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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史演义 - 第五十七回 朱元璋濠南起义  董搏霄河北捐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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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七回 朱元璋濠南起义  董搏霄河北捐躯

却说脱脱流徙滇边,忽又接到密诏,竟是要他的一性一命,还有一樽特赐的珍品。

看官道是何物?乃是加入鸩毒的药酒,原来这道诏敕,实是哈麻假造出来,他此时已接连升官,进为左丞相,因脱脱未死,总是不安,所以大着胆子,假传上命,赐脱脱鸩酒,令他自荆余少时阅坊间小说,至英烈传中载脱脱自尽事,由丞相撒敦及太尉哈麻主使,其实当时只有哈麻,并无撒敦,正史俱在,不应臆造一人。

脱脱只知君命,辨什么真伪,竟遥向北阙再拜,接过鸩酒,一饮而尽,须臾毒发,呜呼哀哉!年仅四十二。

强仕之年,正可为国出力,乃为贼臣害死,令人愤叹。

脱脱仪状雄伟,器宇深沉,轻货财,远声色,好贤下士,不伐不矜,且始终不失臣节,尤称忠荩,惟为群小所惑,急复私仇,报小惠,后来竟被构陷,流离致死,都人士相率叹惜。

逮至正二十三年,监察御史张冲等,上书讼冤,乃诏复脱脱官爵,并给复家产,召哈剌章、三宝奴还朝,只也先帖木儿已死,无从召归。

至正二十六年,台官等复上言一奸一邪构害大臣,以致临敌易将,我国家兵机不振从此始,钱粮耗竭从此始,盗贼纵横从此始,生民涂炭从此始;若使脱脱尚在,何致大乱到今,乞加封功臣后裔,并追赐爵谥,以慰忠魂。

顺帝闻言,也觉追悔,立授哈剌章、三宝奴官职,且命廷臣拟谥。

事尚未行,明师已至,连逃避都来不及,还有何心顾着此事,所以脱脱丞相的谥法,竟无着落!著书人深惜脱脱,所以详述始末。

闲文休提。

单说河南行省左丞相太不花,本无军事知识,至代为统帅,尤骄蹇不遵朝命。

部下兵士,看主帅如此怠玩,乐得四出劫掠,抢些子女玉帛,取快目前,还想夺甚么徐州。

台官因劾他慢功虐民,应即黜退,另易统帅。

顺帝乃命平章政事答失八都鲁,往代太不花,又削太不花官职,令他在军效力。

军中一再易帅,头绪纷繁,自然无心攻贼,外如各路招讨的大员,也大半胆小如鼷,一些儿没有功绩。

于是乱一党一愈炽,势益燎原。

河南盗刘福通,居然奉韩林儿为小明王,僭称皇帝,建都亳州,国号宋,改元龙凤,以林儿母杨氏为太后,自为丞相。

当下分兵四出,焚掠河南郡县,大为民害。

元廷即命答失八都鲁,引军往援。

答失八都鲁奉命西行,驰至许州,适遇刘福通派来的兵队,一阵厮杀,竟大败亏输,逃得无影无踪。

答失先已遁去,到了中牟,溃卒方稍稍还集,忽又有一路兵马到来。

慌忙着人探听,乃是都中遣来的援师,统领叫作刘哈剌不花。

还好,还好。

答失方才少慰,出营接见,叙及败溃情状。

刘哈剌不花颇有些忠勇气象,便道:“连年征战,并没有一处平靖,我辈身为将帅,宁不羞死!明日决去一战,我为前茅,公为后劲,若得着胜仗,还可为我辈吐气哩。”

答失八都鲁也只好依从。

翌晨,刘哈剌不花誓师出营,仗着一股锐气,往扑敌寨。

敌寨不及防备,猛被元兵攻入,车驰马骤,扫了一个一精一光。

答失八都鲁麾军趋至,已是不见一敌,只觉水碧山清。

当下两军并进,从汴梁直达太康,刘福通自行出战,又被刘哈剌不花杀退,乘胜抵亳州,昼夜攻击,吓得韩林儿魂胆飞扬,与刘福通僭开后门,遁走安丰。

刘哈剌不花等入城,即飞章告捷。

元廷以亳州既破,召刘哈剌不花还都,猛将既去,寇众复张,刘福通又四处驰檄,勾结各路枭雄,作为犄角。

于是潜龙起蛰,鸣凤朝一陽一,濠州大一陆,竟出了一位不文不武,亦文亦武的真一人,拨乱致治,诞膺天命。

这位真一人姓甚名谁?就是大明太祖朱元璋。

叙明太祖,下笔不苟。

元璋先世居沛,再徙泗州,及父世珍复徙濠州,居锺离县。

至无璋年十七,父母相继去世,孤苦无依,乃入皇觉寺为僧,游食诸州,寻复还寺。

至郭子兴起兵濠州,民间不得安居,相率趋避。

元璋亦思避难,卜诸神,去留皆不吉,不禁嬉笑道:“莫非要我做皇帝不成?”

再卜得吉占,遂决意弃僧投军。

径入濠州谒郭子兴。

子兴见他状貌魁奇,留为亲兵。

会元将彻里不花,引兵来攻,元璋随子兴出战,格外奋勇,竟将元兵杀败。

嗣元廷复遣贾鲁进围,城几被陷,亏得元璋募集死士,出城冲杀,才把贾鲁击退。

子兴大喜,署为镇抚,复将养女马氏,给与元璋为妻。

后来妻随夫贵,竟做了明朝第一代的皇后,这真所谓天生佳耦了。

同是出身微贱,所以称为佳耦。

时李二余一党一赵均用、彭早住,奔投子兴,所部暴横,几乎喧宾夺主。

元璋以子兴懦弱,不足与共大事,乃自率里人徐达、汤和等,南略定远,计降驴牌寨民兵三千。

复东行,夜袭张知院于横冈山,收降卒三万人,道遇定远人李善长,与语大悦,遂用为谋士,进拔滁州。

旋闻子兴为赵均用所困,以计救免,迎子兴入滁。

另遣将张天佑攻陷和州,子兴即命元璋往守,总制诸军。

既而子兴病殁,子天叙嗣,得刘福通檄文,令为都元帅,张天佑及元璋为左右副元帅,元璋不受。

继念伪宋主韩林儿,气焰方盛,暂可倚借,乃用龙凤年号,号令军中。

就刘福通事折入朱元璋,就朱元璋事带过郭子兴,此是文中绾合法。

惟元璋为开国英雄,而叙次如此简略,盖由详细情形,应入《明史演义》中,故本文只从简略而已矣。

忽闻怀远人常遇春来归,元璋忙令延入,见他燕颈豹颔,相貌堂堂,立擢为帐下总兵,接连复报闻巢湖渠帅,有书到来,愿率水师千艘,前来投诚。

元璋阅书毕,大喜道:“我正虑渡江无舟,今巢湖帅廖永忠、俞通海等,愿来归附,真是天赐成功了!”当下率兵至巢湖,与廖、俞等人相见,推诚接待,彼此欢洽。

留驻三日,扬帆出发,至铜城牐,遇元中丞蛮子海牙军,阻住要口,舟不得出。

会天雨水涨,得从小聚纵舟,出袭元兵,一鼓退敌,遂顺风直抵牛渚。

牛渚南岸有采石矶,向称要隘,与牛渚为犄角,两岸统有元兵扎住,刀槍森列,壁垒谨严。

元璋命先攻牛渚,后攻采石矶,众将士应声齐出,争登牛渚渡。

元兵也齐来抵御,禁不住这边奋勇,渐渐倒退。

常遇春徒步挥戈,杀死元兵无数,元兵遂一律逃去。

牛渚既下,复攻采石,采石矶高出一水面,约有丈余,众将士舣舟进攻,都被矢石击退。

常遇春左手持盾,右手持矛,一跃而登,刺死守矶头目老星卜喇,单身直入。

各将士见遇春登矶,自然随势拥上,霎时间攻破采石,扫荡元兵,遂乘胜进拔太平,元总管靳义赴水死节。

众将迎元璋入城,乃置太平兴国翼元帅府,自领元帅事。

召当涂人陶安参议戎幕,进耆儒李习为知府,揭榜安民,严申军禁,民心大悦。

太平路真太平了。

休息数月,复率兵进侵集庆,连破元将大营,直一逼一城下。

此时元将福寿为江南行台御史大夫,奉命守集庆路,屡督兵出战,终未获胜。

至城陷,百司皆溃,福寿独踞一床一高坐,为乱兵所杀。

不没忠臣。

元璋入城,慰抚吏民,改集庆路为应天府,自称吴国公。

一面遣将四出,分徇邻郡,镇江、广德等处,相继攻下。

这时候的刘福通,招集亡命,势焰日张,分兵略地。

遣一毛一贵出山东,李武、崔德出陕西,关先生、破头潘、冯长舅、沙刘二、王士诚出晋、冀,白不信、大刀敖、李喜喜出秦陇,自居河南调度,节制各军。

一毛一贵颇有智勇,率众东趋,连陷胶州、莱州、益都、般一陽一诸郡县。

济南路飞章告急,顺帝遣知枢密院事卜兰奚,率同董搏霄等,兼程往援。

援军既发,御史张桢,上书陈十祸,语语剀切,字字苍凉,好算元末一位大手笔。

小子曾阅《元史·张桢列传》,尚能约略记述。

所说根本上祸端,记有六条:一曰轻大臣,二曰解权纲,三曰事安逸,四曰杜言路,五曰离人心,六曰滥刑狱,这统是根本上的关系。

所说征讨上祸端,计有四条:一是不慎调度,二是不资群策,三是不明赏罚,四是不择将帅;这统是征讨上的关系。

他又逐条分释,每条数百言,内有事安逸的祸源,及不明赏罚的祸源,最说得淋一漓痛快,小子试略录如下:

臣伏见陛下以盛年入纂大统,履艰难而登大宝;因循治安,不预防虑,宽仁恭俭,渐不如初。

今天下可谓多事矣,海内可谓不宁矣,天道可谓变常矣,民情可谓难保矣,是陛下警省之时,战兢惕厉之日也。

陛下宜卧薪尝胆,奋发悔过,思祖宗创业之难,而今日坠亡之易,于是而修实德,则可以答天意;推至诚,至可以回人心。

凡土木之劳,声色之好,宴安鸩毒之戒,皆宜痛撤勇改,有不尽者,亦宜防微杜渐,而禁于未然。

黜宫女,节浮费,畏天恤人,而陛下乃安焉处之,如天下太平无事,此所谓根本之祸也。

以上言事安逸。

臣又见调兵六年,初无纪律之法,又无激劝之宜,将帅因败为功,指虚为实,大小相谩,上下相依,其一性一情不一,而邀功求赏则同。

是以有覆军之将,残民之将,怯懦之将,贪惏之将,曾无惩戒;所经之处,鸡犬一空,货财俱尽,及其面谀游说,反以克复受赏。

今克复之地,悉为荒墟,河南提封三千余里,郡县星罗棋布,岁输钱谷数百万计,而今所存者,封邱、延津、登封、偃师三四县而已;两淮之北,大河之南,所在萧条。

夫有土有人有财,然后可望军旅不乏,馈饷不竭。

今寇敌已至之境,固不忍言,未至之处,尤可寒心,即使天雨粟,地涌金,朝夕存亡,且不能保,况以地方有限之费,供将帅无穷之欲哉!颍上之寇,始结白莲,以佛法诱众,终饰威权,以兵抗拒,视其所向,骎骎可畏,其势不至于亡吾社稷,烬吾国家不已也。

堂堂天朝,不思靖乱,而反阶乱,其祸至惨,其毒至深,其关系至大,有识者为之扼腕,有志者为之痛心,此征讨之祸也。

以上言不明赏罚。

奏入不报,权臣恨他多言,反劾他市直沽名,出为山南道廉访佥事。

看官,你想顺帝如此糊涂,还能保得住一座江山么。

卜兰奚到了山东,遣董搏霄援济南,自赴益都路。

搏霄提兵急进,连败寇众于济南城下。

寇众却退,诏命为山东宣慰使都元帅。

此时太尉纽的该,方总诸军守御东昌,闻济南已靖,促搏霄从征益都。

搏霄道:“我去,济南必不保;且我适有疾,不如令我弟昂霄前往。”

乃将此意奏闻元廷,顺帝准奏,授昂霄为淮南行院判官,调赴益都。

未几复有朝旨,命搏霄移守长芦,搏霄不得已北行,谁知一毛一贵已乘隙而入,进陷济南,且率一精一锐蹑搏霄后。

搏霄才到南皮县,望见一毛一贵率大队赶来,红巾迷目,铁骑扬氛。

搏霄部下的将士,惊告搏霄道:“彼众我寡,营垒未完,奈何!”搏霄道:“我受命到此,只有以死报国,此外尚有何言!”遂拔剑出营,督军奋战,杀死敌众多名。

怎奈敌人前仆后继,反张了两翼,围裹搏霄,自午至暮,搏霄兵伤亡过半,寇众突至搏霄前,刺搏霄下马,叱问道:“汝系何人?”

搏霄瞋目道:“我就是董老爷!汝何为?”

言未毕,寇众用矛攒刺,但见数道白气,冲入空中,凝作一一团一,向天而去。

一尸一身上并不见有血迹,连寇众都是骇愕,惊以为神。

是日,益都兵亦败,昂霄亦战死。

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,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,可为董氏兄弟注脚。

事闻于朝,追封搏霄为魏国公,谥忠定,昂霄为陇西郡侯,谥忠毅。

一毛一贵已破董军,遂由河间趋直沽,陷蓟州,略柳林,一逼一畿甸。

枢密副使达国珍战殁,元廷大震,廷臣纷议迁都。

只有此策。

亏得同知枢密院事刘哈剌不花,又复出现。

督率禁军,直趋柳林,与一毛一贵酣斗一场,杀得一毛一贵大败而逃,逐出畿辅,京师稍安。

一毛一贵退回济南,气焰渐衰,后被赵均用杀死。

均用又被续继祖所杀。

了一毛一贵。

惟李武、崔德趋陕西,破商州,攻武关,直一逼一长安,分掠同华诸州。

白不信、李喜喜等趋秦陇,据巩昌,陷兴元,入围凤翔。

关先生、破头潘等趋晋、冀,分兵二道:一出绛州,一出沁州,逾太行山,焚上一党一郡,攻破辽州,专掠辽一陽一,进陷上都,把元朝祖宗历代经营的宫阙,付诸一炬,尽变作乌焦巴弓!趣语!刘福通乘这机会,攻入汴梁,逐去守将竹贞,迎伪宋帝韩林儿居住,大河南北,袤延万里,几无一块乾净土。

那时复出了一个著名人物,为元效力,转战东西,竟将所失各地,克复了一大半。

想是回光反照。

正是:

八方抢攘无宁日,一将驰驱得胜时。

未知此人为谁,待小子下回声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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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回前叙朱元璋事,后叙刘福通事,两两相对,似元璋之势力,远不及福通,不知真一人出世,必别有二三揭竿之徒,为之先驱:秦无胜、广,不足以亡秦而启汉;隋无窦、李,不足以亡隋而启唐,韩、刘揭竿,正为朱氏先驱之兆,犹之胜、广、窦、李等也。

惟叙朱元璋事,概从简略,已见细评。

至于一毛一贵陷山东时,独录入张桢奏疏,百忙中叙及此奏,所以明元季之失政,以致将骄卒惰,盗贼四起,祸由自召,一疏尽之,若董搏霄之殉,虽独有白光之异,且兄弟同日战死,尤为难得,故叙述亦较他人为详,可见下笔时具有斟酌,非率尔一操一觚者比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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