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冯云山住处冯云山正在灯下写着什么《太平天国》第0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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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平天国 - 第04章

太平天国

第04章

1.冯云山住处冯云山正在灯下写着什么。

洪秀全走了进来。

冯云山忙站起来,喊了声天王,忙要跪下去,洪秀全双手托住他,说:“私下里,你我还是兄弟,不要拘此大礼,在众人面前,拘于礼仪,不离大格也就是了。”

他看了看摆在桌子上的书籍、纸张,问:“你在写什么?”

“我在编咱们天国的历法。”

冯云山说。

“好,好。”

洪秀全说,“太平军规呀,天朝典章制度啊,都是立国之本,不可没有,这些都仰仗云山弟多劳。”

冯云山笑笑,说:“天王放心。”

洪秀全见他又埋头去写,心有所感,他说:“云山,你是与我一起创办拜上帝教的,七年前你抛家舍业千里迢迢来广西紫荆山传教,连杨秀清、萧朝贵都是你发现的人才并着意调一教出来的,如今,他们的职位在你之上,朕心里很不是滋味。”

冯云山忙说:“这是应该的。

杨秀清、萧朝贵都拥有一方教众,对天国兴亡举足轻重,云山毫无怨言。”

洪秀全越发感动地说:“云山真我兄弟也。

这也是没办法的事,他们一个天父下凡,一个天兄附体,有了这种身份,自然排在前面。”

冯云山说:“这已是老生常谈,现在不必为虑,他们都会舍生忘死地为天朝兴盛而战,能如此,云山即使降为士卒而不借,天王千万不可为此分心。

云山是怎样的人,我们从小在一个砚台里儒笔,在一条板凳上读书,天王还不了解我吗?”

“正因为太了解你了,”洪秀全说,“朕才觉得亏待了你,心下不安。”

冯云山又劝道:“天王切莫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,我们要干的大事刚刚开始,我们总不能在紫荆山这样偏远地方立足啊!我想,不久官军就会杀来,宜早筹划,这才是天王应该萦怀挂记的。”

洪秀全点了点头,说:“难怪金田村太平军里流传俚谣,你听到了吗?”

冯云山问:“什么俚谣?”

洪秀全说:“男子要学冯云山,做女要学洪宣娇,赤胆忠心报天朝。”

冯云山宽厚地笑笑:“这是什么人嚼舌头,没有道理呀。”

停了一下,又说,“提到宣娇妹妹,我不知天王注意到没有,萧朝贵这几天脸总是不开晴。”

这引起了洪秀全的回忆,他思索着说:“是呀,昨天开会议论打不打东乡,他总走神儿。”

冯云山说:“此事都为宣娇妹妹而起。”

“宣娇怎么了?”

洪秀全问,“他们闹别扭了吗?”

冯云山笑道:“天王刚一登基,耳朵就不那么灵了。

金田村的人都传开了,说宣娇与林凤祥私订终身,好些人看见林凤祥背着宣娇从村外回来,宣娇搂着林凤祥的脖子撒娇。”

“有这等事?”

洪秀全大为吃惊,“是传言吧?”

冯云山说:“怎么是传言?连萧朝贵本人都亲眼看见。”

洪秀全不禁动了怒,说:“这丫头越来越放肆,胆敢如此不顾体面,这让萧朝贵怎能抬起头来!都是朕把她娇纵坏了。”

冯云山说:“如今之计,当快刀斩乱麻。

问问宣娇,倘她执意要嫁林凤祥,就退了朝贵的婚事,幸而未拜天地。

不管怎样,不能这样不清不浑地下去。”

洪秀全佛然起身,说:“岂有此理,已经许配了朝贵,岂能毁婚?朕一言九鼎,断不容宣娇如此胡来。

何况,朕借重朝贵的事尚多……”说到这里,天王似一党一失语,急忙打住。

冯云山早听明白了,他问:“是因为天见身份?”

洪秀全虽然不能和盘托出他授意萧朝贵也利用降童术一事,却这样告诉冯云山:“封将那日,依杨秀清的意思,只封两人,你与韦昌辉、石达开都没份的,幸好萧朝贵深知朕意,天兄及时下凡,才令封典圆满。”

冯云山望了洪秀全很久,才叹口气说:“看来,宣娇非萧朝贵不能嫁了。

只怕委屈了这丫头。

她好像根本不喜欢朝贵。”

“这由不得她了。”

洪秀全倒担心林凤样那里,只是他没说出口。

冯云山替他说了:“林凤祥那里要有个妥善处置。

林凤祥是个文武全才,难怪宣娇特别中意他。”

洪秀全一根本没搭言。

2.桂林李星沅府衙李星而与周天爵和提督向荣在李星沅的签押房密议。

李星沅说:“匪势猖獗,紫荆山的发匪不可低估,他们都有了自己的伪天历,公然妄图改朝换代,这样的匪患,别处见过吗?”

行伍出身的提督向荣说:“这几年职官南征北讨,击溃李文成,出征张格尔平叛,不久前又在湘南剿灭三股天地会义军,这些势力都成不了大气候。

我想紫荆山的一伙人也不会高明到哪去。”

周天爵说:“这里路径丛歧,荒远寥廓,百姓挺而走险,剿抚兼用收效不会大,我看上策是集中一精一兵强将,一鼓作气,荡平紫荆山,永绝后患。”

向荣捻须而笑,他不屑地说:“一精一兵何在?良将安在?除了本提督所率二千湖南客兵,本省兵勇根本不能用。”

李星沅立功心切,他说:“我们应用‘击散分攻,去其巢一穴一’之法,然后分兵进击。”

向荣忧虑地说:“能用于进攻之兵,六千左右,发匪能作战的过万人,贼巢倚山近江,内接平南花洲,纵横数十里。

探马来报,说各口均藏一槍一炮,掘有陷坑,牛排岭等险要关隘,都有重兵把守。

我们急于进攻,恐难以奏效。”

周天爵说:“严令带兵将领死战勤于王事,拣选几个怠惰者斩首示众,不严不足以治军。”

向荣不以为然地别过脸去。

李星沅说:“光杀也不是良策。

这样吧,打一次胜仗,仍恢复赏银一两的旧制。

不打也别无他法,皇上昨天发来上谕,已令我们立即进剿,不得怠慢了。”

向荣说:“那就打吧。”

3.牛排岭(一八五一年二月十八日)

洪宣娇、韦玉一娟等人带领女营在山上埋地雷、设陷阱。

洪宣娇的马夫朱衣点没事,把洪宣娇的枣驷马牵到小溪旁,用猪鬃硬刷刷洗着马背。

朱衣点是个五短身材的人,嘴特别大,一笑嘴角就扯到耳朵边去了,可他干事勤快,一爱一马如命。

洪宣娇领的全是女兵,只有他这么一个男兵编制,女兵便时常拿他开心。

明快、利索而又厉害的女营两司马谢满妹领了几个抬火药的女兵过来了,谢满妹打趣朱衣点说:“朱衣点,人家说你是太监,所以在女营里能混下去,你是不是呀?”

朱衣点咧咧大嘴,说:“你来试试就知道了。”

周围的人全乐了,谢满妹吃了亏,撩水泼了朱衣点一身。

4.前沿阵地林凤祥、李开芳率伏军在牛排岭山谷两侧伏击。

向荣督师向牛排岭猛攻。

萧朝贵指挥火炮向敌人轰击。

冲在前面的清兵频频踩上地雷,烟火冲天,鬼哭狼嚎。

林风样、李开芳两路伏兵齐出,把向荣军打得狼狈溃退,向荣屡屡驻马哈喝溃兵,却禁止不住,被冲了个乱七八糟。

5.牛排岭大营林凤祥正与汪一中、萧在仁等人商议敌情,忽然有人报:“天王驾到!”

林凤祥颇感意外,连忙与部将在帐篷中跪接。

洪秀全伸手示意他们起来,然后对江一中等人说:“你们先出去,我同林凤祥有事。”

江一中等人出去。

洪秀全说:“牛排岭大败向荣,你和李开芳立了大功。

朕升你为御林侍卫。”

林凤祥说:“谢天王栽培。”

他搬来一把不怎么像样的椅子请天王坐,洪秀全不坐,在帐篷里走来走去,说:“有一件事,朕问你,你要实说。

你与宣娇有染吗?”

林凤祥说:“天王明鉴,臣可对天发誓,我与宣娇清清白白。”

洪秀全说:“朕信得过你。

可人言可畏呀。

你也知道,宣娇已许配于前军主将萧朝贵。”

林凤祥望着洪秀全。

洪秀全说:“从今往后,你不准与宣娇有任何来往,办得到吗?”

“办不到。”

洪秀全没料到林凤祥不卑不亢地来了这么一句,“我们过从甚密,不能因为她有了丈夫,便中止我们的往来。”

洪秀全有点恼火了:“这么说,你连男一女之别、瓜田李下也都不顾了?”

林凤祥声音不高却说得铮铮有声:“太平天国可是提倡男一女平等的呀!宣娇说,天王从来不因为她是女流而轻看她,牛排岭之役,女营埋设地雷,把清兵炸得晕头转向,这证明了天王男一女平等主张之英明。

而今突然令我不再与宣娇交往,是何道理?”

洪秀全自知理亏,他说:“朕有难处,望你能明白朕之良苦用心。”

林凤祥说:“天王的难处,惟恐萧主将因此消沉,不肯为天朝用命,是吗?那么惟独不怕我林凤祥消沉,是因为我官卑位低吗?”

洪秀全被质问得张口结舌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半晌才说:“你是他的部将,你总要与他和睦相处才是,人和比天时地利更重要,你不是常读兵书吗?”

林凤祥说:“天王这样说,我眼,为了天国,林某人别说让出一个女人,就是丢一了一性一命,也在所不辞。”

洪秀全很感动,他说:“这么说,你是真的与宣娇有情了?”

林凤祥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
洪秀全问:“你向她表白过吗?”

林凤祥摇摇头。

洪秀全说:“这就好,朕今天求你了,至少要对宣娇冷下来,否则无法收拾。

这自然是委屈了你,可为了天国……”

“天王放心。”

林凤祥说,“我知道该怎么做。”

6.洪宣娇营房韦玉一娟、曾晚妹等人正在给洪宣娇上大妆。

凤冠霞帔,大红的袍子,把她的脸都映得红彤彤的。

曾晚妹给她鬓上插上一支金钗,说:“真好看。

宣娇姐,你一成了前军主将夫人,再也不能领女兵征战了。”

洪宣娇并不开心,她在镜子里左照右照,向自己噘了噘嘴,说:“什么夫人不夫人的!我是洪宣娇,我还要领兵打仗。”

曾晚妹待韦玉一娟出去,神秘地拿出一枚翡翠长命锁来,托在手上,问:“好看吗?”

“哪来的?”

洪宣娇接过来,把一玩着这光艳四射的长命锁。

“有人送给你的。”

曾晚妹说。

“谁?”

洪宣娇问。

“他不让说。”

曾晚妹说,“他说这是去邪祟的,是他一奶一奶一传下来的,这是送给你的贺礼。”

洪宣娇愣愣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,突然她把头饰和绢花都拨下来扔在一旁,凤冠也摔在一边,拔腿就跑了出去。

7.牛排岭林凤祥骑着马在巡哨,远远地看见洪宣娇一阵风跑来。

林凤祥坐在马上没有下来,冷漠地问:“我在巡哨,你来干什么?”

洪宣娇没想到他这样冷淡,就撒娇带气地说:“你下来。”

林凤祥说:“对不起,主将夫人,你可别妨碍我军务。”

说罢骑马自去。

又羞又气的洪宣娇气得掉了泪,转身跑去。

8.北京养心殿肃顺对咸丰说:“五月十二日,李星玩病笔在武宣兵营里,周天爵和向荣不和,无法控制局面,两个人都请旨特简重臣前去广西主持军务。”

咸丰对杜受田、赛尚阿说:“都是你们力荐的人,如此无能。

汉人不行,还是换上骁勇的旗将吧。”

须发皤然、慈眉善目的赛尚阿说:“向荣、周天爵连战连败,现在周天爵上折严参向荣呢。”

肃顺冷笑道:“这个酷吏,又恶人先告状了,此等劣吏本不该委以重任。”

咸丰调头去看杜受田。

杜受田有如芒刺在背,急忙解释:“臣以为他有雷厉风行之风……”

肃顺不客气地说:“可这位周抚台私下里到处说他在京城有后援。”

咸丰问:“谁是他后台?”

杜受田的睑一阵红一阵白。

肃顺说:“周天爵不是杜大人山东的贵同乡吗?”

杜受田吓得一声不响。

咸丰生气地哼了一声,说:“革去周天爵的总督衔,把他赶出军营,回桂林去暂署巡抚。”

停了一下,又说,“这向荣、秦定三也是酒囊饭袋,着技去花翎交部议处,并谕乌兰泰查明真相密陈。”

赛尚阿颔首答:“喳,奴才回头就办。”

肃顺替向荣打抱不平说:“向荣屡建功勋,如无不学无术的周天爵掣肘,他还是很会用兵打仗的。”

咸丰斥责道:“你总是说八旗兵如何腐败,汉人又是怎么了?”

他有意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他的座师杜受田,杜受田脸上实在无光。

赛尚阿奏道:“如今之计,要马上简选大员去督师。”

咸丰转对赛尚阿说:“你去吧。”

杜受田不免吃惊,忙谏道:“赛中堂乃首,朝中大事处处倚重,怎可带兵远征?”

赛尚阿马上奏道:“奴才愿往广西,奴才想带几个人去。”

咸丰说:“人,你只管挑,务必马到成功。

此前已调广州副都统乌兰泰先行人桂。”

赛尚阿说:“奴才想让达洪阿、巴清德协同办理军务。”

咸丰说:“照准。

另外把天津镇总兵长瑞、甘凉州镇总兵长寿兄弟指派给你,再加上开隆阿,这总可以了吧?”

赛尚阿说:“奴才以为,无论如何要把长一毛一贼围堵在广西境内。

奴才以为,李星玩不济,也因为粮饷不足。”

咸丰说:“即调集川黔鄂各省绿营及八旗南下入桂,至于军饷,从国库、内府及粤海关备银几处提取,先给你三百六十万两。”

肃顺在一旁说:“前李星沅数次告急请饷,拖了又拖,最终不过给八十万两,赛大人是够优的了。”

咸丰瞪了肃顺一眼,起身从墙上摘下一一柄一金光四射的宝刀——遏必隆刀,放在赛尚阿面前,说:“这把遏必隆刀是祖宗传下来的,现一爱一卿拿去,许你军中便宜行事。”

这一柄一尚方宝剑对于赛尚阿来说,既是荣誉又是倚重,同时也是极大的权力。

他向皇上说了一句:“有了御赐遏必隆宝刀,必使军前将帅同心戮力,现奴才兵多饷足,事权归一,定能托皇上福,从速奏功,献俘于阙,图报皇上知遇倚重之恩。”

说着趴下去叩头。

咸丰说:“起来吧。

你尽早陛辞出都,莫辜负朕之倚任期望。”

9.杨秀清中军帐杨秀清正与洪秀全、冯云山几个人讨论战事。

萧朝贵说:“向荣军移营在界岭,经文岱、张敬修由林村进驻寺村。

在这一线约有万余兵马。”

杨秀清问:“用于第二线的防堵兵力呢?”

萧朝贵说:“兵力约三千,这是一个三面向心攻击的阵势,清妖企图将我太平军主力聚歼于中平,然后乘势展开钳形攻势,直捣新寨,扫荡我大本营。”

他的双手做了个合围的手势。

洪秀全说:“趁敌人未动,我宜先发制人。”

“正是,”杨秀清果决地说,“我太平军就集中一精一锐,各个击破,昌辉你与蒙得思去筹办粮食;达开筹办军一火、炸药。

从今夜起把兵力调往中平,准备进攻。”

各人领命后,杨秀清又令:“天官正丞相秦日纲,你仍管探马,多派人出去,画清妖下寨地图,知彼知己方能打胜。”

秦日纲说:“是。”

杨秀清又对罗大纲说:“左二军帅罗大纲,你与左六军帅苏三一娘一领兵去一騷一扰敌营,分拨去,昼夜不停,让清妖食不甘味、寝不安席,等他们疲惫不堪,我们以一精一锐之师攻之。”

接着,杨秀清对萧朝贵说:“朝贵兄弟就担当诱敌之兵。

我派曾天养带兵在小河上游筑坝,堵塞河流,把水憋得高高的。

你计诱乌兰泰,与他接战,只许打败,不准打胜……”

萧朝贵说:“我明白了,真是妙计。”

10

萧朝贵的帐篷帐篷里插满红烛,红彤彤一片,红烛都是半截的。

身穿吉服的洪宣娇表情木然地坐在那里。

军营里传来报更的析声。

一盆水放在一床一旁,已经不冒热气。

萧朝贵也是新人装束,此时又端来一盆热气直冒的水,放在一床一旁,端走了另一盆。

等萧朝贵走回来时,轻轻说了声:“洗洗脚,该歇息了。”

洪宣娇一脚踢翻了铜盆,水溅了萧朝贵一身。

萧朝贵也不恼,抖抖身上的水,拿走了空盆,又端了一盆热水进来。

洪宣娇冷笑道:“你不怕我再给你踢翻吗?”

萧朝贵说:“你踢了我再端嘛,大不了多烧几锅水。”

洪宣娇奚落地说:“你这么会献殷勤,何不替一我洗脚?”

“这有何难?”

萧朝贵替她脱了鞋,真的开始替她洗脚。

洪宣娇一扬脚躲开,她说:“你知道我最看不上你什么吗?”

萧朝贵不语,看着她那涨红的美丽的脸。

洪宣娇说:“一个只知给女人打洗脚水、替女人洗脚的人,能算男子汉大丈夫吗?真看不出你就是战场上的那一员猛将。”

萧朝贵幽幽地笑了,他说:“倘你认为这很丢人,这也只是在你一个人面前,在自己的女人面前献丑,有何不可!我这个样子不算男子汉大丈夫,我天天拿鞭子一抽一你,你就敬重我了吗?”

这一句话反把洪宣娇说乐了。

萧朝贵默默地看了她一会,站起身往外走。

“哪去?”

洪宣娇问,声音已不再那么冰冷、那么无情无义了。

萧朝贵说:“上我的牌刀兵江元拔那睡觉去。”

洪宣娇垂下了头。

萧朝贵又往外走,走到帐篷门口了,洪宣娇柔声地说:“别走了。”

萧朝贵缓缓转过身来,又一步步走到一床一边来,站在她面前,替她把一组耷一拉到她面前的头发抿到她耳后。

洪宣娇问他:“他们知道结婚半个月我没让你上一床一吗?”

萧朝贵笑了,摇摇头。

“怕折损了你男子汉大丈夫的尊严?”

洪宣娇嘴角带着讥讽的笑,说,“还是怕有损堂堂太平天国大将的威风?”

“都不是。”

萧朝贵说,“我是怕人家议论你,说你坏话。

所以连你哥哥问起,我都说你对我很好。”

洪宣娇半晌没有出声,她又垂下头,叹了口气,再抬起头来时,她说:“你这人,我就是这个命,命中注定是这么回事了……”

萧朝贵坐到一床一边,把她轻轻揽在怀中。

洪宣娇没有拒绝,她也不由自主地靠在了他的胸膛上,轻轻闭上了眼睛,可萧朝贵敏一感地发现,在她眼角涌一出一滴泪水,莹莹的泪光衬着眉间那颗脂粉病,更加娇一媚动人。

11

兵营在大帅营帐中,赛尚阿正会见向荣、乌兰泰等将,新人广西的巴清德、长瑞、长寿等也在。

赛尚阿说:“据老夫所知,长一毛一人虽众,许多是老幼妇人,能打仗的万余人,我们的绿营兵、一团一练总计三万多,却屡战屡败,究其原因是各将各怀心腹事,不能协同一致,倘再如此,当从严惩处。”

向荣提议说:“我仔细观察过,长一毛一过于迷信天险,疏忽侧翼,我们如能把正面佯攻与侧后迂回兼用,以此法拿下他们的要塞双髻山、猪仔峡,则可一鼓作气攻人匪巢。”

赛尚阿说:“那就先攻要塞,各将务必同心协力。”

12

紫荆山正面防地双髻山(一八五一年八月十日)

黄玉昆和黄以镇在阻击正面来犯之敌。

敌势猖撅,左面向荣亲统大军掩杀,右面乌兰泰从侧后袭来。

黄玉昆所部连中炮弹,阵亡的越来越多。

黄以镇跑过来说:“我们向东面山上走吧,再迟就完了。”

黄玉昆说:“一步也不准动。

我们守不住,向妖头就会长驱直人,天王他们就危险了。”

黄以镇冒着火炮跑回阵地,士兵已乱,纷纷后撤。

他吆喝几声没有效果,见敌骑兵挥舞军一刀已冲到阵前几百步的壕坎,黄以镇急拔腿后退。

此时杨秀清、萧朝贵亲率一支援军来援,一见黄以镇带头撤下来,杨秀清大喝一声:“黄以镇!”

黄以镇这才慌慌张张地说:“禀主将,实在挡不住了。”

杨秀清跳下马来,厉声说:“临阵脱逃,失守阵地,该当何罪!”一边说,一边一抽一出利剑。

黄以镇一见,忙去向萧朝贵求援,萧朝贵无动于衷。

杨秀清挥剑削去黄以镇之头,并且大声说:“有违天王军令者,有如黄以镇。”

溃退之兵这才不敢再撤。

这时石样祯来报:“双髻山已经失守,我们运粮的道路中断了,左军主将石将军请求派兵再夺回来。”

焦亮突然瞪起如铜铃般的凸眼睛从士兵中站出来,说:“启禀将军,在下愿带一旅之兵,夺回双髻山。”

杨秀清不认识焦亮,问:“你是谁?”

焦亮抱了抱拳:“无名小兵洪大全。”

“你大胆!怎敢犯天王名讳!”杨秀清说,“天国无人,也不至于临阵用一个小兵去冲阵。

下去,改掉名字,不准姓洪,更不准犯天王名讳。”

罗大纲细认了认,附杨秀清耳畔说了几句。

杨秀清问:“你既是焦亮,为何冒天王名讳?”

焦亮说:“我做了个梦,白胡子的天父下凡来,对我说,焦亮小子,你要用心扶尔主,从今往后,你便是天王之弟,要为他肝脑涂地,死而后已。

主将容禀,我想,既然是天王之弟,哪有不姓洪的道理的?”

因为焦亮是当众说的,又抬出了天父,杨秀清又正在提兵征战之时,就没有多说什么,只说了一句:“既如此,你当为天王尽心效力。

不过还叫你的焦亮。”

13

官仓大雨滂沦。

石达开骑马来到官仓。

杨辅清正把最后几斗米交给林凤祥,并说:“从今天起就断粮了,连天王都吃了两天粥了,你们虽在前线,也得省一些。”

林凤祥让士兵将米运走。

石达开看了这情景,转身就走。

14

新圩天王临时驻地(一八五一年八月十五日)

天王正在用餐,他周围坐着赖一娘一娘一和几个王一娘一,还有女儿、儿子等。

端上来的是掺了青菜的粥。

一个女儿把粥碗一推,洒了满桌都是,哭闹着说:“我不吃菜粥!”

洪秀全上去就是一巴掌,孩子更大声哭起来,大女儿仪美忙把孩子搂过去哄:“乖,连父王都吃这个,你怎么不听话?”

这时蒙得恩来报:“禀天王,那个自称洪大全的人来见你,他背来一袋子米,说是不能让天王吃粥。”

天王洪秀全走出餐厅,见营帐门口垂手站立着洪大全,脚下有一袋米,就问:“你就是天父托梦给你的洪大全?”

“是小的。”

洪大全说,“我原是湖南郴州天地会的,特来投奔。

上帝叫我改名,小的不敢不改呀,天王若让我再改回去,就跟天父说一声……”

“叫就叫吧,”洪秀全说,“难得你一片忠心。

米,你拿去给打仗的将士吃。”

“那可不行,”洪大全说,“为了这点米,我差点把命搭上,我是夜半偷敌营,一连杀了四个管粮兵才抢来这点米的。”

洪秀全说:“你的忠心可嘉,可朕决心与天国兵民一道吃苦,绝不多吃一粒。”

洪大全说:“天王真明主啊!不瞒天王,我在湖南还有几百人马,我会让他们过来一道辅佐天王。”

洪秀全问:“你有官职吗?”

洪大全说:“大全不要官职,能朝夕护卫天王就行了。

这是我最大的心愿。”

洪秀全很高兴,说:“先封你为旅帅吧,你要尽力。”

洪大全千恩万谢地走了。

洪秀全又叫住他:“把米扛走,交到圣库去。”

洪大全只得扛起米袋,说:“普天之下,哪有这么宽厚上慈的天王啊。”

恰这时杨秀清、石达开一身戎装进来,杨秀清看了往外走的洪大全一眼,叫住他:“你改回原名了吗?又跑这来干什么?”

洪大全道:“禀主将,天王恩赏小的做旅帅,又下诏旨,不用改名了。”

杨秀清哼了一声,待洪大全走远,杨秀清坐下,对洪秀全说:“我看这人不地道,善钻营,天王怎可封他为旅帅?官职一滥,会引得将士不用命,争权夺势。”

洪秀全无可奈何地说:“他说天父托了梦给他,我们是用人之际,轻易不要冷了别人的心。

我看重的是他在湖南的上千人马,他是一方天地会首领啊。”

不一会,冯云山、萧朝贵、韦昌辉、秦日纲也来了,都落座后,杨秀清说:“我们不突围不行了,双髻山、风门坳两处要塞失守,我们断了粮、断了盐,也断了军一火,不能坐以待毙。”

石达开说:“我们起义之初,就该有成竹在胸,拟定攻取城市才是上策,占领州县府城,粮多钱广,可以支持,这穷乡僻壤,即使有吃有喝,又有什么价值?”

杨秀清听了,脸上有不悦之色。

冯云山也说:“达开兄弟所言极是。

不过,现在突围也来得及,我们必须设定一个攻击目标,足以与敌长久周旋的兵家必争之地。”

杨秀清说:“凭我们这点力量,一下子想打南京、北京吗?那是以一卵一击石。

我意在我们的发祥地多积蓄实力,待羽翼渐丰,再展翅腾飞,这有何错?”

韦昌辉说:“突围容易,突出去往哪里立足?我们除了军队,还带着家口啊。”

洪秀全说:“我意北上,如果能占象州、永安最好,可休整一下,再入湘或攻长沙,或北上武汉。”

石达开说:“这样最好,躲在广西大山里,何日能把清妖从宝座上掀翻?”

杨秀清说:“突围日期选在后天最妙,后天是中秋节,敌军忙于过节,必疏于防范,这几天一陰一雨连绵,后天也不会晴,冒雨突围,清妖也意想不到。”

韦昌辉说:“必须派遣最得力的大将断后,缠住追杀之敌,否则,那么多家属是突不出去的。”

杨秀清说:“还是朝贵兄弟率罗大纲、林凤祥、李开芳做开路先锋。

断后就拜托昌辉、达开二位,再配上宣娇的女营,这样我才放心。”

洪秀全问:“向荣老妖现在何处屯兵?”

杨秀清道:“向荣驻扎在佛子岭,乌兰泰被我们挡在平山黄茅,李能臣屯兵新罗,刘长清进到鹏化。”

秦日纲提出异议,他说:“大雨天行动固然出敌意料,可几万人马拉家带小实在太不方便了。”

洪秀全决然地说:“雨天最好。

我们的伤亡,多为清妖火炮所致。

雨天潮一湿,清妖的火药点不着,这对我们有利。”

萧朝贵说:“正是。”

杨秀清又说:“我想派几个人出去,向清妖散布假情报,指南向北,使清妖摸不准我们的真正突围方向。”

洪秀全说:“好,这样就万无一失了。”

15

北京养心殿咸丰正在南窗条案上写字,几个太监侍奉笔墨。

肃顺进来请了安,立在一旁问:“皇上在写条幅吗?”

咸丰脸色特别好,他放下笔,说:“朕写了一首诗,准备寄给赛尚阿,嘉勉他们捷报频传,总算没有劳师糜饷。”

肃顺走过去看了看咸丰写的诗,赞道:“皇上的诗气势恢宏,确有君临天下之风。”

咸丰说:“你代卧槽拟上谕吧,着赛尚阿克敌制胜,不能让长一毛一贼有死灰复燃之机,必一鼓荡平。”

肃顺说:“奴才马上办。”

16

新圩(一八五一年八月十六日)

漆黑的夜,天下着大雨,太平军以罗大纲、林凤祥为先锋,在萧朝贵指挥下正冒雨突围。

大队跟在后面,有行李、辎重,又有大批男一女老幼,队伍蜿蜒在山路上,速度迟缓。

洪秀全坐在摇摇晃晃的篷车中,蒙得思仗剑扶着车轮紧紧护卫着天王车驾。

一路上,到处有伤员、生病的家属堵塞道路。

洪秀全的车驾又一次被迫停下来。

洪秀全在车中听到了一片吆喝声。

他掀一开车帘,外面是如麻细雨下个不停,太平军与家属在泥泞的山路上艰难行进。

几个伤兵倒在路上,后面的人想让他们躲开,竟然伸手去推,而一旁即是悬崖,一个小兵喊:“你把我扔山涧去吧!”这个小兵是童子军的谭绍光。

洪秀全不顾蒙得恩的劝阻,下了车。

几个侍卫立刻为他撑起了伞。

然而洪秀全推开了伞,让自己与军民一样,在雨水中淋着。

很快,洪秀全全身湿一透了。

雨水顺发际滚淌,他迈着坚毅的步子,走到谭绍光面前,把他搀扶起来,扶着他走到自己的车前,对蒙得思说:“扶他上车。”

蒙得恩说:“使不得呀,天王,这怎么行?”

谭绍光也死活不肯上车。

洪秀全连拖带拉,把谭绍光和另外几个伤员拖到了自己的车上。

洪秀全才十几岁的大女儿仪美从后面一辆车中探出头来,一见父亲淋在雨中,懂事地从车上跳下来,走到洪秀全身旁说:“我的车也让给受伤的人坐吧。”

洪秀全一爱一怜地把女儿搂在怀中,说:“仪美,我的好女儿。”

大雨哗哗淋下,仪美在雨中烧得透湿。

洪秀全说了声:“走吧,快往前赶。”

他携着女儿一步一滑地走了过去。

蒙得思和兵士们大为感动。

几个上了车的伤员大哭起来。

洪秀全仗剑前行,冒雨走在队伍中,太平军行进的速度快了,个个一精一神抖擞。

17

富村岭(一八五一年九月十五日)

萧朝贵率林凤祥从左面冲击,冯云山率李开芳在中路,罗大纲在右路,三股军猛一冲向荣大营。

向荣从中军帐出来,看看天上大雨,对面已喊杀震天,太平军在蒙蒙雨中如天兵降临。

向荣对身旁总兵刘长清道:“长一毛一里有能人啊,很会用兵。

我们派重兵堵其南路,他们却从这里突了过来。”

他披挂上马,大声下令:“守住辟村岭,向长一毛一开炮。”

炮位上的炮兵们点不着火绳,所有的炮都打不响。

一把总跑来向向荣报告:“向军门,不好了,雨天潮一湿,火绳点不着,炮打不响。”

向荣大惊,这时已见太平军三路人马攻入大营,清军稍战即溃,向荣只得边战边向后退。

大批粮草均落人太平军之手。

18

界水这正是黎明时分,雨越下越大,洪秀全带着家属和侍从们在雨中艰难跋涉着。

突然从斜刺小路冲出一股官军来。

蒙得思叫了声:“不好,清妖上来了。”

洪秀全看了看,说:“不要慌,不可能是大股清妖,一定是散兵游勇。

凡能上阵的,跟我来,堵住他们,掩护伤兵和家属快走。”

蒙得思焦急地说:“天王,你快走,若你出了闪失,我可是大罪人啊!”

洪秀全不容置疑地:“不要啰嗦,在这种时候,我不身先士卒,何以服众!”

说毕带兵冲到了最前面。

家属在快速通过险地。

一个清兵偏将大叫:“快,弟兄们!冲过去抓穿黄袍的,一定是匪首,抓住他,有重赏!”

清兵们立刻蜂拥向洪秀全这边扑来。

尽避洪秀全带兵死战,毕竟寡不敌众,渐渐陷入重围。

两三个清兵把洪秀全围在核心,洪秀全很难招架,包括李秀成、黄文金在内的几个卫士血染征衣,在他四周血战,渐渐死伤殆尽。

正在千钧一发之际,从山间小路杀来一股太平军,为首的将领大叫一声:“我来了!”抡起大刀左砍右杀,杀败了敌人骑兵,一弯腰,背起了洪秀全杀出重围,带着洪秀全杀开一条血路,直冲出去。

到了安全地带,洪秀全落了地,才看出救他的人是曾水源。

洪秀全说:“今天没有你曾水源,我命休矣。”

曾水源说:“天王是圣主,有天父保佑,怎么会有失呢。”

洪秀全由衷地说:“日后,朕该好好待你。

你是朕第一忠臣。”

曾水源心存感激地说:“谢谢圣主。

不过,这蒙得思该杀,他怎么保的驾。”

这时蒙得恩等人狼狈地过来了,曾水源抓其胸,喝道:“你丢一了天王,只顾自己逃命,我砍了你!”

洪秀全温和地挡住了曾水源说:“这不怪他,一切是朕的主张。”

蒙得思跪下了:“陛下,如果今后天王仍这样不一爱一惜自己,你先杀了我吧,我可担不起呀……”

洪秀全扶起他来,说:“怕什么,有上帝保佑,这不是一切都好吗?”

一派乐观情绪感染了周围的士兵。

这时天已晴了,也亮了,家属士兵都把衣物铺开来晾晒。

士兵们开始搭建帐篷、号房。

洪秀全问:“大队人马都突出来了吗?”

一个探马来报:“已全部突围成功,中军主将杨将军让天王放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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