辅臣沈鲤。

陕西道御史康丕扬将例转,内监贾忠贞语丕扬,乘妖书可免,丕扬遂起而佐之。

后归狱生光,得解。

三十三年春正月,考察京官。

时主察,当属吏部左侍郎杨时乔,辅臣沈一贯惮其方严,请以兵部尚书萧大亨主笔。

疏上,上以时乔廉直,竟属之。

时乔与都御史温纯力持公道,疏上,留中。

三月辛巳,吏部趋计疏,中旨留被察给事中钱梦皋、御史钱一鲸等。

复论:“京察科、道,不称职者甚众,岂皆不肖?必有私意。

朕不得无疑。”

盖以一贯私人被诘责也。

时乔、纯言:“察处科、道,万历二十一年科七人,道七人。

二十七年,科五人,道九人。

今议处科四人,道七人,皆参众矢公。

而圣谕严切,臣等无状,宜罢。”

上不问。

南京总督粮储尚书王基以拾遗自辨,上特留之。

夏四月,刑科给事中钱梦皋复论楚事,请削前侍郎郭正域籍,并言左都御史温纯一党一庇。

工科给事中锺兆斗例转,亦诬奏纯。

纯乞休。

大理少卿徐宗浚、吏部都给事中侯庆远、御史孔贞一等皆论梦皋违禁妄辨,吏部左侍郎杨时乔亦言之。

俱不报。

五月,侯补职方郎中刘元珍劾“沈一贯偏置私人,蒙上箝下。

钱梦皋妄奏求容,士林不齿”。

一贯、梦皋皆疏辨。

梦皋谓元珍为温纯鹰犬。

降一级,调极边。

六月,吏部员外郎贺灿然言:“被察科、道,与温纯皆当去。”

南京吏科给事中陈良训,御史萧如松、朱吾弼,各论王基、钱梦皋、锺兆斗必不可留,沈一贯结近侍,一陽一施一陰一设。

秋七月,兵部主事庞时雍直攻沈一贯欺罔误国。

于是太子太保都察院左都御史温纯致仕,钱梦皋、锺兆斗各避疾,京察始得奏。

寻谪贺灿然、庞时雍,夺朱吾弼俸,拾遗南京户部尚书王基免。

时有布衣在一贯坐,梦皋戏之曰:“昔之山人,山中之人。

今之山人,山外之人。”

布衣应声曰:“昔之给事,给黄门事。

今之给事,给相门事。”

识者噱之。

三十四年夏六月,吏科给事中陈良训、御史孙居相劾沈一贯一奸一贪。

大学士沈一贯、沈鲤并致仕。

一贯连岁乞休,疏八十上,始允。

鲤居位四载,尝列天戒民穷十事,书之于牌,每入阁,则拜祝之。

或谗鲤为咀咒,上命取臂之,曰:“此非咀咒语也。”

妖书事起,危甚,赖上知其心,得无恙。

及放归,得旨不如一贯之优。

各赐金币,鲤半之。

出都日,犹有谗其衣红袍阅边者,中官陈矩为解乃已。

孙居相夺岁俸,陈良训镌三级调外。

三十五年五月,以礼部左侍郎李廷机、南京礼部右侍郎叶向高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,直文渊阁。

又谕朱赓召旧辅王锡爵。

时顾宪成移书向高言:“近日辅相,以模棱为工,贤否溷淆。”

引张禹、胡广为戒。

廷机故出沈一贯门,人多疑之。

给事中王元翰、胡忻、曹于汴、宋一韩,御史陈宗契等,交章劾廷机。

廷机故清介,而攻之者诋为辇金奥援,御史叶永盛极辨之。

廷机伏阙辞,不允。

上下旨切责元瀚等。

秋七月,总督漕运李三才请补大僚,选科、道,用废弃。

其论废弃曰:“诸臣祗以议论意见一触当路,永弃不收,总之于皇上无忤。

今乃假主威以锢诸臣,又借忤主之名以饰主过。

负国负君,莫此为甚。”

参政姜士昌赍表入京,奏别遗一奸一,录遗逸。

遗一奸一指王锡爵、沈一贯。

朱赓又曰:“古今称廉相,必称唐杨绾、杜黄裳。

然二贤皆推贤好士,惟恐不及。

而王安石用之,驱逐诸贤,竟以祸宋。”

时李廷机有清名,故士昌规及之。

赓、廷机上疏辨,降士昌广西佥事。

御史宋焘论救,谪平定州判,加谪士昌兴安典史。

三十六年五月,礼部主事郑振光劾辅臣朱赓、李廷机大罪十有二,指一贯、赓、廷机为过去、现在、未来三身,布置接受,从风而一靡一。

上以其诬诋,谪普安州判。

九月,先是,王锡爵辞召,手疏言:“皇上于章奏一概留中,特鄙弃之,如禽鸟之音不以入耳,然下以此愈嚣。

臣谓君父至尊,必自立于无过之地。

请幡然降旨,尽除关税,召还内差,散内库之有余,济边储之不足,天下必欢呼踊跃,以颂圣德。

留中章疏,亦自有缓急。

如推补九卿,以吏部、都察院为先,庶官以科、道为急。

科、道考选久停,与其故裁抑,留不肖,以塞贤者之涂,孰若稍疏通,简新进,以决旧日之壅。

此今日揽权上策也。”

时疏甚密,而都御史李三才钩得之,泄言于众,谓锡爵以台、省为禽一兽。

于是南京户科给事中段然首论锡爵与朱赓密揭,擅权乱政。

不报。

起孙丕扬太子少保、吏部尚书。

十月壬戌,起吏部文选郎中顾宪成为南京光禄少卿,辞不至。

丙寅,工科给事中何士晋劾锦衣卫左都督王之桢为辅臣爪牙心腹,

亟宜显斥。

礼科给事中张凤彩、刑科都给事中萧近高、给事中张国儒交章纠王锡爵、朱赓。

国儒言:“台、省五十余人,共纠朱赓一奸一状,而尚书赵世卿曲媚之。”

俱不报。

十一月壬子,朱赓卒于官。

赓一性一淳谨,同乡沈一贯当国,善调护,故妖书、楚狱,其祸不蔓。

赓卒,廷机当首揆,言路益攻之。

廷机决计不出,叶向高独相,而攻廷机者未已也,遂移居演象所之尊武庙。

乞放,凡五年,至万历四十年,始得请。

寒暑闭门无履迹。

三十七年春二月丙寅,御史郑继芳劾工科右给事中王元翰贪婪不法。

元翰亦奏辨,继芳为王锡爵、申时行吐气。

初,给事中王绍徽善汤宾尹,营入阁甚急,尝语元翰曰:“公语言妙天下,即一札扬汤君,汤君且为公死,世间如汤君可恃也。”

元翰辞焉。

绍徽衔之,因嗾继芳摭元翰。

夏四月,吏科纠擅去诸臣。

初,工科给事中孙善继拜疏竟去,刘道隆继之,王元翰、顾天峻、李腾芳、陈治则各先后去。

命削善继籍,道隆等各降秩。

时南北科、道互相攻诋,至不可问。

户科给事刘文炳请召邹元标。

不报。

十二月乙丑,工部主事邵辅忠论:“总督漕运李三才,结一党一扁天下。

前图枚卜,今图总宪。

四岳荐鲧,汉臣谀莽,天下之大可忧也。”

时三才需次内台,辅忠首劾之,继以御史徐兆魁,三才奏辨。

工科给事中马从龙,御史董兆舒、彭端吾,南京工科给事中金在衡,交章为三才辨。

俱不报。

三才负才名,初为山东藩臬有声,民歌思之。

抚淮十年,方税横甚,独能捕其爪牙,以尺棰毙大盗。

三才多取多与,收采物情,用财如流水。

顾宪成之左右,誉言日至,宪成信之,亦为游扬。

三才尝晏宪成,止蔬三四色。

厥明,盛陈百味,宪成讶而问之。

三才曰:“此偶然耳!昨偶乏,即寥寥,今偶有,故罗列。”

宪成以此不疑其绮一靡一。

至是,挟纵横之术,与言者为难,公论诎之。

三十八年五月壬子,吏部主事王三善乞勘李三才。

不报。

前吏部郎中顾宪成遗书叶向高,谓“三才至廉至淡漠,勤学力行,为古醇儒,当行勘以服诸臣心”。

时给事中金士衡、段然力保三才,给事中刘时俊、兵部郎中钱き争之,纷如聚讼。

三十九年二月戊子,总督漕运李三才免。

三月,吏部尚书孙丕扬纠御史金明时倡言要挟逃察,命下都察院议处。

初,明时巡阙,劾宝坻知县王淑汴,吏部右侍郎王图子也。

及临京察,知不免,遂先发攻王图。

御史史记事论之,明时奏辨。

主事秦聚奎言:“明时论王图,在去年十二月。

丕扬论明时,在今考察先一日。

而卒之明时挠察之疏,杳乎无闻。

大臣结一党一欺君,天下大势,趋附秦人,今之丕扬,非复昔之丕扬矣。”

于是吏科都给事中曹于汴,御史汤兆京、乔允升,俱以挠察论聚奎、丕扬,奏参聚奎,并以汤宾尹等七人访单送内阁。

阁臣叶向高疏如丕扬指。

金明时以不谨免,寻以辨疏犯御讳削籍。

四月庚辰,计疏下,命秦聚奎闲住。

南京国子监祭酒汤宾尹,郎中张嘉言,主事徐大化,御史刘国缙、王绍徽、乔应甲、岳和声,降调有差。

五月,给事中朱一桂、御史徐兆魁疏称:“顾宪成讲学东林,遥执朝政,结淮抚李三才,倾动一时。

孙丕扬、汤兆京、丁元荐角胜附和,京察尽遍一党一人。”

不报。

翰林院修撰韩敬疾去。

敬先师事汤宾尹,在礼闱,越房拔为第一。

敬有时名,而好纵横之学,恣色货之好。

时攻宾尹,因及敬。

四十年二月癸未,吏部尚书孙丕扬挂冠出都。

四十一年二月辛丑,御史刘廷元劾光禄寺少卿于玉立“依附东林,风波翻覆,宜显斥”。

不报。

十月,礼科给事中亓诗教言:“今日之争,始于门户。

门户始于东林,东林倡于顾宪成,刑部郎中于玉立附焉。

宪成自贤,玉立自一奸一,贤一奸一各还其人。

而奔竞招摇,羽翼置之言路,爪牙列在诸曹,关通大内,一操一纵朝权。

顾宪成而在,宁愿见之哉?”

末刺及叶向高,向高奏辨。

四十二年八月癸卯,大学士叶向高致仕。

十一月,御史刘廷元参李三才占厂、盗皇木,结交内侍起官。

御史刘光复、给事中官应震等交章论之。

命给事中吴亮嗣往勘,亮嗣报其实,下三才舍人于理,三才寻削籍。

四十五年三月,京察,革刑部主事王之き职为民,窦子、陆大受皆被斥。

时叶向高既去,方从哲独相,庸庸无所短长。

吏部尚书郑继之主察,徐绍吉、韩浚佐之。

之き初争挺击,为韩浚所纠,部处坐以贪一污,子、大受有清一操一,持论与之き合,亦被逐。

时上于奏疏,俱留中,无所处分,惟言路一纠,其人自罢去,不待旨也。

于是台、省之势积重不返,有齐、楚、浙三方鼎峙之名,齐为亓诗教、韩浚、周永春,楚为官应震、吴亮嗣,浙为刘廷元、姚宗文,势张甚,汤宾尹辈一陰一为之主。

宾尹负才名而一婬一污,辛亥京察被斥。

至是,察典竣,韩浚以问乡人给事中张华东。

华东曰:“王之き论甚正,何为重处之?”

浚惊愕不语。

四十六年十二月,主事邹之麟夺职闲住。

之麟负才名,附给事中亓诗教、韩浚求转吏部不得,遂讦奏诗教、浚。

又擅离任,被斥。

四十七年十二月,会推阁员。

礼部左侍郎何宗彦以吏科给事中

张廷登不署名,不得预,御史薛敷教、萧毅中、左光斗、李征仪、倪应春、彭际遇、张新诏等,交章惜之。

而礼科都给事中亓诗教、兵科薛凤翔又屡驳具如延登指,各归责于辅臣方从哲。

从哲奏辨。

俱不报。

先是,国本之论起,庙堂益相水火,上颇厌恶之,斥逐相继,持论者愈坚,乃一切置之高阁。

方从哲独相七年,上喜其无能而安之。

山东赵焕为冢宰,诗教又从哲门人,故其势尤张。

已而邹之麟倡言张凤翔为选君,必以年例处姚宗文、刘廷元,齐、浙遂离。

之麟既被黜,其友夏嘉遇、魏光国、尹嘉宾、锺惺皆有才名,俱改用。

而嘉遇素洁清,亦与众共摈。

赵兴邦为兵垣,仍入礼闱,之麟、嘉遇遂纠之,并及诗教。

言路合疏纠嘉遇。

兴邦遽升京卿。

御史唐世济助嘉遇攻兴邦,而亓、赵之势衰。

时廷议所喧持者,唯禁道学一事,吏治边防,俱置不理。

泰昌元年,即万历四十八年也。

八月己酉,起邹元标为大理寺卿。

科臣扬上言:“君子小人之进退,关系国家之治乱。

然小人不退,则君子不进。”

吏部尚书周嘉谟奏列建言得罪诸臣王德完等三十三人。

于是王德完、孟养浩、锺羽正、满朝荐悉起部、寺诸官。

壬戌,以以侍读学士刘一景、韩广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,直文渊阁。

仍谕内阁,特召旧辅叶向高。

初,光宗践祚,俞月崩,未及用向高等。

熹宗既即位,乃遣行人征之。

十一月,给事中惠世扬遇灾陈言,因参大学士孙如游,荐高攀龙、刘宗周、孙居相、刘策、王之き、陆大受等。

十二月,大学士方从哲致仕。

从哲以“红丸”、“移宫”二案,台、省交章论之,至是归。

熹宗天启元年春正月,兵科给事中杨连予告回籍。

涟以“移宫”一案,御史贾继春侵之,涟因乞归。

御史马逢皋上言:“杨涟何罪,无罪即功。

功在安社稷,罪在攻大。

罪未诛,而发罪者先作楚囚之悲。

君子退,则小人进矣。”

二月,御史周宗建上言:“国家之治乱,由于议论之公私。

皇祖戊申以后,沈一贯未败之时,在朝者岂无君子?而一杂以小人,则沈鲤可逐,郭正域可芟,察典可坏,大狱可兴。

时则有钱梦皋、康丕扬为之首。

庚戌、辛亥之交,在朝者岂无君子?而一杂以小人,则大贪之淮抚可保,极险之铨佐可阿,直节可摧,清流可放。

时则有史记事、徐缙芳等为之首。

壬子、癸丑之交,在朝者岂无君子?而一杂以小人,则学差可摈,考选可排,吏、兵之诸事,可日试以为尝,考察之把持,可一网以为阱。

时则有亓诗教、赵兴邦为之首。

有如今日,三咨并下,君子进庸矣。

而臣窃为先事之虑者,以用人言之,如所引董应举、高攀龙、史孟麟、李邦华、熊明遇、魏云中等二十余人,类皆磊落奇才。

如必借此相引,积横之贪邪,亦思梯架于月旦,穷凶之丑类,尚留春一梦于余灰,将朝廷大公之盛举,翻作臣子市德之私缘,臣之所谓不得不虑也。

以“移宫”言之,如方震孺、一毛一士龙等十有余章,阐发既明。

在科臣杨涟洁志远嫌,不难听召用于他日。

台臣贾继春实心一爱一主,何妨付定论于国人。

若复侈谈羽翼,追忆几筵,欲扫疑端,愈增滋蔓,又臣之所谓不得不虑也。

臣请约言之,铨除在真品,毋容夹杂以同升;朝论在舆评,毋轻出言以佐斗。

国家要以边事为首务,毋自起室内之戈。

今日终以君德为大本,毋徒为将顺之节。”

三月,起刘宗周礼部主事,主之き刑部主事,高攀龙光禄寺丞。

八月,给奉圣夫人客氏地。

以陵工成,命叙录魏进忠。

御史王心一、马鸣起,吏科给事侯震、倪思辉、朱钦相等,先后纠之。

降调有差。

二年春正月,起吏部郎中赵南星为太常寺卿。

三月,礼科惠世扬疏参辅臣沈■:“借募兵之名,为护身之术。

一陰一使其一党一晏日华潜入大内,诱刘朝等练兵,再见江彬之事。

外戚郑

养一性一厚募死士,有违祖制。”

不听。

御史侯震亦以劾■调外。

六月,刑部尚书王纪奏劾辅臣沈■“巧能移人主之视听,力足倒天下之是非。

交结权一党一,诛锄正士。

黄台瓜词已赋,同文馆狱将兴”。

又曰:“臣指其察京,而■不肯受。

试取惠世扬、周朝瑞、魏大中、董羽宸等疏,一一读之。

则京之为京,隐括于此矣。”

上以烦言责之。

■寻予告回籍,纪革职为民。

八月,以杨涟为太常寺少卿。

兵科给事朱童蒙疏劾都御史邹元标、副都御史冯从吾建坛讲学,醵金立院之非。

标等上疏自理,上优诏答之。

工科给事郭兴治复劾,

内有“比拟妖贼”诸语。

上责其狂悖,夺俸。

于是元标、从吾五疏乞休。

元标即移家出城,遂予告,驰驿去。

翰林修撰文震孟上言勤政讲学之实,留中。

庶吉士郑曼阝疏促之,俱降调。

太仆少卿满朝荐上言:“国事颠倒,成于陛下者什之一二,成于当事大臣者十之八九。”

疏入,除籍为民。

十一月,以赵南星为都察院左都御史。

十二月,以顾秉谦、魏广微为大学士,入阁办事。

三年二月,夺御史周宗建俸。

南京御史徐世业劾宗建保举熊廷

弼。

宗建疏辨,词连郭巩,有“结交宫闱,献媚进忠”之语。

中旨切责。

冬十月,以杨涟为右佥都御史,协理院事。

四年二月,推南京吏部尚书邹元标,中旨以衰老罢之。

夏四月,吏部尚书赵南星上言:“吏部四司,惟稽勋司一人,余司皆二人,以稽勋事寡也。

然今日之稽勋,皆储为文选、考功之用,宜就近推补司官,不拘资格,一省不妨二人。”

引陆光祖调吏部吕坤、黄克念等同邑同司之例为言。

上从之。

于是南星调职方司郎中,邹维琏为稽勋,主外察。

维琏与原任主事吴羽文皆江西人,羽文遂拘旧事求去,维琏亦不敢履任。

刑科传魁疏侵之,羽文求去益坚,维琏亦上疏力辞。

魁复疏以佥都御史左光斗、吏科都给事魏大中交通故内监王安、中书汪文言。

诏下文言于狱,严讯之。

光斗上疏自理,大略谓:“魁之意,不利于稽勋有邹维琏,铨司有程国祥,吏垣有魏大中,故欲一网去之。”

且指其“冒东厂理刑傅继教为兄弟,布置窟一穴一”。

大中亦上疏辨。

得旨,命大中赴任供职。

御史袁化中、给事中甄淑相继为光斗辨。

大学士叶向高请骸鼻,疏曰:“臣十八疏乞归,皇上维时艰主忧,臣即去何安。

顾臣罪戾多矣。

即如科臣传魁所论,汪文言实臣具题。

左光斗、魏大中之善文言,尚属暧一昧,而臣之用文言,则事迹甚明。

臣取罪之故,当听公论,不敢妄辨,以滋纷纭。

耿耿愚忠,窃谓言官之讦奏,衅不可开,驾帖之人,渐不可长。

惟皇上罪臣一人,而稍宽其他,于以释官府之嫌,消缙绅之祸。”

上慰谕留之。

已而大中既莅任,复传旨诘责大中:“魁情事未明,何得赴任!”魁乃上言:“明旨不宜二三,中旨恐开旁窃。”

纠近臣以自解。

七月,大学士叶向高予告回籍。

向高再入相,政移忠贤。

同事者更希意阿旨,向高动即掣肘。

杨涟二十四罪疏上,忠贤恨刺骨。

御史林汝翥忤,群围向高第索之。

向高知时不可为,发愤决去。

疏三十三上,后得请。

左都御史高攀龙纠劾贪一污御史崔呈秀,落职回籍。

呈秀巡按淮一陽一,有狼籍声。

吏科都给事魏大中发其馈遗,攀龙因回道考察,劾罢之。

已而呈秀以魏义子起用。

冬十月朔,有事太庙,辅臣魏广微不至,魏大中纠其无礼,指称:“惟奢安不拜正朔。”

广微深衔之,上疏自辨。

御史李应升复疏纠之,谓“广微不可见乃父于地下”。

广微见疏恚甚。

广微父,魏允贞也,尝为谏官,得罪阁臣去。

降吏科都给事魏大中、吏部员外郎夏嘉遇、御史陈九畴三级,调外。

吏部尚赵南星、左都御史高攀龙乞罢,许之。

给事中沈惟炳疏救,不允,亦调外。

时推山西巡抚,南星以太常卿谢应祥沉静有为,欲以处之,言于员外夏嘉遇。

嘉遇述其意于河南道御史袁化中,化中深然之。

及化中途逢大中,告以故。

先是,应祥令嘉善,大中知其才守,遂会推焉。

陈九畴有私恨,遂论应祥昏耄,大中以门墙私之。

互相奏辨,有旨会勘。

吏部坐一台臣“论人失实”上,中旨以“比周”切责之,降大中等。

于是南星、攀龙皆引罪去。

大学士韩广力救,不听,引疾归。

已而刑部尚书乔允升,吏部侍郎陈于庭,都御史杨涟、左光斗,太常卿谢应祥,部属张光前、邹维琏,科、道袁化中,许誉卿等,一时尽黜,部署皆空。

户科给事中陶崇道上言:“诸臣各执成见,无不异同,尤望皇上尽入陶,化其畛域。

而天语频烦,责以朋比。

彼此之互异既章,水火之情形立见。

虞廷黜陟,不过贤一奸一;唐、宋末流,可为殷鉴。”

疏入,降调。

十二月,起徐兆魁为吏部左侍郎,朱童蒙、郭允厚、李春煜太仆寺少卿,徐大化、吕云鹏、孙杰大理寺寺丞,霍维华、郭兴治、杨维垣等皆科、道。

以御史梁梦环追论,复逮汪文言。

自是罗织一靡一已,杨涟、魏大中相继毙于狱。

御史李蕃疏劾辅臣朱国祯。

时韩广既去,魏广微未得为首辅,嗾蕃劾之。

五年秋八月,御史张讷请废天下书院。

杀熊廷弼。

初,杨、左事起,以“移宫”为案,但属杨、左,与顾大章等无与也。

已,复改为封疆,周朝瑞曾疏荐廷弼,而顾大

章与杨维垣相疏辨,与杨、左又无与也。

乃以封疆牵入“移宫”,于是一网尽矣。

七年八月,上崩,无嗣,遗命以信王入继大统。

诛魏忠贤、客氏,其一党一相继伏法。

冬十月,吏科都给事中陈尔翼上言:“东林余孽,扁布长安,每欲因事起衅,忧不在小。

乞敕下厂、卫,严缉禁之。”

上曰:“群臣流品,先帝澄汰已分。

朕初御极,嘉与士大夫臻平康之理,毋事揣摩形影,以滋争竞。”

十一月,户部员外王守履劾崔呈秀,荐旧辅韩广。

上以韩广清忠有执,下所司知之。

怀宗崇祯元年春正月,翰林院编修倪元璐上言:“臣入都抵抄,

凡攻崔、魏者,必引东林为并案。

一则曰“邪一党一”,再则曰“邪一党一”。

夫崔、魏而既邪一党一矣,向之劾忠贤、论呈秀者,又邪一党一乎?虚中言之,东林则亦天下之才薮也。

其所宗主者,大都秉清挺之标,而或绳人过刻;树高明之帜,而或持论太深;此之谓非中行则可,谓之非狂狷则不可。

且天下之议论,宁涉假借,而必不可不归于名义;士人之行已,宁任矫激,而必不可不准诸廉隅。

自以假借矫激深咎前人,而彪虎之徒,公然毁裂廉隅,背叛名义矣。

连篇颂德,匝地生祠。

夫颂德不已,必将劝进;生祠不已,必且嵩呼;而人犹宽之曰“无可奈何”。

嗟乎!充一无可奈何之心,又将何所不至哉!议者论以忠厚之心曲原此辈,而独持已甚之论苛责吾徒,亦所谓悖也。

今大狱之后,汤火仅存,恩论酌用。

乃任事诸臣,犹以“道学封疆”四字,持为铁案,深防报复,臣窃以为过计也。

水落石出,正人相见,总属崔、魏之异已,即可化牛、李为同心。

况年来借东林以媚崔、魏者,其人自败,不须东林报复。

若其不附崔、魏,又能攻而去之者,其人既已乔岳矣,虽百东林乌能报复哉!臣所谓方隅未化也。

韩广清忠有执,圣谕鉴知。

而廷议殊有异同,则徒以票拟熊廷弼一事耳。

夫封疆失事,累累有徒,而时议独杀一廷弼,岂平论哉!此广之所以阁笔也。

然廷弼不死于封疆而死于局面,不死于法吏而死于一奸一,则又不可谓后之人能杀廷弼,而广独不能杀之也。

词臣文震孟三月居官,昌言获罪,有人如此,雅谓千秋。

而起用之旨再下,悠谬之谈日甚,岂以其前兄从龙不逞之事乎?夫贤愚相越,古今多有,不闻柳下惠膺盗跖之诛,司马牛受向魁之罚,臣所谓正气未伸也。

总之,臣论不主调停,而主别白,不争二臣之用舍,而争一日之是非。

至于海内讲学书院,凡经逆矫旨毁拆者,俱宜葺复如故。

盖书院、生祠相为胜负,生祠毁,书院岂不当复哉!”疏入,上不纳。

御史杨维垣以词臣持论之偏,疏驳之。

元璐复上言:“维垣疏臣持论甚谬,怪臣盛称东林,以东林之尊李三才而护熊廷弼也。

然亦知东林中有首参魏忠贤之杨涟、提问崔呈秀之高攀龙乎?且当时于三才特推其挥霍之略,未尝不指之为贪。

于廷弼特未即西市之诛,未尝不坐之以辟,则犹未为失论失刑也。

今忠贤穷凶极恶,维垣犹曰“厂臣公,厂臣不一爱一钱,厂臣为国为民”,而何况三才!虎彪结交近侍,律当处斩,初拟止于削夺,维垣不闻驳正,又何况廷弼。

而以臣为谬,臣也不受也。

维垣又怪臣盛称韩广,夫舍广触婴祸之迹,加以说情罔利,已非矣。

如廷弼特票免一枭,未赦而欲用之也。

至廷弼行一贿之说,逆借为杨、左诸人追赃地耳。

维垣奈何尚守是说乎?而以臣为谬,臣不受也。

维垣又怪臣盛称文震孟,夫震孟臣不更论,即如王纪清正著声,以参沈■忤逆而谴斥,震孟则以荐王纪而降削,均得罪于逆者也。

维垣试观数年来破帽策蹇之辈,较超阶躐级之俦,孰为荣辱?自此义不明,于是畏破帽策蹇者相率为颂德生祠,希蟒玉驰驿者,遂呼父呼九千岁而不顾。

而以臣为谬,臣不受也。

维垣又怪臣盛称邹元标,夫谓都门聚讲为非宜,则可;谓元标讲学有邪谋,则不可。

逆毁书院,遂正人,箝学士大夫之口。

自元标以伪学见驱,而逆遂以真儒自命,学宫之席,俨然揖先圣为平交,使元标诸人在,岂遂至此!而以臣为谬,臣不受也。

维垣又极力洗发臣“假借矫激”四字。

夫崔、魏之世,人皆任真率一性一为颂德生祠,使有一人假借而不颂不祠,岂不犹赖是人哉!非谓东林之名义尽假借也。

东林自邹元标、王纪、高攀龙、杨涟外,如顾宪成、赵南星、冯从吾、陈大受、周顺昌、魏大中、周起元、周宗建等之真理学、真骨力、真气节、真清一操一、真吏治,岂有所矫激假借而然?而曰臣大谬,臣益不受也。

维垣以为真小人待其贯满可攻去之,崔、魏之贯满久矣,不遇圣明,谁攻去之?维垣终以无可奈何之时,为颂德生祠者解嘲。

假令呈秀舞蹈称臣于逆,诸臣亦以为不可异同而舞蹈称臣奈乎?又令逆以兵劫诸臣使从叛逆,诸臣便亦畏而从之,以为适直无可奈何之时乎?维垣又言:“今日之忠直,不当以崔、魏为对案。”

臣谓正当以崔、魏为对案也。

夫人品试之崔、魏而定矣。

有东林之人,为崔、魏所恨,必欲杀之逐之,此正人也。

有攻东林之人,虽为崔、魏所借,而劲节不阿,或逐或远,此亦正人也。

以崔、魏定邪正,譬之以明镜别妍媸。

而揭揭代逆分谤,臣愿维垣之熟计之也。”

上是之。

时元璐屡言事,大学士来宗道常曰:“渠何事多言?吾词林故事,惟香茗耳!”时谓宗道“清客宰相”。

五月,御史袁弘勋劾大学士刘鸿训“一入黄扉,扬扬自得。

浃旬之间,革职闲住无虚日。

最可异者,杨所修、贾继春、杨维垣,夹攻表里之一奸一,有功无罪而诛锄禁锢,自三臣始。

且军国大事,未暇平章,惟亟毁《要典》。

谓水火玄黄,是书为祟。

今毁矣,水火玄黄息耶战耶?未毁以前,崔、魏借之以空善类;既毁以后,鸿训又借之以殛忠良。

以暴易暴,长此安穷”!镇抚司佥书张道亦讦攻鸿训。

工科给事中颜继祖争之,且言:“道出位乱政,非重创不止。”

御史史范、高捷相继弹鸿训,鸿训寻以事罢归。

十一月庚申,会推阁员吏部侍郎成基命、礼部侍郎钱谦益等。

礼部尚书温体仁讦谦益,天启初主试浙江,贿中钱千秋,不宜枚卜。

上召廷臣及体仁、谦益于文华殿,质辨良久。

上曰:“体仁所参“神一奸一结一党一谁”也?”

曰:“谦益一党一与甚众,臣不敢尽言。

即枚卜之典,俱自谦益主持。”

吏科给事中章允儒曰:“体仁资深望轻,如纠谦益,何不先于枚卜也?”

体仁曰:“前犹冷局,今卜相事大,不得不为皇上慎用人耳。”

允儒曰:“朋一党一之说,小人以陷君子,先朝可鉴。”

上叱之,下锦衣卫狱,削籍。

礼部以钱千秋试卷呈,上责谦益,引罪而出,旋回籍,除名为民。

下千秋于刑部。

周延儒曰:“自来会推会议,皆故事,仅一二人主持,余无所言。

即言出,而祸随之矣。”

上大称善,遂停枚卜,卒用延儒。

延儒力援体仁,明年亦入政一府。

初,延儒以召对称旨,至是,枚卜,谦益必欲得之,而虑以延儒同推,势必用延儒,遂力推止之。

不知上果意在延儒,不推适滋上疑耳。

于是一党一同之疑,中于上者深。

体仁发难,而延儒助之,谦益不知也。

忽蒙召对,谦益自为枚卜定于此日。

及入见,方知有体仁疏。

体仁与谦益廷辨,体仁言如涌一泉,而谦益出不意,颇屈。

二年春正月,定逆案。

召廷臣于文华殿。

先是,御史一毛一九华劾礼部尚书温体仁有媚诗刊本。

上问体仁,体仁谓出自钱谦益诬论。

又出御史任赞化参体

仁疏,其语亵,上不怿,谪赞化于外。

御史吴言:“因温体仁前削章允儒,降房可壮、瞿式耜,今又斥任赞化,班行无色。

乞召还言官。”

不听。

三年五月,左谕德文震孟上言:“吕纯如罗织诸贤,今籍奥援,思借边才起用。

吏部尚书王永光假窃威一柄一,年例变乱祖制,考选摈斥清才。”

疏入,命指实具奏。

永光有清执,东林以其异已,给事中张国维、御史一毛一羽建等交劾之。

俱不问。

至是,震孟再纠之。

四年春正月,翰林院编修黄道周疏救钱龙锡,调外。

初,定魏、崔逆案,辅臣钱龙锡主之。

袁崇焕之狱,御史史■力谋借崇焕以报龙锡,因龙锡以罗及诸臣,周延儒、温体仁主之。

欲发自兵部,而尚书梁廷栋不敢任。

又上英察,不能遽起大狱也。

道周疏上,延儒意稍解。

时大学士韩广亦被劾归。

二月,给事中葛应斗纠御史袁弘勋、锦衣卫都督同知张道浚,通赂窃权。

命下理。

弘勋受参将胡宗明、主事赵建极贿,嘱于兵部尚书梁廷栋、吏部尚书王永光。

弘勋、道浚,皆永光所任也,俱论戍。

刑科给事中吴执御论永光诲贪崇墨,永光罢。

五月,释故大学士钱龙锡狱,戍定海卫。

龙锡出狱,周延儒即过之,极言上怒甚,挽回殊难,龙锡深德之。

未几,温体仁至,龙锡因述延儒语。

体仁曰:“上固不甚怒也。”

于是闻者谓体仁质直而延儒虚伪,然亦体仁之巧于挤延儒也。

嘉善钱士升为龙锡门生,闻体仁语,颇多之,而轻延儒,体仁遂与相结。

五年春正月,刑科给事中吴执御奏荐黄克缵、刘宗周等,御史吴彦芳奏荐李瑾、李邦华等。

上以其朋比,恶之,下彦芳、执御于理。

坐上书不以实律,杖为城旦。

六年三月,刑科都给事陈赞化劾大学士周延儒“招权纳贿、游客李元功借丛威人。

延儒尝语去辅李标事云:“上先允放,余封还原疏,上即改留。

颇有回天之力,今上羲皇上人也。”

此是何语,岂徒小人之轻泄乎!至指借停刑,以罔贿利,此固通国所共闻也”。

且引刑科给事李世祺为证。

世祺亦奏延儒有此言。

不问。

户科给事中朱文焕亦劾延儒“重荷国恩,毫无补救”。

六月,大学士周延儒罢。

始,温体仁与延儒深相结纳,延儒力援之以进。

至是,体仁将夺其位,太监王坤疏攻延儒,体仁无一语相助。

于是陈赞化屡纠延儒,即“羲皇上人”一语,穷究不已。

体仁知上意,凡与延儒为难者,必一陰一助之,而助延儒者皆诎。

延儒放归。

七年三月,召大学士何如一宠一入朝,在道屡引疾,不许。

刑科给事中黄绍杰奏言:“从来君子小人,不能并立。

如一宠一徘徊瞻顾,则次辅温体仁当知所自处矣。

自体仁为相,水旱氵存臻,盗贼满路,燮理固如是乎?秉政既久,窥旨必热。

中外诸臣,承奉其意。

用一人,则曰:“此与体仁不合也。”

行一事,则曰:“此体仁所不乐也。”

凡此,皆召变之由。

乞命体仁引咎辞位,以回天心,慰民望。”

上责其率妄,调外。

八月甲戌,石廷臣于平台,问谁堪冢宰总宪者,令各给条对。

吏部左侍郎张捷曰:“臣之所举,与众不同。”

上许之。

勋戚在殿西室,文臣在殿东室。

捷旁皇四顾,大学士王应熊目属之,诸臣觉其异。

及问所荐,则前兵部吕纯如也。

时诸臣或举郑三俊,勋戚亦如之。

或举唐世济。

捷曰:“总宪世济可,冢宰非纯如不可。”

俄入奏,力言纯如之长。

诸臣以纯如列逆案,不可。

刑科给事中姜应申言之尤力,捷失色。

上问温体仁,对曰:“谢升可。”

上是之。

应熊故善周延儒,而纯如又与延儒善者,故体仁一陰一持之。

给事中范淑泰、吴甘来交章劾王应熊、张捷同谋一党一附,计翻逆案。

乙亥,召南京吏部尚书谢升为吏部尚书,以唐世济为左都御史。

八年夏六月,刑部主事吴江,给事中何楷、宋学显,御史张■曾,各劾大学士温体仁,并及王应熊。

初,流盗陷中都,巡抚杨一鹏,巡按吴振缨被劾。

而振缨体仁乡人,曲庇之。

时何吾驺亦与应熊不合,钱士升力剂其间,得解。

秋七月,进少詹事文震孟为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。

震孟讲《春秋》称旨,既而以疾告,不允。

温体仁语之曰:“行相君矣,何避也!”至是,出特简入政一府。

十一月,大学士何吾驺、文震孟罢。

初,吾驺、震孟在直,欲以工科给事许誉卿补南京太常卿,温体仁与吏部尚书谢升难之。

升遂疏纠誉卿。

震孟自恃特简,于体仁无所依附。

尝与体仁论庶吉士郑曼阝当迁除,大拂体仁意。

至是,票升疏,止欲夺誉卿俸,体仁不肯。

震孟作色掷笔曰:“即削籍无害!”体仁夕揭上,而吾驺、震孟朝罢矣。

誉卿击有直声,沉一沦谏垣,十年不调,即是削籍。

震孟有时望,入相仅三月而龃龉同官,不竟其用。

逮庶吉士郑曼阝。

曼阝继母,大学士吴宗达女弟也。

曼阝薄于宗达,宗达尝揭其杖母妾。

震孟既忤体仁,体仁并恨郑曼阝,即以宗达所揭入告,下狱。

九年二月,吏部尚书谢升疏救陈子壮,不听。

先是,子壮以论宗秩事下狱。

巡按苏、松、常、镇御史王一鹗奏荐周延儒等,以滥及废籍,责之。

夏四月,大学士钱士升罢。

初,温体仁深结士升,其入相也,体仁凡有所为,必力推之。

如用冢宰谢升、总宪唐世济,皆体仁意,而士升成之。

体仁逐文震孟,颇引士升为主,士升亦助体仁。

至是,体仁并欲去士升,因福建右卫经历吴鲲化讦奏士升弟士晋,即拟严旨。

仍嘱林焊毋泄言,欲借弟以逐其兄也。

士升遂引归。

五月,逮滋一陽一知县成德,下锦衣狱。

德一性一刚激,入前大学士文震孟之门。

至是,连章攻温体仁,凡十上,尽发其一奸一状。

母张氏,伺体仁舆出,辄道诟之。

德移狱刑部,戍延绥。

秋七月,国子祭酒倪元璐免。

元璐与同邑左庶子丁进不合,嗾诚意伯刘孔昭讦奏也。

十一月,下左都御史唐世济于狱。

世济以边才荐故兵部尚书霍维华。

上谓维华逆案,世济蒙蔽,下刑部狱。

明年正月,霍维华戍

没。

十年春正月,常熟章从儒讦奏前礼部右侍郎钱谦益、科臣瞿式耜。

疏上,温体仁修郄,逮之下刑部狱,几殆。

谦益尝作《故太监王安祠记》,曹化淳出王安门,愤其冤,发从儒一陰一谋,立枷死。

谦益

等寻得释。

二月,逮巡按山西御史张孙振。

初,提学佥事袁继咸守官奉公,自书卷外无长物。

孙振贪秽不职,诬奏之。

贡士卫周祚等讼其冤。

命并孙振逮讯。

三月,陆文声陈“风俗之弊,皆原于士子。

太仓庶吉士张溥、前临川知县张采,倡复社以乱天下”。

命南直提学御史倪元珙核奏。

元珙因极言文声之妄。

上责其蒙饰,降光禄寺录事。

溥、采为古学以相砥砺,天下一靡一然乡风,不为政一府所悦,故朝论必苛及之。

时苏州推官周之夔,亦讦奏溥等树一党一挟持。

夏四月,兵科给事中宋学显,贵州道御史张盛■俱例转湖广、河南参议。

抚宁侯朱国弼劾温体仁,私左都御史唐世济,逐学显、盛美。

上不听。

又劾体仁受霍维华赂,令唐世济发端。

上慰谕体仁,夺国弼侯爵,世济亦戍边。

六月,大学士温体仁引疾免,赐金币,遣行人吴本泰护归。

体仁在事,诸臣攻者无虚日。

体仁与举朝为仇,其庇私一党一排异己,未尝有迹,但因事图之,使若发自上者,而主炳一陰一为所假,上竟不之疑。

八月,以薛国观为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。

十月,定东宫官属。

右谕德项煜、编修杨廷麟让左谕德黄道周。

阁臣以道周意见偏,上疏有“不如郑曼阝”之语。

寝之。

刑科给事中

冯元飚言:“道周忠足以动圣鉴,而不能得执政之心,恐天下后世有以议阁臣之得失也。”

不听。

已而道周疏劾杨嗣昌夺情,谪外。

十一年八月,南京户科给事张芳论前巡盐两淮御史史■侵帑三

十余万。

命逮■下刑部。

先是,巡盐御史张锡命忧去,遗课二十一万。

■扌耳事,尽入其家。

检讨杨士聪攻之,■诿橐锡命。

时锡命前卒,子沆奏辨,大学士钱士升拟旨罪■。

王应熊曰:“史太仆大有才,未易撄也。”

拟上,上果不听。

至是,■复奏辨,又发张芳朋一党一状,芳夺官。

十二年六月,以左懋第、袁恺、一陰一润、蔺刚中、范士髦为给事中,詹时雨、李近右、汪承诏、张绪论、杨四重为试监察御史,吴昌时等并各部主事。

昌时首选吏部。

疏上,上自手定先后,示不测。

昌时谓薛国观所为,恨之。

八月,故庶吉士郑曼阝磔于市。

先是,中书舍人许曦讦奏曼阝不孝渎伦,与温体仁疏合。

法司定罪拟辟,上命加等。

曼阝初选庶吉士,有直谏声,文震孟、黄道周皆与之游。

当时欲借曼阝以倾震孟、道周,谳驳逾重。

而曼阝居乡多不法,遂罹惨祸。

十三年夏四月,巡抚江西右佥都御史解学龙,荐举布政司都事黄道周。

上以道周一党一邪乱政,学龙徇私,俱逮下理,廷杖论戍。

户部主事叶廷秀请宽之,并杖削籍。

监生涂仲吉上言:“黄道周通籍二十载,半居坟庐。

稽古著书,一生学力,止知君亲。

虽言尝过■,而志实忠纯。

今喘一息仅存,犹读书不倦。

此臣不为道周惜,而为皇上天下万世惜也。

昔唐太宗恨魏征之面折,至欲杀而终不果。

汉武帝恶汲黯之直谏,虽远出而实优容。

皇上欲远法尧、舜,奈何出汉、唐主下!断不宜以一党一人轻议学行才品之臣也。”

通政司格之不上,仲吉并劾通政使施邦曜遏抑言路,再救道周。

上怒,下狱杖之,论戍。

六月,大学士薛国观免。

初,国观以温体仁援,得入阁。

同官六人皆罢,独国观秉政至首辅,上颇向用之。

至是,因拟谕失旨,下五府、九卿议处致仕。

刑科给事中袁恺再疏劾之,言:“国观纳贿有据。”

并及尚书傅永淳、侍郎蔡奕琛等。

遂下镇抚司讯。

初,上召国观,语及朝士婪贿。

对曰:“使厂、卫得人,朝士何敢黩货!”东厂太监王化民在侧,汗出浃背。

于是专侦其一陰一事,以及于败。

国观既削籍,吏部尚书傅永淳、南京吏部尚书朱继祚并免。

下左副都御史叶有声于狱,以通贿国观也。

时株连颇众。

十二月,国观奏辨。

不听,命入京即讯。

十四年春正月,故大学士薛国观奏辨刑科给事中袁恺诬劾,出于礼部主事吴昌时之意。

上不听。

夏四月,召前大学士周延儒、张至发、贺逢圣入朝。

至发辞不

出,逢圣不久以病遍。

初,延儒既罢,丹一陽一监生贺顺、虞城侯氏,共敛金,属太监曹化淳等营复相。

至是,得召用,主事吴昌时之力居多,延儒德之。

六月,故刑部右侍郎蔡奕琛在系上言:“去夏六月,同邑诸生倪襄,贽于庶吉士张溥之门,归语知县丁煌,夸溥大力,可立致人祸福,因言及臣旦夕必逮。

未几,而王陛彦果劾臣矣。

一里居庶常,结一党一昭权,一陰一握黜陟之一柄一,岂不异哉!”上令丁煌指证,下倪襄于狱。

既而奕琛亦劾张溥,并及故礼部侍郎钱谦益。

八月辛亥,故大学士薛国观赐死,诛中书舍人王陛彦,各籍其家。

初,国观以王陛彦通赂免官,命伺其邸,则王陛彦至,执下狱。

陛彦为吴昌时甥,临刑呼曰:“此舅氏所作,我若有言,即累名教矣。”

时国观事发于东厂,佥云昌时实启其机。

十二月甲子,戌黄道周、解学龙。

初,刑部尚书刘泽深拟道周瘴戍,再奏不允。

因上言:“道周之罪,前两疏已严矣。

至此,惟有论死。

死生之际,臣不敢不慎也。

自来论死诸臣,非封疆则贪酷,未有以建言诛者。

今以此加道周,道周无封疆贪酷之失,而有建言蒙戮之名。

于道周得矣,非我皇上覆载之量也。

且皇上所疑者一党一耳,一党一者见诸行一事。

道周具疏空言,一二臣工,始未尝不相与也。

今且短之,继而斥之,乌有所谓一党一,而烦朝廷之大法耶!去年行刑时,忽奉旨停免。

今皇上岂有积恨于道周,万一转圜动念,而臣已论定,噬脐何及?敢仍以原拟上。”

上从之。

十五年夏四月,宥马士英,起兵部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,提督凤一陽一。

士英初抚宣大,以总监王坤论罪。

至是,故太常少卿阮大铖为营救,得起用。

八月,召还黄道周,仍任少詹事。

时周延儒承上眷最深,凡上

怒莫能回,延儒能谈言微中。

先是,道周在狱,人谓必不可救。

延儒以微词解之,得减放。

至是,上偶言及岳飞,事叹曰:“安得将如岳飞者而用之?”

延儒曰:“岳飞自是名将。

然其破金人事,史或多溢辞。

即如黄道周之为人,传之史册,不免曰其不用也,天下惜之。”

上默然。

甫还宫,即传旨复官。

十六年三月,改礼部仪制主事吴昌时为吏部文选主事,署郎中事。

昌时好结纳,通司礼太监王化民等,欲转铨司。

吏部尚书郑三俊尝以问乡人徐石麒,答曰:“君子也。”

石麒遂荐于上。

盖石麒畏昌时机深,故誉之,而三俊不知。

例转给事中范士髦等四人,御史陈荩等六人。

故事,例转科一道二,文选主事吴昌时特广其数,意胁台、省,为驱除地也。

夏四月,河南道御史祀彪佳劾吴昌时紊制弄权。

山东道御史徐

殿臣、贺登选镑疏参之。

五月,吏部尚书郑三俊以荐吴昌时引咎罢,大学士周延儒放归。

给事中郝纟复劾吏部郎中吴昌时、礼部郎中周仲琏“窃权附势,纳

贿行私。

内阁票拟机密,每事先知。

总之,延儒天下之罪人,而昌时、仲琏又延儒之罪人”。

御史蒋拱宸、何纶交劾之。

七月乙卯,上自讯昌时于中左门,拷掠至折胫乃止。

征延儒听勘,延儒先荐大学士王应熊,途中密语,令先抵京。

上遣缇骑趋延儒入,侦知之。

罢应熊,寻诛昌时,赐延儒死。

初,延儒再召时,庶吉士张溥、马世奇以公论感动之,故其所举措,尽反前事。

向之所排,更援而进之,上亦虚已以听。

Ж既没,世奇远权势不入都。

延儒左右,皆昌时辈,以至于败。

倪元路曰:自神祖中叶以来,三四十年间,朝廷之局凡三变。

其始天子静摄,听臣工群类之自战,而不为之理,所谓鼠斗一穴一中,将勇者胜耳。

故其时其血玄黄,时胜时败。

其既Yan寺擅权,宵人处必胜之地,正人亦戢心搏志,而甘处不胜,不敢复言战。

宵人亦不曰战,直曰禽馘之耳。

然其时正人虽婴祸患,其心愈益喜,曰:“吾君子也。”

其后魁一柄一已振,握照虚公,百尔臣工,皆怵然不敢穷战,而一陰一制以谋。

故其时气战者败,谋战者胜,谋一陽一者败,谋一陰一者胜。

凡明主所箝以绳贪人者,宵人皆借之以正人。

其正人既祸败,即无可自解,曰:“吾君子。”

其宵人亦不靳归名君子,而但使其无救于祸败。

宵人正人,皆以不敢言一党一而一党一愈炽,一党一愈炽而国是不可问矣。

究之借以朋比,斥为伪学,窜逐禁锢,殆无虚日。

予以世患无真品望,不患无真经济耳!所谓道德事功,垂之竹帛,贞之珉石,盖乎未有睹也。

嗟乎!此后世之所以衰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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