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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侠五义 - 第五十四回 通天窟南侠逢郭老 芦花荡北岸获胡奇

七侠五义

第五十四回 通天窟南侠逢郭老 芦花荡北岸获胡奇

且说展爷见是假人,已知中计,才待转身,哪知早将锁簧踏着,登翻了木板,落将下去。

只听一阵锣声乱响,外面众人嚷道:“得咧!得咧!”原来木板之下,半空中悬着一个皮兜子,四面皆是活套,只要掉在里面往下一沉,四面的网套儿往下一拢,有一根大绒绳总结扣住,再也不能扎挣。

原来五间轩子犹如楼房一般,早有人从下面东明儿开了隔扇进来。

无数庄丁将绒绳系下,先把宝剑摘下来,后把展爷捆缚住了。

捆缚之时,说了无数的刻薄挖苦话儿。

展爷到了此时,只好置若罔闻,一言不发。

又听有个庄丁说:“咱们员外同客饮酒,正入醉乡。

此时天有三鼓,暂且不必回禀。

且把他押在通天窟内收起来。

我先去找着何头儿,将这宝剑交明,然后再去回话。”

说罢,推推拥拥的往南而去。

走不多时,只见有个石门,却是由山根开錾出来的。

虽是双门,却是一扇活的,那一扇随石的假门。

假门上有个大铜环。

庄丁上前用力把铜环一拉,上面有消息,将那扇活门撑开,刚刚进去一人,便把展爷推进去。

庄丁一松手,铜环往回里一拽,那扇门就关上了。

此门非从外面拉环是再不能开的。

展爷到了里面,觉得冷森森一股寒气侵人。

原来里面是个嘎嘎形儿,全无抓手,用油灰抹亮,惟独当中却有一缝,望时可以见天。

展爷明白叫通天窟。

借着天光,又见有一小横匾上写“气死猫”三个红字,匾是粉一白地的。

展爷到了此时,不觉长叹一声道:“哎!我展熊飞枉自受了朝廷的四品护卫之职,不想今日误中一奸一谋,被擒在此。”

刚然说完,只听有人叫苦,把个展爷倒吓了一跳,忙问道:“你是何人?快说!”那人道:“小人姓郭名彰,乃镇江人氏。

只因带了女儿上瓜州投亲,不想在渡船遇见头领胡烈,将我父女抢至庄上,欲要将我女儿与什么五员外为妻。

我说我女儿已有人家,今到瓜州投亲,就是为完此事。

谁知胡烈听了,登时翻脸,说小人不识抬举,就把我捆起来监禁在此。”

展爷听罢,怒冲牛斗,一声怪叫道:“好白玉堂啊!你做的好事,你还称什么义士!你只是绿林强寇一般。

我展熊飞倘能出此陷阱,我与你誓不两立!”郭彰又问了问展爷因何至此,展爷便说了一遍。

忽听外面嚷道:“带刺客!带刺客!员外立等。”

此时已交四鼓,早见呼噜噜石门已开。

展爷正要见白玉堂,述他罪恶,替郭老辩冤,急忙出来问道:“你们员外可是白玉堂?我正要见他!”气忿忿的迈开大步,跟庄丁来至厅房以内。

见灯烛光明,迎面设着酒筵,上面坐一人,白面微须,却是白面判官柳青,旁边陪坐的正是白玉堂。

他明知展爷已到,故意的大言不惭,谈笑自若。

展爷见此光景,如何按捺得住,双眼一瞪,一声吆喝道:“白玉堂!你将俺展某获住,便要怎么?讲!”白玉堂方才回过头来,佯作吃惊道:“哎蚜!原来是展兄。

手下人如何回我说是刺客呢?实在不知。”

连忙过来,亲解其缚,又谢罪道:“小弟实实不知展兄驾到。

只说擒住刺客,不料却是‘御猫’,真是意想不到之事。”

又向柳青道:“柳兄不认得么?此位便是南侠展熊飞,现授四品护卫之职,好本领,好剑法,天子亲赐封号‘御描’的便是。”

展爷听了冷笑道:“可见山野的绿林,无知的草寇,不知法纪。

你非君上,亦非官长,何敢妄言‘刺客’二字,说的无伦无理。

这也不用苛责于你。

但只是我展某今日误堕于你等小巧一奸一术之中,遭擒被获。

可惜我展某时乖运蹇,未能遇害于光明磊落之场,竟自葬送在山贼强徒之手,乃展某之大不幸也!”白玉堂听了此言,心中以为展爷是气忿的话头,他却嘻嘻笑道:“小弟白玉堂,行侠尚义,从不打劫抢掠,展兄何故口口声声呼小弟为山贼盗寇?此言太过,小弟实实不解。”

展爷恶唾一口道:“你此话哄谁?既不打劫抢掠,为何将郭老儿父女抢来,硬要霸占人家有婿之女?那老儿不允,你便把他囚禁在通天窟内。

似此行为,非强寇而何?还敢大言不惭说‘侠义’二字,岂不令人活活羞死,活活笑死!”玉堂听了,惊骇非常道:“展兄此事从何说起?”

展爷便将在通天窟遇郭老的话说了一遍。

白玉堂道:“既有胡烈,此事便好办了。

展兄请坐,待小弟立剖此事。”

急令人将郭彰带来。

不多时,郭彰来到。

伴当对他指着白玉堂道:“这是我家五员外。”

郭老连忙跪倒,向上叩头,口称:“大王一爷爷饶命吓!饶命!”展爷在旁听了呼他大王,不由哈哈大笑,忿恨难当。

白玉堂却笑着道:“那老儿不要害伯。

我非山贼盗寇,不是什么大王、寨主。”

伴当在旁道:“你称呼员外。”

郭老道:“员外在上,听小老儿诉禀。”

便将带领女儿上瓜州投亲,被胡烈截住,为给员外提亲,因未允,将小老儿囚禁在山洞之内,细细说了一遍。

玉堂道:“你女儿现在何处?”

郭彰道:“听胡烈说,将我女儿交在后面去,不知是何去处。”

白玉堂立刻叫伴当近前道:“你去将胡烈好好唤来,不许提郭老者之事。

倘有泄露,立追狗命。”

伴当答应,即时奉命去了。

少时,同胡烈到来。

胡烈面有得色;参见已毕。

白玉堂已将郭老带在一边,笑容满面道:“胡头儿,你连日辛苦了。

这几日船上可有甚么事情没有?”

胡烈道:“并无别事。

小人正要回禀员外,只因昨日有父女二人乘舟过渡,小人见他女儿颇有姿色,却与员外年纪相仿。

小人见员外无家室,意欲将此女留下,与员外成其美事,不知员外意下如何?”

说罢,满面忻然,似乎得意。

白玉堂听了胡烈一片言语,并不动气,反倒哈哈大笑道:“不想胡头儿你竟为我如此挂心。

但只一件,你来的不多日期,如何深得我心呢?”

原来胡烈他是弟兄两个,兄弟名叫胡奇,皆是柳青新近荐过来的。

只听胡烈道:“小人既来伺候员外,必当尽心报效;倘若不秉天良,还敢望员外疼一爱一?”

胡烈说至此,以为必合白玉堂之心。

他哪知玉堂狠毒至甚,耐着一性一儿道:“好好,真正难为你。

此事可是我素来有这个意思,还是别人告诉你的呢,还是你自己的生意呢?”

胡烈此时惟恐别人争功,连忙道:“是小人自己巴结,一一团一美意,不用员外吩咐,也无别人告诉。”

白玉堂回头向展爷道:“展兄可听明白了?”

展爷已知胡烈所为,便不言语。

白玉堂又问:“此女现在何处?”

胡烈道:“已交小人一妻子好生看待。”

白玉堂道:“很好。”

喜笑颜开凑至胡烈跟前,冷不防,用了个冲天炮泰山势,将胡烈踢倒,急掣宝剑将胡烈左膀砍伤,疼得个胡烈满地打滚。

上面柳青看了,白脸上青一块,红一块,心中好生难受,又不敢劝解,又不敢拦阻。

只听白玉堂吩咐伴当,将胡烈搭下去,明日交松江府办理。

立刻唤伴当到后面,将郭老女儿增娇一叫丫环领至厅上,当面交与郭彰。

又问他还有什么东西。

郭彰道:“还有两个棕箱。”

白爷连忙命人即刻抬来,叫他当面点明。

郭彰道:“钥匙现在小老儿身上,箱子是不用检点的。”

白爷叫伴当取了二十两银子,赏了郭老。

又派了头领何寿,带领水手二名,用妥船将他父女二人连夜送至瓜州,不可有误。

郭彰千恩万谢而去。

此时已交五鼓。

这里白爷笑盈盈地道:“展兄,此事若非兄台被擒在山窟之内,小弟如何知道胡烈所为。

险些儿坏了小弟名头。

但小弟的私事已结,只是展兄的官事如何呢?展兄此来,必是奉相谕,叫小弟跟随入都。

但是我白某就这样随了兄台去吗?”

展爷道:“依你便怎么样呢?”

玉堂道:“也无别的。

小弟既将三宝盗来,如今展兄必须将三宝盗去。

倘能如此,小弟甘拜下风,情愿跟随展兄上开封府去;如不能时,展兄也就不必再上陷空岛了。”

此话说至此,明露着叫展爷从此后隐姓埋名,再也不必上开封府了。

展爷听了,连声道:“很好,很好。

我需要问明,在于何日盗宝?”

白玉堂道:“日期近了、少了,显得为难展兄。

如今定下十日限期;过了十日,展兄只可悄地回开封府罢。”

展爷道:“谁与你斗口?俺展熊飞只定于三日内就要得回三宝。

那时不要改口。”

玉堂道:“如此很好。

若要改口,岂是丈夫所为。”

说罢,彼此击掌。

白爷又叫伴当将展爷送到通天窟内。

可怜南侠被禁在山洞之内,手中又无利刃,如何能够脱此陷阱。

暂且不表。

再说郭彰父女跟随何寿来到船舱之内,何寿坐在船头,顺流而下。

郭彰悄悄向女儿增娇道:“你被掠之后,在于何处?”

增娇道:“是姓胡的将女儿交与他妻子,看承的颇好。”

又问:“爹爹如何见的大王就能够释放呢?”

郭老便将在山洞内遇见开封府护卫展老爷号“御猫”的,“多亏他见了员外,也不知是什么大王分析明白,才得释放。”

增娇听了,感念展爷之至。

正在谈论之际,忽听后面声言:“头里船,不要走了,五员外还有话呢。

快些拢住啊!”何寿听了,有些迟疑道:“方才员外吩咐明白了,如何又有话说呢?难道此事反悔了不成?若真如此,不但对不过姓展的,连姓柳的但对不住了。

慢说他等,就是我何寿,以后也就瞧不起他了。”

只见那只船一弩一箭一般,及至切近,见一人噗地一声,跳上船来。

趁着月色看时,却是胡奇,手持利刃怒目横眉道:“何头儿,且将他父女留下,俺要替哥哥报仇!”何寿道:“胡二哥此言差矣。

此事原是令兄不是,与他父女何干?再者,我奉员外之命,送他父女,如何私自留下与你?有什么话,你找员外去,莫要耽延我的事体。”

朝奇听了,一瞪眼,一声怪叫道:“何寿!你敢不与我留下么?”

何寿道:“不留便怎么样?”

胡奇举起朴刀就砍将下来。

何寿却未防备,不曾带得利刃,一哈腰提起一块船板,将刀迎住。

此时,郭彰父女在舱内叠叠连声喊叫:“救人啊!救人!”胡奇与何寿动手,究竟跳板轮转太笨,何寿看看不敌,可巧脚下一滋,就势落下水去。

两个水手一见,噗咚噗咚也跳在水内。

胡奇满心得意,郭彰五内着急。

忽见上流头赶下一只快船,上有五六个人,已离此船不远,声声喝道:“你这厮,不知规矩!俺这芦花荡从不害人。

你是晚生后辈啊,为何擅敢害人,坏人名头?俺来也!你往哪里跑?”

将身一纵,要跳过船来。

不想船离过远,脚刚踏着船边,胡奇用朴刀一搠,那人将身一闪,只听噗咚一声,也落下水去。

船已临近。

上面“飕,飕,飕”跳过三人,将胡奇裹一住,各举兵刃。

好胡奇!力敌三人,全无惧怯。

谁知那个先落水的探出头来,偷看热闹。

见三个伙伴一逼一住胡奇,看看离自己不远,他却用两手把胡奇的踝子骨揪住,往下一拢,只听噗咚掉在水内。

那人却提定两脚不放,忙用钩篙搭住,拽上船来捆好,头向下,脚朝上,且自控水。

众人七手八脚,连郭彰父女船只驾起,竟奔芦花荡而来。

原来此船乃丁家夜巡船,因听见有人呼救,急急向前,不料拿住胡奇,救了郭老父女。

赶至泊岸,胡奇已醒,虽然喝了两口水,无甚要紧。

大家将他扶在岸上;推拥进庄。

又着一个年老之人。

背定郭增娇,着个少年有力的,背了郭彰,一同到了茉花树。

先着人通报大官人,二官人去。

此时天有五鼓之半。

这也是兆兰、兆蕙素日吩咐的:倘有紧急之事,无论三更半夜,只管通报,决不嗔怪。

今日弟兄二人听见拿住个私行劫掠谋害人命的,却在南荡境内,幸喜擒来,救了父女二人,连忙来到待客厅上。

先把增娇交在小一姐月华处,然后将郭彰带上来细细追问情由。

又将胡奇来历问明,方知他是新近来的,怨得不知规矩则例。

正在讯问间,忽见丫环进来道,“太太叫二位官人呢。”

不知丁母为着何事,且听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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