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记白话文
孔子世家第十七
宋尚斋何平译注
【说明】
孔子是我国古代著名的思想家和伟大的教育家,儒家学派的创始人。
《孔子世家》详细地记述了他的生平活动及各方面的成就,是研究孔子生平思想的一篇重要文章。
孔子一生都有着极高的政治热情,即使在他遭到打击、排斥、嘲讽、甚至围困的时候也仍然不减。
为了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,他不辞劳苦,用了一生的大部分时间,带领弟子周游列国,奔走游说。
虽然到处碰壁,但仍执着追求。
文章用了相当篇幅,真实地记述了孔子一生的政治活动,写得生动具体、形象一逼一十真。
孔子是我国教育史上私人授徒讲学的第一人。
在他之前,学在官府,孔子兴办私学,广收门徒,把教育对象扩大到了平民,把文化知识传播到民间,这在我国教育史上,实在是个创举,为古代的教育做出了巨大贡献。
文中对孔子的办学思想、教学内容和方法,以及他循循善诱,诲人不倦的作风,都有全面地描写,突出地表现了这位伟大教育家的风范。
文章也写了孔子渊博的知识和高度的修养,以及他在整理和传播古代文化典籍方面的功绩。
他整理和编纂过《诗》、《易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、《春秋》等古代文化典籍,并且将作为教学内容的重点,从而对这些古文献的传播和保存作出了杰出贡献。
孔子一生的事迹很多,头绪也很纷乱,但司马迁在这篇洋洋近万言的文章中却记述得线索清楚,有条不紊,而且重点突出,在记述故事的同时,注意人物一性一格特征的描写,从而较全面地展现出了孔子的形象和一精一神风貌。
司马迁写历史人物,暗含一爱一憎褒贬的的感情,有较为鲜明的倾向一性一。
他对孔子的向往和景仰,也在文中处处流露了出来,加之引用了大量孔子的原话,用孔子自己的语言来表现其人,不仅使孔子形象具有真实感,而且也使人觉得亲切感人。
【译文】
孔子出生在鲁国昌平乡的陬(zōu,邹)邑。
他的祖先是宋国人,叫孔防叔。
防叔生伯夏,伯夏生了叔梁纥(hé,禾)。
叔梁纥年老时娶颜姓少女才生了孔子,那是他们到尼丘山向神明祷告后而得孔子的。
鲁襄公二十二年(前551)孔子诞生。
他刚出生时头顶是凹下去的,所以就给他取名叫丘。
字仲尼,姓孔氏。
孔子出生不久叔梁纥就死了,埋葬在防山。
防山在鲁国东部,因此孔子无法确知父亲的坟墓在何处,是母亲没有把父亲埋葬的地方告诉他。
孔子小时候做游戏,常常摆起各种祭器,学做祭祀的礼仪动作。
孔子的母亲死后,就把灵柩暂且停放在五父之衢,这是出于慎重没有马上埋葬。
陬邑人輓父的母亲把孔子父亲的葬地告诉了他,然后孔子才把母亲迁去防山同父亲葬在一起。
孔子腰间还系着孝麻带守丧时,季孙氏举行宴会款待名土,孔子前往参加。
季孙氏的家臣陽虎阻挠说:“季氏招待名士,没有请你啊。”
孔子因此而退了回来。
孔子十七岁那年,鲁国大夫釐子病危,临终前告诫儿子懿子说:“孔丘这个人,是圣人的后代,他的祖先在宋国灭败。
他的先祖弗父何本来继位做宋国国君,却让位于他的弟弟厉公。
到他的另一个先祖正考父时,历佐宋戴公、宋武公、宋宣公三朝,三次受命一次比一次恭敬,所以正考父鼎的铭文说:‘第一次任命鞠躬而受,第二次任命时弯腰而受,第三次任命时俯首而受。
走路时顺根快走,也没人敢欺侮我;我就在这个鼎中做些面糊粥以糊口度日。
’他就是这般恭谨节俭。
我听说圣人的后代,虽不一定做国君执政,但必定会有才德显达的人出现。
如今孔子年少而好礼,他不就是才德显达的人吗?如果我死了,你一定要以他为师。
等到孟釐子死后,孟懿子和鲁国人南宫敬叔便前往孔子处学礼。
这一年,季武子死了,由平子继承了卿位。
孔子家境贫穷,社会地位低下。
到长大之后,曾给季氏做过管理仓库的小吏,出纳钱粮算得公平准确;也曾提任过管理牧场的小吏,牲畜蕃息。
因此他又升任主管营建工程的司空。
过了不多久,他离开了鲁国,在齐国受到排斥,在宋国、卫国遭遇到驱逐,又在陈国和蔡国之间被围困,最后又返回了鲁国。
孔子身高九尺六寸,人们都称他为“长人”,觉得他与一般人不一样。
鲁国后来对他好了,所以他终于返回了鲁国。
鲁国人南宫敬叔对鲁昭公说:“请让我与孔子一起到周去。”
鲁昭公就给了他一辆车子、两匹马,一名童仆,随他出发,到周去学礼,据说是见到了老子。
告辞时,老子送他们时说:“我听说富贵的人是用财物送人,品德高尚的人是用言辞送人。
我不是富贵的人,只能窃用品德高尚人的名号,用言辞为您送行。
这几句话是:‘聪明深察的人常常受到死亡的威胁,那是因为他喜欢议论别人的缘故;博学善辩识见广大的人常遭困厄危及自身,那是因为他好揭发别人罪恶的缘故。
做子女的忘掉自己而心想父母,做臣下的要忘掉自己而心存君主。
’孔子从周回到鲁国之后,跟从他学习的弟子就渐渐多起来了。
在这个时候,晋平公一婬一乱无道,韩氏、赵氏、魏氏、中行氏、范氏、知氏六家大臣把持国政,不断出兵攻打东边的侯国,楚灵王军队强大,也时常侵犯中原各国;齐是大国又靠近鲁国。
鲁国既小又弱,归附楚国就惹怒晋国;归附晋国就招致楚国来讨伐;对于齐国如果奉事不周到,齐国的军队就侵犯鲁国。
鲁昭公二十年(前522),这时孔子大是三十岁了。
齐景公带着婴来到鲁国,景公问孔子说:“从衣秦公国家小而又处于偏僻的地方,他能够称霸,这是什么原因呢?”
孔子回答说:“秦国虽小,志向却很大;所处地方虽然偏僻,但施政却很恰当。
秦穆公亲自拔用五张黑公羊皮赎来的百里奚,授给他大夫的官爵,把他从拘禁中一解救出来,就与他一连谈了三天的话,随后就把执政大权交给他了。
用这种一精一神来治理国家,就是统治整个天下也是可以的,他当个霸主还算是小的呢。”
景公听了很高兴。
孔子三十五岁的时候,季平子因为与郈昭伯斗鸡怨的事得罪了鲁昭公,昭公率军队攻打平了,平子和孟孙氏、叔孙氏三家联合攻打昭公,昭公的军队吃了败仗,逃奔到齐国,齐国把昭公安置在乾侯这个地方。
其后过了不久,鲁国发生了变乱。
孔子来到齐国,做了高昭子的家臣,想借高昭子的关系接近景公。
他与齐国的乐官谈论音乐,听到了舜时的《韶》乐,就学习了起来,有三个月的时间竟尝不出肉的味道,齐国人都称赞他。
齐景公向孔子请教如何为政,孔子说:“国君要像国君的样子,臣子要像臣子的样子,父亲要像父亲的样子,儿子要像儿子的样子。”
景公听了后说:“对极了!假如国君不像个国君,臣子不像个臣子,父亲不像个父亲,儿子不像个儿子,即使有很多的粮食,我怎么能吃得着呢!”改日景公又向孔子请教为政的道理,孔子说:“管理国家最重要的是节约开支,杜绝一浪一费。”
景公听了很高兴,打算把尼谿的田地封赏给孔子。
晏婴劝阻说:儒者这种人,能说会道,是不能用法来约束他们的;他们高傲任一性一自以为是,不能任为下臣使用;他们重视丧事,竭尽哀情,为了葬隆重而不惜倾家荡产,不能让这种做法形成风气;他们四处游说乞求官禄,不能用他们来治理国家。
自从那些圣贤相继下世以后,周王室也随之衰微下去,礼崩乐坏已有好化时间了。
现在孔子讲究仪容服饰,详定繁琐的上朝下朝礼节,刻意于快步行走的规矩,这些繁文缛节,就是几代人也学习不完,毕生也搞不清楚。
您如果想用这套东西来改变齐国的风俗,恐怕这不是引导老百姓的好办法。”
之后,齐景公虽然很有礼貌地接见孔子,可不再问起有关礼的问题了。
有一天,景公慰留孔子说:“用给季氏那样高的待遇给您,我做不到。”
所以就用上卿季孙氏、下卿孟孙氏之间的待遇给孔子。
齐国的大夫中有人想害孔子,孔子听到了这个消息。
景公对孔子说:“我已年老了,不能作用你了。”
孔子于是就离开齐国,返回了鲁国。
孔子四十二岁那年,鲁昭公死在齐国的乾侯,鲁定公继位。
定公继位的第五年夏天,季平子死了,季恒子继立为上卿。
季桓子气掘井时掘得一个腹大口小的陶器,里面有个像羊的东西,告诉孔子时却谎称“得到一只狗”。
孔子说:“据我所知,那里面是羊。
我听说,山林中的怪物是一种叫‘夔’的单足兽和会学人声的山一精一‘罔阆’,水中的怪物是神龙和叫‘罔象’的水怪,泥土中的怪物是一种雌雄未明的‘坟羊’。”
吴国攻打越国,把越国的国都会稽摧毁了,得到一节骨头,有一辆车长。
吴国派使者来问孔子:“什么骨头最大?”
孔子说:“大禹召集群神到会稽山,防风氏迟到,大禹就把他杀死并陈一尸一示众,他的骨头一节就有一车长,这就是最大的骨头了。”
吴国的使者又问:“那神又是谁呢?”
孔子说:“山川的神灵能兴云致雨足可造福天下,负责监守山川按时祭祀的就是神。
守土地和谷物的就是公侯,他们都隶属于王者”。
吴使又问:“防风氏是监守什么的?”
孔子说:“汪罔氏的君长监守封山和禺山一带的祭祀,是釐姓。
在虞、夏、商三叫汪罔,在周叫长翟,现在叫做大人。”
吴使问:“人的身高有多少?”
孔子回答说:“僬侥氏身高三尺,是最矮的了;高的不过三丈,数得上是最高的了。”
吴国使者听了之后说:“了不起呀圣人!”
季桓子有个一宠一臣叫仲梁怀,与陽虎有怨仇。
陽虎想要驱逐仲梁怀,季氏家臣公山不狃阻止了他。
这年秋天,仲梁怀更加骄横了,陽虎把捉了起来。
季桓子对此很恼怒,陽虎就把季桓子也囚禁了起来,直到季桓认输订立了盟约才把他释放出来。
陽虎从此以后更加看不起季氏。
季氏办事也竟然凌驾于鲁君之上,鲁国出现了大臣专权的局面。
因此鲁国自大夫以下都不守礼分,超越职权违背了正道。
所以孔子不愿意再在鲁国做官了,退闲在家,专心研究整理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这些典籍,学生们越来越多,有的甚至来自远方,无不虚心向孔子求教。
鲁定公八年(前502),公山不狃在季桓子手下感到不如意,就利用陽虎作乱,打算废掉季孙氏、孟孙氏、叔孙氏三家的嫡生嗣子,另立平日为陽虎所喜欢的庶子,于是就把季桓子抓了起来。
桓子用计骗子他,才得以逃脱出来。
鲁定公九年(前501),陽虎作乱失败,逃奔到了齐国。
这时,孔子五十岁。
公山不狃凭借费城反叛季氏,他派人来召请孔子去帮忙。
孔子探索所依循的治国之道已经很久了,但抑郁不得志,无处可以施展,没有人能任用自己,就说:“当初周文王、周武王兴起于丰、镐而建立了王业,现在费城虽然小,该也差不多吧!”想要应一召前去,子路不高兴,阻止孔子。
孔子说:“他们请我去,难道会让我白白跑一趟吗?如果重用了我,我将在东方建立一个像周那样的王朝!”然而最终也没能成行。
以后鲁定公任命孔子做了中都长官,一年后,各地都效法他的治理办法。
孔子便由中都长官提升为司空,又由司空提升为大司寇。
鲁定公十年(前500)的春天,鲁国与齐国和解。
到了夏天,齐国大夫黎?对景公说:“鲁国起用了孔丘,势必危及齐国”。
于是齐景公就派使者告诉鲁国,说要与鲁定公行友好会晤,约定会晤的地点在夹谷。
鲁定公准备好车辆随从,毫无戒备地前去赴约。
孔子以大司寇的身份,兼办会晤典礼事宜,他对定公说:“我听说办理外交必须要有武装准备,办理武事也必须有外交一配合。
从前侯出了自己的疆界,一定要带齐必要的官员随从。
请求您安排左、右司马一起去。”
定公说:“好的。”
就带了左、右司马一道去。
定公在夹谷与齐侯相会。
在那里修筑了盟坛,坛上备好席位,设置了三级登坛的台阶,用国君相遇的简略节相见,拱手揖让登坛。
彼此馈赠应酬的仪式行过之后,齐国管事的官员快步上前请示说:“请开始演奏四方各族的舞乐”。
齐景公说:“好的。”
于是齐国的乐队以旌旗为先导,有的头戴羽冠,射披皮衣,有的手执矛、戟、剑、楯等武器也跟着上台了,喧闹着一涌而上。
孔子见状赶忙跑过来,一步一阶快步登台,还差一级台阶时,便扬起衣袖一挥,说道:“我们两国国君为和好而来相会,为什么在这里演奏夷狄的舞乐,请命令管事官员叫他们下去!”主管官员叫乐队退下,他们却不肯动,左右看看婴与齐景公的眼色。
齐景公心里很惭愧,挥手叫乐队退下去。
过了一会儿,齐国的管事官员又跑来说道:“请演奏宫中的乐曲”。
景公说:“好的。”
于是一些歌舞杂技艺人和身材矮小的侏儒都前来表演了。
孔子看了又急跑过来。
一步一阶往台上走,最后一阶还没有迈上就说:“普通人敢来胡闹迷惑诸侯,论罪当杀!请命令主事官员去执行!”于是主事官员依法将他们处以腰斩,叫他们来个手足异处。
齐景公大为恐惧,深深触一动,知道自己道理上不如他,回国之后很是慌恐,告诉他的大臣们说:“鲁国是用君子的道理来辅佐他们的国君,而你们却仅拿夷狄的办法教我,使我得罪了鲁国国君,这该怎办呢?”
主管官员上前回答说:“君子有了过错,就用实际行动来向人家道歉认错;小人有了过错,就用花言巧语来谢罪。
您如果痛心,就用具体行动来表示道歉吧。”
于是齐景公就退还了从前所侵夺的鲁国郓、汶陽、龟陰的土地,以此来向鲁国道歉并悔过。
鲁定公十三年(前497)的夏天,孔子对定公说:“臣下的家中不能收藏武器,大夫的封邑不能筑起高一丈长三百丈的城墙。”
于是就派仲由去当季氏的管家,打算拆毁季孙、孟孙、叔孙三家封邑的城墙。
这时,叔孙氏首先把郈邑的城墙拆了。
季孙氏也准备拆费邑的城墙,公山不狃和叔孙辄就带领费邑的人袭击鲁国。
鲁定公和季孙、孟孙、叔孙三人就躲进了季孙的住宅,登上了季孙武子的高坛。
公山不狃率领的费邑人进攻他们,没有能打进去,但有的人已经突入鲁定公所登高坛的近侧。
孔子命令申句须、乐颀下台来攻打他们,费邑人失败逃走,鲁国人乘胜追击,在姑蔑把他们彻底击溃。
公山不狃、叔孙辄两人逃到了齐国,费邑的城墙终于被拆毁了。
接着准备拆成城,孟孙氏的家臣公敛处父告诉孟孙说:“拆除了成邑的城墙,齐国人必将进一逼一十到我们的北大门。
且成城又是你们孟氏的屏障,没有成城也就等于没有孟氏。
我不打算拆毁”。
十二月,鲁定公率兵包一皮一皮围了成城,没有攻下来。
鲁定公十四年(前496),孔子五十六岁,他由大司寇理国相职务,脸上露出喜悦神色。
他的弟子说:“听说郡子大祸临头不恐惧,大福到来也不喜形于色”。
孔子说:“有这句话,但不是还有一句‘乐在身居高位而礼贤下士’的话吗?”
于是就把扰乱国政的大夫少正卯杀了。
孔子参预国政三个月,贩卖猪、羊的商人就不敢漫天要价了;男一女行人都分开走路;掉在路上的东西也没人捡走;各地的旅客来到鲁国的城邑,用不着向官员们求情送礼,都能得到满意的照顾,好像回到了家中一样。
齐国听到了这个消息就害怕了起来,说:“孔子在鲁国执政下去,一定会称霸,一旦鲁国称霸,我们靠它最近,必然会首先来吞并我们。
何不先送一些土地给他们呢?”
黎?说:“我们先试着阻止他们一下,如果不成,再送给他们土地,这难道还算迟吗!”于是就从齐国挑选了八十个美貌女子,都穿上华丽的衣服,教她他学会跳《康乐》的舞蹈,身上有花纹的马一百二十匹,一起送给鲁君。
先把女乐和纹马彩车安置在鲁城南面的高门外。
季桓子身着便服前往观看再三,打算接受下来,就告诉鲁君以外出到各地周游视察为名,乘机整天到南门观齐国的美一女和骏马,连国家的政事也懒得去管理了,子路看到这种情形便对孔子说:“老师,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吧。”
孔子说:“鲁国现在就要在郊外祭祀,如果能按照法把典礼后的烤肉分给大夫们,那么我还可以留下不走”。
季桓子终于接了齐国送来的女子乐一团一,一连三天不过问政务;在郊外祭祀束后,又违背常礼,没把烤肉分给大夫们。
孔子于是离开了鲁国,当天就在屯地住宿过夜。
鲁国一个名叫师己的乐师来为他送行,说道:“先生您是没有过错的。”
孔子说:“我唱一首歌,好不好?”
于是唱道:“那些妇人的口,可以把大臣和亲信撵走;接近那些妇女,可以使人败事亡身。
悠闲啊悠闲,我只有这样安度岁月!”师己返回后,桓子问他说:“孔子说了些什么?”
师己如实相告。
桓子长叹一声,说“先生是怪罪我们接受了齐国那一群女乐的缘故啊!”
孔子于是到了卫国,寄住在子路妻子的兄长颜浊邹家中。
卫灵公问孔子:“你在鲁国得到的俸禄是多少?”
孔子回答说:“俸米六斗。”
卫国也照样给了他俸米六万斗。
过了不多久,有人向卫灵公说了孔子的坏话,卫灵公就派公孙余假用兵仗监视孔子的出入。
孔子害怕在这里获罪,居住了十个月,就离开了卫国。
孔子将要到陈国去,经过一个叫匡的地方,弟子颜刻替他赶车,颜刻用马鞭子指着说:“从前我进入过这个城,就是由那缺口进去的”。
匡人听说,误以为是鲁国的陽虎来了,陽虎曾经残害过匡人,于是匡人就围困了孔子。
孔子的模样很像陽虎,所以被困在那里整整五天。
颜渊后来赶到,孔子说:“我还以为你死了。”
颜渊说:“老师您活着,我怎么敢死!”匡人围攻孔子越来越急,弟子们都很害怕。
孔子说:“周文王已经死去,周代的礼乐制度不就在我们这里吗?上天如果要毁灭这些礼乐制度的话,就不会让我们这些后死的人承提起维护它的责任。
上天并没有要消灭周代的这些礼乐,匡人又能把我怎么样呢!”孔子派子一个跟从他的人到宁武子那里称臣,然后才得以离开匡地。
孔子离开匡地之后就到了一个叫蒲的地方,过了一多月,又返回了卫国,寄住在蘧伯玉家。
卫灵公有个叫南子的夫人,派人对孔子说:“各国的君子,凡是看得起我们国君,愿意与我们国君建立像兄弟一样交情的,必定会来见见我们南子夫人的,我们南子夫人也愿意见见您”。
孔子开始还推辞谢绝一番,最后不得已才去见她。
南子夫人坐在葛布做的帷帐中等待。
孔子进门后,面朝北叩头行礼。
南子夫人在帷帐中拜了两拜,她披戴的环佩玉器首饰发出了叮当撞击的清声响。
事后孔子说:“我来就不愿见她,现在既然不得已见了,就得还她以礼。”
子路不高兴。
孔子发誓说:“我假若不对的话,上天一定厌弃我!上天一定厌弃我!”在卫国住了一个多月,灵公与夫人南同坐了一辆车子,宦官雍渠陪待车右,出宫后,让孔子坐在第二辆车子上跟从,大摇大摆地从市上走过。
孔子说:“我没有见过喜好道德像这样喜欢美色的人啊。”
于是对卫灵公的所作所为感到厌恶,就离开卫国,往曹国去了。
这一年,鲁定公死了。
孔子离开曹国到达宋国,与弟子们在大树下演习礼仪。
宋国的司马桓魋想杀死孔子,就把树砍掉了。
孔子只得离开这个地方。
弟子们催促说:“我们可以快点走了。”
孔子说:“上天既然把传道德的使命赋予我,桓魋他又能把我怎么样!”
孔子到了郑国,与弟子们走失散了,孔子一个人站在外城的东门。
郑国人有看见了就对子贡说:“东门有个人,他的额头像唐尧,脖子像皋陶,肩膀像郑子产,可是从腰部以下比禹短子三寸,一副狼狈不堪、没一精一打采的样子,真像一条丧家狗。”
子贡见面把原话如实地告诉了孔子。
孔子高兴地说道:“他形容我的相貌,不一定对,但说我像条丧家狗,对极了!对极了。”
孔子于是到达陈国,寄住在司城贞子家里。
过了一年多,吴王夫差来攻打陈国,夺取了三个城邑才退兵。
赵鞅攻打朝歌。
楚国包一皮一皮围了蔡国,蔡国迁移到吴地。
吴国在会稽打败了越王勾践。
有一天,许多只隼(sǔn,损)落在陈国的宫廷中死了,有隼(hù,户)木做的箭穿在身上,箭头是石头制做的,箭长一尺八寸。
陈湣鲍派使者向孔子请教,孔子说:“这些隼是从很远的地方飞来的,这是肃慎部族的箭。
从前周武王伐纣灭商,沟通了与各少数民族的民族的联系,让九夷百蛮各族都贡献各自的地方特产,叫他们不能忘记自己的职责和义务。
于是肃慎部族献来楛木做的箭和石头制作的箭头,长一尺八寸。
周武王为了显示他的美德,就把肃慎部族的箭分给长女太姬,后来太姬嫁给了虞胡公,虞胡公又封在陈国。
当初王室分珍宝玉器给同姓诸侯,是为了表示重视亲族;把远方的贡品分赠给姓诸侯,是为了表示重视亲族;把远方的贡品分赠给姓诸侯,是为了让他们不要忘服从周王朝。
所以把肃慎部族的箭分给陈国。”
陈湣鲍听了叫人到过去收藏各方贡物的仓库中去找一找,果然找到了这种箭。
孔子在陈国居住了三年,正好遇上晋国、楚国争霸,两国轮番攻打陈国,直到吴国攻打陈国为止,陈国常常遭受侵犯。
孔子说:“回去吧,回去吧!我家乡的那些弟子,志气很大,只是行一事阔一些,他们都很有进取心,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。”
于是孔子就离开了陈国。
孔子路过一个叫蒲的地方,正好遇上公叔氏据蒲反叛卫国,蒲人扣留了孔子。
弟子中有个叫公良孺的,自己带了五辆车子跟随孔子周游各地。
他这个人身材高大,有才德,且有勇力,对孔子说:“我从前跟随老师周游在匡地遇到危难,如今又在这里遇到危难,这是命里注定的吧。
我和老师一再遭难,可搏斗而死。”
公良孺跟蒲人打得很激烈,蒲人害怕了,对孔子说:“如果你不到卫国去,我就放你们走。”
孔子与他们订立了盟约,这才放孔子他们从东门出去。
孔子是到了卫国。
子贡说:“盟约可以违背吗?”
孔子说:“在要挟下订立的盟约,神是不会认可的。”
卫灵公听说孔子到来,很高兴,亲自赶到郊外迎接。
灵公问孔子说:“蒲这个地方可以讨伐吗?”
孔子回答说:“可以。”
灵公说:“我的大夫却认为不可以讨伐,因为现在的蒲是防御晋,楚的屏障,用我们卫国的军队去攻打,恐怕是不可以的吧?”
孔子说:“蒲地的男子有誓死效忠卫国的决心,妇女有守卫西河这块地方的愿望。
我所说要讨伐的,只是四、五个领头叛乱的人罢了。”
卫灵公说:“很好。”
但是没有出兵去讨伐的叛乱。
卫灵公年纪老了,懒得处理政务,也不起用孔子。
孔子长叹了一声说:“如果有人起用我,一年时间就差不多了,三年就会在大见成效。”
孔子只好离开。
佛肸(xī,西)做中牟的长官。
晋国的赵简子攻打范氏、中行氏,讨伐中牟。
佛肸就占据中牟,反叛赵简子,并派人招请孔子孔子打算去。
子路说:“我听老师说过:‘亲自做坏事的人那里,君子是不去的’。
现在佛肸自己占据中牟反叛,您想前去,这是为什么呢?”
孔子说:“我是说过这句话。
但我不也说过,坚一硬的东西是磨不薄的;不也说过洁白的东西,是染不黑的。
我难道是只中看不能吃的匏瓜吗,怎么可以老是挂着却不给人吃呢?”
有一次孔子正敲着磬,有个背着草筐的人路过门口,说道:“有心思啊,这个击磬人,磬敲得又响又急,既然人家不赏识自己,那就算了吧!”
孔子向师襄子学习弹琴,一连学了十天,也没增学新曲子。
师襄子说:“可以学些新曲了。”
孔子说:“我已经熟习乐曲了,但还没有熟练地掌握弹琴的技法。”
过了些时候,师襄子又说:“你已熟习弹琴的技法了,可以学些新曲子了。”
孔子说:“我还没有领会乐曲的感意蕴,可以学些新曲了。”
孔子说:“我还没有体会出作曲者是怎样的一个人。”
过了些时候,孔子肃穆沉静,深思着什么,接着又心旷神怡,显出志向远大的样子。
说:“我体会出作曲者是个什么样的人了,他的肤色黝一黑,身材高大,目光明亮而深邃,好像一个统治四方侯的王者,除了周文王又有谁能够如此呢!”师襄子恭敬地离开位给孔子拜了两拜,说:“我老师原来说过,这是《文王一操一》呀”。
孔子既然得不到卫国的重用,打算西游去见赵简子。
到了黄河边,听到窦鸣犊、舜华被杀的消息。
就面对着黄河感慨地叹气说:“壮美啊黄河水,浩浩荡荡多么盛大,我所以不能渡过黄河,也是命运的安排吧!”子贡赶上前去问:“冒昧地请问老师,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孔子说:“窦鸣犊、舜华两个人,都是晋国有才德的大夫。
当赵简子还没有得志的时候,是依靠这两个人才得以从政的;等到他得志了,却杀了他们来执掌政权。
我听说过,一个地方剖腹取胎杀害幼兽,麒麟就不来到它的郊野,排干了池塘水抓鱼,那么龙就不调合陰陽来兴致雨了,倾覆鸟巢毁坏鸟一卵一,凤凰就不愿来这里飞翔。
这是为什么呢?君子忌讳伤害他的同类。
那些鸟兽对于不义的行为尚且知道避开,何况是我孔丘呢!”于是便回到老家陬乡休息,创作了《陬一操一》的琴曲来哀掉窦鸣犊、舜华两们贤人。
随后又回到卫国,寄住在蘧伯玉家。
有一天,卫灵公向孔子问起军队列阵作战的事。
孔子回答说:“祭祀的事我倒曾经听说过,排兵布阵的事,我还不曾学过呢。”
第二天,卫灵公与孔子谈话的时候,看见空中飞来大雁,就只顾抬头仰望,神色不在孔了身上。
孔子于是就离开了卫国,再往陈国。
这年夏天,卫灵公死了,他的孙子辄立为国君,这就是卫出公。
六月间,赵鞅把流亡在外的姨灵公太子蒯聩接纳到戚地。
陽虎让太子蒯聩穿上孝服,又让八个人空麻带孝,装扮成是从卫国来接太子回去奔丧的样子,器着进了戚城,就在那里住了下来。
冬天,蔡国迁都到州来。
这一年是鲁哀公三年,孔子已六十岁了。
齐国帮助卫国包一皮一皮围了戚城,是因为卫太子蒯聩在那儿的缘故。
还是这一年夏天,鲁桓公、釐公的庙堂起火烧了起来。
南宫敬叔去救火。
孔子在陈国听到了这个消息,就说:“火灾一定在桓公、釐公的庙堂吧?”
不久证实,果然如他所言。
这年秋天,季桓子病重乘着辇车望见鲁城,感慨地长叹一声说:“从前这个国家几乎兴旺了,因为我得罪了孔子,所以没有兴旺起来。”
回头又对他的嗣子季康子说:“我要是死了,你一定会接掌鲁国的政权佐国君;你佐国君之后,一定要召回孔子。”
过了几天,季桓子死了,季康子继承了他的职位。
丧事办完之后,想如回了孔子。
大夫公之鱼说:“从前我们的国鲁定公曾经任用过他,没能有始有终,最后被诸侯耻笑。
现在你再任用他,如果也不能善终,这会再次招来诸侯的耻笑。”
季康子说:“那么召谁才好呢?”
公之鱼说:“一定要召冉求。”
于是就派人召回了冉求。
冉求准备起身前往,孔子说:“这次鲁国召冉求回去,不会小用,该会重用他。”
就在这一天,孔子说:“回去吧,回去吧!我家乡的那些弟子志向高远而行一事疏阔,为文富有文采,我真不知从何下手来教育他们才好。”
子贡知道孔子思念家乡想回去,在送冉求时,叮嘱过他“你要是被重用了,要想着把老师请回去”之类的话。
冉求离去之后,第二年,孔子从陈国移居蔡国。
蔡昭公准备到吴国去,是吴国召他去的。
从前昭公欺骗他的大臣,把国都迁到了州来,这次将要前往,大夫们提心他又要迁都,公孙翩就在路上把蔡昭公射死了。
接着,楚军就来侵犯蔡国。
同年秋天,齐景公死了。
第二年,孔子从蔡国前往叶地。
叶公问孔子为政的道理,孔子说:“为政的道理在于招纳远方的贤能,使近处的人归服”。
有一天。
叶公向子路问孔子的情况,子路不回答。
孔子听说这件事后就对子路说:“仲由,你为什么不对他说:‘他这个人呀,学习起道理来不知疲倦,教导人全不厌烦,发愤学习时忘记了吃饭,快乐时忘记了忧愁,以致于连衰老就将到来也不知道’。”
孔子离开楚国的叶地回到蔡国。
在路上遇见长沮、桀溺两人并肩耕田,孔子以为他们是隐士,就叫子路前去打听渡口在什么地方。
长沮说:“那个拉着马缰强的人是谁?”
子路回答说:“是孔丘。”
长沮又问:“是鲁国的孔丘吧?”
子路说:“是的。”
长沮说:“那他应该知道渡口在哪儿了。”
桀溺又问子路:“你是谁?”
子路说:“我是仲由。”
桀溺说:“你是孔丘的门徒吗?”
子路说:“是的。”
桀溺说:“天下到处都在动荡不安,而谁能改变这种现状呢?况且你与跟着那逃避暴乱臣的人四处奔走,还不如跟着我们这些躲避乱世的人呢?”
说完,就继续不停地耕田。
子路把此话告诉了孔子,孔子失望地说:“我们不能居住在山林里与鸟兽同群,要是天下太平,我也用不着到处奔走想改变这个局面了”。
有一天,子路一个人行走的时候,路遇一位肩扛除草工具的老人。
子路问他:“您看见过我的老师吗?”
老人说:“你们这些人四肢不勤劳,五谷分辨不清,谁是你的老师我怎么会知道?”
说完就拄着拐杖拔草去了。
事后子路把这些经过告诉了孔子,孔子说:“这是位隐士。”
叫子路再到那里看看,老人已经走了。
孔子迁居到蔡国三年,吴国攻打陈国。
楚国救援陈国,军队驻扎在城父。
听说孔子住在陈国和蔡国的边境上,楚国便派人去聘请孔子。
孔子正要前往拜见接受聘礼,陈国、蔡国的大夫商议说:“孔子是位有才德的贤人,他所指责讽刺的都切中诸侯的弊病。
如今长久地停留在我们陈国和蔡国之间,大夫们的施政施、所做所为都不合仲尼的意思。
如今的楚国,是个大国,却来聘请孔子。
如果孔子在楚国被重用,那么我们陈蔡两国掌权的大夫们就危险了。”
于是他们双方就派了一些服劳役的人把孔子围困在野外。
孔子和他的弟子无法行动,粮食也断绝了。
跟从的弟子饿病了,站都站不起来。
孔子却还在不停地给大家讲学,朗诵诗歌、歌唱、弹琴。
子路很生气地来见孔子:“君子也有困究的时候吗?”
孔子说:“君子在困窘面前能坚节一操一不动摇,人小遇到困窘就会不加节制,什么过火的事情都做得出来。”
这时子贡的脸色也变了。
孔子说:“赐啊,你认为我是博学强记的人吗?”
子贡回答说:“是的。
难道不对吗?”
孔子说:“不是的。
我是用一种基本原则贯穿于全部知识之中的。”
孔子知道弟子们心中不高兴。
便叫来子路问道:“《诗经》上说‘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,然而它却排徊在旷野上’,难道是我们学说有什么不对吗?我们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呢?”
子路说:“大概是我们的德还不够吧?所以人家不信任我们;想必是我们的智谋还不够吧?所以人家不放我们通行。”
孔子说:“有这样的话吗?仲由啊,假使有仁德的人必定能使人信任,哪里还会有伯夷、叔齐饿死在首陽山呢?假使有智谋的人就能早行无阻,哪里会有王子比干被剖心呢?”
子路退出,子贡进来见孔子。
孔子对子贡说:“赐啊,《诗经》上说‘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,然而它却徘徊在旷野上’。
难道是我们的学说有有什么不对吗?我们为什么落到这种地步呢?“子贡说:“老师的学说博大到极点了,所以天下没有一个国家能容纳老师。
老师何不稍微降低一些您的要求呢?”
孔子说:“赐啊,好的农夫虽然善于耕种,但他却不一定有好的收获;好的工匠虽然不一精一巧的手艺,但他的所作却未必能使人们都称心如意。
有修养的人能研修自己的学说,就像网一样,先构出基本的大纳统绪,然后再依疏理扎,但不一定被世人所接受。
现在你不去研修自己的学说,反而想降格来敬合取容。
赐啊,你的志向太不远大了。”
子贡出去之后,颜回进来见孔子。
孔子说:“回啊,《诗经》说‘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,然而它却徘徊在旷野上’。
难道是我们的说学有什么不对吗?我们为什么落到这种地步呢?”
颜回说:“老师的学说博大到极点了,所以天下没有一个国家能容纳老师。
虽然是这样,老师还是要推行自己的学说,不被天下接受又有什么关系呢?不被接受,这样才能出君子的色!一个人不研修自己的学说,那才是自己的耻辱。
至于已下大力研修的学说不被人所用,那是当权者的耻辱了。
不被天下接又有什么关系呢?不被接受,这样才能显出君子的本色!”孔子听了欣慰地笑着说:“是这样的啊,姓颜的小伙子!假使你有很多钱财,我愿意给你做管家。”
于是派子贡到楚国去。
楚昭王调动军队来迎接孔子,这才除了这场灾祸。
楚昭王想把有户籍登记的七百里地方封给孔子。
楚国的令尹子西阻止说:“大王派往各侯国的使臣,有像子贡这样的吗?”
昭王说:“没有。”
子西又问:“大王的左右辅佐大臣,有像颜回这样的吗?”
昭王说:“没有。”
子西又问:“大王的将帅,有像子路这样的吗?”
昭王回答说:“没有。”
子西还问:“大王的各部主事官员,有像宰予这样的吗?”
昭王回答说:“没有。”
子西接着说:“况且我们楚国的祖先在受周天子分封时,封号是子爵,土地跟男爵相等,方圆五十里。
现在孔丘讲述三皇五帝的治国方法,申明周公旦、召公奭辅佐周天子的事业,大王如果任用了他,那么楚国还能世世代代保有方圆几千里的土地吗?想当年文王在丰邑、武王在镐京,作为只有百里之地的主,最终能统治天下。
现在如让孔丘拥有那七百城土地,再加上那些有才能的弟子辅佐,这不是楚国的福音啊。
“昭王听了就打消了原来的想法。
这年秋天,楚昭死在城父。
楚国的狂人接舆有一天唱着歌走过孔子的车子,说:“凤凰呀,凤凰呀,你的美德为什么这么不景气?过去的不能再挽回,未来的还可以再赶得上,算了吧,算了吧!现在从政的人都是很危险的啊!”孔子下了车,想和他谈谈,但他却快步走开了,没能跟他说上话。
于是孔子从楚国返回了卫国。
这一年,孔子六十三岁,是鲁哀公六年(前489)。
第二年,吴国和鲁国在一个叫缯的地方会盟,吴国要求鲁国提一供百牢的祭品。
吴国的太宰嚭(pǐ,匹)召见季康子。
季康子就派子贡前往交涉,然后鲁国才纳百牢祭品。
孔子说:“鲁国、卫国的政治情况,如同兄弟一般相似。”
这个时候,卫出公辄的父亲蒯聩没有继位做国君,流亡在外,诸侯对此事屡加指责。
而孔子的弟子很多在卫国做官,卫出公辄也想请孔子出来执政。
子路问孔子说:“卫国国想请您出来执政,您打算首先做什么呢?”
孔子回答说:“那我一定首先正名分!”子路说:“有这样的事吗,老师您太迂阔了!为什么要首先正名份呢?”
孔子说:“鲁莽啊,仲田!要知道,名分不正,说出的话来就不顺当;说话不顺当,那么事情就办不成;辐情办不成,那么礼乐教化就不能兴盛;乐教化不兴盛,那么刑罚不准确适度,那么老百姓就年足无措,不知怎么办才好。
所以君子办事必须符合名分,说出来的话,一定要切实可行。
君子对于他所说出来的话,应该毫不苟且随便才行啊。”
第二年(前484),冉有为季氏统率军队,在郎地同齐国作战,打败了齐国的军队。
季康子对冉求说:“您的军事才能,是学来的呢?还是天生的呢?”
冉有回答说:“我是从孔子那里学来的。”
季康子又问:“孔子是怎样的一个人呢?”
冉有回答说:“任用他要符合名分,他的学说不论是传布到百姓中,还是对质于鬼神前,都是没有遗憾的。
我对于军事,虽然有功而累计封到二千五百户人家,而孔子却会毫不动心的。”
康子说:“我想召请他回来,可以吗?”
冉有说:“你想召请他回来,只要不让小人从中阻碍他,就可以了。”
当时,卫国大夫孔文子准备攻打太叔,向孔子问计策。
孔子推辞说不知道,他回到住处便立即吩咐备车离开了卫国,说道:“鸟能选择树木栖息,树木怎能选择鸟呢?”
孔文子坚决拘留他。
恰好季康子派来公华、公宾、公林,带着礼物迎接迎孔子,孔子就回鲁国去了。
孔子离开鲁国一共经过十四年又回到鲁国。
鲁哀公向孔子问为政的道理,孔子回答说:“为政最重要的是选择好大臣。”
季康子也向孔子问为政的道理,孔子说:“要举用正直的人,抛弃邪曲的人,那样就使邪曲的人变为正直的人了。”
季康子忧虚盗窃,孔子说:“如果你自己没有欲的话,就是给奖赏,人们也是不会去偷窃的。”
但是鲁国最终也不能重用孔子,孔子也不要求出来做官。
孔子的时代,周王衰微,礼崩乐坏,《诗》、《书》也殊缺不全了。
孔子探究夏、商、西周三代的礼仪制度,编定了《书传》的篇次,上起唐尧、虞舜之时,下至秦穆公,依照事情的先后,加以整理编排。
孔子说:“夏代的礼仪制度我还能讲出来,只是夏的后代杞国没有留下足够证明这些的文献了。
殷商的礼仪制度我也能讲出来,只是殷商的后宋国没有留下足够证明这些制度的文献了。
如果杞、宋两国有足够的文献,我就能证明这些制度了。”
孔子考察了殷代继承夏代对礼仪制度所作的增减之后说:“将来即使经过一百,那增减的也是可以预知的,因为一种是重视文采,另一种是重视朴实。
周代的礼仪制度是在参照了夏代和殷代的基础上制定的,多么丰富多采呀,我主张用周代的礼仪”所以《书传》、《礼记》都是孔子编定的。
孔子曾对鲁国的乐官太师说:“音乐是可以通晓的。
刚开始演奏的时候要互相配合一致,继续下去是节奏和谐,声音清晰,连续不断,这样直到整首乐曲演奏完成。”
孔子又说:“我从卫国返回鲁国之后,就开始订正诗乐,使《雅》、《颂》都恢复了原来的曲调。”
古代留传下来的《诗》有三千多篇,到孔子时,他把重复的删掉了,选取中合于义的用于礼义教化,最早的是追述殷始祖契、周始祖后稷,其次是叙述殷、周两代的兴盛,直到周幽王、周厉王的政治缺失,而开头的则是叙述男一女夫妇关系和感情的诗篇,所以说:“《关睢》这一乐章作为《国风》的第一篇,《鹿鸣》作为《小雅》的第一篇;《文王》作为《大雅》的第一篇;《清庙》作为《颂》的第一篇”。
三百零五篇诗孔子都能将演奏歌唱,以求合于《韶》、《武》、《雅》《颂》这些乐曲的音调。
先王的乐制度从此才恢复旧观而得以称述,王道完备了,孔子也完成了被称为“六艺”的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乐》、《易》、《春秋》的编修。
孔子晚年喜欢钻研《周易》,他详细解释了《彖辞》、《锡辞》、《卦》、《文言》等。
孔子读《周易》刻苦勤奋,以致把编穿书简的牛皮绳子也弄断了多次。
他还说:“再让我多活几年,这样的话,我对《周易》的文辞和义理就能够充分掌握理解了。”
孔子用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作教材教育弟子,就学的弟子大约在三千人,中能一精一通礼、乐、射、御、数、术这六种技艺的有七十二人。
至于像颜浊邹那样的人,多方面受到孔子的教诲却没有正式入籍的弟子就更多了。
孔子教育弟子有四个方面:学问、言行、忠恕、信义。
为弟子订四条禁律:不揣测、不武断、不固执、不自以为是。
他认为应当特别谨慎处理的是:斋戒、战争、疾病。
孔子很少谈到利,如果谈到,就与命运、仁德联系起来。
他教育弟子的时候,不到人家真正遇到困难,烦闷发急的时候,不去启发开导他。
他出一个道理,弟子不能触类旁通地推演出似的道理,他就不再重复讲述了。
孔子在自己的乡里,谦恭得像个不善言谈的人。
他在宗庙祭祀和朝廷议政这些场合,却能言善辩,言辞明晰而又通达,然而又很恭谨小心。
上朝时,与上大夫交谈,态度和悦,中正自然;与下大夫交谈,就显得和乐安详了了。
孔子进入国君的公门,低头弯腰,恭敬谨慎,进门后急行而前,恭有礼。
国命他迎接宾客,容色庄重认真。
国君召见他,不等待车驾备好,就动身起行。
鱼不新鲜,肉有变味,或不按规矩切割,孔子不吃。
席位不正,不就坐。
在有丧事的人旁边吃饭,从来没有吃饱过。
在一天内哭泣过,就不会再歌唱。
看见穿孝服的人和盲人,即使是是个小孩,也必定改变面容以示同情。
孔子说:“三个人同行,中心有可做我老师的。”
又说:“不去修明道德,不去探求学业,听到正直的道理又不前往学习,对缺点错误又不能改正,这些是我是忧虑提心的问题。”
孔子请人唱歌,要是唱得好,就请人再唱一遍,然后自己也和唱起来。
孔子不谈论怪异、暴力、鬼神的事情。
子贡说:“老师在文献方面的成绩很显著,我们是知道的。
老师讲论有关天道与人的命运的深微见解我们就不知道了。”
颜渊感慨地长叹一声说:“我越是仰慕老师的学问,越得它无比崇高,越是钻研探讨,越觉得它坚实深厚。
看见它是在前面,忽然间又在后面了。
老师善于循序渐进地诱导人,用典籍来丰富我的知识,用礼仪来规范我的言行,使我想停止学习都不可能。
已经竭尽了我的才力,我现在也好像有所建树,但老师的学问却依然高立在我的面前。
虽然我也想追赶上去,但是不可能追得上。”
达巷这个地方的人对我说:“伟大啊孔子,他博学多才却不专一名家。”
孔子听了这话之后说:“我要专于什么呢?是专于驾车?还是专于射箭?我看还是专于驾车吧。”
子牢说:“老师曾说:‘我没有被世所用,所以才学会了这许多的技艺’。”
鲁哀公十四年(前481)的春天,在大野这个地方狩猎。
给叔孙氏驾车的?商猎获了一头怪兽,他们以为这是不祥之兆。
孔子看了后说:“这是麒麟。”
于是便将它取走了。
孔子说:“黄河上再不见神龙负图出现,洛水上再不见神龟负洛书出现,我也就快要完啦!”渊死了,孔子说:“这是老天要我死呀!”等到他西去大野狩猎见到麒麟,说:“我的主张到尽头了!”感慨地说:“没有人能了解我了!”子贡说:“为什么说没有人了解您?”
孔子回答说:“我不抱怨天,也不怪罪人,下学人事,上通天理,能了解我的,只有上天了吧!”
孔子说:“不降低自己的志向,不使自己的人格受到侮辱,只有伯夷、叔齐丙人吧!”又说:“柳下惠、少连降低了自己的志向,使人格受到了侮辱”。
又说“虞仲、夷逸隐居,不言世务,行为合干清高纯洁,自我废弃合于权变“。
又说:”我就跟他们不同了,既不降志辱身以求进取,也不隐居避世脱离尘俗,没有绝对的可以,也没有绝对的不可以”。
孔子说:“不成啊,不成啊!君子最提忧的就是死后没有留下好的名声。
我的主张不能实行,我用什么贡献给社会留下好名呢?”
于是就根据鲁国的史书作了《春秋》,上起鲁隐公元年(前722),下止鲁哀公十四年(前481),共包一皮一皮括鲁国十二个国君。
以鲁国为中心记述,尊奉周王室为正统,以殷商的旧为借鉴,推而上承夏、商、周在法统,文辞简约而旨意广博。
所以吴、楚的国自称为王的,在《春秋》中仍贬称为子爵;晋文公在践土与诸侯会盟,实际上是召周襄王入会的,而《春秋》中却避讳说“周天子巡狩来到到河陽”。
依此类推,《春秋》就是用这一原则,来褒贬当时的各种事件,后有的国君加以称推广开来,使《春秋》的义法在天下通行,天下那些乱臣一奸一贼就都害怕起来了。
孔子任司寇审理诉讼案件时,文辞上有可与别人商的时候,他从不独自决断。
到了写《春秋》时就不同了,应该写的一定写上去,应当删的一定删掉,就连子夏这些长于文字的弟子,一句话也不能给他增删。
弟子们学习《春秋》,孔子说:“后人了解我将因为《春秋》,后人怪罪我也将因为《春秋》。”
第二天,子路死在卫国。
孔子生病了,子贡请求看望他。
孔子正拄着拐杖在口修闲散步,说:“赐,你为什么来得这样迟啊?”
孔子于是就叹息,随即唱道:“泰山要倒了!梁柱要断了,哲人要死了!”他边唱边流下了眼泪。
对子贡说:“天下失去常道已经很久了,没有人能奉我的主张。
夏人死了停棺在东厢的台阶,周人死了停棺在西厢的台阶,殷人死了停棺在堂屋的两柱之间。
昨天晚上我梦见自己坐在两柱之间受人祭奠,我原本就是殷商人啊。”
过了七天孔子就死了。
孔子享年七十三岁,死在鲁哀公十六年(前479)四月的己丑日。
鲁哀公为他作了一篇悼词说:“老天爷不仁慈,不肯留下这位老人,使他扔下我,孤零零一人在位,我孤独而又伤痛。
啊!多么痛!尼父啊,没有人可以作为我学习的楷模了!”子贡说:“鲁君他难道不能终老在鲁国吗?老师的话说:‘法丧失就会昏乱,名分丧失就会产生过失。
丧失了意志就会昏乱,失去所宜就会出现过错。
’老师活着的时候不能用他,死了作祭文哀悼他,这是不合礼的。
以诸侯身份称‘余一人’,是不合名分的啊。”
孔子死后葬在鲁城北面的泗水岸边,弟子们都在心里为他服丧三年。
三年心丧完毕,大家道别离去时,都相对而哭,又各尽哀;有的就又留了下来。
只有子贡在墓旁搭子一间小房住下,守墓总共六年,然后才离去。
弟子及鲁国他人,相率前往墓旁居住的一百多家。
因而就把这里命名为“孔里”。
鲁国世世代代相传,每年都定时到孔子墓前祭拜,而儒生们也在这时来这里讲习礼仪,行乡学业考校的饮酒礼,以及比射等仪式。
孔子的墓地有一顷大。
孔子故居的堂屋以及弟子们所居住的内室,后来就改成庙,借以收藏孔子生前穿过的衣服,戴过的帽子,使用过的琴、车子、书籍等,直到汉代,二百多年间没有废弃。
高皇帝高皇帝刘邦经过鲁地,用牛羊猪三牲俱全的太牢祭祀孔子。
诸侯、卿大夫、宰相一到任,常是先去拜谒孔子墓,然后才去就职处理政务。
孔子生了鲤,字伯鱼。
伯鱼享年五十岁,死在孔子之前。
伯鱼生了伋,字子思,郭年六十二岁。
曾经受困于宋国。
子思作了《中庸》。
子思生了白,字子上,享年四十七岁。
子上生了求,字子家,享年四十五岁。
子家生了箕,字子京,享年四十六岁。
子京生了穿,字子高,享年五十一岁。
子高生了慎,享年五十七岁,曾经做过魏国的相。
子慎生了鲋,享年五十七岁,做过陈胜王的博士,死在陈这个地方。
鲋的弟弟叫子襄,享年五十七岁。
曾经做过汉孝惠皇帝的博士,后被提升为长沙郡的太守。
身高九尺六寸。
子襄生了忠,享年五十七岁。
忠生了武,武生了延年和安国。
安国做了当今孝武皇帝的博士,官至临淮郡太守,寿短早死。
安国生了卬,卬了生?。
太史公说:《诗》中有这样的话:“像高山一般令人瞻仰,像大道一般让人遵循。”
虽然我不能达到这种境地,但是心里却向往着他。
我读孔子的著作,可以想见到他的为人。
到了鲁地,参观了孔子的庙堂、车辆、衣服、礼器,目睹了读书的学生们按时到孔子旧宅中演习礼仪的情景。
我怀着崇敬的心情徘徊留恋不愿离去。
自古以来,天下的君王直到贤人也够多的了,当活着的时候都显贵荣耀,可是一死什么也就没有了。
孔子是一个平民,他的名声和学说已经传了十几,读书的人仍然崇他为宗师。
从天子王侯一直到全国谈六艺的人,都把孔子的学说来做为判断衡的最高准则,可以说孔子是至高无上的圣人了。
【原文】【注解】
孔子生鲁昌平乡陬邑。
先宋人也①,曰孔防叔。
防叔生伯夏,伯夏生叔梁纥。
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②,祷于尼丘得孔子③。
鲁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④。
生而首上圩顶⑤,故因名曰丘云。
字仲尼⑥,姓孔氏。
①先:祖先。
②颜氏女:据《礼记·檀弓》说,名征在。
野合:据《索隐》、《正义》解释,叔梁匕与征在成婚时已超过六十四岁,而征在岁数尚小,二人年龄相差悬殊,此种婚姻在当时不合礼法,故谓野合。
③祷:祈祷,向神求福。
④鲁襄公二十二年,公元前551年。
⑤纡(wéi,维)顶:形容人头顶四周高,中间低,呈“凹”字形。
圩,洼田四周的埂。
⑥古人有名也有字,且义常相关联。
因叔梁纥曾祷于尼丘山,故子名丘,字仲尼。
就是把“尼丘”二字拆于来。
仲,排行老二之意。
孔子有异母兄名孟皮。
丘生而叔梁纥死,葬于防山。
防山在鲁东,由是孔子其父墓处,母讳之也①。
孔子为儿嬉戏,常陈俎豆②,设礼容③。
孔子母死,乃殡五父之衢④,盖慎也⑤。
郰人輓父之母诲孔子父墓⑥,然后往合葬于防焉⑦。
①母讳之:叔梁纥去世时,征在少寡,在当时社会,她不便送葬,故不知叔梁纥坟地所在,所以无法告诉孔子其父的墓地在何处。
②陈:陈列、摆设。
俎豆:古代祭祀时盛祭品的器皿。
俎是方形的,豆是圆形的。
③礼容:指制仪容。
④殡:停放灵柩。
五父之衢:睦名,是鲁城内的街道。
⑤慎:慎重。
⑥郰:同“陬”,陬邑。
诲:告诉的意思。
⑦焉:代指防山。
孔子要绖①,季氏飨士②,孔子与往。
陽虎绌曰③:“季氏飨士,非敢飨子也”。
孔子由是退。
孔子年十七,大夫孟釐子病且死④,诫其嗣懿子曰⑤:“孔丘,圣人之后,灭于宋⑥。
其祖弗父何始有宋而嗣让厉公⑦。
及正考父佐戴、武、宣公⑧,三命兹益恭⑨,故鼎铭⑩云:‘一命而偻(11),再命而伛(12),三命而俯,循墙而走(13),亦莫敢余侮(14)。
饘于是(15),粥于是,以餬余口(16)。
’其恭如是。
吾闻圣人之后,虽不当世(17)必有达者(18)。
今孔丘年少好礼(19)其达者欤?吾即没(20),若必师之(21)。”
及釐子卒(22),懿子与鲁人南宫敬叔往学礼焉(23)。
是岁,季武子卒,平子立。
①要绖:古代丧服中的麻腰带。
要,通“腰”。
②飨:用酒食款待人。
③绌:通“黜”,排除,贬退。
④病且死:病重将要死。
且,将要,将近。
⑤诫:嘱告。
嗣:继承人,此指儿子。
⑥灭于宋:孔子六世祖孔父嘉在宋国内乱中为华督所杀,其子防叔奔鲁,故云灭于宋。
⑦孔子远祖弗父何为宋襄公之子,依礼法当为宋国嗣君,但其让位于弟弟,即后来的宋厉公。
⑧佐:辅助。
⑨三命:指三次加官晋爵。
兹益:更加。
⑩鼎铭:鼎上所铸的文字。
(11)偻:曲背,引申为弯腰鞠躬。
(12)伛:义同“偻”。
(13)循墙:挨着墙。
循,沿着。
(14)侮:欺侮。
(15)饘(zhān,沾):稠粥。
于是:在这个鼎中。
(16)用饘、粥来勉强维持自己的生活。
表示过俭朴的生活。
(17)当世:指做国君。
(18)达者:显贵的人。
(19)好:喜欢。
(20)即没:如果死了。
(21)若:你,指孟懿子。
师之:以他为师。
(22)卒:死。
(23)南宫敬波与孟懿子同为孟釐子之子,此处不应更言“鲁人”。
孔子贫且贱。
及长,尝为季氏史①,料量平②;尝为司职吏而畜蕃息③。
由是为司空。
已而去鲁④,斥乎齐⑤,逐乎宋、卫⑥,困于陈、蔡之间,于是反鲁⑦。
孔子长九尺有六寸⑧,人皆谓之“长人”而异之。
鲁复善待,由是反鲁。
①尝:曾经。
史:一作“委吏”,古代管理仓库的小辟。
②料:计算。
量:量具。
平:公平,一精一确。
③司职使:管理牧场的小辟吏。
畜蕃息:牲畜殖兴旺。
④-----
鲁南宫敬叔言鲁君曰①:“请与孔子适周②。”
鲁君与之一乘车③,两马,一竖子俱④,适周问礼,盖见老子云。
辞去,而老子送之曰:“吾闻富贵者送人以财,仁人者送人以言。
吾不能富贵,窃仁人之号⑤,送子以言,曰:‘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,好议人者也。
博辩广大危其身者,发人之恶者也。
为人子者毋以有己⑥,为人臣者毋以有己。
’”孔子自周反于鲁,弟子稍益进焉⑦。
①鲁君:指鲁国国昭公。
②适:往,到。
③乘:辆。
④竖子:童仆。
俱:一起。
⑤窃:自谦之词,冒充。
⑥毋以有己:忘掉自己。
⑦稍渐渐。
益进:增多。
是时也,晋平公一婬一,六卿擅权①,东伐诸侯;楚灵王兵强,陵轹中国②;齐大而近于鲁。
鲁小弱,附于楚则晋怒;附于晋则楚来伐;不备于齐③,齐师侵鲁。
①六卿擅权:指韩、赵魏、范、中行及智氏六个大臣把持国政。
参见卷三十九《晋世家》。
②陵轹:同“凌轹”,欺压。
中国:此指中原地区。
③备:防备。
鲁昭公之二十年①,而孔子盖年三十矣。
齐景公与晏婴来适鲁,景公问孔子曰:“昔秦穆公国小处辟②,其霸何也?”
对曰:“秦,国虽小,其志大;处虽辟,行中正。
身举五羖③,爵之大夫,起累绁之中④,与语三日,授之以政。
以此取之,虽王可也⑤,霸小矣。”
景公说⑥。
①公元前522年。
②辟:同“僻”,偏僻。
③身举:亲自推荐。
五羖(gǔ,古)指五羖大夫百里奚。
百里奚原为虞国人,晋虞,为晋所俘,作为陪嫁臣随秦穆公夫人即晋公子夷吾的姐姐入秦,后逃离秦国,在宛地被楚国人捉住,秦穆公以贤,用五张羊皮把他赎回,任为大夫,故云。
事详见卷五《秦本纪》。
羖黑色公羊。
④累绁:(xiè,谢):同“缧绁”,绑人用的绳索,引申为拘禁。
⑤王:统治天下。
⑥说:“同“悦”。
高兴。
孔子年三十五,而季平子与郈昭伯因斗鸡故得罪鲁昭公①,昭公率师击平子,平子与孟氏、叔孙氏三家共攻昭公②,昭公师败,奔于齐,齐处昭公乾侯③。
其后顷之④,鲁乱。
孔子适齐,为高昭子家臣⑤,欲以通乎景公。
与齐太师语乐⑥,闻《韶》音⑦,学之,三月不知肉味,齐人称之⑧。
①据《左传·昭公二十五年》记载,季平子与郈昭伯因鸡斗仇,郈昭伯就劝鲁昭公讨伐季平子。
②孟氏:即孟孙氏。
③处:安置。
④顷之:不久。
⑤家臣:卿大夫的幕僚、私臣。
⑥太师:乐官。
语乐:谈论音乐。
⑦《韶》:古代乐曲名,相传为虞舜所作。
⑧称:赞扬。
景公问政孔子,孔子曰:“君君,臣臣,父父,子子①。”
景公曰:“善哉!信如君不君②,臣不臣,父不父,子不子,虽有粟,吾岂得而食诸!”他日又复问政于孔子,孔子曰:“政在节财。”
景公说,将欲以尼谿田封孔子。
晏婴进曰:“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③;倨傲自顺④,不可以为下;崇丧遂哀⑤,破产厚葬,不可以为俗;游说乞贷,不可以为国。
自大贤之息⑥,周室既衰,乐缺有间⑦。
今孔子盛容饰,繁登降之礼⑧,趋详之节⑨,累世不能学⑩,当年不能究其礼(11)。
君欲用之以移齐俗非所以先细民也(12)。”
后景公敬见孔子,不问其礼。
异日,景公止孔子曰:“奉子以季氏,吾不能(13)。”
以季、孟之间待之(14)。
齐齐大夫欲害孔子,孔子闻之。
景公曰:“吾老矣,弗能用也。”
孔子遂行(15),反乎鲁。
①这几句话的意思是,国要像国君的样子,大臣要像大臣的样子,父亲要像父亲的样子,儿子要像儿子的样,上下各守秩序政治就可以走上轨道了。
②信:的确。
③滑稽:谓能言善辩,巧嘴滑舌。
轨法:遵守法规。
④居傲自顺:傲慢不恭,自以为是。
⑤崇丧遂哀:重礼丧葬,长期不止。
遂,通“久”。
⑥大贤:指文王、周公等人。
息:灭。
⑦这一句的意思是说,礼崩乐坏已经很久了。
⑧使上下朝的礼节繁琐。
⑨趋:小步快走,表示恭敬。
详:审慎。
⑩累世:几代。
(11)当年:毕生。
(12)先:导引。
细民:小民百姓(13)奉:进献。
(14)季、孟之间:指上卿和下卿之间。
季孙氏当时为上卿,孟孙氏为下卿。
(15)遂:于是。
孔子年四十二,鲁昭卒于乾侯,定公立。
定公立五年,夏,季平子卒,桓子嗣立。
季桓子穿井得土缶①,中若羊②,问仲尼云“得狗”③。
仲尼曰:“以丘所闻,羊也。
丘闻之,木石之怪夔、罔阆④,水之怪龙、罔象⑤,土之怪坟羊⑥。”
①穿井:打井。
缶:一种肚大口小的瓦器。
②《索隐》引《家语》云:“桓子穿井于费,得物如土缶,中有羊焉。”
若,好像。
③这一句的意思是说,询问孔子时谎称得到的是羊,以看其是否博学多闻。
④夔:古代传说中的一种龙形动物,只有一足。
罔阆(làng,一浪一):同“罔两”,古代传说中的山一精一怪。
⑤罔象:古代传话中的水一精一怪。
⑥坟羊:据《集解》说,是一种雌雄未成的怪手。
又称土一精一。
吴伐越,堕稽①得骨节专车②。
吴使使问仲尼:“骨何者最大?”
仲尼曰:“禹致群神于会稽山③,防氏后至④,禹杀而戮之⑤,其节专车,此为大矣。”
吴客曰:“谁为神?”
仲尼曰:“山川之神足以纲纪天下⑥,其实为神⑦,社稷为公侯⑧,皆属于王者。”
客曰:“防何守?”
仲尼曰:“江罔氏之守封、禺之山⑨,为釐姓。
在虞、夏、商为汪罔,于周为长翟,今谓之大人。”
客曰:“人长几何?”
仲尼曰:“僬侥氏三尺⑩,短之至也。
长者不过十之(11),数之极也。”
于是吴客曰:“善哉圣人!”
①堕(huǐ,毁):同“隳”,毁坏。
②谓一节骨头有一辆车长。
③:召集。
④防氏:部落首领。
⑤戮:陈一尸一。
⑥纲纪:法则,原则。
这里是造福的意思。
⑦守:指监守山川按时祭祀的人。
神:指神化了的部落首领。
⑧社稷:指土地和谷物,此指守土神和谷神的人。
⑨汪罔氏:上古部落名。
⑩僬侥氏:古代传说中的矮人。
《列子·汤问》:“从中州以东四十里,得僬侥国,人长一尺五寸。”
(11)十之:指三尺的十倍,即三丈。
桓子臣曰仲梁怀①,与陽虎有欲逐怀,公山不狃止之。
其秋,怀益骄,陽虎执怀。
桓子怒,陽虎因桓子,与盟而?之③。
陽虎由此益轻季氏。
季氏亦僭于公室④,陪臣执国政⑤,是以鲁自大夫以下皆僭离于正道。
故孔子不仕,退而修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⑥,弟子弥众⑦,至自远方,莫不受业焉。
①嬖臣:一宠一幸之臣。
②隙:裂痕。
③?(shì,释):通“释”,释放。
④僭:超越本分。
指下级冒用上级的名义、礼仪、器物。
⑤陪臣:诸侯国的大夫,对天子自称陪臣。
此指季氏。
⑥《诗》:指《诗经》。
《书》:指《书经》,又称《尚书》。
《礼》:指《周礼》、《仪礼》、《礼记》,全称《三礼》。
⑦弥:更加。
定公八年①,公册不狃得意于季氏,因陽虎为乱,欲废三桓之适②,更立庶孽陽虎素所善者③,遂执季桓子。
桓子诈之,得脱。
定公九年,旭虎不胜,奔于齐。
是时孔子年五十。
①公元前502年。
②三桓:指季孙氏、孟孙氏、叔孙氏,因都是鲁桓公之后,故称“三桓”。
适(dí,嫡):同:“嫡”。
指正妻所生的儿子,为法定继承人。
③庶孽:妾所生的儿子。
公山不狃以费畔季氏①,使人召孔子。
孔子循道弥久,温瘟无所试②,莫能己用③,曰:“盖周文、武起丰、镐而王,今费虽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