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史
列传第八十四
氐 吐谷浑 宕昌 邓至 白兰 一党一项 附国 稽胡
氐者,西夷之别种,号曰白马。
三代之际,盖自有君长,而世一朝见,故《诗》称“自彼氐、羌,莫敢不来王”也。
秦、汉以来,世居岐、陇以南,汉川以西,自立豪帅。
汉武帝遣中郎将郭昌、卫广灭之,以其地为武都郡。
自汧、渭抵于巴、蜀,种类实繁,或谓之白氏,或谓之故氐,各有侯王,受中国封拜。
汉建安中,有杨腾者,为部落大帅。
腾勇健多计略,始徙居仇池,方百顷,因以为号。
四面斗绝,高七里余,蟠道三十六回,其上有丰水泉,煮土成盐。
腾后有名千万者,魏拜为百顷氐王。
千万孙名飞龙,渐强盛,晋武帝假平西将军。
无子,养外甥令狐茂搜为子。
惠帝元康中,茂搜自号辅国将军、右贤王,群氐推以为王。
关中人士流移者,多依之。
愍帝以为骠骑将军、左贤王。
茂搜死,子难敌统位,与弟坚头分部曲。
难敌自号左贤王,屯下辨;坚头号右贤王,屯河池。
难敌死,子毅立。
自号使持节、龙骧将军、左贤王、下辨公;以坚头子盘为使持节、冠军将军、右贤王、河池公。
臣晋,晋以毅为征南将军。
三年,毅族兄初袭杀毅,并有其众,自立为仇池公。
臣于石季龙,后称蕃于晋。
永和十年,改初为天水公。
十一年,毅小弟宋奴使姑子梁三王因侍直手刃杀初,初子国率左右诛三王及宋奴,复自立为仇池公。
桓温表国为秦州刺史,国子安为武都太守。
十二年,国从叔俊按杀国自立。
国子安叛苻生,杀俊,复称蕃于晋。
死,子世自立为仇池公。
晋太和三年,以世为秦州刺史,弟统为武都太守。
世死,统废世子纂自立。
统一名德。
纂聚一党一袭杀统,自立为仇池公,遣使诣简文帝。
以纂为秦州刺史。
晋咸安元年,苻坚遣杨安伐纂,克之,徙其人于关中,空百顷于地。
宋奴之死,二子佛奴、佛狗逃奔苻坚,坚以女妻佛奴子定,拜为尚书、领军。
苻坚之败,关右扰乱,定尽力于坚。
坚死,乃率众奔陇右,徙居历城,去仇池百二十里,置食储于百顷。
招夷夏得千余家,自称龙骧将军、仇池公,称蕃于晋。
孝武即以其自号假之,后以为秦州刺史。
登国四年,遂有秦州之地,号陇西王。
后为乞佛乾归所杀,无子。
佛狗子盛,先为监国守仇池,乃统事,自号征西将军、秦州刺史、仇池公。
谥定为武王。
分诸氐、羌为二十部护军,各为镇戍,不置郡县。
遂有汉中之地,仍称蕃于晋。
天兴初,遣使朝贡,诏以盛为征南大将军、仇池王。
隔碍姚兴,不得岁通贡使。
盛以兄子抚为平南将军、梁州刺史,守汉中。
宋永初中,宋武帝封盛为武都王。
盛死,私谥曰惠文王。
子玄统位。
玄字黄眉,号征西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、秦州刺史、武都王。
虽蕃于宋,仍奉晋义熙之号。
后始用宋元嘉正朔。
初,盛谓玄曰:“吾年已老,当终为晋臣,汝善事宋帝。”
故玄奉焉。
玄善于待士,为流旧所怀。
始光四年,太武遣大鸿胪公孙轨拜玄为征南大将军、督梁州刺史、南秦王。
玄上表请比内蕃,许之。
玄死,私谥孝昭王。
子保宗统位。
初,玄临终谓弟难当曰:“今境候未宁,方须抚一慰,保宗冲昧,吾授卿国事,其无坠先勋。”
难当固辞,请立保宗以辅之。
保宗既立,难当妻姚氏谓难当曰:“国险,宜立长君,反事孺子,非久计。”
难当从之,废保宗而自立,称蕃于宋。
难当拜保宗为镇南将军,镇石昌;以次子顺为镇东将军、秦州刺史,守上邽。
保宗谋袭难当,事泄,被系。
先是,四方流人以仇池丰实,多往依附。
流人有许穆之、郝惔之二人投难当,并改姓为司马,穆之自云名飞龙,惔之自云名康之,云是晋室近戚。
康之寻为人所杀。
时宋梁州刺史甄法护刑政不理,宋文帝遣刺史萧思话代任。
难当以思话未至,遣将举兵袭梁州,破白马,遂有汉中之地。
寻而思话使其司马萧承之先驱进讨,所向克捷,遂平梁州。
因又附宋。
难当后释保宗,遣镇董亭。
保宗与兄保显归京师,太武拜保宗征南大将军、秦州牧、武都王,尚公主;保显为镇西将军、晋寿公。
后遣大鸿胪崔颐拜难当为征南大将军、仪同三司、领护西羌校尉、秦梁二州牧、南秦王。
难当后自立为大秦王,号年曰建义,立妻为王后,世子为太子,置百官具拟天朝。
然犹贡献于宋不绝。
寻而其国大旱,多灾异,降大秦王复为武都王。
太延初,难当立镇上邽。
太武遣车骑大将军、乐平王丕等督河西、高平诸军取上邽,又诏喻难当,奉诏摄守。
寻而倾国南寇,规有蜀土,袭宋益州,攻涪城,又伐巴西,获雍州流人七千余家,还于仇池。
宋文帝怒,遣将裴方明等伐之。
难当为方明所败,弃仇池,与千余骑奔上邽。
太武遣中山王辰迎之赴行宫。
方明既克仇池,以保宗弟保炽守之,河间公齐击走之。
先是,诏保宗镇上邽,又诏镇骆谷,复其本国。
保宗弟文德先逃氐中,乃说保宗令叛。
事泄,齐执保宗送京师,诏难当杀之。
氐、羌立文德,屯于浊水。
文德自号征西将军、秦河梁三州牧、仇池公,求援于宋,封文德为武都王,遣偏将房亮之等助之。
齐逆击,禽亮之。
文德奔守葭芦,武都、一陰一平氐多归之。
诏淮一陽一公皮豹子等率诸军讨文德,走汉中,收其妻子、僚属、资粮。
及保宗妻公主送京师,赐死。
初,公主劝保宗反,人问曰:“背父母一之邦若何?”
公主曰:“礼,妇人外成,因夫而荣。
事立,据守一方,我亦一国之母,岂比小县之主?”
以此得罪。
文成时,拜难当营州刺史,还为外都大官。
卒,谥曰忠。
子和,随父归魏,别赐爵仇池公。
子德子袭难当爵,早卒。
子小眼袭,例降为公,拜天水太守,卒。
子大眼,别有传。
小眼子公熙袭爵。
正光中,尚书右丞张普惠为行台,送租于南秦、东益,普惠启公熙俱行。
至南秦,以氐反不得进,遣公熙先慰氐。
东益州刺史魏子建以公熙险薄,密令访察,公熙果有潜谋,将为叛乱。
子建仍报普惠,令其摄录。
普惠急追公熙,公熙竟不肯赴,东出汉中。
普惠表列其事,公熙大行一贿赂,终得免罪。
后为假节、别将,与都督元志同守岐州,为秦贼莫折天生所虏,死于秦州。
文德后自汉中入统汧、陇,遂有一陰一平、武兴之地。
后为宋荆州刺史刘义宣所杀。
保宗之执也,子元和奔宋,以为武都、白水太守。
元和据城归顺,文成嘉之,拜征南大将军、武都王,内徙京师。
元和从叔僧嗣复自称武都王于葭芦。
僧嗣死,从弟文度自立为武兴王,遣使归顺。
献文授文度武兴镇将,既而复叛。
孝文初,征西将军皮欢喜攻葭芦破之,斩文度首。
文度弟弘,小名鼠,名犯献文庙讳,以小名称。
鼠自为武兴王,遣使奉表谢罪,贡其方物,孝文纳之。
鼠遣子狗奴入侍,拜鼠都督、南秦州刺史、征西将军、西戎校尉、武都王。
鼠死,从子后起统位,孝文复以鼠爵授之。
鼠子集始为白水太守。
后起死,以集始为征西将军、武都王。
集始复朝于京师,拜都督、南秦州刺史、安南大将军、领护南蛮校尉、汉中郡侯、武兴王,赐以车旗、戎马、锦彩、缯纩。
寻还武兴,进号镇南将军,加督宁、湘五州诸军事。
后仇池镇将杨灵珍袭破武兴,集始遂入齐。
景明初,集始来降,还授爵位,归守武兴。
死,子绍先立,拜都督、南秦州刺史、征虏将军、汉中郡公、武兴王,赠集始车骑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、谥安王。
绍先年幼,委事二叔集起、集义。
夏侯道迁以汉中归顺也,梁白马戍主尹天保率众围之。
道迁求援于集起、集义,二人贪保边蕃,不欲救之。
唯集始弟集朗心愿立功。
率众破天保,全汉川,朗之力也。
集义见梁、益既定,恐武兴不得久为外籓,遂扇动诸氐,推绍先僭称大号,集起、集义并称王,外引梁为援。
安西将军邢峦遣建武将军傅竖眼攻武兴克之,执绍先,送于京师,遂灭其国,以为武兴镇,复改镇为东益州。
前后镇将唐法乐、刺史杜纂、邢豹以威惠失衷,氐豪仇石柱等相率反叛,朝廷以西南为忧。
正光中,诏魏子建为刺史,以恩信招抚,风化大行,远近款附,如内地焉。
后唐永代子建为州,未几,氐人悉反。
永弃城东走,自此复为氐地。
魏末,天下乱,绍先奔还武兴,复自立为王。
周文定秦、陇,绍先称籓,送妻子为质。
大统元年,绍先请其女妻,周文奏魏帝许之。
绍先死,子辟邪立。
四年,南岐州氐苻寿反,攻陷武都,自号太白王,诏大都督侯莫陈顺与渭州刺史长孙澄讨降之。
九年,清水氐酋李鼠仁据地作乱,氐帅梁道显叛,攻南由,周文遣典签赵昶慰谕之,鼠仁等相继归附。
十一年,于武兴置东益州,以辟邪为刺史。
十五年,安夷氐复叛。
赵昶时为郡守,收首逆者二十余人斩之,乃定。
于是以昶行南秦州事。
氐帅盖闹等作乱,闹据北谷,其一党一西结宕昌羌獠甘,共推盖闹为主。
昶分道遣使,宣示祸福,然后出兵讨之。
擒盖闹,散其余一党一。
兴州叛氐复侵一逼一南岐州,刺史叱罗协遣使告急,昶赴救,又大破之。
先是,氐酋杨法深据一陰一平自称王,亦盛之苗裔也。
魏孝昌中,举众内附,自是职贡不绝。
废帝元年,以深为黎州刺史。
二年,杨辟邪据州反,群氐复与同逆。
诏叱罗协与赵昶讨平之。
周文乃以大将军宇文贵为大都督、兴州刺史。
贵威名先著,群氐颇畏服之。
来岁,杨法深从尉迟迥平蜀,军回,法深寻与其宗人杨崇集、杨陈侳各拥其众,递相攻讨。
赵昶时督成、武、沙三州诸军事,遣使和解之。
法深等从命,乃分其部落,更置州郡以处之。
恭帝末,武兴氐反,围利州,凤州固道氐魏天王等亦聚众响应,大将军豆卢宁等讨平之。
周明帝时,兴州人段吒及下辩、柏树二县人反,相率破兰皋戍。
氐酋姜多复率厨中氐属攻陷落丛郡以应之。
赵昶讨平二县,并斩段吒。
而一陰一平、葭芦氐复往往屯聚,与厨中相应。
昶乃简一精一骑,出其不意,径入厨中,至大竹坪,连破七栅,诛其渠帅,二郡并降。
及昶还,厨中生氐,复为寇掠。
昶又遣仪同刘崇义、宇文琦入厨中讨之,于是群氐并平。
及王谦举兵,沙州氐帅开府杨永安又据州应谦,大将军达奚儒讨平之。
吐谷浑,本辽东鲜卑徒河涉归子也。
涉归一名弈洛韩,有二子,庶长曰吐谷浑,少曰若洛廆。
涉归死,若洛廆代统部落,是为慕容氏。
涉归之在也,分户七百以给吐谷浑,与若洛廆二部。
马斗相伤,若洛廆怒,遣入谓吐谷浑曰:“先公处分,与兄异部,何不相远,而马斗相伤?”
吐谷浑曰:“马食草饮水,春气发动,所以斗,斗在马,而怒及人,乖别甚易,今当去汝万里外!”若洛廆悔,遣旧老及长史七那楼谢之。
吐谷浑曰:“我乃祖以来,树德辽右,先公之世,卜筮之言云:‘有二子,当享福祚,并流子孙。
’我是卑庶,理无并大。
今以马致怒,殆天所启。
诸君试驱马令东,马若还东,我当随去。”
即令从骑拥马令回,数百步,欻然悲鸣,突走而西,声若颓山,如是者十余辈,一回一迷。
楼力屈,乃跪曰:“可汗,此非复人事!”浑谓其部落曰:“我兄弟子孙并应昌盛,廆当传子及曾玄孙,其间可百余年;我乃玄孙间始当显耳。”
于是遂西附一陰一山,后假道上陇。
若洛廆追思吐谷浑,作《阿于歌》徒河以兄为阿于也。
子孙僭号,以此歌为辇后鼓吹大曲。
吐谷浑遂从上陇,止于枹罕。
自枹罕暨甘松,南界昂城、陇涸,从洮水西南极白兰,数千里中,逐水草,庐帐而居,以肉酪为粮。
西北诸杂种谓之阿柴虏。
吐谷浑死,有子六十人。
长子吐延,身长七尺八寸,勇力过人,一性一刻暴。
为昂城羌酋姜聪所刺,剑犹在体,呼子叶延语其大将绝拔泥曰:“吾气绝,棺敛讫,便速去保白兰。
地既险远,又土俗懦弱,易控御。
叶延小兒,欲授余人,恐仓卒终不能相制。
今以叶延付汝,竭股肱之力以辅之,孺子得立,吾无恨也。”
一抽一剑而死。
有子十二人。
叶延少而勇果,年十岁,缚草为人,号曰姜聪,每旦辄射之,射中则嗥叫泣涕。
其母曰:“仇贼诸将已屠脍之,汝年小,何烦朝朝自苦!”叶延呜咽若不自胜,答母曰:“诚知无益,然罔极之心,不胜其痛。”
一性一至孝,母病,母三日不食,叶延亦不食。
颇视书传,自谓曾祖弈洛韩始封昌黎公,吾为公孙之子,案《礼》,公孙之子得以王父字为氏,遂以吐谷浑为氏焉。
叶延死,子碎奚立。
一性一淳谨,三弟专权,碎奚不能制,诸大将共诛之。
奚忧哀不复摄事,遂立子视连为世子,委之事。
号曰莫贺郎,华言父也。
奚遂以忧死。
视连立,以父忧思,不游娱酣宴。
十五年死,弟视罴立。
死,子树洛干等并幼,弟乌纥提立,而妻树洛干母,生二子慕璝、慕利延。
乌纥提一名大孩,死,树洛干立,自号车骑将军。
是岁,晋义熙初也。
树洛干死,弟阿豺立,自号骠骑将军、沙州刺史。
部内有黄沙,周回数百里,不生草木,因号沙州。
阿豺兼并氐、羌,地方数千里,号为强国。
升西强山,观垫江源,问于群僚曰:“此水东流,更有何名?由何郡国入何水也?”
其长史曾和曰:“此水经仇池,过晋寿,出宕渠始号垫江,至巴郡入江,度广陵入于海。”
阿豺曰:“水尚知归,吾虽塞表小一柄一,而独无所归乎!”遣使通宋,献其方物。
宋少帝封为浇河公。
未及拜受,宋文帝元嘉三年,又加除命。
又将遣使朝贡,会暴病,临死召诸子弟告之曰:“先公车骑舍其子虔,以大业属吾,岂敢忘先公之举而私于纬代!其以慕璝继事。”
阿豺有子二十人,纬代长子也。
阿豺又谓曰:“汝等各奉吾一只箭,将玩之地下。”
俄而命母弟慕利延曰:“汝取一只箭折之。”
慕利延折之。
曰:“汝取十九只箭折之。”
慕延不能折。
阿豺曰:“汝曹知不?单者易折,众则难摧,戮力一心,然后社稷可固。”
言终而死。
慕璝立。
先是,阿豺时,宋命竟未至而死。
慕璝又奉表通宋,宋文帝又授陇西公。
慕璝招集秦、凉亡业之人,及羌戎杂夷众至五六百落,南通蜀、汉,北交凉州、赫连,部众转盛。
太武时,慕璝始遣其侍郎谢大宁奉表归魏。
寻讨禽赫连定,送之京师。
太武嘉之,遣使者策拜慕璝为大将军、西秦王。
慕璝表曰:“臣诚庸弱,敢竭一精一款,俘擒僭逆,献捷王府,爵秩虽崇,而土不增廓,车旗既饰,而财不周赏,愿垂鉴察,亮基单款。
臣顷接寇逆,疆境之人,为贼所抄,流转东下,今皇化混一,求还乡土。
乞佛曰连、窟略寒、张华等三人家弱在此,分乖可愍,愿并敕遣,使恩洽遐荒,存亡感戴。”
太武诏公卿朝堂会,议答施行。
太尉长孙嵩及议郎、博士二百七十九人议曰:
“前者有司所处,以为秦王荒外之君,本非政教所及,来则受之,去则不禁。
皇威远被,西秦王慕义畏威,称臣纳贡,求受爵号。
议者以为古者要荒之君,虽人土众广,而爵不拟华夏。
陛下加一宠一王官,乃越常分,容饰车旗,班同上国。
至于缯絮多少,旧典所无,皆当临时以制丰寡。
自汉、魏以来,抚绥遐荒,颇有故事。
吕后遗单于御车二乘、马二驷,单于答马千匹。
其后匈奴和亲,敌国,遗缯絮不过数百;呼韩邪称臣,身自入朝,始乃至万匹。
今西秦王若以土无桑蚕,便当上请,不得言财不周赏也。
周室衰微,齐侯小白一匡天下,有赐胙之命,无益土之赏。
晋侯重耳破楚城濮,唯受南一陽一之田,为朝宿之邑。
西秦所致,唯定而已。
塞外之人,因时乘便,侵入秦、凉,未有经略拓境之勋,爵登上国,统秦、凉、河、沙四州之地,而云土不增廓。
比圣朝于弱周,而自同于五霸,无厌之情,其可极乎!西秦王忠款于朝廷,原其本情,必不至此。
或左右不敕,因致斯累。
检西秦流人,贼时所抄,悉在蒲坂。
今既称籓,四海咸泰,天下一家,可敕秦州送诣京师,随后遣还。
所请乞佛三人,昔为宾国之使,来在王庭,国破家迁,即为臣妾,可勿听许。
制曰:“公卿议之,未为失体。
西秦王所书金城、枹罕、陇西之地,彼自取之,朕即与之,便是裂土,何须复廓?西秦款至,绵绢随使疏数增益之,非一匹而已。”
自是,慕璝贡献颇简。
又通于宋,宋文封为陇西王。
太延二年,慕璝死,弟慕利延立。
诏遣使者策谥慕璝曰惠王。
后拜慕利延镇西大将军、仪同三司,改封西平王;以慕璝子元绪为抚军将军。
时慕利延又通宋,宋封为河南王。
太武征凉州,慕利延惧,遂率其部人,西遁沙漠。
太武以利延兄有禽赫连定之功,遣使宣喻之,乃还。
后慕利延遣使表谢,书奏,乃下诏褒奖之。
慕利延兄子纬代惧慕利延害已,与使者谋欲自归,慕利延觉而杀之。
纬代弟叱力延等八人逃归京师,请兵讨慕利延。
太武拜叱力延归义王,诏晋王伏罗率诸将讨之。
军至大母桥,慕利延兄子拾寅走河西,伏罗遣将追击之,斩首五千余级。
慕利延走白兰,慕利延从弟伏念、长史孚鸠黎、部大崇娥等率众一万三千落归降。
后复遣征西将军、高凉王那等讨之于白兰。
慕利延遂入于阗国,杀其王,死者数万人。
南征罽宾。
遣使通宋求援,献乌丸帽、女国金酒器、胡王金钏等物,宋文帝赐以牵车。
七年,遂还旧土。
慕利延死,树洛干子拾寅立。
始邑于伏罗川,其居止出入,窃拟王者。
拾寅奉修贡职,受魏正朔;又受宋封爵,号河南王。
太武遣使拜为镇西大将军、沙州刺史、西平王。
后拾寅自恃险远,颇不恭命。
通使于宋,献善马、四角羊,宋明帝加之官号。
文成时,定一陽一侯曹安表拾寅今保白兰,多有金银、牛马,若击之,可以大获。
议者咸以先帝忿拾寅兄弟不睦,使晋王伏罗、高凉王那再征之,竟无多克,拾寅虽复远遁,军亦疲劳。
今在白兰,不犯王塞,不为人患,非国家之所急也。
若遣使招慰,必求为臣妾,可不劳而定也。
王者之于四荒,羁縻而已,何必屠其国,有其地。
安曰:“臣昔为浇河戍将,与之相近,明其意势。
若分军出其左右,拾寅必走保南山,不过十日,牛马草尽,人无所食,众必溃叛,可一举而定也。”
从之。
诏一陽一平王新成、建安王穆六头等出南道,南郡公李惠、给事中公孙拔及安出北道以讨之。
拾寅走南山,诸军济河追之。
时军多病,诸将议贼已远遁,军容已振,今驱疲病之卒,要难冀之功,不亦过乎?众以为然,乃引还,获驼马二十余万。
献文复诏上一党一王长孙观等率州郡兵讨拾寅。
军至曼头山,拾寅来逆战,观等纵兵击败之,拾寅宵遁。
于是思悔复蕃职,遣别驾康盘龙奉表朝贡。
献文幽之,不报其使。
拾寅部落大饥,屡寇浇河。
诏平西将军、广川公皮欢喜率敦煌、凉州、枹罕、高平诸军为前锋,司空、上一党一王长孙观为大都督以讨之。
观等军入拾寅境,刍其秋稼。
拾寅窘怖,遣子诣军,表求改过,观等以闻。
献文以重劳将士,乃下诏切责之,征其任子。
拾寅遣子斤入侍,献文寻遣斤还。
拾寅后复扰掠边人,遣其将良利守洮一陽一,枹罕所统也。
枹罕镇将、西郡公杨锺葵贻拾寅书以责之。
拾寅表曰:“奉诏,听臣还旧土,故遣良利守洮一陽一。
若不追前恩,求令洮一陽一贡其土物。”
辞旨恳切,献文许之,自是岁修职贡。
太和五年,拾寅死,子度易侯立。
遣其侍郎时真贡方物,提上表称嗣事。
后度易侯伐宕昌,诏让之,赐锦彩一百二十匹,喻令悛改;所掠宕昌口累,部送时还。
易侯并奉诏。
死。
子伏连筹立。
孝文欲令入朝,表称疾病,辄修洮一陽一、泥和城而置戍焉。
文明太后崩,使人告凶,伏连筹拜命不恭。
有司请伐之,孝文不许。
群臣以其受诏不敬,不宜纳所献。
帝曰:“拜受失礼,乃可加以诘责。
所献土一毛一,乃是臣之常道。
杜弃所献,便是绝之,纵一欲改悔,其路无由矣。”
诏曰:“朕在哀疚之中,未存征讨。
而去春枹罕表取其洮一陽一、泥和二戍,时以此既边将之常,即便听许。
及偏师致讨,二戍望风请降,执讯二千余人,又得妇女九百口。
子妇可悉还之。”
伏连筹乃遣世子贺鲁头朝于京师。
礼锡有加,拜伏连筹使持节、都督西垂诸军事、征西将军、领护西戎中郎将、西海郡开国公、吐谷浑王,麾旗章绶之饰,皆备给之。
后遣兼员外散骑常侍张礼使于伏连筹。
谓礼曰:“昔与宕昌通和,恆见称大王,己则自有兴动,殊违臣节。
当发之日,宰辅以为君若返迷知罪,则克保蕃业;脱守愚不改,则祸难将至。”
伏连筹遂默然。
及孝文崩,遣使赴哀,尽其诚敬。
伏连筹内修职贡,外并戎狄,塞表之中,号为强富。
准拟天朝,树置官司,称制诸国,以自夸大。
宣武初,诏责之曰:“梁州表送卿报宕昌书。
梁弥邕与卿并为边附,语其国则邻籓,论其位则同列,而称书为表,名报为旨。
有司以国常刑,殷勤请讨。
朕虑险远多虞,轻相构惑,故先宣此意,善自三思。”
伏连筹上表自申,辞诚恳至。
终宣武世至于正光,嫠牛、蜀马及西南之珍,无岁不至。
后秦州城人莫折念生反,河西路绝。
凉州城人万于菩提等东应念生,囚刺史宋颖。
颖密遣求援于伏连筹,伏连筹亲率大众救之,遂获保全。
自尔以后,关徼不通,贡献遂绝。
伏连筹死,子夸吕立,始自号为可汗。
居伏俟城,在青海西十五里。
虽有城郭而不居,恆处穹庐,随水草畜牧。
其地,东西三千里,南北千余里。
官有王、公、仆射、尚书及郎中、将军之号。
夸吕椎髻毦珠,以皁为帽,坐金狮子一床一。
号其妻为母尊,衣织成裙,披锦大袍,辫发于后,首戴金花冠。
其俗:丈夫衣服略同于华夏,多以罗冪为冠,亦以缯为帽;妇人皆贯珠贝,束发,以多为贵。
兵器有弓、刀甲、鞘。
国无常赋,须则税富室商人以充用焉。
其刑罚:杀人及盗马,死;余则征物以赎罪,亦量事决杖。
刑人必以氈蒙头,持石从高击之。
父兄死,妻后母及嫂等,与突厥俗同。
至于婚,贫不能备财者,辄盗女去。
死者亦皆埋殡,其服制,葬讫则除之。
一性一贪婪,忍于杀害。
好射猎,以肉酪为粮。
亦知种田,有大麦、粟、豆。
然其北界气候多寒,唯得芜青、大麦,故其俗贫多富少。
青海周回千余里,海内有小山。
每冬冰合后,以良一牝一马置此山,至来春收之,马皆有孕,所生得驹,号为龙种,必多骏异。
吐谷浑尝得波斯草马,放入海,因生骢驹,能日行千里,世传青海骢者也。
土出BX牛、马、骡,多鹦鹉,饶铜、铁、硃砂。
地兼鄯善、且末。
兴和中,齐神武作相,招怀荒远,蠕蠕既附于国,夸吕遣使致敬。
神武喻以大义,征其朝贡,夸吕乃遣使人赵吐骨真假道蠕蠕,频来东魏。
又荐其从妹,静帝纳以为嫔。
遣员外散骑常侍傅灵檦使于其国。
夸吕又请婚,乃以济南王匡孙女为广乐公主以妻之。
此后朝贡不绝。
西魏大统初,周文遣仪同潘濬喻以逆顺之理,于是夸吕再遣使献能舞马及羊、牛等。
然寇抄不已,缘边多被其害。
废帝二年,周文勒大兵至姑臧,夸吕震惧,使贡方物。
是岁,夸吕又通使于齐。
凉州刺史史宁觇知其还,袭之于州西赤泉,获其仆射乞伏触状、将军翟潘密,商胡二百四十人,驼骡六百头,杂彩丝绢以万计。
恭帝三年,史宁又与突厥木杆可汗袭击夸吕,破之,虏其妻子,获珍物及杂畜。
武成初,夸吕复寇凉州,刺史是云宝战没。
贺兰祥、宇文贵率兵讨之,夸吕遣其广定王、锺留王拒战。
祥等破之,广定等遁走。
又拔其洮一陽一、洪和二城,置洮州而还。
保定中,夸吕前后三辈遣使献方物。
天和初,其龙涸王莫昌率来降,以其地为扶州。
二年五月,复遣使来献。
建德五年,其国大乱,武帝诏皇太子征之。
军至伏俟城,夸吕遁走,虏其余众而还。
明年,又再遣使奉献。
宣政初,其赵王他娄屯来降。
自是,朝献遂绝。
及隋开皇初,侵弘州,地旷人梗,废之。
遣上柱国元谐率步骑数万击之。
贼悉发国中,自曼头至树敦,甲骑不绝。
其所署河西总管定城王钟利房及其太子可博汗前后来拒战,谐频破之。
夸吕大惧,率亲兵远遁,其名王十三人召率部落而降。
上以其高宁王移兹裒素得众心,拜大将军,封河南王,以统降众。
自余官赏各有差。
未几,复来寇边,州刺史皮子信拒战死之。
汶州总管梁远以锐卒击之,乃奔退。
俄而入寇廓州,州兵击走之。
夸吕在位百年,屡因喜怒废杀太子。
其后太子惧杀,遂谋执夸吕而降,请兵于边吏。
秦州总管河间王计应之,上不许。
太子谋泄,为其父所杀。
复立少子嵬王诃为太子。
叠州刺史杜祭请因其衅讨之,上又不许。
六年,嵬王诃复惧父诛,谋归国,请兵迎接。
上谓其使者曰:“溥天之下,皆是朕臣妾,各为善事,即朕称心。
嵬王既有好意,欲来投服,唯教嵬王为臣子法,不可远遣兵马,助为恶事。”
嵬王乃止。
八年,其名王拓拔木弥请以千余家归化。
上曰:“叛天背父,何可收纳!又其本意,正自避死,若今违拒,又复不仁。
若有音信,宜遣慰抚,任其自拔,不须出兵马应接。
其妹夫及甥欲来,亦任其意,不劳劝诱也。”
是岁,河南王移兹裒死,文帝令其弟树归袭统其众。
平陈之后,夸吕大惧,逃遁险远,不敢为寇。
十一年,夸吕卒,子世伏使其兄子无素奉表称籓,并献方物,请以女备后一庭。
上谓无素曰:“若依来请,他国便当相学,一许一塞,是谓不平。
若并许之,又非好法。”
竟不许。
十一年,遣刑部尚书宇文弼抚一慰之。
十六年,以光化公主妻世伏,上表称公主为天后,上不许。
明年,其国大乱,国人杀世伏,立其弟伏允为主。
使陈废立事,并谢专命罪,且请依俗尚主,上从之。
自是朝贡岁至,而常访国家消息,上甚恶之。
炀帝即位,伏允遣子顺来朝。
时铁勒犯塞,帝遣将军冯孝慈出敦煌御之,战不利。
铁勒遣使谢罪请降,帝遣黄门侍郎裴矩慰抚之,讽令击吐谷浑以自效。
铁勒即勒兵袭破吐谷浑,伏允东走,保西平境。
帝复令观德王雄出浇河,许公宇文述出西平掩之,大破其众。
伏允遁逃于山谷间,其故地皆空。
自西平临羌城以西,且末以东,祁连以南,雪山以北,东西四千里,南北二千里皆为隋有。
置郡、县、镇、戍,发天下轻罪徙居之。
于是留顺不之遣。
伏允无以自资,率其徒数千骑,客于一党一项。
帝立顺为主,送出玉门,令统余众,以其大宝王泥洛周为辅。
至西平,其部下杀洛周,顺不果入而还。
大业末,天下乱,伏允复其故地,屡寇河右,郡县不能制。
吐谷浑北有乙弗勿敌国,国有屈海,海周回千余里。
众有万落,风俗与吐谷浑同。
然不识五谷,唯食鱼及苏子。
苏子状若中国枸巳子,或赤或黑。
有契翰一部,风俗亦同,特多狼。
白兰山西北,又有可兰国,风俗亦同。
目不识五色,耳不闻五声,是夷蛮戎狄之中丑类也。
土无所出,直大养群畜,而户落亦可万余人。
顽弱不知斗战,忽见异人,举国便走。
一性一如野兽,体轻工走,逐不可得。
白兰西南二千五百里,隔大岭,又度四十里海,有女王国。
人庶万余落,风俗土著,宜桑麻,熟五谷,以女为王,故因号焉。
译使不至,其传亦然。
宕昌羌者,其先盖三苗之胤。
周时与庸、蜀、微、卢等八国从武王灭商。
汉有先零、烧当等,世为边患。
其地东接中华,西通西域,南北数千里。
姓别自为部落,酋帅皆有地分,不相统摄,宕昌即其一也。
俗皆土著,居有屋宇。
其屋,织犛牛尾及羖羊一毛一覆之。
国无法令,又无徭赋。
唯战伐之时,乃相屯聚;不然,则各事生业,不相往来。
皆衣裘褐,牧养犛牛、羊、豕以供其食。
父子、伯叔、兄弟死者,即以继母、世叔母及嫂、弟一妇等为妻。
俗无文字,但候草木荣落,记其岁时。
三年一相聚,杀牛、羊以祭天。
有梁勤者,世为酋帅,得羌豪心,乃自称王焉。
勤孙弥忽,太武初,遣子弥黄奉表求内附。
太武嘉之,遣使拜弥忽为宕昌王,赐弥黄爵甘松侯。
弥忽死,孙彪子立。
其地自仇池以西,东西千里;席水以南,南北八百里。
地多山阜,人二万余落。
世修职贡,颇为吐谷浑所断绝。
彪子死,弥治立。
彪子弟羊子先奔吐谷浑,遣兵送羊子,欲夺弥治位。
弥治遣使请救,献文诏武都镇将宇文生救之,羊子退走。
弥治死,子弥机立,遣其司马利柱奉表贡方物。
杨文度之叛,围武都,弥机遣其二兄率众救武都,破走文度。
孝文时,遣使子桥表贡硃沙、雄黄、白石胆各一百斤。
自此后,岁以为常,朝贡相继。
后孝文遣鸿胪刘归、谒者张察拜弥机征南大将军、西戎校尉、梁益二州牧、河南公、宕昌王。
以助之。
邓至者,白水羌也,世为羌豪,因地名号,自称邓至。
其地自亭街以东,平武以西,汶岭以北,宕昌以南,士风习俗,亦与宕昌同。
其王像舒治遣使内附,高祖拜龙骧将军、邓至王,遣贡不绝。
周文命章武公导率兵送之。
邓至之西有赫羊国。
初,其部内有一羊,形甚大,色至鲜赤,故因为国名。
又有东亭卫、大赤水、寒宕、石河、薄陵、下习山、仓骧、覃水等诸羌国,风俗粗犷,与邓至国不同焉。
亦时遣贡使,朝廷纳之,皆假之以杂号将军,子、男、渠帅之名。
白兰者,羌之别种也。
其地东北接吐谷浑,西北利摸徒,南界那鄂。
风俗物产,与宕昌略同。
周保定元年,遣使献犀甲、铁铠。
一党一项羌者,三苗之后也。
其种有宕昌、白狼,皆自称獼猴种。
东接临洮、西平,西拒叶护,南北数千里,处山谷间。
每姓别为部落,大者五千余骑,小者千余骑。
织BX牛尾及醿惣一毛一为屋,服裘褐,披氈为上饰。
俗尚武力,无法令,各为生业,有战阵则屯聚,无徭役,不相往来。
养BX牛、羊、猪以供食,不知稼穑。
其俗一婬一秽蒸报,于诸夷中为甚。
无文字,但候草木以记岁时。
三年一聚会,杀牛羊以祭天。
人年八十以上死者,以为令终,亲戚不哭;少死者,则云夭枉,共悲哭之。
有琵琶、横吹,击缶为节。
魏、周之际,数来扰边。
隋文帝为丞相时,中原多故,因此大为寇掠。
蒋公梁睿既平王谦,请因还师讨之。
开皇元年,有千余家归化。
五年,拓拔宁丛等各率众诣旭州内附,授大将军,其部下各有等差。
十六年,复寇会州,诏发陇西兵讨之,大破其众,人相率降,遣子弟入谢罪。
帝谓曰:“还语尔父兄,人生须有定居,养老长幼。
乃乍还乍走,不羞乡里邪!”自是朝贡不绝。
附国者,蜀郡西北二千余里,即汉之西南夷也。
有嘉良夷,即其东部,所居种姓自相率领,土俗与附国同,言语少殊。
不统一,其人并无姓氏。
附国王字宜缯。
其国南北八百里,东西千五百里。
无城栅,近川谷,傍山险。
俗好复雠,故垒石为巢,以避其患。
其巢高至十余丈,下至五六丈,每级以木隔之,基方三四步,巢上方二三步,状似浮图。
于下级开小门,从内上通,夜必关闭,以防贼盗。
国有重罪者,罚牛。
人皆轻捷,便击剑。
漆皮为牟甲,弓长六尺,竹为箭。
妻其群母及嫂,兒弟死,父兄亦纳其妻。
好歌舞,鼓簧,吹长角。
有死者,无服制,置一尸一高一床一之上,沐浴衣服,被以牟甲,覆以兽皮。
子孙不哭,带甲舞剑而呼云:“我父为鬼所取,我欲报冤杀鬼。”
自余亲戚,哭三声而止。
妇人哭,必两手掩面。
死家杀牛,亲属以猪酒相遗,共饮敢而瘗之。
死后一年,方始大葬,必集亲宾,杀马动至数十匹。
立木为祖父神而事之。
其俗以皮为帽,形圆如钵,或戴冪狖。
衣多毼皮裘,全剥牛脚皮为靴。
项系铁锁,手贯铁钏。
王与酋帅,金为首饰,胸前悬一金花,径三寸。
其土高,气候凉,多风少雨,宜小麦、青稞。
山出金、银、铜、多白雉。
水有嘉鱼,长四尺而鳞细。
大业四年,其王遣使素福等八人入朝。
明年,又遣其弟子宜林率嘉良夷六十人朝贡。
欲献良马,以路险不通。
请开山道,修职贡物,炀帝以劳人不许。
嘉良有水阔六七十丈,附国有水阔百余丈,并南流。
用皮为舟而济。
附国南有薄缘夷,风俗亦同。
西有女国。
其东北连山绵亘数千里,接于一党一项。
往往有羌,大小左封、昔卫、葛延、白狗、向人、望族、林台、舂桑、利豆、迷桑、婢药、大硖、白兰、北利摸徒、那鄂、当迷、渠步、桑悟、千碉,并在深山穷谷,无大君长。
其风俗略同于一党一项,或役属吐谷浑,或附附国。
大业中,朝贡。
缘西南边置诸道总管以管之。
稽胡,一曰步落稽,盖匈奴别种,刘元海五部之苗裔也。
或云山戎赤狄之后。
自离石以西,安定以东,方七八百里,居山谷间,种落繁炽。
其俗土著,亦知种田,地少桑蚕,多衣麻布。
其丈夫衣服及死亡殡葬,与中夏略同;妇人则多贯蜃贝以为耳颈饰。
与华人错居。
其渠帅颇识文字,言语类夷狄,因译乃通。
蹲踞无礼,贪而忍害。
俗好一婬一秽,女尤甚,将嫁之夕,方与一婬一者叙离,夫氏闻之,以多为贵。
既嫁,颇亦防闲,有犯一奸一者,随事惩罚。
又兄弟死者,皆纳其妻。
虽分统郡县,列于编户,然轻其徭赋,有异华人。
山谷阻深者,又未尽役属,而凶悍恃险,数为寇。
魏孝昌中,有刘蠡升者,居云一陽一谷,自称天子,立年号,署百官。
属魏氏乱,力不能讨。
蠡升遂分遣部众抄掠,汾、晋之间,略无宁岁。
神武迁鄴后,始密图之,乃伪许以女妻蠡升太子。
蠡升遂遣子诣鄴,齐神武厚礼之,缓以婚期。
蠡升既恃和亲,不为之备。
魏大统元年三月,齐神武袭之,蠡升率轻骑出外征兵,为其北部王所杀,送于神武。
其众复立蠡升第三子南海王为主,神武灭之,获其伪主及弟西海王并皇后、夫人、王公以下四百余人,归于鄴。
居河西者,多恃险不宾。
时周文方与神武争衡,未遑经略,乃遣黄门侍郎杨[A181]就安一抚之。
五年,黑水部众先叛。
七年,别帅夏州刺史刘平伏又据上郡反。
自是北山诸部,连岁寇暴。
周文前后遣于谨、侯莫陈崇、李弼等相继讨平之。
武成初,延州稽胡郝阿保、狼皮率其种人,附于齐氏。
阿保自署丞相,狼皮自署柱国,并与其别部刘桑德共为影响。
柱国豆卢宁督诸军击破之。
二年,狼皮等余一党一复叛,诏大将军韩果讨破之。
保定中,离石生胡数寇汾北,勋州刺史韦孝宽于险要筑城,置兵粮,以遏其路。
及杨忠与突厥伐齐,稽胡等便怀旅拒,不供粮饩。
忠乃诈其酋帅,云与突厥回兵讨之,酋帅等惧,乃相率供馈焉。
其后丹州、绥州等部内诸胡,与蒲川别帅郝三郎等又频年逆命,复诏达奚震、辛威、于寔等前后穷讨,散其种落。
天和二年,延州总管宇文盛率众城银川,稽胡白郁久同、乔是罗等欲邀袭,盛并讨斩之。
又破其别帅乔三勿同等。
五年,开府刘雄出绥州,巡检北边川路。
稽胡帅白郎、乔素勿同等度河逆战,雄复破之。
建德五年,武帝败齐帅于晋州,乘胜逐北,齐人所弃甲仗,未暇收敛,稽胡乘间窃出,并盗而有之。
乃立蠡升孙没铎为主,号圣武皇帝,年曰石平。
六年,武帝定东夏,将讨之,议欲穷其巢一穴一。
齐王宪以为种类既多,又山谷阻绝,王师一举,未可尽除,且当翦其魁帅,余加慰抚。
帝然之,乃以宪为行军元帅,督行军总管赵王招、谯王俭、滕王逌等讨之。
宪军次马邑,乃分道俱进。
没铎遣其一党一天柱守河东,又遣其大帅穆支据河西,规欲分守险要,掎角宪军。
宪命谯王俭击破之,斩获千余级。
赵王招又擒没铎,众尽降。
宣政元年,汾胡帅刘受罗千复反,越王盛督诸军讨禽之。
自是寇盗颇息。
论曰:氐、羌、吐谷浑等曰殊俗,别处边陲,考之前代,屡经叛服,窥觇首鼠,盖其本一性一。
夫无德则叛,有道则伏,先王所述荒服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