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史稿
列传第七十一
○王都中
王都中,字元俞,福之福宁州人。
父积翁,仕宋为宝章阁学士、福建制置使。
至元十三年,宋主纳土,乃以全闽八郡图籍来,入觐世祖于上京,降金虎符,授中奉大夫、刑部尚书、福建道宣慰使,兼提刑按察使,寻除参知政事,行省江西。
俄以为国信使,宣谕日本,至其境,遇害于海上。
都中生三岁,即以恩授从仕郎、南剑路顺昌县尹。
七岁,从其母叶诉阙下,世祖闵焉,给驿券,俾南还,赐平江田八千亩、宅一区。
已而世祖追念其父功不置,特授都中少中大夫、平江路总管府治中,时年甫十七。
僚吏见其年少,颇易视之。
都中遇事剖析,动中肯綮,皆咢眙不敢欺。
昆山有诡易官田者,事觉,而八年不决,都中为披故牍,洞见底里,其人乃伏辜。
吴江有违拒有司筑堤护田之令而归过于众人者,都中询知其故,皆置不问,其人乃无所逃罪。
学舍久坏不治,而郡守缺,都中曰:“圣人之道,人所共由,何独守得为乎?”
乃首募大家,合钱新其礼殿。
秩满,除浙东道宣慰副使。
金华有殴杀人者,吏受赇,以为病死。
都中摘属吏覆按,得其情。
狱具,县长吏而下,皆以赃败。
余姚有豪民张甲,居海滨,为不法,擅制一方,吏无敢涉其境。
都中捕系之,痛绳以法。
迁荆湖北道宣慰副使。
适岁昆,都中躬履山谷,以拯其饥,民赖以全活者数十万。
武宗诏更钞法,行铜钱,以都中为通才,除江淮泉货监。
凡天下为监者六,惟江淮所铸钱号最一精一。
改郴州路总管。
郴居楚上流,溪洞徭獠往来民间,惮其强猾,莫敢与相贸易。
都中煦之以恩,慑之以威,乃皆悦服。
郴民染于蛮俗,喜斗争,都中乃大治学舍,作笾豆簠簋、笙磬琴瑟之属,使其民识先王礼乐之器,延宿儒教学其中,以义理开晓之,俗为之变。
邻州茶陵富民覃乙死,无子,惟一小妻,及其赘婿,妻诬其婿拜一尸一成婚,藏隐玉杯夜明珠,株连八百余人,奉使宣抚移其狱,诿之都中,穷治,悉得其情,而正其罪。
州长吏而下,计其赃至十一万五千余缗,人以为神明。
迁饶州路总管。
年饥,米价翔踊,都中以官仓之米,定其价为三等,言于行省,以为须粜以下等价,民乃可得食,未报。
又于下等价减十之二,使民就籴。
时宰怒其专擅,都中曰:“饶去杭几二千里,比议定往还,非半月不可。
人七日不食则死,安能忍死以待乎!”其民亦相与言曰:“公为我辈减米价,公果得罪,我辈当鬻妻子以代公偿。”
时宰闻之乃罢。
郡岁贡金,而金户贫富不常,都中考得其实,乃更定之。
包银之法,户不过二两,而州县征之加十倍,都中责之,一以诏书从事。
父老或以两岐之麦、六穗之禾为献,都中曰:“此圣主之嘉瑞,非臣下所敢当。”
遂以闻于朝。
以内忧去郡,民生为立祠。
服阕,除两浙都转运盐使,未上,擢海北海南道肃政廉访使。
中书省臣奏国计莫重于盐策。
乃如前除盐亭灶户,三年一比附推排,世祖旧制也。
任事者恐敛怨,久不一举行。
都中曰:“为臣子者,使皆避谪,何以集事?”
乃请于行省,遍历三十四场,验其物力高下以损益之。
役既平而课亦足,公私便之。
擢福建闽海道肃政廉访使,俄迁福建道宣慰使都元帅,又改浙东道宣慰使都元帅。
天历初,被省檄,整点七路军马,境内晏然。
徙广东道宣慰使都元帅,三易镇,皆佩元降金虎符。
元统初,朝廷以两淮盐法久坏,诏命都中以正奉大夫、行户部尚书、两淮都转运盐使,仍赐袭衣法酒。
都中既至,参酌前所行于两浙者,次第施行之,盐法遂修。
寻拜河南行省参知政事,中道以疾作南归。
于是天子闵其老,诏即其家拜江浙行省参知政事。
至正元年卒。
赠昭文馆大学士,谥清献。
都中历仕四十余年,所至政誉辄暴著,而治郡之绩,虽古循吏无以尚之。
当世南人以政事之名闻天下,而位登省宪者,惟都中而已。
又其清白之一操一,得于家传,所赐田宅之外,不增一疃,不易一椽,廪禄悉以给族姻之贫者,人尤以是多之。
幼留京师,及拜许衡,即知所趋向。
中年尤致力于根本之学,自号曰本斋。
有诗集三卷。
○王克敬
王克敬,字叔能,大宁人。
幼奇颖,尝戏道旁,丞相完泽见之,谓左右曰:“是兒资貌秀伟,异日必令器也。”
大宁朔土,习尚少文,而克敬独孜孜为儒者事。
既仕,累迁江浙行省照磨,寻升检校。
徽州民汪俊上变,诬富人反,省臣遣克敬往验之。
克敬察其言不实,中道数为开陈祸福,俊悔,将对簿,竟仰药以死。
调奉议大夫、知顺州,以内外艰不上。
除江浙行省左右司都事。
延祐四年,往四明监倭人互市。
先是,往监者惧外夷情叵测,必严兵自卫,如待大敌。
克敬至,悉去之,抚以恩意,皆帖然无敢哗。
有吴人从军征日本陷于倭者,至是从至中国,诉于克敬,愿还本乡。
或恐为祸阶,克敬曰:“岂有军士怀恩德来归而不之纳邪!脱有衅,吾当坐。”
事闻,朝廷嘉之。
番一陽一大饥,总管王都中出廪粟赈之,行省欲罪其擅发,克敬曰:“番一陽一距此千里,比待命,民且死,彼为仁,而吾属顾为不仁乎!”都中因得免。
拜监察御史,用故事监吏部选。
有履历当升者,吏故抑之,问故,吏曰:“有过。”
克敬曰:“法,笞四十七以上不升,今不至是。”
吏曰:“责轻罪重。”
曰:“失出在刑部,铨曹安知其罪重!”卒升之。
治书侍御史张伯高曰:“往者监选以减驳为能,今王御史乃论增品级,可为世道贺矣。”
寻迁左司都事。
时英宗厉一精一图治,丞相拜住请更前政不便者,会议中书堂,克敬首言:“江南包银,民贫有不能输者,有司以责之役户,甚无谓也,当罢之。
两浙煎盐户牢盆之役,其重者尤害民,当免其它役。”
议定以闻,悉从之。
泰定初,出为绍兴路总管,郡中计口受盐,民困于诛求,乃上言乞减盐五千引。
运司弗从,因叹曰:“使我为运使,当令越民少苏矣。”
行省檄克敬一抽一分舶货,拗蕃者例籍其货,商人以风水为解,有司不听。
克敬曰:“某货出某国,地有远近,货有轻重,冒重险,出万死,舍近而趋远,弃重而取轻,岂人情邪!”具以上闻,众不能夺,商人德之。
擢江西道廉访司副使,转两浙盐运司使,首减绍兴民食盐五千引。
温州逮犯私盐者,以一妇人至,怒曰:“岂有逮妇人千百里外,与吏卒杂处者,污教甚矣!自今毋得逮妇人。”
建议著为令。
明年,擢湖南道廉访使,调海道都漕运万户。
是岁,当天历之变,海漕舟有后至直沽者,不果输,复漕而南还,行省欲坐罪督运者,勒其还趋直沽。
克敬以谓:“脱其常年而往返若是,信可罪。
今蹈万死,完所漕而还,岂得已哉!”乃请令其计石数,附次年所漕舟达京师,省臣从之。
召为参议中书省事。
有以飞语中大臣者,下其事,克敬持古八议之法,谓勋贵可以不议,且罪状不明而轻罪大臣,何以白天下。
宰相传旨大长公主为皇外姑,赐钱若干;平云南军还,赐钱若干;英后入觐,赐钱若干。
克敬乞覆奏,宰相怒曰:“参议乃敢格诏命邪!”克敬曰:“用财宜有道,大长公主供馈素优,今赐钱出无名,不当也。
自诸军征讨以来,赏格未下,平云南省独先受赏,是不均也。
英后远还,徒御众多,非大锡赉,恩意不能洽,今赐物鲜少,是不周也。”
宰相以闻,帝可其议。
拜中奉大夫、参知政事,行省辽一陽一。
俄除江南行台治书侍御史,又迁淮东廉访使,以正纲纪为己任,不纵贪墨,不阿宗戚,声誉益著。
入为吏部尚书,乘传至淮安,坠马,居吴中养疾。
元统初,起为江浙行省参知政事,请罢富民承佃江淮田,从之。
松江大姓,有岁漕米万石献京师者,其人既死,子孙贫且行乞,有司仍岁征,弗足则杂置松江田赋中,令民包纳。
克敬曰:“匹夫妄献米,徼名爵以荣一身,今身死家破,又已夺其爵,不可使一郡之人均受其害,国用宁乏此耶!”具论免之。
江浙大旱,诸民田减租,唯长宁寺田不减,遂移牍中书,以谓不可忽天变而毒疲民。
岭海徭贼窃发,朝廷调戍兵之在行省者往讨之,会提调军马官缺,故事,汉人不得与军政,众莫知所为,克敬抗言:“行省任方面之寄,假令万一有重于此者,亦将拘法坐视邪!”乃调兵往捕之,军行给粮有差。
事闻于朝,即令江西、湖广二省傍粮亦如之。
视事五月,请老,年甫五十九。
谓人曰:“一穴一趾而峻墉,必危;再实之木,必伤其根。
无功德而忝富贵,何以异此?故常怀止足之分也。”
又曰:“世俗喜言勿认真,此非名言。
临事不认真,岂尽忠之道乎?”
故其历官所至,俱有政绩可纪,时称名卿。
克敬喜读书,其有所得者,辄抄为书。
又有所著诗文奏议传于世。
元统三年卒,年六十一。
赠中奉大夫、陕西等处行省参知政事,追封梁郡公,谥文肃。
子时,以文学显,历仕中书参知政事,至左丞,以翰林学士承旨致仕。
○任速哥
任速哥,渤海人。
自幼事父母以孝称。
一性一倜傥,尤峭直,疏财而尚气,不尚势利。
义之所在,必亟为之,有古侠士风。
而家居恂恂,儒者不能过。
初袭父官,为右卫千户。
公卿以其贤,荐于朝。
英宗召见,与语奇之。
由是出入禁闼,待以心腹,将择重职处之。
未几,铁失与倒剌沙构谋,英宗遇弑,遂引去。
自是不复出仕,居常扼腕,或醉归,恸哭过市,时人目以为狂,莫知其意也。
泰定中,倒剌沙用事,天变数见。
速哥乃密与平章政事速速谋曰:“先帝之仇,孤臣朝夕痛心而不能报者,以未有善策也。
今吾思之,武宗有子二人,长子周王,正统所属,然远居朔方,难以达意。
次子怀王,人望所归,而近在金陵,易于传命。
若能同心推戴,以图大计,则先帝之仇可雪也。”
速速深然之。
时燕帖木兒方佥枢密院事,实握兵一柄一,二人深结纳之。
冬,乃告以所谋,燕帖木兒初闻之矍然。
因徐说之曰:“天下之事,惟顺逆两途,以顺讨逆,何患不克。
况公国家世臣,与国同休戚,今国难不恤,他日有先我而谋者,祸必及矣。”
于是燕帖木兒许之。
致和元年,怀王自金陵迁江陵,俄而泰定帝崩,倒剌沙逾月不立君,物情汹汹,速哥乃与速速从燕帖木兒奉豫王令,率诸豪杰,乘时奋义,以八月四日执居守省臣,发兵塞居庸诸关,召文武百僚集阙下,谕以翊戴大义,遣使迎怀王于江陵。
怀王至京师,群臣请正大统,遂即皇帝位,是为文宗。
论功行赏,擢速哥为礼部尚书,速哥辞曰:“臣曩备宿卫,南坡之变,不能勇效一死,以报国士之知。
今日之举,皆诸将相之力,在臣未足赎罪,又曷敢言功乎!”文宗慰勉之,乃拜命。
而其他赏赉,一无所受。
寻迁长宁寺卿,继出为安丰路总管,又入为寿福府总管,又为都水使者,居官恂恂,无几微自伐之意。
人或询以翊戴之事,往往逊谢,终无所言,君子尤以是多之。
○陈思谦
陈思谦,字景让,其家世见祖祐传中。
思谦少孤,警敏好学,凡名物度数、纲纪本末,考订详究,尤深于邵子《皇极经世书》。
文宗天历初政,收揽贤能,丞相高昌王亦都护举思谦,时年四十矣。
召见兴圣宫。
明年二月,授典宝监经历。
十一月,改礼部主事,首言:“教坊、仪凤二司,请并入宣徽,以清礼部之选。
其官属不当与文武臣并列朝会,宜置百官之后、大乐之前。”
诏从之。
而二司隶礼部如故。
至顺元年,拜西行台监察御史,建明八事:一曰正君道,二曰结人心,三曰崇礼让,四曰正纲纪,五曰审铨衡,六曰励孝行,七曰纾民力,八曰修军政。
先是,关陕大饥,民多鬻产流徙,及来归,皆无地可耕,思谦言:“听民倍直赎之,使富者收兼入之利,贫者获已弃之业。”
从之。
监察御史李扩行部甘肃,金州民刘海延都,其男元元,自称流民王延禄,非海延都之子,告海延都掠其财。
扩听之,以酷法抑其父。
思谦劾扩逆父子之天,坏朝廷之法,遂抵扩罪。
明年二月,迁太禧宗禋院都事。
九月,拜监察御史,首陈四事,言:“上有宗庙社稷之重,下有四海烝民之生,前有祖宗垂创之艰,后有子孙长久之计。
中论秦、汉以来,上下三千余年,天直一统者,六百余年而已。
我朝开国,百有余年,混一六十余年,土宇人民,三代、汉、唐所未有也。
民有千金之产,犹谨守之,以为先人所营,况君临天下,承祖宗艰难之业,而传祚万世者乎!臣愚以兴亡恳恳言者,诚以皇上有元之圣主,今日乃皇上盛时图治之机,兹不可失也。”
又言:“户部赐田,诸怯薛支请,海青狮豹肉食,及局院工粮,好事布施,一切泛支,以至元三十年以前较之,动增数十倍。
至顺经费,缺二百三十九万余锭。
宜节无益不急之费,以备军国之用,苟能三分损一以惠民,夫岂小哉!”又言:“军站消乏,签补则无殷实之户,接济则无羡余之财,倘有征行,必括民间之马,苟能修马政,亦其一助也。
方今西越流沙,北际沙漠,东及辽海,地气高寒,水甘草美,无非牧养之地,宜设置群牧使司,统领十监,专治马政,并畜牛羊,数年之后,马实蕃盛,或给军以收兵威,或给站以优民力,牛羊之富,又足以给国用,非小补也。”
又言:“铨衡之弊,入仕之门太多,黜陟之法太简,州郡之任太淹,朝省之除太速,欲设三策,以救四弊。
一曰,至元三十年以后增设衙门,冗滥不急者,从实减并,其外有选法者,并入中书。
二曰,宜参酌古制,设辟举之科,令三品以下,各举所知,得才则受赏,失实则受罚。
三曰,古者刺史入为三公,郎官出宰百里,盖使外职识朝廷治体,内官知民间利病。
今后历县尹有能声善政者受郎官御史,历郡守有奇才异绩者任宪使尚书,其余各验资品通迁,在内者不得三考连任京官,在外者须历两任,乃迁内职。
绩非出类、守不败官者,则循以年劳,处以常调。
凡朝缺官员,须二十月之上,方许迁除。”
帝可其奏,命中书议行之。
时有官居丧者,往往夺情起复,思谦言:“三年之丧,谓之达礼,自非金革,不可从权。”
遂著于令。
有诏起报严寺。
思谦曰:“兵荒之余,当罢土木,以纾民力。”
帝嘉之曰:“此正得祖宗立台宪之意。
继此事有当言者,无隐。”
赐缣绮旌之。
未几,迁右司都事。
元统二年五月,转兵部郎中。
十一月,改御史台都事。
重纪至元元年五月,出为淮西道廉访副使,至淮未期月,引疾归。
六月,召为中书省员外郎,上言:“强盗但伤事主者,皆得死罪,而故杀从而加功之人,与斗而杀人者,例杖一百七下,得不死,与私宰牛马之罪无异,是视人与牛马等也,法应加重。
因一奸一杀夫,所一奸一妻妾同罪,律有明文,今止坐所犯,似失推明。”
遂令法曹议,著为定制。
至正元年,转兵部侍郎。
俄丁内艰,服除,召为右司郎中。
岁凶,盗贼蜂起,剽掠州邑,思谦力言于执政,当竭府库以赈贫民,分兵镇抚中夏,以防后患。
五年,参议中书省事。
转刑部尚书,改湖南廉访使。
八年,迁淮东宣慰司都元帅。
九年,迁浙西廉访使、湖广行中书省参知政事,辞。
十一年,改淮西廉访使。
庐州盗起,思谦亟命庐州路总管杭州不花领弓兵捕之,而贼已不可扑灭矣。
言于宣让王帖木兒不花曰:“承平日久,民不知兵,王以帝室之胄。
镇抚淮甸,岂得坐视!思谦愿与王戮力殄灭。
且王府属怯薛人等,数亦不少,必有能摧锋陷阵者,惟王图之。”
王曰:“此吾责也,但鞍马器械未备,何能御敌?”
思谦括官民马,置兵甲,不日而集,分道并进,遂禽渠贼,庐州平。
既而颍寇将渡淮,又言于王曰:“颍寇东侵,亟调芍陂屯卒用之。”
王曰:“非奉诏,不敢调。”
思谦言:“非常之变,理宜从权,擅发之罪,思谦坐之。”
王感其言,从之。
其侄立本为屯田万户,召语曰:“吾祖宗以忠义传家,汝之职,乃我先人力战所致,今国家有难,汝当身先士卒,以图报效,庶无负朝廷也。”
寻召入,为集贤侍讲学士,修定国律。
十二年,拜治书侍御史。
明年,升中丞,年近七十,上章乞老,不允,特旨进一品,授荣禄大夫,仍御史中丞。
入谢,感疾,及命下,强拜受命,明日卒。
赠宣猷秉宪佐治功臣、翰林学士承旨、荣禄大夫、柱国,追封鲁国公,谥通敏。
○韩元善
韩元善,字大雅,汴梁之太康人。
唐检校司空赠司徒充,以宣武军节度使兼统义成军,留镇汴,子孙遂为太康韩氏。
父克昌,至大间仕为监察御史,以论事有名声。
元善由国子监生积分中程,释褐,除新州判官,累擢江南行台监察御史,历中书左司郎中、吏部侍郎、吏部尚书、佥枢密院事。
至正三年,拜中书参知政事。
五年,迁大司农卿,寻出为江南行御史台中丞、燕南肃政廉访使。
九年,召拜中书左丞、同知经筵事。
十一年,丞相脱脱奏事内廷,以事关兵机,而元善及参知政事韩镛皆汉人,使退避,勿与俱,由是遂与右丞玉枢虎兒吐华同分省彰德以给馈饷。
十二年,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兒总兵讨汝宁,元善至卫辉,以病卒。
元善一性一纯正,明达政体,扬历台阁三十余年,遂跻丞辖,以文学治才,羽翼庙谟,论议之际,秉义陈法,不偭乡上官,国是所在,倚之以为重。
尝以谒告侍亲居家,效范文正公遗规,置田百亩为义庄,以周贫族。
至正交钞初行,赐近臣各三百锭,元善复以买田六百亩,为义塾,延名士,以教族人子弟云。
○崔敬
崔敬,字伯恭,大宁之惠州人。
通刑名法律之学。
淮东、山南廉访司皆辟书吏。
天历初,辟御史台察院书吏,历刑部令史、徽政院掾史,遂升中书掾。
至元五年,用累考及格,授刑部主事。
六年,迁枢密院都事,拜监察御史。
时既毁文宗庙主,削文宗后皇太后之号,徙东安州,而皇弟燕帖古思,文宗子也,又放之高丽。
敬上疏,略曰:“文皇获不轨之愆,已彻庙祀;叔母有阶祸之罪,亦削洪名。
尽孝正名,斯亦足矣。
惟念皇弟燕帖古思太子,年方在幼,罹此播迁,天理人情,有所不忍。
明皇当上宾之日,太子在襁褓之间,尚未有知,义当矜悯。
盖武宗视明、文二帝,皆亲子也,陛下与太子,皆嫡孙也。
以武皇之心为心,则皆子孙,固无亲疏;以陛下之心为心,未免有彼此之论。
臣请以世俗喻之:常人有百金之产,尚置义田,宗族困厄者,为之教养,不使失所。
况皇上贵为天子,富有四海,子育黎元,当使一夫一妇无不得其所,今乃以同气之人,置之度外,适足贻笑边邦,取辱外国。
况蛮夷之心,不可测度,倘生他变,关系非轻。
兴言至此,良为寒心!臣愿杀身以赎太子之罪,望陛下遣近臣迎归太后、太子,以全母子之情,尽鼻肉之义,天意回,人心悦,则宗社幸甚!”不报。
又上疏,谏天子巡幸上都,宜御内殿。
其略曰:“世祖以上都为清暑之地,车驾行幸,岁以为常,阁有大安,殿有鸿禧、睿思,所以保养圣躬,适起居之宜,存畏敬之心也。
今失剌斡耳朵思,乃先皇所以备宴游,非常时临御之所。
今陛下方以孝治天下,屡降德音,祗行宗庙亲祀之礼,虽动植无知,罔不欢一悦,而国家多故,天道变更,臣备员风纪,以言为职,愿大驾还大内。
居深宫,严宿卫,与宰臣谋治道。
万机之暇,则命经筵进讲,究古今盛衰之由,缉熙圣学,乃宗社之福也。”
时帝数以历代珍宝分赐近侍,敬又上疏曰:“臣闻世皇时,大臣有功,所赐不过槃革,重惜天物,为后世虑至远也。
今山东大饥,燕南亢旱,海潮为灾,天文示儆,地道失宁,京畿南北,蝗飞蔽天,正当圣主恤民之日。
近侍之臣,不知虑此,奏禀承请,殆无虚日,甚至以府库百年所积之宝物,遍赐仆御阍寺之流、一乳一稚童孩之子。
帑藏或空,万一国有大事,人有大功,又将何以为赐乎!乞追回所赐,以示恩不可滥,庶允公论。”
是年,出佥山北廉访司事,按部全宁。
狱有李秀,以坐造伪钞,连数十人,而皆与秀不相识,敬疑而谳之。
秀曰:“吾以训童子为业,居村落间,有司至秀舍,谓秀为伪造钞者,捶楚之下,不敢不诬服耳。”
敬询知始谋者,乃大同王浊,十余年事不一泄,而有司误以李秀为王浊也。
移文至大同,果得王浊为真造伪钞者。
至正初,迁河南,又迁江东。
所至抑豪强,惠下穷,洗冤滞,兴学劝农,百废具举。
除江西行省左右司郎中,入为诸路宝钞提举,改工部侍郎。
十一年,迁同知大都路总管府事。
直沽河淤数年,中书省委敬浚治之,给钞数万锭,募工万人,不三月告成,咸服其能。
除刑部侍郎,迁中书左司郎中。
十二年,历兵部尚书,为枢密院判官。
十四年,迁刑部尚书。
广东府宪仇杀,以沙加班处大逆,敬详宪府以私相害,致有是变,杀人者自有典章,得坐一人,大逆非谋反,则不科得坐一家,敬立论舍重而就轻,朝廷咸以为然。
十五年,复为枢密院判官,寻拜参知政事,行省河南,复为兵部尚书,兼济宁军民屯田使。
朝廷给以钞十万锭,散于有司,招致居民、军士,立营屯种,岁收得百万斛,以给边防。
居岁余,其法井井。
十有七年,召为大司农少卿,遂拜中书参知政事。
盗据齐鲁,敬与平章政事答兰、参知政事俺普,分省陵州。
陵州乃南北要冲,无城郭,而居民散处,敬兼领兵、刑、户、工四部事,供给诸军,事无不集。
丞相以其能上闻,赐之上尊,仍命其便宜行一事。
敬与俺普密议曰:“我军强且胜,彼将败而降,如得仗义之士,直抵其巢一穴一而招安之,亦方面之幸也。”
有国子生王恪等,愿请往,敬以便宜授以官,俾之行,至郓城,见李秉彝、田丰等,谕以逆顺祸福之理,丰与秉彝皆悔过自新。
山东郡邑之复,敬之策居多。
敬以军马供给浩繁,而民力日疲,乃请行纳粟补官之令,中书以其言闻,诏从之。
河北燕南士民踵蹑而至,积粟百万石、绮段万匹,用以给军费,民获少苏。
十八年,除山东行枢密院副使,俄迁江浙行省左丞。
卒,年六十七。
赠资善大夫,江浙行省左丞如故,谥曰忠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