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家将
第24回 薛应龙讨赏受侮辱 薛丁山三打樊梨花
樊梨花来到两军阵前,唐营可爇闹了,就像过年似的,又放鞭又放炮隆重祝贺。
薛丁山的两位母亲以及窦仙童等女眷,陪伴樊小一姐在后帐歇息,其余众人俱在前营祝贺。
欢庆筵上,程咬金成了主角,往正中央一坐,大说大笑,诉说以往的经过。
他算是有骆驼不吹牛,大谈寒江关之行,特别是说到薛应龙这里,引起人们极大的兴趣。
老程把巧遇薛应龙的事作了介绍。
唐王李世民非常高兴,吩咐一声:“把孩子带到御案前。”
时间不大,薛应龙来了。
薛应龙长这么大哪到过这种地方,不知道说什么好了,程咬金满面笑容招呼他:“重孙子,快过来,我给你介绍介绍。
这位是当今天子,快磕头。”
薛应龙赶快上前,跪下就给皇上磕头。
薛应龙一进帐,李世民的眼睛就没离开他,越瞅越喜欢,最后赐平身,让他近前来。
薛应龙站到桌子边,李世民伸手把他拉住,上下打量了半天,笑着问道:“孩子,认识你爷爷吗?”
“不认识,我就想见见我爷爷。”
李世民伸手往旁边一指:“这位老将军就是你祖父。
赶紧过去见礼。”
薛应龙先是一愣,接着赶紧跑过去就把薛仁贵抱住:“爷爷,您一向可好,小孙孙给爷爷磕头。”
薛仁贵赶紧伸手把薛应龙搀起来,拉到怀中,喜欢得不得了。
薛应龙一高兴,把他老师写的信也忘拿出来了。
薛仁贵对他说道:“孩儿啦,你初来乍到,要听话,大营之中规矩甚多,没事不要到各营乱串,懂吗?”
“爷爷,我懂,我程太老爷都跟我说了。”
“嗯,好孩子,下边休息去吧。”
“遵命。”
薛应龙蹦蹦跳跳而去,众将都哄堂大笑。
程咬金说:“这孩子真有能为呀,诸位是没见他上阵,那武艺可称是天下一绝。
仁贵呀,你们家可算是三喜临门。
第一件事,丁山和梨花破镜重圆;第二件,你病好了;第三件,又得了个大孙子。
万岁,是不是三喜临门?”
唐王也不断地点头:“老一爱一卿,咱们得怎么祝贺一下呢?”
“万岁,为臣早想好了。
为什么丁山和梨花大闹洞房,打得不可开交呢?大概是成亲那日子不好。
依臣看来,最好选良辰择吉日,让他们再拜一次堂,就能把过去那不幸的事冲掉了,你看如何?”
皇上一听,也有道理,就问薛仁贵。
薛礼一想,这种事自己别作主了。
回帐跟夫人一商量,夫人都同意,这就决定再次拜花堂。
大帅传令在营中准备。
与此同时又派了一辆大车,派专人赶奔寒江关,去请樊梨花的母亲。
十几天以后,何氏老太大带着丫鬟婆子来到营中。
柳、樊二氏夫人把老太太接进来,陪着说话,不必细表。
丁山和梨花二次拜堂的日子选定在初七。
到了这天,满营众将爇烈祝贺。
把薛丁山从后营找出来,让他沐浴更衣,帽插宫花,十字披红。
樊小一姐也卸下盔甲,换上女装。
入夜举行拜堂议式,两旁奏乐,夫妻双双退堂,进入寝帐。
外边张灯结彩。
程咬金传话,不管是谁都发酒发肉,大家足吃足喝,掌灯以后,到处是划拳行令的声音,到处一片笑声。
营中最高兴的还是薛应龙。
他一看这大营像火龙一样,站在高坡处一眼望不到头。
他高兴得像只小欢兔,这一头,那一头,简直忙不过来了。
先锋营有个姓王的副将,因为他一爱一喝酒又常醉,人们都叫他醉王。
薛应龙来到这,醉王有了七分醉意,他一把拉住薛应龙,问长问短,说来说去,醉王就离了格了:“小少帅,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?”
“今天是我爹跟我一娘一拜堂成亲的日子。”
“这样大喜的事,你得去道喜去,为什么叫你道喜呢?你去领赏钱哪!转悠一圈儿,你就发财啦!”“我还不明白这个事哩。”
“别的地方你不去可以,惟独你爹那洞房,是非去不可,进屋就磕头,伸手就要钱。
懂吗?”
“我懂啦!”薛应龙并不知道这个副将言语之中带有讽刺。
哪有爹一娘一拜堂成亲,孩子跑来道喜?别人一听不像话,知道这醉王可能喝多了,几次拿脚踢他,他还说。
薛应龙从这个帐篷出来,心想他说得有理,我得去道喜呀。
噔噔噔,跑进金顶黄罗帐。
往里一看,皇上、大帅、程咬金,还有很多人都在这儿划拳行令。
薛应龙把衣帽整整,大步流星过来了:“万岁,各位,今天是我爹跟我一娘一拜堂成亲的日子,我也很高兴,特来给大家道喜。”
大伙儿一听这孩子说话有意思。
李世民说:“孩儿啦,你道喜不能让你白道。”
说着话一伸手把带子解下来了:“来,朕把这根带子赐给儿了。”
皇上的东西都是宝贝,拿出一样赏给谁都是无上的光荣。
程咬金赶紧说:“应龙啊,快过来谢主龙恩。
这带子儿不能系,将来得供奉起来。”
“多谢万岁。”
他把带子接过来一看,金丝镶着宝石,真是价值连城。
大帅一看皇上给了赏赐,也给了他白壁两双,黄金十两。
众人都给了赏。
薛应龙一看没法拿呀,就把袍子撩一起来当兜儿,整整给了一袍子,这可把他乐坏了,小一脸儿跟开花儿了一样。
转身出了大帐,小孩儿心想,我爹跟我一娘一拜花堂,那花堂在哪儿呢?有人告诉他:那不叫花堂叫洞房。
他就问:“洞房在哪里?”
“往前走一拐弯儿,挂红灯的帐篷就是。”
薛应龙撒脚如飞赶奔洞房。
花开两朵,各表一技。
薛丁山这一次跟樊小一姐拜堂成亲,他是百感交集。
想起以往之事,他深感内疚,觉得对不起樊小一姐,对不起爹爹和大家。
现在二次拜堂,既高兴,又尴尬。
他还不愿放下大丈夫的架子,觉得在屋内发闷,于是站起身来,开开门到院中溜达,见月明风清,更激起他无限怅惘,便在院内踱来踱去。
薛丁山正在溜达,薛应龙来了。
他到院内一看,月光下站着个人,身披大红,相貌堂堂,心里想:这大概就是我爹薛丁山,我还没给他磕过头呢。
我过去见一见,领俩赏钱。
想到这,薛应龙就过来了:“您……您……”薛丁山心想这人什么一毛一病,仔细一看,嗬,长得挺漂亮,包里金光闪闪,都是钱。
“你是谁呀?你打哪儿来?”
“我是新来的。
我跟您打听打听,您是不是二路元帅、龙一虎状元、十宝大将薛丁山?”
“不错,正是我。”
“哎哟,爹爹在上,儿给爹爹磕头了。”
说着在丁山脚下跪倒磕头。
这一下把薛丁山闹愣了,吸了一口冷气,后退了几步,心想:我哪有这么大个儿子?莫不是谁给我收的干儿?丁山问:“孩儿啦,你认错人了吧,我不是你爹。”
“错不了,你是我爹,我一娘一是樊梨花,我就是樊梨花生的,你就是我亲爹。”
这在别人听来是个笑话,可薛丁山跟别人不一样,他跟樊梨花有裂痕,虽然承认了自己不对,可又总觉着有点儿欠碴儿。
一听薛应龙这话,薛丁山就想邪了,他看薛应龙的五官相貌只在自己之上,不在自己之下,再看他这个头儿,岁数,听这话就有点别扭:“等一等。
我且问你,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我叫薛应龙。”
“谁领你来的?”
“我一娘一领我来的。”
薛丁山一想:我明白了。
不用问,我两次休了樊梨花,这个下贱的女人不甘寂寞,一定在外胡扯,收了这么个小子,哪儿这么个野儿子,明明是她的好夫。
他们策划好了,以母子为名混进大帐,这还了得。
想到这,无名大火往上一撞,飞起一脚,正踢在薛应龙的前心。
薛应龙一根本没防有这一手,他见谁都挺亲爇,惟独薛丁山是个意外。
只见把孩子踢得一个倒栽葱摔倒在地,袍子包的东西全撤了。
还亏薛应龙长得棒,有功夫底,要不然这一脚非给踢死不可。
薛应龙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:“爹,您怎么生气了。
我来了就找您,没找着,别人也不告诉我,因此晚来了一步,大概您生气了,您别打我了。”
“放你一娘一的屁。”
薛丁山往上一蹿,把薛应龙前心抓住,抡拳就打。
薛应龙不知道怎么回事,真要在两军阵前别人这么打他能干吗?可今天这情况特殊啊!薛应龙左躲右闪,薛丁山“噼叭噼叭”下了毒手,一边打一边骂:“哪来个野种,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。”
屋里的樊姑一娘一,今天又喜又难过。
喜的是,总算夫妻破镜重圆。
难过的是,薛丁山不辨真假,翻脸无情,想起往事,倍感伤心。
樊小一姐正在独自思想,忽听院里一阵蚤动,细一听觉出势头不对,她掀掉盖头,推开帐篷门往院里一看,薛丁山正在暴打薛应龙。
梨花姑一娘一忍无可忍,迈大步跨出帐篷:“将军住手,你不要误会,打不得。”
过来把薛丁山拦住了。
薛丁山一见更觉妒火中烧,冷不丁来个黄龙大转身,叭!照着樊小一姐就是个满脸花。
樊小一姐未加防备,打得她就地转了一圈儿。
樊梨花顿时火冒三丈,把凤冠霞帔新装全都脱一下,紧一咬银牙用手点指:“呔!薛丁山,你是个人吗?你把我当什么了?打过来骂过去,我在你眼里分文不值。
我问你,你为什么打这个孩子,为什么下死手?我跟你拼命!”“跟我拼命,好哇,樊梨花,我要知道你这么下贱,我能娶你吗?我们老薛家缺了八辈德了,连你带他我都宰了。”
薛丁山扑进大帐,从墙上摘下宝剑,锵啷啷拽出宝剑,到院里直奔薛应龙。
这可把薛应龙吓坏了,他一轱辘身站起来撒退往前就跑,一边跑一边喊:“救人哪,我爹跟我一娘一打起来了,我爹要杀我呀!”一直向前帐跑去,暂且不表。
且说前边大帐之中,皇上正盛排筵宴,凡是参将以上的,都参加了这里的宴会。
下边奏着乐,上边频频举杯,大家海阔天空,高谈阔论。
正在说笑之间,有人进来禀报:“启禀万岁,辕门外来个老道,要见大帅和鲁国公。”
众人闻听一愣,来个老道,能是谁呢?
老程站起来说:“陛下,大帅,你们都甭动,我看看是不是我的熟人,去去就来。”
程咬金带着几名亲兵,有人举着火把,打着灯笼,来到辕门。
已有人打开辕门,撤掉鹿角,老道就在那儿站着。
程咬金借着灯光一瞧,不由得惊喜交加,快步上前:“哪阵香风把您给刮来了?”
就见这位道人身高九尺挂零,头戴灰色九梁道中,银簪别顶,脑门上安块无暇美玉,身穿灰布道袍,腰系水火丝绦,双垂灯笼穗,胖大云履,斜背鹿皮囊,背背宝剑,手拿拂尘。
脸上看:面如晚霞,两道苍眉,一对丹凤眼,狮鼻阔口,花自须髯散满前心,满口牙齿洁白,眼赛金灯,在那一站,稳如泰山。
来者正是风尘三侠头一位,三元李靖李药师。
他怎么来到唐营了呢?这有个原因。
自从他给薛应龙写了封信,要他到两军阵前效力之后,李靖也就下山到四川去了。
走到半道上,遇到了一个由四川来的道友,道友告诉他盘道的日期改到了来年秋天。
李道爷一听怎么办呢?还得回香山大白云观。
回到白云观的时候,薛应龙已经下山了,他感到非常寂寞。
李靖一想,我现在闲暇无事,干脆到前敌看看,见着老薛家也作个安排,只要应龙没事,我这当老师的也就放心了。
他这才带着川资路费起身。
朝行夜宿,非是一日,这日来到唐营,往里通报。
程咬金一看,真是惊喜交加,抢步上前躬身施礼:“道爷,您老人家一向可好,哪阵香风把您刮来了?程咬金这厢有礼了。”
“无量天尊。”
李靖以礼相还,把程咬金搀起来,乐呵呵地看着他:“鲁国公,你的身一体还这么好!”“托您的福。
我这人吃得饱睡得着,没肝没肺,哪能不好呢!仙长,此地并非讲话之所,往里请!”
程咬金把李靖接进中军帐,向大家一说,帐内众人“哗”全站起来了。
唐王李世民也过来给道爷见礼。
李靖坐下以后,左瞅瞅右瞧瞧,今儿个是什么日子,大伙儿怎么这么爇闹?张灯结彩,大摆筵宴。
程咬金说:“你来的正是好日子,就喝喜酒吧。
二路元帅薛丁山和樊梨花拜堂成亲,今天洞房花烛,因此我们大家祝贺,没想到仙长您来了,您真有口头福啊。
来呀,重摆酒席,给仙长做素斋素饭。”
李靖也没推辞,一是真有点饿了,二是跟程咬金这些人也不见外。
大家一边吃,一边唠。
李靖这边看看,那边看看,程咬金问:“仙长,你找谁?”
“我那徒儿薛应龙哪里去了?”
“噢,这孩子可有意思了,刚才还在这转悠,跑到这领赏呢!大家都给了赏,他乐呵呵兜着银子跑后边去了,不知道跑哪儿领赏去了。”
“这孩子没事我就放心了。”
李世民就问,这孩子什么出身,怎么回事,李靖就把薛应龙的出身讲说一遍。
大家听完,赞叹多时。
程咬金也把薛应龙的经过介绍一番,老仙长这才放心。
大帐中正在高兴,薛应龙哭着跑进来了:“了不得了,我爹跟我一娘一打起来了,还要杀我。”
人们一听,无不惊骇。
程咬金定睛一看,就见薛应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,嘴角滴着血,眼眶都肿起来了,帽子也掉了,衣服撕得一条一条的,浑身是土。
老程吓得真魂出窍,赶紧跑过来把薛应龙拽住:“孩子,到底是咋啦?”
“老太爷您赶紧去看看吧,我爹跟我一娘一打起来了,不知道我爹为什么把我也揍成这个模样。”
三元李靖就在旁边坐着,这孩子是他抚养大的,一爱一如珍宝,自己一下都舍不得一捅一他,叫薛丁山揍成这样,这还了得吗?李道爷慈悲眉倒竖,方眼圆睁:“无量天尊。
应龙这厢来。”
“哎哟,师父来了,您什么时候来的?”
“先别问这个。
为什么薛丁山要揍你?说吧,别怕。”
薛仁贵也问:“孩儿啦,说吧。”
薛应龙搌干眼泪,把后帐的事情讲说了一遍。
薛仁贵闻听此言哎呀一声,脸色煞白,趴扶桌案,“哇”的一声,一口鲜血喷在地上。
李世民气得把杯子也摔了,程咬金急得嘣嘣直跺脚:“丁山哪,小兔崽子,你又犯了牛劲了,这一回非扒你的皮。”
老程转身奔向后帐,几家少国公也跟随着。
有人通知了女眷,柳、樊二氏夫人,何氏老太太,薛金莲,窦仙童,陈金定,丫鬟婆子老一妈一儿全都蜂拥到后帐。
众人赶到一看,樊梨花也伸上手了。
这一次樊小一姐可不让步了,用手指着薛丁山:“姓薛的,你是个什么东西!我樊梨花眼瞎了,怎么就喜欢上了你这种人?你真是个人面兽心之辈!我做梦也没想到你有脏心烂肺,在一个孩子身上你有歪歪心哪。
你说的是什么话?薛应龙是什么人?这孩子的出身来历是怎么回事,谁把他介绍到这儿的?你张嘴就血口喷人,我樊梨花也不是好惹的,让一让二不能让三让四,今天我跟你拼了。”
薛丁山也不让步:“好贱人,我早就想宰你。”
说着话摆剑就剁。
正打得不可开交,前院的人就到了。
头一个就是程咬金:“丁山,你是活腻了,来来来,你先把我杀了。”
老程倚老卖老,过来把薛丁山抱住了。
老程下边拿肚子顶,上边拿脑袋撞,随后窦仙童、陈金定、薛金莲也赶到了。
把陈金定气得,蹦过来把薛丁山胳膊抓住:“去你的吧!”咯噔噔噔噔!把薛丁山摔出一溜滚儿,窦仙童、薛金莲也劝住了樊梨花,正在慌乱,李靖也赶来了。
李道爷一皱眉,往左右看了看:“诸位,大家先静一静,我说两句。”
李道爷是客人,又那么高的身份,大家马上把道路闪开了。
“无量天尊。
哪位是二路帅薛丁山,我开开眼见识见识。”
程咬金过来说:“丁山,过去,认识不认识,风尘三侠的头一位,三元李靖李道爷,听说过吗?”
薛丁山也吓了一跳,心说这是剑客呀,他来干什么?连我老师都说,练武术的不用跟人家比,人家是祖宗尖儿哪!薛丁山赶紧过来把气往下压了压:“薛丁山参见道爷。”
李道爷二目如电,打量打量薛丁山:“二路帅,我且问你;你为什么打了薛应龙?”
“啊,他管我叫爹。”
“叫爹你就揍他?甭问,你心邪呀!你把事想错了。
你说薛应龙是怎么回事,难道说他跟樊小一姐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事吗?薛丁山,你身为龙一虎状元、十宝大将,按理说是个了不起的人。
今天我一看,你比凡夫俗子还凡,你是不可交的人。
我不允许你侮辱我徒弟的人格,当老师的得交代清楚。
哪一位辛苦辛苦,把我徒弟给找来。”
“来了。”
“徒儿,这边来。”
“师父。”
“孩儿啦,别哭。
是他把你揍的吗?”
“是,我爹不知道……”“咳!还管他叫爹?你要有这么个爹是你的耻辱。”
李靖强压怒火,当众介绍了薛应龙的身世及来历:“我以为把他介绍到两军阵前,为国效力有何不可,我还想着你薛丁山要收这个儿子一定会高兴的,谁知你是一派小人心肠,这对我徒儿是莫大的侮辱。
薛丁山,我看在万岁的分上,看在你爹的分上,也看在鲁国公的分上,不跟你计较,但是我徒弟也不能在这呆着,我现在当众声明,把我徒儿带走。
应龙,收拾东西跟师父走。”
“上哪儿去?”
“回香山白云观。
这个地方不能呆。”
“好吧。”
薛应龙还有点难过,来的日子不多,跟大家混得挺熟,现在离开有些舍不得;不离开吧,师父的话不能抗拒,便把战马及应用之物准备好了,与大家洒泪告别。
程咬金也舍不得,拉着薛应龙的手,咧着大嘴哭开了:“孩儿啦,跟老太爷爷还没处够哇。
我实指望把你留下,为国家出力报效,哪知道遇上这么个畜牲,让你受了屈。
应龙啊,早晚也得让你出气。
回去听师父的话。”
“我记住了。
往后我师父一高兴,还许把我再领回来。”
李靖把袍袖一抖,生气地走了。
薛丁山听李靖一讲算明白了,可是也晚了。
樊梨花的气更大了,把宝剑一抡,用手指着薛丁山:“姓薛的,你听明白了没有?三元李靖说得清清楚楚,你刚才不但侮辱了那孩子,也侮辱了我,我樊梨花岂能容你。”
说着话往上一纵,摆宝剑要斩薛丁山。
这一下把大伙全吓坏了,认为樊小一姐是非下绝情不可。
这种事搁到谁身上也完不了。
薛丁山听完李靖的话,他也追悔不及:“是这么回事,我是个什么人,让老剑客把我数落了一顿,我真是脏心烂肺。
人生天地问不管是男是女,要犯这一毛一病叫人膈应,让人讨厌。
无缘无故把人家孩子揍得鼻青脸肿,把樊小一姐连打带骂,能完得了吗?”
现在薛丁山恨不能有个河沟一头扎进去就得了。
因此,樊梨花掉着眼泪摆宝剑过来砍他,他动也没动,眼一闭,脖儿一探,在这等死。
樊梨花把宝剑举起来往下要砍,要是薛丁山还手她就真砍上了,可是薛丁山没有还手,而是把眼一闭,把头探过来了。
同时她还发现薛丁山二目之中滚下爇泪,可以看出是发自内心的痛改前非的眼泪,是追悔不及的眼泪。
樊梨花何等聪明,咋会看不出来,手腕一软,-啷啷宝剑落地,哭着一转身,看见母亲何氏:“一娘一啊,女儿对不起您,咱们一娘一俩回寒江关。”
樊小一姐说完了,带着丫鬟婆子,把车辆套好,登车走了。
别人怎么留呢?拿什么话来挽留呢?没词儿呀,眼睁睁瞅着樊小一姐二次离开前敌。
大帅薛仁贵明白过来了。
一听说李靖带着薛应龙离开前敌,樊小一姐也走了,大帅简直要气疯了:“来人,把薛丁山给我带进大帐。”
这回薛丁山老实了,也不蹦跳了,到帅案前一跪:“爹,儿我错了。”
“-,你怎么老错,你什么时候明白?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呀!你气走樊小一姐,打走薛应龙,还有何面目站立人间!刀斧手,把他推出帐外,速速斩首!”程咬金对薛丁山是恨透了,方才还一蹦几尺高地叫骂:杀他,宰他,扒他的皮。
一看真要杀丁山了,老程的心又软一了。
他急忙喊道:“刀下留人。”
老头子须髯飘摆,迈虎步走进帅帐:“大帅,刀下留人。”
“老人家,难道说您还要为他求情不成?”
“仁贵呀、不是这么说。
你好好想想,我还是那句老话,只要留有丁山三寸气在,我们就能想方设法把樊梨花再请出来。
如果真把丁山杀了,樊小一姐一点挂念的事没了,那可就彻底完了。
仁贵呀,丁山不但是你儿子,他也是国家的大将啊!思前想后为了大局着眼,你就饶了他吧!再给他一个机会。”
“老人家,您别往下说了,我是非杀不可。”
无论众将怎样讲情,薛元帅一概不允。
皇上一看,自己不说话不行了。
李世民也生薛丁山的气,可仔细想了想,老程说得也对,真要把丁山杀了,那就再也请不来樊梨花了。
皇上想到这,也劝薛仁贵道:“大帅,鲁国公所言也是,就再给他个机会吧。
适才朕也发现丁山声泪俱下,确实有悔改之心,大帅就把他放回来吧。”
“唉!陛下,臣遵旨。”
薛仁贵没办法,只好把薛丁山放了、吩咐送往劳军营,永远别跟我见面。
大伙儿一看元帅这么大的火,干脆也别让他们父子见面了,在外边把薛丁山松下来,就往劳军营送。
这场风波过去,薛仁贵一病不起,身一子一动就要吐血。
多亏军医大夫给他调治,逐渐地病见好了,也能下地来回走动了。
但是每逢想起这件事来,他就怒不可遏。
正在这时,两军阵前炮响如雷,报事蓝旗官进来禀告:“报元帅:杨凡和一个出家老道在外面骂阵,口口声声叫大帅亲自答话。”
“再探再报。”
“是。”
薛仁贵吩咐擂鼓聚将。
中军把令传下去,霎时间帐中鼓响如同爆豆,众将一个个顶盔贯甲,罩袍束带,系甲缆裙,全副戎装,纷纷跑到大营听点。
薛仁贵已经升座帅位,头顶帅字金盔,身披宝铠,外罩战袍,怀抱令旗令箭。
中军官、辕门官和满营众将参见已毕,分立两厢。
老程也赶到了。
程咬金一看,薛仁贵瘦得都脱相了,眼窝深陷,倾骨突出,两腮都瘪下去了,脸跟灰纸一样。
老程心里一转个儿,低低的声音:“仁贵,你支持得住吗?”
“没关系。”
“你听他拉拉蛄叫有什么用啊,他讨他的敌,咱们高挂免战牌也就是了,等你病体好了,再想法对付他。”
“不,老人家放心,我照样可以领兵开战。”
程咬金知道薛仁贵的脾气,只好干着急。
元帅传令,外面亮大兵一万,我要亮全队会斗杨凡,营内众将全部出阵。
有人拉战马抬大戟,元帅纽镫扳鞍飞身上马。
心里想得挺好,可是马上一坐,晃了两晃摇了两摇,几乎摔下来。
程咬金跑过去把薛仁贵扶住了:“仁贵不行啊,还是回帐养病吧。”
薛仁贵沉稳了一下:“老人家放心,人就有个贱脾气,越吃越馋,越呆越懒,到了两军阵前,这津神自然就上来了。
因为多日不骑马,故此身一子闪了一下,这没有关系。”
三声炮响,辕门大开,薛仁贵来到两军阵。
薛仁贵刚才是个病夫,一到两军阵,津神头儿也来了,腰板儿笔直,端着方天画戟,闪目往对面观瞧。
白虎关前出现无数番兵番将,阵中大旗随风飘摆,旗角之下闪出两匹战马,头匹马上坐着丑鬼杨凡。
只见他金盔金甲大红袍,胯一下马掌中锯齿飞镰大砍一刀,在他的下垂手闪出一匹花马,马鞍轿上坐着个出家老道,这老道侧身坐着,他要像一般人正面坐的话,脸就向一旁歪歪着,非得侧身坐着才能看到两军阵前,下巴颏正对右肩膀,是个大歪脖儿。
这老道正是杨凡受业者师扭头祖。
扭头祖来到阵前正在洋洋得意,听见唐营响炮亮队,他立马侧身观看,见唐营兵强马壮,正中央绣旗之下闯出一匹快马,马鞍轿上端坐一人,帅字金盔,大叶素罗袍,白马,画杆描金戟,脸如银盆,三绺墨髯,脸庞瘦削,二目如电,很有津神,扭头祖看罢问身边的杨凡:“徒儿,这是何人?”
“师父,这就是薛仁贵,是薛丁山的爹。”
“噢。”
老道双脚一点镫,大花马嗒嗒嗒来到薛仁贵马前,丝缰一带,口颂道号:“无量天尊。
对面你可是薛礼薛白袍吗?”
“不错,正是薛仁贵。”
“呵呵呵,薛礼呀,要提起你来,西凉各国是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哇,你这脸从地下露到天上了。
不过你也有糊涂的地方。
你忘了出头的椽子先烂,官大生险,树大招风,你更忘了什么叫激流勇退。
你脸露足了,官当得够大了,退归林下,何乐不为?可是你野心勃勃,得寸进尺。
薛仁贵,今非昔比,你年轻时候的事永远不会再回来了,你瞅瞅你这模样还能打仗吗?我也不是长西凉的威风,灭大唐的锐气,贫道若一伸手,哪有你们的命在!我有一爱一将之癖,好生之德,不忍要你的一性一命。
你回去把你儿子薛丁山和小贱人樊梨花唤出来,贫道要找他们算账,这一对狗夫妻,欺人太甚,把我徒儿杨凡欺负苦了。
你儿薛丁山凭着脸蛋一子长得好看,硬是把我徒儿媳妇霸占过去了。
有道是杀父之仇、夺妻之恨,此仇焉能不报,你是你,薛丁山是薛丁山,二者不能混为一谈,我要赢了算欺负你,赶快退了下去。”
扭头祖一顿吹牛,薛仁贵感到刺心,不一爱一听什么他偏说什么。
薛大帅一阵冷笑:“仙长,你说了半天我还没请教你高名贵姓,报上名来。”
“既然你问我就告诉你。
离此一百八十里地有座秃噜山,我出家就在秃噜山上,人送诨号扭头祖。”
薛仁贵一听吓了一跳,这人早就有名,当年老师就给自己讲过,武术分多少派,哪派有多少高人,都叫什么名字,老师就提过这个扭头祖。
没想到事隔多年,在白虎关前见面了。
薛大帅说道:“你就是扭头祖?”
“然也。
薛仁贵你怕是不怕?”
“仙长,玩笑了。
两军阵前开兵见仗,分高低见死活,这是常事。
我薛仁贵不才,大江大一浪一渡过多少,焉能被你吓住?不过我劝仙长几句话:这两军阵是俗家的事,你们出家人何必贪恋红尘,妄开杀戒?我听我师父讲过你是位道德高深的人,出家不易呀。
你为什么听了你徒儿的话,他搬弄是非,你就上当受骗。
老仙长我可不是怕你,最好你别管这个事。
如果你-了这个浑水,要管下去,恐怕你也不能善终啊。”
“无量天尊。
薛仁贵,我好言劝你你不听,反倒大话恐吓我,贫道就不怕这个,既然你不听良言相劝,休怪我无情。
杨凡你与为师观敌市阵,我去会他。”
他把马往前催,晃动杈条杖要大战薛仁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