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野叟曝言 - 第八回 非雨非云绝胜巫山好梦 画天画地恍图周髀遗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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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回 非雨非云绝胜巫山好梦 画天画地恍图周髀遗经

素臣一面替璇姑拭泪,一面安慰道:“你不必悲伤,我已安心收你。

但我是读书之人,有老母在堂,岂可不告而娶?日间因你学算,投我所好,与你津津讲论,到得酒后,满心还是欢喜着你的聪明好学;以至忘怀,几误大事,幸得一时想起,我与你合一欢 有日,且安心待我回家,禀知太夫人,娶你回去成婚,方是正理。

你意下何如?”

璇姑道:“相公所见者大,一奴一非贪欢之辈,敢不遵命。

只是惊弓之鸟,心胆已碎,惟恐再有他变耳!”素臣道:“我岂薄幸之人?倘虞相负,有如此烛!”璇姑慌道:“相公何必设誓,小一奴一谨依相公吩咐就是了。”

素臣见璇姑婉娩听从,心甚喜欢,抱住而睡。

素臣一觉醒来,却被璇姑纤纤玉指,在背上画来画去,又频频作圈,不解何意,问其缘故。

璇姑惊醒,亦云:“不知,但是一心忆着算法,梦中尚在画那弧度,就被相公唤醒了。”

素臣道:“可谓好学者矣!如此专心,何愁算学不成?”

因在璇姑的腹上,周围画一个大圈,说道:“这算周天三百六十度”。

指着璇姑的香脐道:“这就算是地了。

这脐四周,就是地面。

这脐心就是地心。

在这地的四围,量至天的四围,与在这地心量至天的四围,分寸不是差了么?所以算法有这地平差一条,就是差着地心至地面的数儿。

昨日正与你讲到此处,天就晚了。”

璇姑笑道:“天地谓之两大,原来地在天中,不过这一点子。

可见妻子比丈夫小着多哩。”

素臣笑道:“若是妾媵,还要更小哩。”

璇姑道:“这个自然。

但古人说,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,谓之天行。

怎么相公只说是三百六十度?”

素臣道:“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,虽唤做天行,其实不是天之行。

天行更速,名宗动天,历家存而不论,所算者,不过经纬而已。

这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,也只是经星而度。

因经星最高,其差甚微,故即设为天行。

古人算天行盈缩,也各不相同,皆有零散,惟邵康节先生止作三百六十度,其法最妥。

今之历家宗之,所谓整驭零之法也。

盖日月五星,行度各各不同,兼有奇零。

若把天行再作奇零,便极难算,故把他来作了整数。

地恰在天中,大小虽殊,形体则一,故也把来作了三百六十度。

天地皆作整文,然后去推那不整的日月五星,则事半功倍矣!”璇姑恍然大悟。

素臣戏道:“如今该谢师了!”璇姑也戏道:“一奴一身自顶至踵,肌体发肤,皆属之相公,无可图报,只求随时指点。

休似昨日将被单紧裹,把徒弟漫在鼓中就是了。”

两人谑笑一会,沉沉睡去。

直到一轮红日穿透疏棂,外边大郎夫妇洗锅抹灶,打水取火,方才惊醒。

璇姑先起,素臣叮嘱:“夜间之事,不必与哥嫂说知,省他又生疑虑。”

璇姑道:“这样事怎生说得出口?况也不必提起。”

素臣随后起身,璇姑收拾床 铺,开门出去。

大郎已出门买菜,石氏已把早饭煮好,风炉上炖好一罐莲桂汤儿,递与璇姑说道:“姑娘,这番是真正恭喜了!”璇姑含羞不答,自拿汤水进房。

少顷,大郎回来,向石氏道:“刚才路上好一只大野鸡飞过,离着只有十数步,可惜没带弹弓。”

素臣接口问道:“刘兄,你会打弹么?”

大郎道:“小人一胡一 乱学打几弹,不十分准,只好取几个雀儿顽耍。”

素臣道:“弹弓固好,不如用指拈打,更觉便益,兼有力量。”

大郎道:“不用弹弓,可知便益,相公若会,乞赐指教。”

素臣道:“用指打弹,又不如用掌发一弩一,战阵上要算一件惊人的本事,我略知一二,你若要学,待我教你。”

大郎欢喜道:“这是极好的了。”

石氏接说道:“且吃了饭再处,休饿了相公。”

大郎没法,催着石氏,手忙脚乱的弄上菜来,拿饭进房。

素臣用过,正待收拾开去,大郎早已进房,要求素臣教一弩一。

素臣道:“我一时高兴,和你说起。

但我归心似箭,今日就要起身。

等我来接你妹子的时节,教你便了。”

大郎听说,口定目呆。

石氏连忙接口说道:“教一弩一正有日子哩,倒也不在一时。

只是姑娘才得伏侍相公,常言道:”一月不空房。

‘相公且住满了月,再说去的话。

“素臣决意要行,大郎苦劝,从半月十日,说到且过三朝,素臣尚不肯依。

璇姑见留不住素臣,默然不语,只觉得鼻里辛酸,两眼中要流出泪来。

石氏道:”相公就是想家,也不在这两三日上。

除非姑娘有甚毛病,第二朝便至决撒,若是好好的闺女,怕没恁般情理!我丈夫说过了三期,是再少不去的了。

“素臣无奈,只得允过三朝,断定十一日清早必行。

大郎道:”到十一这日,准送相公。

只是方才说的一弩一箭,要求相公指教。

“石氏道:”才吃过饭,你该叫只湖船,跟相公到湖上去游玩,散散心儿,为什么只管一逼一着相公教一弩一?“素臣道:”我生平最喜以学传人,你令妹酷好算法,你如今也喜学一弩一。

总是空闲,尽着这两日,与你们讲究便了。

“大郎、璇姑俱各大喜,石氏亦不复阻。

素臣取一根稻草,摘了尺寸,令大郎削起几枝竹箭听用。

一面取魁纸笔,画了许多黄白赤道地平经纬各图,将那弧度一交一 角之理,指示璇姑。

正在讲解,大郎已削了三五十枝竹一弩一,拿进房来。

素臣笑道:“为何要这许多?只两三枝,做个样子儿罢了。”

因取一枝在手,推开一房窗,望着对面屋脊一棵蓬蓬松松的草,说道:“我这一一弩一,要中那棵草中间粗的梗上,从下数上第三节草节,却要穿在上面,不要透过去。”

说完,把手一覆,那枝竹箭已不歪不邪,横贯于上。

石氏、璇姑齐声喝彩。

大郎初听素臣说着,心里认是作耍。

及至发去,果然中了粗梗上第三草节,却又真不脱过去,那枝竹箭又似称过分两的,不长不短,停停匀匀,横贯正中,随着风势在那里招招扬扬,把大郎惊得呆了。

回转头来,看了素臣一眼,翻身便拜道:“相公神一弩一,真教人服杀也。”

素臣慌忙搀起,说道:“此不足为奇,只是指掌停匀,臂力相称,远近高低,便能如意。”

因取纸画一酒杯大的圈,圈内浓点一点,有黄豆大小,递与大郎道:“你拿去糊在壁间,注目而视,总要看到这圈,如月洞一般,可容人进去的模样,那一点儿像这瓦钵一般大小。

我再教你压抵神捺的指法、掌法、高低轻重伸缩疾徐的臂法,则发必中的矣!”大郎疑心道:“这点子大圈点,如何得看至月洞瓦钵大呢?”

素臣道:“神之所聚,形随神运,神既盛足,形亦充周,此理之常,无足怪者!只要专心致志,一虑疑神,自有妙处!”石氏道:“文相公说话,是一毫不错的。”

大郎道:“这又奇了,你如何晓得这种道理起来?”

石氏道:“一奴一家做针指的时节,定睛看那花朵,看得久了,便胖大了许多。

想就是这种道理。”

素臣笑道:“刘兄休管是与不是,只专心注视便了。”

大郎拿着纸圈,自去黏壁注视。

石氏自去灶边收拾,素臣自与璇姑讲究历算。

少顷,听只见大郎喊道:“相公,不错,果然这一会子就大了许多了。”

素臣笑道:“这是方才大嫂的说话了,是眼花,不是真看得大。

你快些闭目凝神一会,然后再看,最要有意无意,勿忘勿助,方有效验哩。”

大郎听说,果然如法用功,默无一言了。

素臣与璇姑讲到日月五星,说:“那七政里面,最难算者,是水星。

因其与金星同附太一陽一而行,实测更难于金星。

故成书定本轮半径为六分之五,均轮半径为六分之一,亦止得其大概。

须以仪器晨夕两测再测,多方以定之。

其余则竭汝聪明,与成书推证,兼以实测,自无差谬。”

璇姑问:“七政去地远近,何以能灼知无疑?”

素臣道:“此从诸曜之掩食得之,人从地仰视,而月能食日,是月近于日也。

月食五星,是月近于五星也。

五星又互相食,是五星各有远近也。

五星皆食恒星,是恒星最远也。

日为外光,故不能火木土及恒星,而独隔地影以食月,故食必于望。

又宗动天之气,能挈七政左旋,其行甚速。

故近宗动天者,左旋速而右移迟,远宗动天者,左旋迟而右移速。

右移之度,惟恒星最迟,土次之,木次之,火又次之。

日金水较速,而月最速。

是又以次而近之证也。

夫恒星与宗动较,而岁差生;太一陽一与恒星会,而岁实生;黄道与赤道出入,而节气生;太一陽一与太一陰一循环,而朔望盈虚生;黄道与白道一交一 错,而薄蚀生;五星与太一陽一离合,而迟疾顺逆生;地心与诸圜之心不同,而盈蚀生:其大略也。

测算并用,心目两一精一,循序渐进,毋有越思,斯得之矣!我生平有四件事略有所长,欲得同志切磋,学成时传之其人。

如今历算之法,得了你,要算一个传人了。

我还有诗学、医宗、兵法三项,俱有心得,未遇解人。

将来再娶三个慧姬,每人传与一业,每日在闺中焚香啜茗,不是论诗,就是谈兵,不是讲医,就是推算,追三百之风雅,穷八门之神奇,研《素问》之一精一华,阐《周髀》之奥妙,则尘世之功名富贵,悉付之浮云太虚耳!”说罢,目视璇姑。

璇姑道:“相公原来是口不应心的人。

连日讲说道学,累一奴一吊胆惊心,不知费了多少涕泪,几乎磕破头颅,才得改过口来,好似涓滴一般闻着酒气便醉的量儿。

那知相公口紧心宽,直想吞一江一 吸海,只不知是那几家子晦气,又要担惊受吓,磕头哀告,出掉无数鼻涕眼泪哩。”

素臣不觉失笑道:“我尚在托之空言,你即已信为实事。

倘真金谷中遍种名花,只怕你要倾倒醋瓶,淋漓不已了!”璇姑道:“一奴一家自身难保,还敢醋着他人。

况且屏列金钗,原是读书人应有之事。

只恐一奴一性痴愚,不能领略历算中一精一蕴,有负相公斯许耳。”

素臣甚喜,说道:“世上最难得者,是慧心解人。

古人云:”得一知己,可以无憾‘,何况一室之中,欲使四美俱备,此必不可得之数也。

过屠门而大嚼,我之言类是耳。

岂真有此奇缘,作此妄想乎?“璇姑道:”有大志者,必有奇缘。

有奇才者,必有奇遇。

即如未家小姐,生长大家,自然知书识字,善赋工诗,将来归于相公,岂非传诗高弟?素娥姐一精一于岐、黄之术,小姐来,自必随媵,岂不可与言医?所少者,谈兵一人而已。

小一奴一看来,此等机缘,在他人实属万难,在相公则易如反掌。

素臣惊诧,正要查问,却值石氏送碗箸进来,缩住了口。

璇姑连忙出房拿饭,石氏道:“看见你哥哥么?”

璇姑举目看时,见大郎坐在一条板凳上,目不转睛的注视那壁间圈点。

石氏道:“你在房里讲得密切,不好来惊动。

你哥哥又像痴的一样,从早晨直看到如今,头也不回一回。

累我一个人又要烧火,又要炒菜,七上八落的,好不吃力!方才饭好,叫他来拿,他声也不应一声,竟是出了神去了,你说,好笑不好笑?”

璇姑道:“哥哥专心致志,所以熟听不闻。

但不吃饭,恐怕饿了,还是叫应了他,吃过了再看罢。”

素臣出房,走到大郎身边,轻抚其背曰:“刘兄何好学乃尔!”大郎正在出神,忽被素臣在背上一抚,惊得直立起来,淌出一身冷汗。

看是素臣,笑道:“相公,实在有些妙处,此时圈点已两三倍大矣。”

素臣蹙然道:“我不知你如此出神,致你吃此大惊,得罪极了。

你这样专心,再没有不成的。

只怕太赶急了,神便要昏,目便要花,且吃了饭再看罢。”

大郎应诺。

素臣进房,璇姑已自搬进饭来,复去拿菜。

素臣遂坐下吃饭,一头吃,一头想着璇姑的话是何来历。

璇姑拿菜进来,看见出神光景,笑说道:“可是一奴一说着未小姐,又提起相公心事么?”

素臣见璇姑复作此语,更是怫然,因正色道:“我正要问你,我与未小姐分属兄妹,何得一胡一 言乱语!你话必有来因,快些直说我听。”

璇姑见素臣声色俱厉,不觉害怕起来,说道:“想是一奴一失言字,只求相公宽容。

一奴一见未小姐深感相公救命之恩,刻于心骨,说起水中捞救,黑夜扶持的话,深情好不缱绻。

那日相公睡在床 上,梦里连连呼唤,小一奴一进房厮叫,犹捻住小一奴一之袖,连呼大妹。

小姐临别,一奴一在板壁后,又见相公与未小姐满面垂泪,痛苦难分。

别后,小姐又把被褥金簪,送与相公。

一奴一家由后思前,想必未小姐知恩报恩,与相公已有终身之约,不觉一时说出,冒犯相公。”

素臣叹道:“昔人瓜李之嫌,真如金玉。”

因把湖内捞救鸾吹,在社神庙中,鸾吹愿作小星,自己绝他的话,并借与耳挖簪发之故说知。

又把那日梦见素娥送被褥,鸾吹推美一女 同睡之事,也述了一遍。

当将耳挖拔下,簪在璇姑髻上道:“如今可明我心迹,不是什么表记了。”

璇姑谢赐,复深深认罪道:“原来相公有这般奇梦,如今看起来,这梦明是为小一奴一而设了。”

素臣道:“你且说来。”

璇姑道:“相公持斧欲杀松庵,是前过之事,因缘而生。

素娥姐抱褥而来,恰应未小姐送此被褥,而醒时捻住双袖,现又与一奴一睡此被褥之上,岂不要算做应梦吗?”

素臣沉吟一会,道:“梦寐之事,岂可全信?”

因放下一边。

两人吃完饭,收拾出去。

素臣想起,璇姑还说素娥知医,须再问个明白。

只见璇姑笑嘻嘻的进来,说道:“我家哥哥真是用心,手里拿着一碗饭,似吃不吃的,两只眼看着那圈点,像泥塑的一般,直到这会子还没吃完饭,嫂嫂拿他碗去换热饭,也不知道,一手叉着,还认是碗在手里哩。”

素臣道:“这也难得。

你昨夜在我背上画圈,也就是这个道理,可谓难兄难妹。

你方才还说素娥知医,从何见得?”

璇姑道:“这是嫂嫂说的,和尚被小姐戳伤,疼痛呻吟,素娥姐说他晓得医,倒管医得好,但正要他死,那肯医他?”

素臣点点头。

璇姑见素臣情致无聊,取出《九章算法》来,请指示纰缪,以分其心。

素臣道:“径一围三,古人止约其成数。

其实则径常不足,周常有余。

常用贵乎简便,亦当作径一百十三,周三百五十五,方无大舛。

若必求吻合,则更有密率,现载成书,将来你查阅自知。

至前边这些加减乘除之法,则系开锁之钥匙,入室之门径。

但不可用算盘。

盖量天测地,要算那日躔月离,法极繁重,一盘少错,百盘皆空矣!必须用笔算之法,则落纸有迹,虽有差讹,按图可复也。”

因将笔算加、减、乘、除、平方、立方之式,各写一纸,令璇姑学习 。

璇姑灵颖,加减乘除,不过一遍即会。

平方、立方,少加请问,亦即通晓。

到得点灯时,早已纵横无碍,十分透彻,又把带纵平方、立方之法,写出几条,讲解与听。

到得夜膳上来,已俱会了。

素臣满心欢喜,一面吃酒,一面讲解,酒落快肠,直至酣然而罢。

次日起来,璇姑打水进房,说道:“我哥哥直到半夜方睡,说是壁间圈点,已大有五六倍了。”

素臣梳洗出去,见大郎已在壁间注视,因说道:“刘兄,你用工夫,还该循序而进,总以无间断为主,却不可使神太疲。”

大郎起身答道:“相公说得极是。

昨日看到二三更天,忽觉眼光散大,景象元虚,恐怕错走了路头,故此歇了。

以后谨依相公之言,循序而进便了。”

素臣进房,又画了几个图形,与璇姑讲究。

到得吃夜饭时,璇姑蹙着眉头,低声问道:“相公可能再留几日?”

素臣道:“这断不能,明日一早即行。”

璇姑不觉垂下泪来。

素臣笑道:“这又奇了。

我和你日子正长,岂在目前须臾离别?况我早去一日,便早接你一日,快休作此悲凉之状!”璇姑不敢再泣,拭泪道:“世情反复,人事风波,但望相公早来收取,毋致再有变端!”素臣道:“再有何变?我到家后,禀过太夫人,即来娶你,断无他虑!”因唤大郎进房。

大郎拿着那封银子,还没与相公说明。

“素臣道:”何妨。

“令大郎将四十两称作一封,八两称作一封,说道:”这四十两算不得聘金,你存下做本钱,随分经营,不要开这糕店了,房屋浅窄,毕竟有许多不便。

这八两留与璇姐,买些零碎,准备着早晚来接。

余下剩的三四两,我做盘缠罢。

“在内检出一块,托大郎定船,把余银收起。

复在梳台抽屉内,取出一个贴儿,说道:”这上面写着指掌臂三处用力之诀,并袖藏十一弩一连珠发用之法,刘兄可细心体会,自有妙处。

“大郎兄妹,各自谢了,大郎收银出房。

素臣吃完夜饭,便要安息。

璇姑伏侍素臣先睡,将素臣大衣,偷出一片里襟,将火烧损处补好,然后上床 。

此夜恩情,比前两夜更自不同,觉欢情正厚,别绪旋抽,恨不得将两个身躯,熔化作一块,真个千般怜惜,万种一温一 存。

璇姑道:“一奴一也曾与嫂嫂同床 ,再不敢着肉贴皮。

为何与相公同睡,就如连枝比目一般无比亲呢?”

素臣道:“男女之乐原生乎情,你怜我爱自觉遍体俱春。

若是村夫俗子不中佳人之意,蠢妻騃妾不生夫主之怜,纵夜夜于飞,止不过一霎雨云,索然兴尽。

我与你俱在少年,亦非顽钝,两相怜爱,眷恋多情,故不必赴一陽一台之梦,自能生寒谷之春。

况且男女之乐原只在未经一交一 合以前,彼此情思俱浓,自有无穷乐趣。

既经一交一 合,便自阑残。

若并无十分恩爱,但贪百样轻狂,便是浪夫一婬一妇,不特无所得乐,亦且如沉苦海矣。”

璇姑道:“一奴一家未历个中,不知云雨之事,其乐何如?窃以为乐根于心,以情为乐,则欲念轻,以欲为乐,则情念亦轻。

即如前日,自觉欲心稍动,便难消遣,情之一字几撇天外。

今因相公禀命之言,欲念无由而起。

情念即芊绵而生。

据此时看来,相公已怡然自得,小一奴一亦窅然如迷。

挨胸贴肉几于似片一团一 成,一交一 股并头直欲如胶不解,床 帏乐事,计亦无逾此者。

恐雨云巫梦,真不过画蛇添足而已。”

两人讲得投机,更加亲爱。

正是:

俗子但知裙里物,佳人能解个中情。

两人浓睡到日上三竿,方才起身。

大郎已雇定船只回来。

素臣梳洗毕,收拾行李,把一条褥单,一条缎褥,留与璇姑,换了璇姑的一床 布褥,道:“如此,觉你我虽离,如不离矣。”

璇姑亦去寻出一条白绫汗巾,上面绣着晓日朦胧,杨柳披拂之势,题着一行小字,曰《春风晓日图》,系在素臣裤带之上。

垂泪道:“见巾如见一奴一也!”素臣安慰一番,吃了早膳,谢了石氏,起身下船。

卸过行李,辞别大郎,大郎道:“小人已对家中说过,送相公到了吴一江一 方回。”

素臣也就允了。

在船无事,又把用一弩一之法,与大郎讲说。

大郎心领神会,素臣更觉喜欢。

行了一日一夜 ,舟抵乌镇,买些饭菜,放开船头。

不料河中正撑一只大沙飞船过来,两船一碰,大船上人多恃强,说是碰坏了他的船头,跳上船,把船家锁去。

素臣这船,便直横过来。

正是:

长年起平地风波,豪士证一婬一人瓜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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