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曰:自古兵机仗诈行,多于诈处立奇勋《禅真逸史》第27回 计诈降薛举破敌 图霸业伏威求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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禅真逸史 - 第27回 计诈降薛举破敌 图霸业伏威求贤

禅真逸史

第27回 计诈降薛举破敌 图霸业伏威求贤

诗曰:

自古兵机仗诈行,多于诈处立奇勋。

凤雏昔日欺曹贼,薛举当年救缀君。

义人延州施沛泽,仁翔宜县解灾囗。

云龙风虎英雄聚,继迹桃园霸业成。

话说薛举因林住持问其志向,回言道:“人生天地,若图安逸,畏刀避剑,岂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?自古男子生而桑弧蓬矢,以射四方,须要建功立业,显亲扬名,以流芳百世,成个须眉男子!”林澹然点头而笑,取杜伏威书与薛举看。

薛举看毕道:“杜大哥一路磨折,又被官兵围困,小子愚意,必须急去救他,才是同盟之义。

不知老爷尊意若何?”

林澹然道:“俺心下也如此想,只怕你年轻力薄,武艺未一精一,放心不下。”

薛举道:“某承老爷训诲,论武艺亦不在人之下。

弟兄有难,焉可坐视不救?虽有官军百万,何足惧哉!”林澹然道:“杜伏威虽然被困,精通法术,断不至伤身。

但今离乱之际,君不君,臣不臣,冠裳倒置,赏罚不明。

贪一官污吏,安享荣华,孝子忠臣,反遭屠戮。

苍天厌乱,必然否极泰生。

汝等学成文武,应天顺人,取功名正在今日。

趁杜伏威遭围,你可如此如此,以解其困,乘机创业,早寄捷音。

俺即着张善相来赞助你。

还有一句创业捷法,图霸秘经,你须记取。

天地以好生为德。

圣人云:不嗜杀人者能一之。

凡攻城掠地奏捷之日,切不可屠戮生灵,伤残善类。

除暴救民,以安四方,此是收拾人心的大机括。

若徒恃血气之勇,杀人放火,自取灭亡耳。

戒之,戒之!又有秘符一道,与汝珍藏,设遇急难,握符掌中,即刻可以远遁。

汝年已长,且身躯雄伟,明早加冠,然后起行。”

薛举顿首受教。

有诗为证:

禅机高出帝王师,不与兵家共守雌。

筐内秘文神鬼泣,直教三侠义声驰。

次早,林澹然打叠行囊,焚香点烛,对佛祝告,为薛举冠带已毕。

薛举先拜天地诸佛,复身拜了林澹然、苗知硕等,急急收拾,与朱俭动身,取路往延州郡来。

数日间,已到永宁关口。

朱份去各店中,引众好汉来见了薛举,暗暗知会秘计,准备诘问时回答的言语,件件停当。

然后带了众人,都投蒋太守寨前来,只见槍刀密密,旗帜森森。

管寨门将士喝道:“两军对拒,此是何处,汝等乱走!”薛举道:“在下要谒见太府蒋爷,烦乞转报。”

那将士道::蒋爷正在此征剿孟门山大盗,用军之际,你有何急事要见老爷?”

薛举道:“小人正为军情而来,闻知府太尊围困缪一麟,月余不能破其巢袕,特来投军,以助一臂之力。”

那将士忙进中军通报。

蒋太守分付令入寨来,薛举向前参见。

蒋太守看薛举堂堂一表人材,丰标洒落,甚是欢喜。

却又心中疑惑,问道:“少年壮士,何处人氏,姓甚名谁?一习一 何武艺,来此投军?”

薛举道:“小人姓赵,名起凤,本贯河南人氏。

自小一习一 成十八般武艺,箭可穿杨。

闻知老爷征剿黄河巨寇,特聚四方壮士百余,愿投麾下为前部先锋,征剿贼盗。

以图功绩出身。”

蒋太守笑道:“看你年纪尚幼,焉能破贼立功?况从远方而来,未审虚实,莫非是缪贼奸细,到我这里探虚实的么?”

薛举正色道:“小人是河南安一陽一县中丞御史赵成璧之孙,常德郡别驾赵燮之子。

往岁父亲解粮至京,从黄河经过,被此贼一箭射死,尽劫粮米。

此贼与小人不共戴天之仇,恨不能啖其肉,碎其一尸一,沥血以祭先灵。

今闻老爷兴兵征剿,小人尽散家赀,招集四方壮士,特投麾下,誓擒此贼,以报大仇。

不意老爷反生疑惑,可怜一片赤心,使人目为贼一党一 ,冤屈无伸,此仇怎报?不如寻个自尽,以表真心!”说罢号啕大哭,拔剑自刎。

蒋太守慌忙跳下座来止住道:“我特戏言,以试壮士耳,何遂轻生?卿果能杀贼立功,必当保举重用。”

薛举拭泪谢道:“某倾心赤胆而来,与此贼势不两立,老爷如肯任为前锋,破此小寨,如摧枯拉朽耳。

若不能生擒此贼,必投黄河而死!”蒋太守大喜,即用为本府领军校尉,其余同来壮士,逐名收入军册。

有诗为证:

成功不厌诈谋深,侠骨伺曾畏鼎烹?

太守座前轻白刃,试看舌剑屈人兵!少顷,俞福进寨参见,看见薛举在寨外点名上册,问蒋太守道:“壮士何来?”

蒋太守将赵起凤投军之事说了。

俞福道:“虽然为父报仇,未审其中虚实。

小将愿为前锋,将此人统领本部壮士,为后军救援,庶无他变。”

蒋太守道:“我看此少年甚是骁勇,其情真切,谅非虚假。

此正用人之际,不必多疑,正欲使彼为先锋,以观其才能耳,将军何须过虑。”

俞福不言而退。

再说朱俭引众人随薛举投了蒋刺史,自己却依旧到河边俟候。

当晚巡哨喽-认得朱俭,舣舟到岸,下了船径到大寨,参见二位大王。

杜伏威问道:“差你去干事如何?”

朱俭道:“小人见了林老爷,呈上爷爷书信。

林爷看了,即差一个少年将军姓薛的,暗受密计,已引众好汉诈投太守麾下去了。

小人特来回覆爷爷,准备厮杀,必有好音。”

杜伏威大喜,赏了朱俭。

此时缪公端箭创已愈,病体平复。

次日杜伏威整办筵席,替缪公端贺喜起病。

合寨大小喽-,俱赏酒肉,大吹大擂,饮酒作乐。

缪公端问及朱俭求救之事,杜伏威笑道:“兄长宽怀饮酒,不数日管取蒋太守首级献于麾下。”

公端且喜且疑。

正酣饮之际,只听得战鼓冬冬不绝,人喊马嘶。

守关喽-飞报入寨来:“官军队里新添了一员少年将官,引大队人马弃舟上崖,围绕大寨。

速请主帅军令。”

杜伏威道:“快牵过战马来!”提了长槍,跨马出门迎敌。

缪公端、朱俭俱上马,引五百喽-协助。

官军队里见一员少年将官,正是薛举,全身披挂,立于门旗之下。

遥见对阵门旗开处,飞出一员大将,率领喽-呐喊而来。

薛举知是杜伏威来了,把戟一招,摆成阵势。

杜伏威见了薛举,二人心领神会,更不打话,一个使方天戟劈胸就刺,一个舞铁杆槍急架相还,斗上三十余合,不见胜负。

官军阵上,恼了将军俞福,使动开山大斧,奋勇助战。

好汉队中,惹动了寨主缪一麟,用长矛努力相持,两边喊声震地。

酣战之间,内中输了一将,翻身落马。

众人看时,却是杜伏威被薛举一戟打下马来,众军士挠钩搭住,活活绑了。

缪一麟正和俞福厮杀,忽见杜伏威坠马,心下大惊,不敢恋战,撇却俞福就走。

俞福不舍赶来,追至关下,缪公端勒转马头,左手挽弓,右手搭箭,看俞福来得较近,一箭射去,俞福躲闪不及,射中左臂,倒撞下马。

众军士只顾救俞福回去,不来追赶。

缪公端收聚败军,奔入关里,随后朱俭、喽-陆续皆到。

缪公端跌足道:“输了一阵犹可,杜弟被他擒去,必然送了性命,折吾左臂。

天丧我也!”大哭不止。

朱俭附耳道:“将军休慌,杜将军落马遭擒,此是计策。

他分付小人,军机秘密,不可泄漏。

今晚教将军整顿喽-,饱食严妆,渡水劫寨,里应外合,大事成矣!”缪公端听罢,如梦方觉,心花顿开,一天愁闷,都撇在九霄云外。

即忙点机楼从伤折不多。

传令准备渡河劫寨,不在话下。

再说俞福被射了一箭,不敢追赶,收军驾舟回寨。

蒋太守见赵起凤擒了杜伏威,大喜,将杜伏威囚在陷车内,着军士看守,待捉了缪一麟,一同斩首。

重赏赵起风,令随军医士,医治俞福箭创不题。

却说缪一麟当夜黄昏时候,点起合寨喽-,委两名贴身能事的权守寨栅,自却和朱俭众头目,悄悄地离了大寨,撑船渡过对岸。

正到半渡,只见上流头有七只小船,唿哨而来。

缪公端等吃了一惊,又不好相问。

那船看看摇近前来,朱俭在船头上仔细看时,却原来不是别人,乃岐一陽一郡同出狱的好汉,因风不顺,整整等了十余日,后得顺风,将舟傍近孟门山,又见官军和缪、杜二人厮杀,不敢近前,只得将船远远停泊港里躲避。

当夜见月明如昼,官船俱撤围去了,又是顺风,故此众好汉摇船过山岸来,却好两舟相撞,遇见朱俭。

朱俭暗喜,即对缪一麟说了众人来的缘故。

缪一麟分付众人,便可相助劫寨。

众好汉应诺,一齐扬帆驾橹,奋力摇过对岸,时已三更二点。

蒋太守寨内,寂无人声,盖因战胜了,全不在意。

虽有数个伏路小军,尽被喽-杀了。

此夜月色微明,风声飒飒,缪公端率众喽-呐喊向前,砍开了寨门,只见寨里已自有人接应。

原来薛举先着人通知杜伏威,各藏暗器,等候接应。

听得寨外喊声,知是缪公端、喽-已到,即教打开陷车,当先放出杜伏威来,抢了一枝长槊,口中暗诵真言。

只听得风声大作,霹雳一交一 加。

薛举共众好汉一齐动手,一面放火,一面杀人,合寨火光,照耀如同白日。

此时蒋太守梦中惊醒,见寨内四围火起,惊得心胆俱碎,急忙奔出寨口,欲要逃命,被火烟逼住,不能出寨。

复回身望寨后而走,正遇着薛举,手起刀落,将蒋太守夜为两段,取了首级。

众军士皆睡梦中醒来,人不及甲,马不及鞍,东逃西窜,不被杀死,即被烧死,焦头烂额者,不计其数。

俞福箭创疼痛,正睡不着,听得金鼓喊杀之一声 ,情知有人劫寨,急欲挣扎,众喽-早到,连床 砍为肉泥。

杜伏威、缪公端合兵一处。

抢掳得器械粮食甚多。

杜伏威即教搬上船,拽起顺帆,一同回寨。

蒋太守大寨,顷刻化为白地。

正是:

喜孜孜鞭敲金镫响,笑吟吟齐唱凯歌旋。

须臾船已傍岸,缪公端等同至大寨,和薛举叙礼。

问及表字,薛举道:“小弟贱字(羽中)之,杜大哥字君武。”

缪一麟又问:“青春几何?”

薛举道:“虚度一十六岁,杜大哥长我一年。”

缪一麟道:“(羽中)之既冠,君武何以迟滞?今日乃战捷吉期,为贤弟加冠何如?”

杜伏威应允。

缪一麟令喽-杀牛宰马,祭赛天地。

杜伏威冠带。

三人拜罢,大排筵席庆贺,另着小头目陪新来众好汉饮酒,合寨喽-,皆有犒赏。

当下缪公端、杜伏威、薛举、朱俭四人次序而坐,酣歌畅饮。

缪公端道:“小弟叨居山寨数年,颇称自在快乐,不期被蒋太守、俞福这厮困逼太甚,屡战屡败,势如垒卵,自分不能再立。

天幸杜大哥降临,山寨有主。

又赖薛大哥诸弟兄勇力,神机妙算,报仇雪愤,解我之困。

感佩大德,何以报之?”

杜伏威道:“患难相救,自是弟兄们分内事,大哥何出此言?只是饮酒尽醉便了,不须称谢。”

薛举道:“小可幸会缪大哥,恨相见之晚。

战胜攻取,赖诸弟兄之力,予何功之有?今日叙义,须索尽欢,尔我相忘,不必拘拘形迹之间。

还有一语,古人云:人无远虑,必有近忧。

虽有智慧,不如乘势。

先发者制人,后发者制于人。

今日侥幸,一战围解,傥若四远官军云合,并力来攻,何以当之?愚意不若乘此战捷之势,立起帅旗,招军买马,求贤纳土。

先取延安府以为根本,次攻鹿阝州,后取朔州,西图巴蜀,东取太原,据城守险,此王霸之业也。

缪将军、杜大哥以为何如?”

缪公端道:“壮哉斯言!甚合小弟之意。

今不兴兵,更待何时!”杜伏威道:“薛二弟之论虽高,缪大哥之议太速。

兵者,凶器也,须量力而进,岂可造次?俗语云:成则为王,败则为寇。

当今天下四分五裂,英雄竞起。

我等器械未备,军卒未练,粮草未足,焉能成事?若攻得一城,破得一邑,进有所据,退有所守,方可转动。

今若轻举,傥有疏虞,岂不自贻其海?依小弟之见,缪大哥守寨,薛二弟佐之。

留五百喽-,在此河口及中流险要之处,阻截来往客商、仕宦船只,凡一概财物,十取其三,不可杀害良善。

积少成多,这钱粮不是有的了?然后招军买马,接引四方豪杰,军马以渐而盛。

一面待小弟率领五百喽-,前取延安府。

若得此城,就是根本。

选英雄之士,镇守地方,然后东征西取。

次第施为,庶可无失。”

薛举、缪一麟同道:“杜兄所言,乃是万全之策。”

缪一麟又道:“据险拦截客商,这是我的分内之事,不须薛君帮助,招军买马,也是我一力支持。

薛君可辅佐贤弟攻城略地,方得成事”薛举慨然应诺。

当晚席散,闲话不提。

次日,杜伏威拣选五百壮健喽-,和薛举别了缪公端,驾起舟揖,渡过对岸上马,摇旗呐喊,杀奔延安府来。

有诗为证:

兄弟两同心,师行神鬼惊。

将军威武重,何复有坚城?

却说当时梁武帝被侯景逼死台城,立武帝第三子世赞为帝。

在位二年,侯景弑之,又立豫章王世记登基。

未及数个月,即禅位于侯景。

景即位称帝,郊天大赦,改元太始,天下大乱。

时有梁朝大将二员,一名王僧辨,一名陈霸先,见侯景僭位,另辅佐梁武帝第七个太子湘东王讳绎,字世诚为帝,即位于一江一 陵,大发兵讨侯景。

侯景屡战屡败,与百余骑东走,追及斩之。

不二年,湘东王又为魏主所执。

陈霸先复立贞一陽一侯渊明即位,因朝内变乱,逊位与太子晋安王登基。

次年,晋安王即禅位与陈霸先,国号陈,建号永定,是为陈高祖皇帝。

此时一江一 南地面,已属陈高祖所辖,这一江一 北地方,尚属东魏。

岁次庚午,乃孝静帝武定八年也。

魏主进高欢之子、高澄之弟、太原公高洋位为丞相,封齐郡王。

八月朔日,魏主下诏禅位于齐郡王,于是高洋即皇帝位,国号齐,改元天保。

延州府却属大齐地境。

这延州太守蒋励,乃齐帝的一宠一 臣右仆射皮景和之内侄。

景和一力荐拔为延州府太守,管辖二州七县,地方广阔,钱粮极多,人烟稠密,百姓富庶,是一个膏腴的都会。

蒋太守临任已来,残忍苛刻,百姓尽遭其害。

当日听得心腹人报说,黄河孟门山有一伙大盗,广有财帛,钱谷如山,近日杀了鹿阝州知州。

因怕别郡领兵来征剿成功,得了财物,故此亲自提兵剿捕,不期遭薛举诈降计,死于非命。

逃命军士飞报府丞汤思忠,合府大小官员,尽皆失色。

汤府丞速着人赍公文下各县,令招兵守城;一面急急申文至枢密院。

转奏齐主,请发救兵征讨。

原来这延州府,离黄河只隔得一百余里,所辖宜州县,贴近黄河。

本县知县姓郑名琦,正坐早堂。

探事的飞报将来说:“蒋太守全军陷没,官身亦被杀了!”又汤府丞有紧急公文下来说:“孟门山贼势猖獗,杀损官军。

蒋刺史、俞福皆遭其害,各县严守城池,待部文到日,一同出兵征剿。”

郑价看罢,心下忧惊,与书吏计议道:“日前蒋太守要征此贼,我再三谏阻,且从容动兵,蒋太尊反怪我懦弱,发怒而去。

今日全军陷没,太尊被害,本县失于救应,罪坐不小,如何裁处?”

吏书禀道:“蒋太守全军陷没,朝廷坐罪老爷,此事犹缓,可以辩解。

如今贼军战胜,其势浩大,本县贴近贼巢,傥贼寇一时临城,如何抵当?乞老爷早发军健民壮人等防守四门,再议征剿之事。”

郑琦道:“此言甚当。”

正欲点军守城,只听见喊杀震天,金鼓不绝。

探子飞报:“黄河强寇拥大队喽-,围逼城下。”

郑知县慌聚县丞、县尉、幕宾、书吏上城来看,只见众喽-拥着马上两员大将,呐喊摇旗讨战。

郑琦仔细看那两员将官,一般打扮。

但见:

束发金冠耀日,雕鞍神骏腾云。

锦袍细甲放光明,画戟蛇矛辉映。

左首马超再世,右边吕布重生。

伏威薛举两超群,二虎将当先出阵

郑琦看城外二将奋勇,部下喽-却是不多,心下亦不甚慌。

回头问县丞道:“战守二策,何者为先?”

县丞傅明答道:“城池狭小,军少粮稀,只宜谨守。

飞申本府各道发兵救援,并力退贼,方可保全。”

县尉奚良,原系军卫出身,恃着自己积些武艺,抗言道:“贼军乃乌合之众,何足介意?堂尊若与晚生军士数百,立斩贼首,报捷台下!”郑琦壮其言,即拨军士一千,民壮三百,大开南门。

奚良披挂上马,手提大刀出阵。

两边布阵已完,奚良跃马向前,大喝:“觅死贼一奴一,杀害蒋刺史,正欲兴兵擒拿,碎一尸一沥血以祭蒋公,今反自来投死,快快下马受缚!”杜伏威道:“当今朝廷多事,皆是你这干贪一官污吏。

荼毒生灵。

我老爷特兴义兵,代天讨罪。

你若知天命的、早早下马归降,可免一死。”

奚良大怒,拍马舞刀杀来。

杜伏威正欲迎敌,薛举一匹马早已飞出,两骑相一交一 ,刀戟并举。

二人战十余合,奚良一刀砍来,薛举闪过,却破个空。

薛举复身照心一戟,将奚良刺于马下。

众军无主,四散奔走。

杜伏威、薛举乘势追击。

郑琦在城上见奚良被刺,惊得面如土色,慌叫闭门。

杜伏威军马早到门边,闭门不及。

城内军士只得拦住厮杀,被薛举一连刺死十余人,军皆四散。

杜伏威一马当先,直入城里。

此时城中鼎沸,人民各不相顾,狼奔鼠窜,嚎哭振天,军士降者大半。

郑知县单骑而逃,县丞傅明不知去向。

杜伏威、薛举入县衙,坐于堂上,出安民榜,禁止军士杀掳,犯者枭首,百姓安堵如故。

开仓发粟,赈济孤老贫穷。

击动县堂大鼓,聚集耆老乡民社长、六房书吏,传下号令:“凡有不到者,全家处斩!”人皆惧死,互相引荐,一时聚集县堂参见。

众人禀道:“将军呼唤,有何台旨?”

杜伏威道。

“我兴兵到此,非为财帛子女,只因官吏不仁,万民涂炭,特来诛剿贪酷,替你百姓除害。

你们可实实说来,本县中有什么英雄豪杰,孝子顺孙?皆当实报,不可隐讳,亦不许伪报。”

众人道:“本县窄小,没甚豪杰,只有在城善庆桥堍下一少年书生,姓查名讷,字近仁,文材出众,极是个孝顺的人。

甘守清贫,不希荣禄。

县主郑爷时常周济,坚辞不受。

这一人是个奇士,余者俱是村夫俗子。”

薛举又问:“郑县尹、傅县丞做官何如?”

书吏道:“郑县主为官清廉,傅二尹为人刚介。

这二位老爷,百姓皆感仰其德。”

杜伏威便传令:“郑知县、傅县丞二家老小宦资,着人护送回家,不许侵犯。”

耆民百姓,欢喜而散。

杜伏威、薛举二人,带甲权宿县衙。

次日,杜伏威差书吏人等,赍金帛重礼,到查讷家内聘请进县。

查讷辞疾,坚执不受。

书吏回覆,杜伏威道:“是我差了。

我当亲往礼请,才是求贤之道。”

乃与薛举带数个将校,步行到查讷家中。

查讷迎入草堂,相见坐定,献茶已罢。

杜伏威看那查讷,但见:

眉列青峰,眼澄秋水。

韬光姓字,奇谋未许外人知;抗志穷檐,饱学

自夸王帝佐。

端庄尔雅,沉雄处没半点轻浮;慷慨牢蚤,谈笑里伏万余

兵甲。

不是子牙再世,应知一邓一 禹重生。

查讷道:“小生无学无能,株守蓬荜,何劳二位将军大驾光降,有失远迎。”

杜伏威道:“当今国家变乱,盗贼蜂起,百姓遭殃,四海有倒悬之危。

小将特兴义兵,除暴安民,非图金帛子女而来也。

古人云:良禽择木而栖,良臣择主而事。

某虽赳赳一勇夫,渴有求贤之志。

闻君大名,如雷贯耳,敬奉微礼,欲屈尊驾,共救生灵,替天行道,望勿峻拒为幸。”

查讷道:“某一介书生,不谙世务。

况老父年高,朝暮难离膝下,不能奉命,将军休罪。”

薛举道:“某弟兄二人,竭诚奉谒,敦请足下,为公非为私也。

尊翁年虽高大,接入县衙,亦可奉养。

足下坚执不从,眼见得满城百姓尽遭殃也。”

查讷一听此言,心甚感恻方才允道:“待某禀过老父,愿侍将军听教。

只恐才疏学菲,有负二公重托耳。”

有诗为证:

才出茅檐意气浓,二十八宿罗心胸。

宜州一诺军机定,位看天山早挂弓。

杜伏威大喜,唤从人献上礼物。

查讷收了,禀知父亲,同伏威等上马入县衙来。

杜伏威大排筵席庆贺,一面令查讷权掌县印。

查讷推辞不受,只居行军记室之职。

正饮酒间,哨马报:“延州府府丞汤思忠,带领五千军马,数员大将,把城池四面围住,速请主将出令。”

查讷笑道:“汤府丞此来,是自送其死耳。”

薛举问道:“汤府丞为人何如?”

查讷道:“这府丞姓汤,名思忠,冀州人也。

一味好财贪色,酣酒吟诗,乃富家子弟,白面书生,不谙韬略。

今日之来,岂不纳命?”

杜伏威道:“请问足下,大兵临城,何以退之?”

查讷道:“二将军英雄无敌,何故下问于鄙人?”

杜伏威、薛举再三请教。

查讷道:“杜将军领五百军马开门迎战;可败不可胜,别有良计。”

杜伏威慨然起身,披挂上马,手执长槍,选军五百,大开城门出战对阵。

汤思忠随从六员大将,一员是统制司正统使常泰,一员是副统使乐正年,一员是统制司把总王连城,一员是本府都总管钱向,一员是副总管沙应龙,一员是毗丰卫护卫申千秋。

各各全身披挂,骑着战马,手执兵器,两阵对圆。

汤思忠立马阵前,高声喝道:“何等狂贼,辄敢杀害大臣,僭据城廓,快快下马受缚,免污我刀!”杜伏威道:“你这些害民的猪狗,杀得尽绝,方畅老爷之意。

那一个送死的,快向前来!”官军队里,一员大将,手持大斧,拍马出阵。

众视之,乃是正统制常泰。

两马相一交一 ,战不十合,杜伏威拍马回阵。

常泰不舍,奋力赶来,杜伏威弃盔散发而走,奔入城内。

随后常泰、汤思忠号令众军,依旧将城紧紧围了,昼夜攻打。

却说薛举接应杜伏威入城,同进县衙坐定。

查讷问道:“来将何如?”

杜伏威道:“敌军虽众,不足惧也。

若用我那所藏将土,这数千军立刻化为齑粉,但遵恩师分付,不敢擅用耳。”

查讷惊道:“小生看本城军马不过千余,难以敌众,故先令将军试探一阵,然后出奇兵胜之。

将军既有军士,何不用之以取胜也?”

薛举笑道:“杜将军将土藏在衣袖里,近仁要看,即时可至。”

查讷道:“或者是杜将军胸中有数万甲兵否?既有军马,小生愿求一见。”

杜伏威就于县堂上,身边取出寸草赤豆,口中默诵真言,喝声道:“疾”!顷刻间变成军马。

杜伏威又念咒语,军士各依队伍,坐作进退,不差分毫。

查讷看了道:“请收了法,机贵秘密,不可泄露。”

杜伏威右手捻诀,大喝一声,军马依然变为草豆。

查讷道:“杜将军有此妙术,神鬼莫测,斩将必矣!”杜伏威道:“此法是我恩师林爷传授,甚是玄妙。

临别时,他再三嘱付,说此法只可护身,用于急难之时,不可恃此幻术,妄行杀戮。

圣人云:邪不胜正,妖不胜德。

若专仗此法,恐其有失。

不信只看黄巾、赤眉等辈,便是样子。

因此不敢擅用,乞足下另设良策破敌。”

查讷道:“尊师所言,语语金玉。

自古及今,未有以邪术而得天下者。

兵以正合,以奇胜,经权互用,方合玄机。

杜将军暂且解甲休息。

三日之后,必然破敌。”

当夜欢饮,直至更深罢席。

薛举守东南二城,杜伏威守西北二城。

号令严肃,军士齐心。

次日平明,查讷升堂理事,张挂榜文,晓谕居民:“城内人多粮寡,难以支持。

凡百姓人等愿出城者,听其自便。

守门军士,不可阻挡。”

城中百姓贫乏者,携男挈女,尽皆出城就食,络绎不绝。

正是:

宁为太平犬,莫作乱离人。

不知查讷是何奇计以破官军,再听下回分解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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