邢群李重王坤苏太玄房千里韦氏子《太平广记》卷第三百五十一 鬼三十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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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平广记 - 卷第三百五十一 鬼三十六

太平广记

卷第三百五十一 鬼三十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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邢 群

刑部员外邢群,大中二年,以前歙州刺史居洛中,疾甚。

群素与御史朱琯善。

时琯自淮河从事罢居伊洛,病卒,而群未知。

尝昼卧,忽闻扣门者。

令视之,见琯骑而来,群即延入坐。

先是群闻琯病,及见来,甚喜,曰:“向闻君疾,亦无足忧。”

琯曰:“某尝病,今则愈矣。

然君之疾,亦无足忧,不一二日,当闻耳。

“言笑久之,方去。

琯访群之时,乃琯卒也。

(出《宣室志》)

在刑部担任员外郎官职的邢群,在唐宣宗大中二年时因前任歙州刺史的关系住在洛中。

有一次,他得了重病在家中休养。

那时,他和当御史的朱琯是好朋友。

邢群生病的时候,朱琯已经被免去了淮海从事的官位在伊水洛水一带,不久就病死了,可是邢群并不知道好友朱琯的死讯。

有一天,邢群在家里躺着,忽然听见敲门声,让人开门看,原来是朱琯骑马来到门前,邢群非常高兴地请朱琯进屋坐下。

邢群曾听说朱琯生了病,现在见他来了很高兴地说:“听说你曾生了病,看你现在这样,我就无忧无虑了。”

朱琯说,“我是生过病,现在已经好了。

你这个病也不用愁,一两天就会痊愈的。”

两个人谈笑了半天,朱琯才告辞。

事后才知道,朱琯来看过邢群的时候,正是他刚刚死去的时候。

李 重

大中五年,检校郎中知盐铁河一陰一院事李重罢职,居河东郡。

被疾,旬日益甚,沈然在榻。

一夕,告其仆曰:“我病不能起矣。”

即令扃键其门。

忽闻庭中窣然有声,重视之,见一人衣绯,乃河西令蔡行己也。

又有一人,衣白叠衣,在其后。

重与行己善,即惊曰:“蔡侍御来。”

因命延上,与白衣者俱坐。

顷之,见行己身渐长,手足口鼻,亦随而大焉。

细视之,乃非行己也。

重心异也,然因以侍御呼焉,重遂觉身稍可举,即负壁而坐,问曰:“某病旬月矣,今愈甚。

得不中于此乎?其人曰:“君之疾当间矣。”

即指白衣者:“吾之季弟,善卜。”

乃命卜重。

白衣者于袖中出一小木猿,置榻上。

既而其猿左右跳踯,数四而定。

白衣者曰:“卦成矣,郎中之病,固无足忧。

当至六十二,然亦有灾。”

重曰:“侍御饮酒乎?”

曰:“安敢不饮。”

重遂命酒,以杯置于前。

朱衣者曰:“吾自有饮器。”

乃于衣中出一杯,初似银,及既酌,而其杯翻翻不定。

细视,乃纸为者。

二个各尽二杯,已而收其杯于衣中。

将去,又诫重曰:“君愈之后,慎无饮酒,祸且及矣。”

重谢而诺之,良久遂去。

至庭中,乃无所见,视其外门,扃键如旧。

又见其榻前,酒在地,盖二鬼所饮也。

重自是病愈,既而饮酒如初,其年,谪为杭州司马。

(出《宣室志》)

唐宣宗大中五年时,李重被免去了检校郎中、知盐铁和河一陰一院事等本、兼各职,住在河东郡(今山西蒲州)。

有一次他生了病,十多天以后病情更加沉重。

一天晚上他对仆人说:“我病得起不来床 ,你去把门都关好吧。”

这时他忽然听见庭院里有动静,仔细一看,来了一位红袍的官员,原来是他的好友河西县令蔡行己,身后还跟着个穿白衣的人。

李重惊喜地说:“原来是蔡侍御到了!”说罢忙请蔡行己和那位白衣人上座。

片刻之间,只见蔡行己身材突然长高起来,手脚口鼻也随着长大。

仔细看竟不是蔡行己了。

李重心里非常奇怪,暗想:“是不是我一叫他‘蔡侍御’他就长高了呢?”

这时,又觉得自己身体不那么沉重了,就挣扎着靠墙坐了起来,向那人道:“我已经病了不少天了,现在越来越重,是不是快死了呢?”

那个高大的人说,“不,你的病该好了。”

说着指了指那个白衣人说:“这是我的小弟弟,他非常善于算卦。”

然后就让白衣人算上一卦。

白衣人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木制猿猴放在床 上,那小猿猴立刻在床 上又蹦又跳,半天才停下来。

白衣人说,“卦已算出来了,你的病不用担心,你可以活到六十二岁,但你还会有灾。”

李重说,“侍御喝点酒不?”

那人说,“喝就喝点吧。”

李重就让仆人备酒,将酒杯放在那人面前。

那人说,“我自带着酒具呢。”

说着就从身上拿出一只杯子,刚一看像是银杯,但倒上酒后,杯子晃动很厉害,再仔细看,原来是一只纸杯。

两个人各自喝了两盅酒后,那红衣人又把杯子揣回怀中。

两人将要离去时,红衣人又告诫李重说,“你病好之后,千万不要再喝酒,否则会有祸事临头。”

李重拜谢并答应一定不喝酒。

过了半天,那两个人就走了。

他们刚走到院子里,就消失了。

李重察看大门,大门仍然是锁着的。

再看床 前的地上,酒都泼在那里,这才知道喝酒的是两个鬼怪。

后来李重病愈之后,没管那一套,照样喝酒。

果然,这一年李重被贬为杭州司马。

王 坤

太原王坤,大中四年春为国子博士。

有婢轻云,卒数年矣。

一夕,忽梦轻云至榻前。

坤甚惧,起而讯之,轻云曰:“某自不为人数年矣,尝念平生时,若絷而不忘解也。

今夕得奉左右,亦幸会耳。”

坤懵然若醉。

不寤为鬼也。

轻云即引坤出门,门已扃鐍,隙中导坤而过,曾无碍。

行至衢中,步月徘徊,久之,坤忽饥,语于轻云,轻云曰:“里中人有与郎善者乎?可以诣而求食也。”

坤素与太学博士石贯善,又同里居,坤因与偕行。

至贯门,而门已键闭,轻云叩之。

有顷,阍者启扉曰:“向闻叩门,今寂无覩,何也?”

因阖扉,轻云又扣之,如是者三,阍者怒曰:“厉鬼安得辄扣吾门!”且唾且骂之。

轻白坤云:“石生已寝,固不可诣矣。

愿郎更诣他所。”

时有国子监小吏,亦同里,每出,常经其门。

吏与主月俸及条报除授,坤甚委信之,因与俱至其家。

方见启扉,有一人持水缶,注入衢中。

轻云曰:“可偕入。”

既入,见小吏与数人会食。

初,坤立于庭,以为小吏必降阶迎拜。

既而小吏不礼,俄见一婢捧汤饼登阶,轻云即殴婢背,遽仆于阶,汤饼尽覆。

小吏与妻一奴一俱起,惊曰:“中恶。”

即急召巫者,巫曰:“有一人,朱祓银印,立于庭前。”

因祭之,坤与轻云俱就坐,食已而偕去。

女巫送到门,焚纸钱于门侧。

轻云谓坤曰:“郎可偕某而行。”

坤即随出里中,望启夏而去。

至郊野数十里,见一墓,轻云曰:“此妾所居,郎可随而入焉。”

坤即俯首曲躬而入,墓口曛黑不可辨。

忽悸然惊寤,背汗股栗。

时天已晓,心恶其梦,不敢语于人。

是日,因召(明钞本“召”作“访”。

)石贯。

既坐,贯曰:“昨夕有鬼扣吾门者三,遣视之,寂无所覩。”

至晓,过小吏,则有焚纸钱迹,即立召小吏,讯其事。

小吏曰:“某昨夕方会食,忽有婢中恶。

巫云,鬼为祟。

由是设祭于庭,焚纸于此。”

尽与坤梦同。

坤益惧,因告妻孥。

是岁冬,果卒。

(出《宣室志》)

太原人王坤在唐宣宗大中四年春上当了国子监的忖士(学官名)。

他有个婢女名叫轻云,已经死了好几年了。

有天晚上,王坤忽然梦见轻云来到她的床 前。

王坤很害怕,就起身问她怎么回事。

轻云说:“我已离开人世好几年了,回想我活着的时候,就像被绳索捆系着身子和你难分难解。

今天我能再来到你身边,真算得上是大幸了。”

王坤被她的柔情感动得如痴如醉,竟忘了她是鬼这码事了。

轻云领着王坤往外走,虽然大门紧锁,但王坤随着轻云从门缝中一下就钻出去了。

他们一同来到街上,在月光下徘徊游荡了很久。

后来王坤忽然觉得很饿,就告诉了轻云。

轻云说:“邻里中有和你不错的朋友吧?可以去向他们要些东西吃。”

王坤想起自己和太学博士石贯挺好,又是邻里,就领着轻云来到石贯家门口,一看大门紧闭,轻云就上前敲门。

敲了半天,守门人才打开了门,一看门外没有人,奇怪地说,“我刚刚明明听见敲门,怎么没有人呢?”

说着就又把门关上了。

轻云又敲,守门人开门看还是没人。

这样反复了好几次,守门人在里面大怒地嚷叫,“哪儿来的恶鬼一再地敲我家大门?!”一面骂一面朝地上吐唾沫。

轻云就对王坤说,“你的朋友石贯已经睡了,不要找他了,我随你去找别的人家吧。”

当时,国子监里有个小官员也和王坤是邻居,王坤去时必要经过小官员的门口,小官员也常常给王坤捎来每月的薪金或文件,因此王坤很信任他。

于是王坤领着轻云一同来到那小官员家的门外,刚要敲门,见门内有个人提着水罐出门倒水,轻云对王坤说,“咱们趁此机会进去吧。”

进院以后,见那小官员正和几个朋友在一起吃饭,王坤就站在院子里,心想那小官员一定会请自己进屋一同就餐。

然而小官员根本就没看见他们。

不一会儿,有一个丫环端着食物登上台阶往屋里送,轻云就往丫环的背上打了一拳,丫环立刻摔倒在台阶上,食物洒了一地。

这时那小官员带着妻子一奴一仆从屋里跑出来,惊恐地大喊:“中了邪啦!”然后马上就请来一名巫师。

巫师看了看说,“庭院前来了一位神怪,头戴有缨穗的帽子,胸前佩着银制的官印!”于是巫师就领着大家一块祭祀祷告,轻云和王坤趁机钻进屋里坐下大吃了一顿,吃完就一块走了。

那巫师在后面送他们出门,并在大门旁烧了些纸。

轻云对王坤说,“你现在就跟我走吧。”

王坤就跟着轻云走出街道,直奔启夏门而云。

他们出城走了几十里后来到一座坟墓前,轻云说,“我就住在里面,你随我进去吧。”

王坤就低头弯腰往墓穴里钻,只见墓内一片漆黑,心里一怕,就突然惊醒了,原来刚才是一场梦。

王坤越想越怕,双腿战抖得冒冷汗,看看天已破晓,但是没敢把这恶梦告诉任何人。

这天,王坤请来他的好友石贯,石贯刚一坐下就对王坤说,“昨天夜里有个鬼三次敲我家大门,我让人去看,什么也没看见。”

到了早上王坤造访那小官员家,见他家门边有一堆烧纸钱的痕迹,我就立刻找他,问他为什么烧纸钱,小吏说:“昨晚和朋友们会餐时,忽然有个丫环中了邪,当即请来了巫师,巫师说是鬼在作怪,于是在院中进行了祭祀,又在门边烧了纸钱。”

王坤一听,这些情况和自己梦中的事完全一样,心里更加恐惧,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家里的亲人们。

这年冬天,王坤果然死了。

苏太玄

一陽一朔人苏太玄,农夫也,其妻徐氏,生三子而卒。

既葬,忽一日还家,但闻语而不见形,云:“命未合终,冥司未录。”

每至,必怜抚其子,为之纫补。

经旬月,邻仵乃知,或占卜吉凶,述善恶,一一符验,有乡人在府充职,被疾,其家请卜之。

俄顷云:“至凉风馆南,地名柘木林。

遇虎当道,不敢过,遂却回。”

卜者请逼,因请再往。

俄顷曰:“至府,见所疾已愈。”

疑其不实,遂问其所居坊曲,病人形貌。

徐氏先不曾至府,又未识病者,一一言之,无差异。

又有人来卜,谢无物奉酬,深为不足。

徐氏曰:“公家三斗粟在西房,何得称无?”

卜者请取之。

逡巡,负致其前,众皆愕然。

如此不一。

忽一旦,言帝舜发兵讨蛮,有人求至驿,助擎熟食,更一两日当远。

如期而归。

将一分细食,致夫前曰:“此饭曷若人间过军者。”

夫尝之,倍珍于他食。

又一旦泣告曰:“无端泄一陰一事,获罪被追。

此去难再还,好看儿女。”

泣别遂绝。

(出《桂林风土记》)

广西桂林一陽一朔有个叫苏太玄的农夫,他妻子徐氏生了三个儿子后死去了。

埋葬以后不久,徐氏忽然回家来了。

但是,苏太玄只能听到徐氏的声音,看不见她本人。

徐氏说,“我的一陽一寿期限未到,一陰一间不收留我。”

徐氏每一次回家来,都对自己的孩子十分疼爱,还为孩子们缝缝补补。

天长日久,邻居们就都知道了,纷纷来向徐氏求卦或问吉凶祸福,徐氏也就告诉他们,而且十分应验。

有一个在府里作事的人生了病,家人请徐氏给算一算吉凶。

不一会儿徐氏就说,“我已经走到凉风馆以南的柘木林,前面有一只猛虎挡住了去路,过不去,于是就回来了。”

病人的家人恳求徐氏再去一趟。

又过了片刻,徐氏说:“到了府里看到他的病已经好了。”

家中人还担心徐氏说的不准确,就向徐氏询问他们家的住址和病人的相貌。

徐氏生前根本没去过那病人家,也不认识病人,但说出来的情况一点也不差。

后来,又有一个人来求徐氏给占卦,并事先说明没有钱物答谢,请徐氏谅解。

徐氏说,“你们家西屋明明有三斗粮食放着,你怎么说你家什么也没有呢?”

那人说,“你说我家有粮,你就去取来好了。”

不大一会儿,徐氏果然把粮食给背来了,大家一看都十分惊讶。

有一天,徐氏突然说舜帝兴兵讨伐蛮狄,有人来求她随军作饭,一两天就能回来。

两天后徐氏果然回来了,还把一份点心给丈夫说,“你尝尝比人间犒劳军队的食物怎样?”

丈夫一尝,果然比人间食物好吃。

又过了几天,徐氏忽然哭着对丈夫说,“我由于泄漏了一陰一间的事将被问罪,这一去怕是再不能回来了。

我去后,你可要好好照看儿女们啊!”洒泪而别以后,再也见不到她了。

房千里

春州南门外有仙署馆,馆中有卢公亭。

房千里贬官,寻医于斯州,太守馆之于是。

东厢有内室,仆夫假寐,忽有朱衣人,甚魁伟,直来其前。

仆辈惊走,告千里。

既一二夕,又然。

千里不信,然不复置于室内。

后累月,徒居溪亭。

复有假掾吏寄与东室,昼日,见一男子披纱裳,屣履而来,曰:“若无久驻此。”

掾惊出户,俱以状白于僚吏。

有老牙门将陆建宗曰:“元和中,诛李师道,其从事陆行俭流于是州,赐死于是。

掾所白之状,(“状”原作“将”,据明抄本改。

)果省不谬。

(出《投荒杂录》)

广东春州南门外有座仙署馆,馆中有个卢公亭。

房千里被贬官后到这个州求医,春州太守请房千里住进了仙署馆。

有一天,仆人正在仙署馆的东厢房内室里睡午觉,忽然来了一个十分魁伟穿红衣的人,仆人们都吓跑了,告诉了房千里。

过了一两天,那红衣大汉又来了。

房千里虽然不信鬼神,也不再在馆里住了,迁居在溪亭。

后来又有一位当掾吏的人借住在仙署馆的东屋。

有一天,掾吏忽然看见一个男人披着纱衣穿着拖鞋走进来说:“你不许在这里长住!”那掾吏吓得跑了出去,把这情形告诉同僚们。

有位曾在府衙当过门将的陆建宗说,唐宪宗元和年间,朝廷诛杀李师道时,曾经给李师道当从事官的陆行俭流放到这个州,并在这里赐死。

那掾吏所说的样子和陆行俭一点不差。

韦氏子

京兆韦氏子,举进士,门阅甚盛。

尝纳妓于洛,颜色明秀,尤善音律。

韦曾令写杜工部诗,得本甚舛,妓随笔改正,文理晓然。

是以韦颇惑之。

年二十一而卒,韦悼痛之,甚为羸瘠。

弃事而寐,意其梦见。

一日,家僮有言嵩山任处士者,得返魂之术。

韦召而求其术,任命择日斋戒,除一室,舒帏于室,焚香。

仍须一经身衣以导其魂,韦搜衣笥,尽施僧矣。

惟余一金缕裙,任曰:“事济矣。”

是夕,绝人屏事,且以暱近悲泣为诫。

燃蜡炬于香前,曰:“覩烛燃寸,即复去矣。”

韦洁服敛息,一禀其诲。

是夜,万籁俱止,河汉澄明。

任忽长叹,持裙面帏而招。

如是者三,忽闻吁叹之一声 。

俄顷,蚑帏微出,斜睇而立,幽芳怨态,若不自胜。

韦惊起泣,任曰:“无庸恐迫,以致倏回。”

生忍泪揖之,无异平生。

或与之言,颔首而已。

逾刻,烛尽及期。

欻欲逼之,纷然而灭。

生乃捧帏长恸,既绝而苏。

任生曰:“某非猎食者,哀君情切,故来奉救。

沤沫槿艳,不必置怀。”

韦欲酬之,不顾而别。

韦尝赋诗曰:“惆怅金泥簇蝶裙,春来犹见伴行云。

不教布施刚留得,浑似初逢李少君。”

悼亡甚多,不备录。

韦自此郁郁不怿,逾年而殁。

(出《唐阙史》)

京城有个姓韦的人参加进士科试,门庭十分显赫。

韦氏在洛一陽一时曾蓄养了一名妓女,这妓女容貌秀美,尤其精通诗词音律。

韦氏曾经让妓女抄写一部杜甫的诗集,原本上错误很多,妓女在抄录时都一一改正过来了,文理十分通顺,韦氏感到很奇怪。

那妓女二十一岁时就死了,韦氏十分痛苦。

由于思念她,身体都消瘦了很多,经常扔下要做的事就去睡觉希望能梦见她。

有一天,韦氏听家里的仆人说,嵩山有位姓任的隐者能为死者招魂,韦氏就把任某请来了,请他为妓女招魂。

任某让韦氏选了个日子净心吃素,安排了一个房间,在屋里挂上帐幕,烧上了香,然后向韦氏要一件妓女生前穿过的衣服好召她的魂。

韦氏翻找衣箱,妓女的衣服都已施舍给僧人了,只剩一件金缕裙,任某说,“这就可以了。”

这天晚上,任某让韦氏断绝一切人事杂念,并告诫说到时候绝不许和妓女的魂灵亲近,也不许哭。

任某在香前点了一支蜡烛说,“蜡烧到一寸时,我就走了。”

韦氏连大气也不敢出,牢记着任某的告诫。

这天夜里,万籁无声,星河闪烁,任某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,手里举着那件裙子朝着帐子招魂,反复了几次后,忽然听见女子悲叹接着就见那女子从帐中露出了一点身子,含泪凝视,似怨似悲,好像悲伤得不能自持的样子。

韦氏顿时又惊又悲哭了起来,任某立刻提醒说,“你千万不要惊动她,不然她立刻就会回去了!”韦氏只好强忍哭泣向那女子拜礼。

看她那模样,和活着时完全相同,韦氏和她说话,她只是点点头而已。

过了一会,蜡烛快要燃尽,那女子的归期就要到了,韦氏忙扑上前去,女子就突然消失了。

韦氏就捧着帐幕痛哭起来,哭昏过去又苏醒过来。

任某对韦氏说,“我不是用召魂术挣钱的那种人,由于被你的真情所感动,所以才来帮你一把。

其实男女之情就像水上的波浪树上的鲜花,转眼就会消失,你不必这样挂在心上。”

韦氏想好好酬谢任某,任某不受,头也不回地就走了。

后来,韦氏曾为这事写了一首诗:“惆怅金泥簇蝶裙,春来犹见伴行云。

不教布施刚留得,浑似初逢李少君。”

韦氏悼念的诗写了很多,这里不一一记载了。

后来韦氏一直郁郁寡欢,第二年就死去了。

李 浔

咸通中,中牟尉李浔,寓居圃田别墅。

性刚戾,不以鬼神为意。

每见人酹酒,必怒而止之。

一旦,暴得风眩,方卧于庑下,忽有田父立于榻前,云:“邻伍间欲来省疾。”

见数人,形貌尪劣,服饰或紫或青。

有矮仆,提酒两壶,历阶而上。

左右妻子,悉无所睹。

谓浔曰:”尔常日负气,忽于我曹。

醪醴之间,必为他人爱惜。

今有醇酎数斗,众欲为君一醉。”

俄以巨杯,满酌饮浔,两壶俱尽,余沥满席。

谓浔曰:“何以常时惜酒也耶?”

自尔百骸昏悴,如宿宿酲惙然,数月方愈。

(出《剧谈录》)

唐懿宗咸通年间,河南中牟县的县尉李浔住在郊园中的别墅里。

李浔性格刚毅,脾气暴躁,从来不信鬼神。

每当他看到有人向鬼神祭酒,就会很生气地制止。

有一天,他突然得了中风病,在房檐下躺着,就见几个农夫来到床 前说,“邻居们听说你病了,特地来看你。”

李浔看这几个人相貌丑陋不堪,有的穿紫有的穿青,又见一个很矮的仆人提着两壶酒沿着庭院的台阶走上来,但这些人李浔身旁的家人都看不见。

那矮仆说,“你平时特别固执,瞧不起我们。

别人敬我们点酒,你也阻挡制止。

今天我带来几斗好酒,大家和你一起喝个痛快吧!”说着就拿来一个很大的酒杯,倒满了酒给李浔,把两壶酒都倒光了,地上还洒了很多的酒。

那矮仆又对李浔说,“你看我们可不像你平时那么珍惜酒吧?!”李浔这次被鬼怪们灌得醉成了一滩泥,总是醉醺醺的又昏又乏,过了几个月才好。

段成式

太常卿段成式,相国文昌子也,与举子一温一 庭筠亲善。

咸通四年六月卒。

庭筠居闲辇下,是岁十一月十三日冬至,大雪,凌晨有扣门者。

仆夫视之;乃隔扉授一竹筒,云:“段少常送书来。”

庭筠初谓误,发筒获书,其上无字。

开之,乃成式手札也。

庭筠大惊,驰出户,其人已灭矣。

乃焚香再拜而读,但不谕其理,辞曰:“恸发幽门,哀归短数。

平生已矣,后世何云。

况复男紫悲黄,女青惧绿。

杜陵分绝,武子成覠。

自是井障流鹦,庭钟舞鹄。

一交一 昆之故,永断私情。

慷慨所深,力占难尽。

不具。

荆州牧段成式顿首。”

自后寂无所闻。

书云覠字,字书所无,以意读之,当作“群”字耳。

一温一 段二家,皆传其本。

子安节,前沂王傅,乃庭筠婿也,自说之。

(出《南楚新闻》)

任太常卿的段成式,是相国段文昌的儿子,他和举人一温一 庭筠是好友。

唐懿宗咸通四年六月,段成式去世了,当时一温一 庭筠正在京城闲住。

这年十一月十三日冬至这一天,下起了大雪。

一大早有人敲一温一 庭筠的门。

仆人去开门时,隔着门送进一只竹筒,外面的人说是段成式送信来了。

一温一 庭筠起初以为听错了,打开竹筒拿出信札,上面没有字,再把信札展开,果然是段成式手写的笔迹。

一温一 庭筠大吃一惊,飞跑出门,送信人已经不见了。

一温一 庭筠烧上香,再三叩拜后才把信拿来看,然而却看不懂上面的意思。

信上写道:“我悲痛的进了一陰一府之门,哀叹我的寿数太短促了!我这一生是完了,后辈还有什么可说的呢?何况男子为黄叶飘零而悲叹,女子为春深而心惊,自从在陕西杜陵分别之后,继之而来的人成群结队,真是院中井栏上流鹦飞翔,庭上的鹄鸟伴着钟声起舞,而我们这样的老朋友,却永远断绝了情谊。

想到这些,我真是感慨万端,写也写不尽啊,就说到这里吧。

荆州牧段成式再拜。”

从这次以后,就再也没听到段成式的消息了。

那封信中的“覠”字,任何书里都没有,按照大意去读,应该是个“群”字。

一温一 家和段家一直流传着那封信的原本。

儿子安节,曾为沂王的太傅,乃是一温一 庭筠的女婿,这些事都是他亲口说的。

鬼 葬

辰州溆浦县西四十里,有鬼葬山。

黄闵《沅川记》云,其中岩有棺木,遥望可长十余丈,谓鬼葬之墟。

故老云,鬼造此棺,七日昼昏,唯闻斧凿声。

人家不觉失器物刀斧,七日霁,所失之物,悉还其主,铛斧皆有肥腻腥臊。

见此棺俨然,横据岸畔。

(出《洽闻记》)

湖南辰州溆浦县城西四十里,有一个“鬼葬山”。

黄闵所著的《沅川记》中说,这山的中部岩石中有一个巨大的棺木,远看有十几丈长,那就是葬鬼的废墟。

当地老人们说,鬼们制造这只棺木时,连着七天都是大白日天昏地暗,只听见山上传来斧凿声,很多人家的木匠工具都不翼而飞。

七天后,天晴了,那些丢失的工具又都自己回到主人家里,斧子凿子上都沾上了腥臊的气味。

再看山上,就出现了那口横在岩畔的棺木。

董汉勋

汝坟部将董汉勋,善骑射,力兼数人,矫捷能斗。

累戍于西北边,羌人惮之。

乾符丙申岁,为汝之龙兴镇将。

忽一日,谓其妻曰:“来日有十余故人相访,可丰备酒食。”

其家以为常客也,翌日,盛设厅事。

至辰巳间,汉勋束带,出镇门,向空连拜,或呼行第,或呼字,言笑揖让而登厅。

其家大愕,具酒食,若陈祭焉。

既罢,其妻诘之,汉勋曰:“皆曩日边上阵没同侪也,久别一来耳,何异之有?”

后汉勋终亦无恙。

至明年秋八月晦,青土贼王仙芝数万人奄至。

时承平之代,郡国悉无武备。

是日,郡选锐卒五百人,令勇将爨洪主之。

出郡东二十里苦慕店,尽为贼所擒,唯一骑走至郡。

郡人一大惊,遂闭门登陴,部分固守。

汉勋以五百人据此门。

九月朔旦,贼至合围,一鼓而陷南门,执太守王镣。

汉勋于北门,乘城苦战。

中矢者皆应弦饮羽,所杀数十人,矢尽,贼已入。

汉勋运剑,复杀数十人。

剑既折,乃抽屋椽击之,又杀数十人。

日上饥疲,为兵所殪,贼帅亦嗟异焉。

(出《三水小牍》)

镇守河南汝水大堤的部将董汉勋,骑术箭术都很高超,而且臂力过人,矫健善斗。

他曾多次在西北边疆镇守,羌族人都很怕他。

乾符丙申年,董汉勋镇守汝州的龙兴,有一天他对妻子说:“明天将有十几个老朋友来看我,你可多准备好酒好菜。”

第二天,他在大厅中摆好了盛筵。

午前,他装束整齐,出了营门,向空中不断地连连礼拜,嘴里不住地叫着一些人的名字或排行,说笑着向大厅里让着客人。

家里人都十分惊讶,不断地往大厅里端上酒菜,像祭祀上供一样。

汉勋的妻子问他,他说,“他们都是我在边疆打仗时阵亡的朋友,分别很久了,来看看我,有什么奇怪的呢?”

后来汉勋始终没有出什么事。

第二年秋天八月最后的一天,王仙芝带着数万人突然杀来。

当时天下太平,州、郡没有驻扎大量军队。

这天,郡里派出五百名一精一兵,由一名叫爨洪的勇将率领,到郡城东二十里的苦慕店迎敌,但出师不利,全部被王仙芝的军队俘获了,只有一个人骑马返回郡城。

城里人一大惊,赶快关了城门上了城墙,准备守城,董汉勋带着五百人把守城门。

九月初一早晨,贼兵围城,一举攻陷了南门,抓住了太守王镣。

董汉勋在北门据城苦战,拉弓猛射,每射必中,贼兵数十人被射死。

后来董汉勋箭射完了,贼兵终于攻进城门,汉勋又拔剑杀了几十名贼兵。

后来剑也砍断了,就抽了一根屋椽搏斗,又打死数十人,一直战到一精一疲力竭,终于被杀。

后来贼兵的统帅也十分惊异赞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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