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晋永嘉之后,运钟丧乱,宇内分崩,群凶肆祸,生民不见俎豆之《魏书》列传儒林第七十二 梁越 卢丑 张伟 梁祚 平恆 陈奇 常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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列传儒林第七十二 梁越 卢丑 张伟 梁祚 平恆 陈奇 常爽

自晋永嘉之后,运钟丧乱,宇内分崩,群凶肆祸,生民不见俎豆之容,黔首唯睹戎马之迹,礼乐文章,扫地将尽。

而契之所感,斯道犹存。

高才有德之流,自强蓬荜;鸿生硕儒之辈,抱器晦已,太祖初定中原,虽日不暇给,始建都邑,便以经术为先,立太学,置五经博士生员千有余人。

天兴二年春,增国子太学生员至三千。

岂不以天下可马上取之,不可以马上治之,为国之道,文武兼用,毓才成务,意在兹乎?圣达经猷,盖为远矣。

四年春,命乐师入学习舞,释菜于先圣、先师。

太宗世,改国子为中书学,立教授博士。

世祖始光三年春,别起太学于城东,后征卢玄、高允等,而令州郡各举才学。

于是人多砥尚,儒林转兴。

显祖大安初,诏立乡学,郡置博士二人,助教二人,学生六十人。

后诏:大郡立博士二人,助教四人,学生一百人;次郡立博士二人,助教二人,学生八十人;中郡立博士一人,助教二人,学生六十人;下郡立博士一人,助教一人,学生四十人。

太和中,改中书学为国子学,建明堂辟雍,尊三老五更,又开皇子之学。

及迁都洛邑,诏立国子太学、四门小学。

高祖钦明稽古,笃好坟典,坐舆据鞍,不忘讲道。

刘芳、李彪诸人以经书进,崔光、邢峦之徒以文史达,其余涉猎典章,关历词翰,莫不糜以好爵,动贻赏眷。

于是斯文郁然,比隆周汉。

世宗时,复诏营国学,树小学于四门,大选儒生,以为小学博士,员四十人。

虽黉宇未立,而经术弥显。

时天下承平,学业大盛。

故燕齐赵魏之间,横经著录,不可胜数。

大者千余人,小者犹数百。

州举茂异,郡贡孝廉,对扬王庭,每年逾众。

神龟中,将立国学,诏以三品已上及五品清官之子以充生选。

未及简置,仍复停寝。

正光二年,乃释奠于国学,命祭酒崔光讲《孝经》,始置国子生三十六人。

暨孝昌之后,海内淆乱,四方校学所存无几。

永熙中,复释奠于国学;又于显一陽一殿诏祭酒刘钦讲《孝经》,黄门李郁说《礼记》,中书舍人卢景宣讲《大戴礼夏小正篇》;复置生七十二人。

及迁都于鄴,国子置三十六人。

至于兴和、武定之世,寇难既平,儒业复光矣。

汉世郑玄并为众经注解,服虔、何休各有所说。

玄《易》、《书》、《诗》、《礼》、《论语》、《孝经》,虔《左氏春秋》,休《公羊传》,大行于河北。

王肃《易》亦间行焉。

晋世杜预注《左氏》,预玄孙坦、坦弟骥于刘义隆世并为青州刺史,传其家业,故齐地多习之。

自梁越以下传受讲说者甚众。

今举其知名者附列于后云。

梁越,字玄览,新兴人也。

少而好学,博综经传,无所不通。

一性一纯和笃信,行无择善。

国初为《礼经》博士。

太祖以其谨厚,举动可则,拜上大夫命授诸皇子经书。

太宗即祚,以师傅之恩赐爵祝阿侯后出为雁门太守,获白雀以献,拜光禄大夫。

卒。

子弼,早卒。

弼子恭,袭。

降为云中子。

无子,爵除。

卢丑,昌黎徒河人,襄城王鲁元之族也。

世祖之为监国,丑以笃学博闻入授世祖经。

后以师傅旧恩赐爵济一陰一公。

除镇军将军,拜尚书,加散骑常侍,出为河内太守。

延和二年冬卒。

阙初,中山袭爵,太和中,以老疾自免。

子升头,袭爵,后例降。

张伟,字仲业,小名翠螭,太原中都人也。

高祖敏,晋秘书监。

伟学通诸经,讲授乡里,受业者常数百人。

儒谨泛纳,勤于教训,虽有顽固不晓,问至数十,伟告喻殷勤,曾无愠色。

常依附经典,教以孝悌,门人感其仁化,事之如父。

一性一恬平,不以夷嶮易一操一,清雅笃慎,非法不言。

世祖时,与高允等俱被辟命,拜中书博士。

转侍郎、大将军乐安王范从事中郎、冯翊太守。

还,仍为中书侍郎、本国大中正。

使酒泉,慰劳沮渠无讳。

还,迁散骑侍郎。

聘刘义隆,还,拜给事中、建威将军,赐爵成皋子。

出为平东将军、营州刺史,进爵建安公。

卒,赠征南将军、并州刺史,谥曰康,在州郡以仁德为先,不任刑罚,清身率下,宰守不敢为非。

子仲虑,太和初,假给事中、高丽副使,寻假散骑常侍、高丽使。

后出为章武太守,加宁远将军。

仲虑弟仲继,学尚有父风,善《仓》、《雅》、《林说》。

太和中,官至侍御长,坐事徒西裔,道死。

梁祚,北地泥一陽一人。

父劭,皇始二年归国,拜吏部郎,出为济一陽一太守。

至祚,居赵郡。

祚笃志好学,历治诸经,尤善《公羊春秋》、郑氏《易》,常以教授。

有儒者风,而无当世之才。

与幽州别驾平恆有旧,又姊先适范一陽一李氏,遂携家人侨居于蓟。

积十余年,虽羁贫窘而著述不倦。

恆时相请屈,与论经史。

辟秘书中散,稍迁秘书令。

为李所排,摈退为中书博士。

后出为统万镇司马,征为散令。

撰并陈寿《三国志》,名曰《国统》。

又作《代都赋》,颇行于世。

清贫守素,不交势贵。

年八十七。

太和十二年卒。

子元吉,有父风。

少子重,历碎职,后为相州镇北府参军事。

平恆,字继叔,燕国蓟人。

祖视,父儒,并仕暮容为通宦。

恆耽勤读诵,研综经籍,钅句深致远,多所博闻。

自周以降,暨于魏世,帝王传代之由,贵臣升降之绪,皆撰录品第,商略是非,号曰《略注》,合百余篇。

好事者览之,咸以为善焉。

安贫乐道,不以屡空改一操一。

征为中书博士。

久之,出为幽州别驾。

廉贞寡欲,不营资产,衣食至常不足,妻子不免饥寒。

后拜著作佐郎,迁秘书丞。

时高允为监,河间邢祜、北平一陽一嘏、河东裴定、广平程骏、金城赵元顺等为著作佐郎,虽才学互有短长,然俱为称职,并号长者。

允每称博通经籍无过恆也。

恆即刘彧将军王玄谟舅子。

恆三子,并不率父业,好酒自弃。

恆常忿其世衰,植杖巡舍侧岗而哭,不为营事婚宦,任意官娶,故仕聘浊碎,不得及其门流。

恆妇弟邓宗庆及外生孙玄明等每以为言。

恆曰:“此辈会是衰顿,何烦劳我。”

乃别构一精一卢,并置经籍于其中,一奴自给,妻子莫得而往,酒食亦不与同。

时有珍美,呼时老东安公刁雍等共饮啖之,家人无得尝焉。

太和十年,以恆为秘书令,而恆固请为郡,未授而卒,时年七十六。

赠平东将军、幽州刺史、都昌侯,谥曰康。

子寿昌,太和初,秘书令史。

稍迁荆州征虏府录事参军。

陈奇,字脩奇,河北人也,自云晋凉州刺史骧之八世孙。

祖刃,仕慕容垂。

奇少孤,家贫,而奉母至孝。

龆龀聪识,有夙成之美。

一性一气刚亮,与俗不群。

一爱一玩经典,博通坟籍,常非马融、郑玄解经失旨,志在著述《五经》。

始注《孝经》、《论语》,颇传于世,为搢绅所称。

与河间邢祐同召赴京。

时秘书监游雅素闻其名,始颇好之,引入秘省,欲授以史职。

后与奇论典诰及《诗书》,雅赞扶马郑。

至于《易讼卦》天与水违行,雅曰:“自葱岭以西,水皆西流,推此而言,《易》之所及自葱领以东耳。”

奇曰:《易》理绵广,包含宇宙。

若如公言,自葱领以西,岂东向望天哉?”

奇执义非雅,每如此类,终不苟从。

雅一性一护短,因以为嫌。

尝众辱奇,或尔汝之,或指为小人。

奇曰:“公身为君子,奇身且小人耳。”

雅曰:“君言身且小人,君祖父是何人也?”

奇曰:“祖,燕东部侯釐,”雅质奇曰:“侯釐何官也?”

奇曰:“三皇不传礼,官名岂同哉?故昔有云师、火正、鸟师之名。

以斯而言,世革则官异,时易则礼变。

公为皇魏东宫内侍长,侍长竟何职也?”

由是雅深憾之。

先是敕以奇付雅,令铨补秘书,雅既恶之,遂不复叙用焉。

奇冗散数年,高允与奇仇温古籍,嘉其远致,称奇通识。

非凡学所窥。

允微劝雅曰:“君朝望具瞻,何为与野儒办简牍章句?”

雅谓允有私于奇,曰:“君宁一党一小人也!”乃取奇所注《论语》、《孝经》焚于坑内。

奇曰:“公贵人,不乏樵薪,何乃燃奇《论语》?”

雅愈怒,因告京师后生不听传授。

而奇无降志,亦评雅之失。

雅制昭皇太后碑文,论后名字之美,比谕前魏之甄后。

奇刺发其非,遂闻于上。

诏下司徒检对碑史事,乃郭后,雅有屈焉。

有人为谤书,多怨时之言,颇称奇不得志。

雅乃讽在事云:“此书言奇不遂,当是奇假人为之。

如依律文,造谤书者皆及孥戮。”

遂抵奇罪。

时司徒、平原王陆丽知奇见枉,惜其才学,故得迁延经年,冀有宽宥。

但执以狱成,竟致大戮,遂及其家。

奇于《易》尤长。

在狱尝自筮卦,未及成,乃揽破而叹曰:“吾不度来年冬季!”及奇受害,如其所占。

奇初被召,夜梦星坠压脚,明而告人曰:“星则好风,星则好雨,梦星厌脚,必无善征。

但时命峻切,不敢不赴耳。”

奇妹适常氏,有子曰矫之。

仕历郡守。

神龟中,上书陈时政所宜,言颇忠至,清河王怿称美之。

奇所注《论语》,矫之传掌,未能行于世,其义多异郑玄,往往与司徒崔浩同。

常爽,字仕明,河内温人,魏太常卿林六世孙也。

祖珍,苻坚南安太守,因世乱遂居凉州。

父坦,乞伏世镇远将军、大夏镇将、显美侯。

爽少而聪敏,严正有志概,虽家人僮隶未尝见其宽诞之容。

笃志好学,博闻强识,明习纬候,《五经》百家多所研综。

州郡礼命皆不就。

世祖西征凉土,爽与兄仕国归款军门,世祖嘉之。

赐仕国爵五品,显美男;爽为六品,拜宣威将军。

是时戎车屡驾,征伐为事,贵游子弟未遑学术,爽置馆温水之右,教授门徒七百余人,京师学业,翕然复兴。

爽立训甚有劝罚之科,弟子事之若严君焉。

尚书左仆射元赞、平原太守司马真安、著作郎程灵虬,皆是爽教所就,崔浩、高允并称爽之严教,奖厉有方。

允曰:“文翁柔胜,先生刚克,立教虽殊,成一人一也。”

其为通识叹服如此。

因教授之暇,述《六经略注》,以广制作,甚有条贯。

其序曰:“《传》称:‘立天之道曰一陰一与一陽一,立地之道曰柔与刚,立人之道曰仁与义。

’然则仁义者人之一性一也,经典者身之文也,皆以陶铸神情,启悟耳目,未有不由学而能成其器,不由习而能利其业。

是故季路勇士也,服道以成忠烈之概;宁越庸夫也,讲艺以全高尚之节。

盖所由者习也,所因者本也,本立而道生,身文而德备焉。

昔者先王之训天下也,莫不导以《诗书》,教以《礼乐》,移其风俗,和其人民。

故恭俭庄敬而不烦者,教深于《礼》也;广博易良而不奢者,教深于《乐》也;温柔敦厚而不愚者,教深于《诗》也;疏通知远而不诬者,教深于《书》也;洁静一精一微而不贼者,教深于《易》也;属辞比事而不乱者,教深于《春秋》也。

夫《乐》以和神,《诗》以正言,《礼》以明体,《书》以广听,《春秋》以断事,五者盖五常之道相须而备,而《易》为之源。

故曰:“《易》不可见则乾坤其几乎息矣。”

由是言之,《六经》者先王之遗烈,圣人之盛事也。

安可不游心寓目,习一性一文身哉!顷因暇日,属意艺林,略撰所闻,讨论其本,名曰《六经略注》以训门徒焉。”

其《略注》行于世。

爽不事王侯,独守闲静,讲肄经典二十余年,时人号为“儒林先生”。

年六十三,卒于家。

子文通,历官至镇西司马、南天水太守、西翼校尉。

文通子景,别有《傅》。

刘献之,博陵饶一陽一人也。

少而孤贫,雅好《诗》、《传》,曾受业于渤海程玄,后遂博观众籍。

见名法之言,掩卷而笑曰:“若使杨墨之流不为此书,千载谁知其小也!”曾谓其所亲曰:“观屈原《离一騷一》之作,自是狂人,死其宜矣,何足惜也!吾常谓濯缨洗耳,有异人之迹;哺糟歠醨,有同物之志。

而孔子曰:‘我则异于是,无可无不可。

’诚哉斯言,实获我心。

时人有从献之学者,献之辄谓之曰:“人之立身,虽百行殊途,准之四科,要以德行为首。

君若能入孝出悌,忠信仁让,不待出户,天下自知。

傥不能然,虽复下帷针股,蹑屩从师,正可博闻多识,不过为土龙乞雨,眩惑将来,其于立身之道有何益乎?孔门之徒,初亦未悟,见旱鱼之叹,方归而养亲。

嗟乎先达,何自觉之晚也!束脩不易,受之亦难,敢布心腹,子其图之。”

由是四方学者莫不高其行义而希造其门。

献之善《春秋》、《一毛一诗》,每讲《左氏》,尽隐公八年便止,云义例己了,不复须解。

由是弟子不能究竟其说。

后本郡举孝廉,非其好也,一逼一遗之,乃应命,至京,称疾而还。

高祖幸中山,诏征典内校书,献之喟然叹曰:“吾不如庄周散木远矣!一之谓甚,其可再乎。”

固以疾辞。

时中山张吾贵与献之齐名,海内皆曰儒宗。

吾贵每一讲唱,门徒千数,其行业可称者寡。

献之著录,数百而已,皆经通之士。

于是有识者辨其优劣。

魏承丧乱之后,《五经》大义虽有师说,而海内诸生多有疑滞,咸决于献之。

六艺之文,虽不悉注,然所标宗旨,颇异旧义,撰《三礼大义》四卷,《三传略例》三卷,《注一毛一诗序义》一卷,今行于世,并《章句疏》三卷。

注《涅槃经》未就而卒。

有四子,放古、爰古、参古、脩古。

放古,幼有人才。

为州从事,早亡。

爰古、参古,并传父《诗》而不能一精一通也。

张吾贵,字吴子,中山人。

少聪惠口辩,身长八尺,容貌奇伟。

年十八,本郡举为太学博士。

吾贵先未多学,乃从郦诠受《礼》,牛天祐受《易》。

诠、祐粗为开发,而吾贵览读一遍,便即别构户牖。

世人竞归之。

曾在夏学,聚徒千数而不讲《传》,生徒窃云张生之于《左氏》似不能说。

吾贵闻之,谓其徒曰:“我今夏讲暂罢,后当说《传》,君等来日皆当持本。”

生徒怪之而已。

吾贵谓刘兰云:“君曾读《左氏》,为我一说。”

兰遂为讲。

三旬之中,吾贵兼读杜、服,隐括两家,异同悉举。

诸生后集,便为讲之,义例无穷,皆多新异。

兰乃伏听。

学者以此益奇之。

而以辩能饰非,好为诡说,由是业不久传,而气陵牧守,不屈王侯,竟不仕而终。

刘兰,武邑人。

年三十余,始入小学,书《急就篇》。

家人觉其聪敏,遂令从师,受《春秋》、《诗》、《礼》于中山王保安。

家贫无以自资,且耕且学。

三年之后,便白其兄:“兰欲讲书。”

其兄笑而听之,为立黉舍,聚徒二百。

兰读《左氏》,五日一遍,兼通《五经》。

先是张吾贵以聪辨过人,其所解说,不本先儒之旨。

唯兰推《经》、《传》之由,本注者之意,参以纬候及先儒旧事,甚为一精一悉。

自后经义审博,皆由于兰。

兰又明一陰一陽一,博物多识,为儒者所宗。

瀛州刺史裴植征兰讲书于州城南馆,植为学主,故生徒甚盛,海内称焉。

又特为中山王英所重。

英引在馆,令授其子熙、诱、略等。

兰学徒前后数千,成业者众,而排毁《公羊》,又非董仲舒,由是见讥于世。

永平中,为国子助教。

延昌中,静坐读书,有人叩门,门人通焉,兰命引入。

其人葛巾单衣,入与兰坐,谓兰曰:“君自是学士,何为每见毁辱,理义长短,竟知在谁,而过无礼见陵也。

今欲相召,当与君正之。”

言终而出。

出后,兰告家人。

少时而患卒。

孙惠蔚,字叔炳,武邑武遂人也,小字陀罗。

自言六世祖道恭为晋长秋卿,自道恭至惠蔚世以儒学相传。

惠蔚年十三,粗通《诗》、《书》及《孝经》、《论语》;十八,师董道季讲《易》;十九,师程玄读《礼经》及《春秋》三《传》。

周流儒肆,有名于冀方。

太和初,郡举孝廉,对策于中书省。

时中书监高闾宿闻惠蔚,称其英辩,因相谈,荐为中书博士。

转皇宗博士。

闾被敕理定雅乐,惠蔚参其事。

及乐成,闾上疏请集朝贵于太乐,共研是非。

秘书令李彪自以才辩,立难于其间,闾命惠蔚与彪抗论,彪不能屈。

黄门侍郎张彝常与游处,每表疏论事,多参访焉。

十七年,高祖南征,上议告类之礼。

及太师冯熙薨,惠蔚监其丧礼,上书令熙未冠之子皆服成一人之服。

惠蔚与李彪以儒学相知,及彪位至尚书,惠蔚仍太庙令。

高祖曾从容言曰:“道固既登龙门而孙蔚犹沉涓浍,朕常以为负矣。”

虽久滞小辟,深体通塞,无孜孜之望,儒者以是尚焉。

二十二年,侍读东宫。

先是七庙以平文为太祖,高祖议定祖宗,以道武为太祖。

祖宗虽定,然昭穆未改。

及高祖崩,祔神主于庙,时侍中崔光兼太常卿,以太祖既改,昭穆以次而易。

兼御史中尉、黄门侍郎邢峦以为太祖虽改,昭穆仍不应易,乃立弹草欲按奏光。

光谓惠蔚曰:“此乃礼也,而执法欲见弹劾,思获助于硕学。”

惠蔚曰:“此深得礼变。”

寻为书以与光,赞明其事。

光以惠蔚书呈宰辅,乃召惠蔚与峦庭议得失,尚书令王肃又助峦,而峦理终屈,弹事遂寝。

世宗即位之后,仍在左右敷训经典,自冗从仆射迁秘书丞、武邑郡中正。

惠蔚既入东观,见典籍未周,乃上疏曰:“臣闻圣皇之御世也,必幽赞人经,参天二地,宪章典故,述遵鸿猷。

故《易》曰:‘观乎天文以察时变,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。

’然则《六经》、百氏,图书秘籍,乃承天之正术,治人之贞范。

是以温柔疏远,《诗书》之教;恭俭易良,《礼乐》之道。

爻彖以一精一微为神,《春秋》以属辞为化。

故大训炳于东序,艺文光于麟阁。

斯实太平之枢宗,胜残之要道,有国之灵基,帝王之盛业。

安上靖民,敦风美俗,其在兹乎?及秦弃学术,《礼经》泯绝。

减兴求访,典文载举,先王遗训,粲然复存。

暨光武拨乱,日不暇给,而入洛之书二千余两。

魏晋之世,尤重典坟,收亡集逸,九流咸备。

观其鸠阅史篇,访购经论,纸竹所载,略尽无遗。

臣学阙通儒,思不及远,徒循章句,片义无立,而兹造曲覃,厕班秘省,忝官承乏,唯书是司。

而观、阁旧典,先无定目,新故杂糅,首尾不全。

有者累帙数十,无者旷年不写。

或篇第褫落,始末沦残;或文坏字误,谬烂相属。

篇目虽多,全定者少。

臣今依前丞臣卢昶所撰《甲乙》新录,欲裨残补阙,损并有无,校练句读,以为定本,次第均写永为常式。

其省先无本者,广加推寻,搜求令足。

然经记浩博,诸子纷纶,部帙既多,章篇纰缪,当非一二校书,岁月可了。

今求令四门博士及在京儒生四十人,在秘书省专一精一校考,参定字义。

如蒙听许,则典文允正,群书大集。”

诏许之。

又兼黄门侍郎,迁中散大夫,仍兼黄门。

久之,正黄门侍郎,代崔光为著作郎,才非文史,无所撰著,唯自披其传注数行而已。

迁国子祭酒、秘书监,仍知史事。

延昌二年,追赏侍讲之劳,封枣强县开国男,食邑二百户。

肃宗初,出为平东将军、济州刺史。

还京,除光禄大夫。

魏初已来,儒生寒官,惠蔚最为显达。

先单名蔚,正始中,侍讲禁内,夜论佛经,有惬帝旨,诏使加“惠”,号惠蔚法师焉。

神龟元年卒于官,时年六十七。

赐帛五百匹,赠大将军、瀛州刺史,谥曰戴。

子伯礼,袭封。

伯礼善隶书。

拜奉朝请、员外散骑侍郎、宁朔将军、步兵校尉、国子博士。

卒,赠辅国将军、巴州刺史。

子产同,袭。

少有才学,早亡,时人惜之。

徐遵明,字子判,华一陰一人也。

身长八尺,幼孤好学。

年十七,随乡人一毛一灵和等诣山东求学。

至上一党一,乃师屯留王聪,受《一毛一诗》、《尚书》、《礼记》。

一年,便辞聪诣燕赵,师事张吾贵。

吾贵门徒甚盛,遵明伏膺数月,乃私谓其友人曰:“张生名高而义无检格,凡所讲说,不惬吾心,请更从师。”

遂与平原田猛略就范一陽一孙买德受业。

一年,复欲去之。

猛略谓遵明曰:“君年少从师,每不终业,千里负帙,何去就之甚。

如此用意,终恐无成。”

遵明曰:’吾今始知真师所在。”

猛略曰:“何在?”

遵明乃指心曰:“正在于此。”

乃诣平原唐迁,纳之,居于蚕舍。

读《孝经》、《论语》、《一毛一诗》、《尚书》、《三礼》,不出门院,凡经六年,时弹筝吹笛以自娱慰。

又知一陽一平馆陶赵世业家有服氏春秋,是晋世永嘉旧本,遵明乃往读之。

复经数载,因手撰《春秋义章》,为三十卷。

是后教授,门徒盖寡,久之乃盛。

遵明每临讲坐,必持经执疏,然后敷陈,其学徒至今浸以成俗。

遵明讲学于外二十余年,海内莫不宗仰。

颇好聚敛,有损儒者之风。

后广平王怀闻而征焉。

至而寻退,不好京辇。

孝昌末,南渡河,客于任城。

以兗州有旧,因徒居焉。

永安初,东道大使元罗表荐之,竟无礼辟。

二年,元颢入洛,任城太守李湛将举义兵,遵明同其事。

夜至民间,为乱兵所害,时年五十五。

永熙二年,遵明弟子通直散骑常侍李业兴表曰:“臣闻行道树德,非求利于当年;服义履仁,岂邀恩于没世。

但天爵所存,果致式闾之礼;民望攸属,终有祠墓之荣。

伏见故处士兗州徐遵明生在衡泌,弗因世族之基;长于原野,匪乘雕镂之地。

而讬心渊旷,置情恬雅,处静无闷,居约不忧。

故能垂帘自一精一,下帷独得,钻经纬之微言,研圣贤之妙旨。

莫不入其门户,践其堂奥,信以称大儒于海内,擅明师于日下矣。

是故眇眇四方,知音之类,延首慕德,跂踵依风。

每一精一庐暂辟,杖策不远千里;束脩受业,编录将逾万人。

固已企盛烈于西河,拟高踪于北海。

若慕奇好士,一爱一客尊贤,罢吏游梁,纷而成列。

遵明以硕德重名,首蒙礼命,曳裾雅步,眷同置体。

黄门李郁具所知明,方申荐奏之恩,处心守壑之志,潜居乐道,遂往不归。

故北海王入洛之初,率土风一靡一,遵明确然守志,忠洁不渝,遂与太守李湛将诛叛逆。

时有邂逅,受毙凶险。

至诚高节,堙没无闻,朝野人士,相与嗟悼。

伏惟陛下远应龙序,俯执天衷,每端听而忘昃,常坐思而候晓。

虽微功小善,片言一行,莫不衣裳加室,玉帛在门。

况遵明冠盖一时,师表当世,溘焉冥没,旌纪寂寥。

逝者长辞,无论荣价,文明叙物,敦厉斯在。

臣讬迹诸生,亲承顾眄,惟伏膺之义,感在三之重,是以越分陈愚,上喧幄座。

特乞加以显谥,追以好爵,仰申朝廷尚德之风,下示学徒稽古之利。

若宸鉴昭回,曲垂矜采,则荒坟千载,式贵生平。”

卒无赠谥。

董徵,字文发,顿丘卫国人也。

祖英,高平太守。

父虬,郡功曹。

徵身长七尺二寸,好古,学尚雅素。

年十七,师清河监伯一陽一,受《论语》、《一毛一诗》、《春秋》、《周易》,就河内高望崇受《周官》,后于博陵刘献之遍受诸经。

数年之中,大义一精一练,讲授生徒。

太和末,为四门小学博士。

后世宗诏徵入璇华宫,令孙惠蔚问以《六经》,仍诏征教授京兆、清河、广平、汝南四王,后特除员外散骑侍郎。

清河王怿之为司空、司徒,引征为长流参军。

怿迁太尉,征为仓曹参军。

出为氵市郡太守,加扬烈将军。

入为太尉司马,俄加辅国将军。

未几,以本将军除安州刺史。

徵因述职,路次过家,置酒高会,大享邑老,乃言曰:“腰龟返国,昔人称荣;仗节还家,云胡不乐。”

因诫二三子弟曰:“此之富贵,匪自天降,乃勤学所致耳。”

时人荣之。

入为司农少卿、光禄大夫。

征出州入卿,匪唯学业所致,亦由汝南王悦以其师资之义。

为之启请焉。

永安初,加平东将军,寻以老解职。

永熙二年卒。

出帝以徵昔授父业,故优赠散骑常侍、都督相殷沧三州诸军事、车骑大将军、仪同三司、尚书左仆射、相州刺史,谥曰文烈。

子仲曜,武定末,仪同开府属。

刁冲,字文朗,渤海饶安人也,镇东将军雍之曾孙。

十三而孤,孝慕过人。

其祖母司空高允女,聪明妇人也,哀其早孤,抚养尢笃。

冲免丧后便志学他方,高氏泣涕留之,冲终不止。

虽家世贵达,乃从师于外,自同诸生。

于时学制,诸生悉日直监厨,冲虽有仆隶,不令代己,身自炊爨。

每师受之际,发一情一精一专,不舍昼夜,殆忘寒暑。

学通诸经,偏修郑说,一陰一陽一、图纬、算数、天文、风气之书莫不关综,当世服其一精一博,刺史郭祚闻其盛名,访以疑义,冲应机解辩,无不祛其久惑。

后太守范一陽一卢尚之、刺史河东裴植并征冲为功曹、主簿,非所好也,受署而已,不关事务。

惟以讲学为心,四方学徒就其受业者岁有数百。

冲虽儒生,而执心壮烈,不畏强御。

延昌中,世宗舅司徒高肇擅恣威权,冲乃抗表极言其事,辞旨恳直,文义忠愤。

太傅、清河王怿览而叹息。

先是冲曾祖雍作《行孝论》以诫子孙,称:“古之葬者衣之以薪,不封不树,后世圣人易之棺椁。

其有生则不能致养,死则厚葬过度。

及于末世,至蘧蒢裹一尸一,倮而葬者。

确而为论,并作折衷。

既知二者之失,岂宜同之。

当令所存者棺厚不过三寸,高不过三尺,弗用缯彩,敛以时服。

轜车止用白布为幔,不加画饰,名为清素车。

又去挽歌、方相,并盟器杂物。”

及冲祖遵将卒,敕其子孙令奉雍遗旨。

河南尹丞张普惠谓为太俭,贻书于冲叔整议其进退。

整令与通学议之,冲及致书国学诸儒以论其事,学官竟不能答。

冲以嫡传祖爵东安侯。

京兆王继为司空也,并以高选频辟记室参军。

肃宗将亲释奠,于是国子助教韩神固与诸儒诣国子祭酒崔光、吏部尚书甄琛,举其才学,奏而征焉。

及卒,国子博士高凉及范一陽一卢道侃、卢景裕等复上状陈冲业行,议奏谥曰安宪先生,祭以太牢。

子钦,字志儒。

早亡。

卢景裕,字仲儒,小字白头,范一陽一涿人也。

章武伯同之兄子。

少聪敏,专经为学。

居拒马河,将一老婢作食,妻子不自随从。

又避地大宁山,不营世事,居无所业,惟在注解。

其叔父同职居显要,而景裕止于园舍,情均郊野,谦恭守道,贞素自得。

由是世号居士。

前废帝初,除国子博士,参议正声,甚见亲遇,待以不臣之礼。

永熙初,以例解。

天平中,还乡里,与邢子才、魏季景、魏收、邢昕等同征赴鄴。

景裕寓讬僧寺,讲听不已。

未几,归本郡。

河间邢摩纳与景裕从兄仲礼据乡作逆,一逼一其同反,以应元宝炬。

齐献武王命都督贺拔仁讨平之。

闻景裕经明行著,驿马特征,既而舍之,使教诸子。

在馆十日一归家,随以鼎食。

景裕风仪言行,雅见嗟赏。

先是景裕注《周易》、《尚书》、《孝经》、《礼记》、《老子》,其《一毛一诗》、《春秋左氏》未讫,齐文襄王入相,于第开讲,招延时隽,令景裕解所注《易》。

景裕理义一精一微,吐发闲雅。

时有问难,或相诋诃,大声厉色,言至不逊,而景裕神采俨然,风调如一,从容往复,无际可寻。

由是士君子嗟美之。

元颢入洛,以为中书郎。

普泰初,复除国子博士。

进退其间,未曾有得失之色。

一性一清静,淡于荣利,弊衣粗食,恬然自安,终日端严,如对宾客。

兴和中,补齐王开府属,卒于晋一陽一,齐献武王悼惜之。

景裕虽不聚徒教授,所注《易》大行于世。

又好释氏,通其大义。

天竺胡沙门道悕每论诸经论,辄讬景裕为之序。

景裕之败也,系晋一陽一狱,至心诵经,枷锁自脱。

是时又有人负罪当死,梦沙门教讲经,觉时如所梦,默诵千遍,临刑刀折,主者以闻,赦之。

此经遂行于世,号曰《高王观世音》。

李同轨,赵郡高邑人,一陽一夏太守义深之弟。

体貌魁岸,腰带十围,学综诸经,多所治诵,兼读释氏,又好医术。

年二十二,举秀才,射策,除奉朝请,领国子助教。

转著作郎,典仪注,修国史,迁国子博士,加征虏将军。

永熙二年,出帝幸平等寺,僧徒讲法,敕同轨论难,音韵闲朗,往复可观,出帝善之。

三年春,释菜,诏延公卿学官于显一陽一殿,敕祭酒刘廞讲《孝经》,黄门李郁讲《礼记》,中书舍入卢景宣解《大戴礼夏小正篇》。

时广招儒学,引令预听。

同轨经义素优,辩析兼美,而不得执经,深为慨恨。

天平中,转中书侍郎。

兴和中,兼通直散骑常侍,使萧衍。

衍深耽释学,遂集名僧于其一爱一敬、同泰二寺,讲《涅盘大品经》,引同轨预席。

衍兼遣其朝臣并共观听。

同轨论难久之,道俗咸以为善。

卢景裕卒,齐献武王引同轨在馆教诸公子,甚加礼之。

每旦入授,日暮始归。

缁素请业者,同轨夜为说解,四时恆尔,不以为倦。

武定四年夏卒,年四十七,时人伤惜之,齐献武王亦殊嗟悼,赠襚甚厚。

赠骠骑大将军、瀛州刺史,谥曰康。

李业兴,上一党一长子人也。

祖虬,父玄纪,并以儒学举孝廉。

玄纪卒于金乡令。

业兴少耿介。

志学一精一力,负帙从师,不惮勤苦。

耽思章句,好览异说。

晚乃师事徐遵明于赵魏之间。

时有渔一陽一鲜于灵馥亦聚徒教授,而遵明声誉未高,著录尚寡。

业兴乃诣灵馥黉舍,类受业者。

灵馥乃谓曰:“李生久遂羌博士,何所得也?”

业兴默尔不言。

及灵馥说《左传》,业兴问其大义数条,灵馥不能对。

于是振衣而起曰:“羌弟子正如此耳!”遂便径还。

自此灵馥生徒倾学而就遵明。

遵明学徒大盛,业兴之为也。

后乃博涉百家,图纬、风角、天文、占候无不详练,尤长算历。

虽在贫贱,常自矜负,若礼待不足,纵于权贵,不为之屈。

后为王遵业门客。

举孝廉,为校书郎。

以世行赵匪历,节气后辰下算,延昌中,业兴乃为《戊子元历》上之。

于时屯骑校尉张洪、荡寇将军张龙祥等九家各献新历,世宗诏令共为一历。

洪等后遂共推业兴为主,成《戊子历》,正光三年奏行之。

事在《律历志》,累迁奉朝请。

临淮王彧征蛮,引为骑兵参军。

后广陵王渊北征,复为外兵参军。

业兴以殷历甲寅,黄帝辛卯,徒有积元,术数亡缺,业兴又修之,各为一卷,传于世。

建义初,敕典仪注,未几除著作佐郎。

永安二年,以前造历之勋,赐爵长子伯。

遭忧解任,寻起复本官。

元晔之窃号也,除通直散骑侍郎。

普泰元年,沙汰侍官,业兴仍在通直,加宁朔将军。

又除征虏将军、中散大夫,仍在通直。

太昌初,转散骑侍郎,仍以典仪之勤,特赏一阶,除平东将军、光禄大夫,寻加安西将军。

后以出帝登极之初,预行礼事,封屯留县开国子,食邑五百户。

转中军将军、通直散骑常侍。

永熙三年二月,出帝释奠,业兴与魏季景、温子升、窦瑗为摘句。

后入为侍读。

迁鄴之始,起部郎中辛术奏曰:“今皇居徒御,百度创始,营构一兴,必宜中制。

上则宪章前代,下则模写洛京。

今鄴都虽旧,基址毁灭,又图记参差,事宜审定。

臣虽曰职司,学不稽古,国家大事非敢专之。

通直散骑常侍李业兴硕学通儒,博闻多识,万门千户,所宜访询。

今求就之披图案记,考定是非,参古杂今,折中为制,召画工并所须调度,具造新图,申奏取定。

庶经始之日,执事无疑。”

诏从之。

天平二年,除镇南将军,寻为侍读。

于时尚书右仆射、营构大将高隆之被诏缮治三署乐器、衣服及百戏之属,乃奏请业兴共参其事。

四年,与兼散骑常侍李谐、兼吏部郎卢元明使萧衍,衍散骑常侍朱异问业兴曰:“魏洛中委粟山是南郊邪?”

业兴曰:“委粟是圆丘,非南郊。”

异曰:“北间郊、丘异所,是用郑义。

我此中用王义。”

业兴曰:“然,洛京郊、丘之处专用郑解。”

异曰:“若然,女子逆降傍亲亦从郑以不?”

业兴曰:“此之一事,亦不专从。

若卿此间用王义,除禫应用二十五月,何以王俭丧礼禫用二十七月也?”

异遂不答。

业兴曰:“我昨见明堂四柱方屋,都无五九之室,当是裴頠所制。

明堂上圆下方,裴唯除室耳。

今此上不圆何也?”

异曰:“圆方之说,经典无文,何怪于方?”

业兴曰:“圆方之言,出处甚明,卿自不见。

见卿录梁主《孝经义》亦云上圆下方,卿言岂非自相矛盾!”异曰:“若然,圆方竟出何经?”

业兴曰:“出《孝经援神契》。”

异曰:“纬候之书,何用信也!”业兴曰:“卿若不信,灵威仰、叶光纪之类经典亦无出者,卿复信不?”

异不答。

萧衍亲问业兴曰:“闻卿善于经义,儒、玄之中何所通达?”

业兴曰:’少为书生,止读五典,至于深义,不辨通释。”

衍问《诗周南》,王者之风,系之周公,《邵南》,仁贤之风,系之《邵公》。

何名为系?”

业兴对曰:“郑注《仪礼》云:“昔大王、王季居于岐一陽一,躬行《邵南》之教,以兴王业。

及文王行今《周南》之教以受命。

作邑于酆,分其故地,属之二公。

名为系。”

衍又问:“若是故地,应自统摄,何由分封二公?”

业兴曰:“文王为诸侯之时所化之本国,今既登九五之尊,不可复守诸侯之地,故分封二公。”

衍又问:“《干卦》初称‘潜龙’,二称‘见龙’。

至五‘飞龙’。

初可名为虎。”

问意小痹。

业兴对:“学识肤浅,不足仰酬。”

衍又问:“《尚书》‘正月上日受终文祖’,此是何正?”

业兴对:“此是夏正月。”

衍言何以得知,业兴曰:“案《尚书中候运行篇》云‘日月营始’,故知夏正。”

衍又问:“尧时以何月为正?”

业兴对:’自尧以上,书典不载,实所不知。”

衍又云:“‘寅宾出日’,即是正月。

‘日中星鸟,以殷仲春’,即是二月。

此出尧典,何得云尧时不知用何正也?”

业兴对:’虽三正不同,言时节者皆据夏时正月。

《周礼》,仲春二月会男一女之无夫家者。

虽自周书,月亦夏时,尧之日月,亦当如此。

但所见不深,无以辨析明问。”

衍又曰:“《礼》,原壤之母死,孔子助其沐椁。

原壤叩木而歌曰:‘久矣不讬音。

狸首之班然,执女手之卷然。

’孔子圣人,而与原壤为友?”

业兴对:“孔子即自解,言亲者不失其为亲,故者不失其为故。”

又问:“原壤何处人?”

业兴对曰:“郑注云:原壤,孔子幼少之旧。

故是鲁人。”

衍又问:“孔子圣人,所存必可法。

原壤不孝,有逆人伦,何以存故旧之小节,废不孝之大罪?”

业兴对曰:“原壤所行,事自彰著。

幼少之交,非是今始,既无大故,何容弃之?孔子深敦故旧之义,于理无失。”

衍又问:“孔子圣人,何以书原壤之事,垂法万代?”

业兴对曰:“此是后人所录,非孔子自制。

犹合葬于防,如此之类,《礼记》之中动有百数。”

衍又问:“《易》曰太极,是有无?”

业兴对:“所传太极是有,素不玄学,何敢辄酬。”

还,兼散骑常侍。

加中军大将军。

后罢议事省,诏右仆射高隆之及诸朝士与业兴等在尚书省议定五礼。

兴和初,又为《甲子元历》,时见施用。

复预议《麟趾新制》。

武定元年,除国子祭酒,仍侍读。

三年,出除太原太守。

齐献武王每出征讨,时有顾访。

五年,齐文襄王引为中外府谘议参军。

后坐事禁止。

业兴乃造《九宫行棋历》,以五百为章,四千四十为部,九百八十七为斗分,还以己未为元,始终相维,不复移转,与今历法术不同。

至于气序交分,景度盈缩,不异也。

七年,死于禁所,年六十六。

业兴一爱一好坟籍,鸠集不已,手自补治,躬加题帖,其家所有,垂将万卷。

览读不息,多有异闻,诸儒服其渊博。

一性一豪侠,重意气。

人有急难,委之归命,便能容匿。

与其好合,倾身无吝。

若有相乖忤,便即疵毁,乃至声色,加以谤骂。

一性一又躁隘,至于论难之际,高声攘振,无儒者之风。

每语人云“但道我好,虽知妄言,故胜道恶。

务进忌前,不顾后患,时人以此恶之。

至于学术一精一微,当时莫及。

子崇祖,武定中,太尉外兵参军。

崇祖弟遵祖,太昌中,业兴传其长子伯以授之。

齐受禅,例降。

史臣曰:古语云:容体不足观,勇力不足恃,族姓不足道,先祖不足称,然而显闻四方,流声后裔者,其惟学乎。

信哉斯言也。

梁越之徒,笃志不倦,自求诸己,遂能闻道下风,称珍席上,或聚徒千百,或服冕乘轩,咸稽古之力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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