施公案
第二百四十六回 再开棺甘为佐证重对质立破沉冤
话说曾志将吴何氏谋害亲夫的隐情,告诉施公,颇有不平气概。
复与施公道:“弟是晚归来,虽吾母前,终未曾少有泄漏。
今与兄长言之,慎勿轻泄,要紧要紧!”施公点首,复又笑道:“贤弟固视兄为何如人?”
曾志道:“兄长已明言贩布的客商,尚有何说呢?”
施公笑道:“贤弟固未识兄之为人,兄即贤弟所称的漕督施某。
某因山陽县为民申屈,而为此抱‘诬良’之冤,某不忍坐视,特扮私访。
今幸贤弟具呈各节,不但山陽县诬良之罪可释,死者之冤可申,即某亦庶报朝廷于万一。”
曾志闻言,只吓得面如土色,赶着望施公跪下请罪。
施公笑扶曾志道:“贤弟不必怕,某与弟兰谱已定,岂可复更?以后痛改前愆,勉为良善,兄当另眼看视。
但某回署后,必札饬山陽县重复开棺,某亦亲自检验。
彼时不得不屈贤弟去作见证,贤弟却不可辞!”曾志道:“蒙公赦罪之恩,敢不公庭对质。”
施公大喜,当晚仍宿其家,笑谈一一夜。
次日施公进城,回至衙门,立刻传知山陽县进署谕话。
山陽县亦即上院禀见,大人便将私访情形,细细述了一回。
山陽县谢道:“卑职见识不明,惭任县令。
非大人逾格培植,卑职只有听候参处!”施公道:“贵县回署后,切勿泄漏,可密饬妥人,赶买吸铁石一块备用。
一面立提该犯妇到堂,就说本部堂心怀疑惑,定于后日,亲往该处再行开棺检验。
另饬仵作,随同前往。”
山陽县答应退出,回归本衙,尊谕奉行。
施公又饬王殿臣将曾志传到,即暂寓漕督衙门。
过了一日,山陽县禀请莅场亲验。
施公即带了黄天霸及曾志等人,亲往东门外而去。
到了一尸一场,早见山陽县在那里伺候。
施公下轿,升入公座,山陽县在公案横头坐定。
施公命带何氏到案。
何氏跪在下面。
施公问道:“尔是何氏,你可知谋毒亲夫,罪不容逭?尔亲夫不但在城隍神案前控告,转饬山陽县讯问,本部堂亦复知尔的底细。
那日本部堂河神庙拈香回衙,见尔手持纸锭,站立道旁。
忽遇旋风将尔所穿麻裙卷起,露出红裤。
本部堂即知有冤,当饬妥差密为侦探。
见尔到此扫墓,又有旋风高起,将纸锭飞入半空,尔彼时亦颇惊恐,赶向墓前叩祝至再。
据本部堂侦探的差官回来详说,本部堂更知其中定有冤屈,正欲札饬山陽县查办。
旋据山陽县禀请开棺,本部堂以为检验之后,定能水落石出。
尔敢大胆,贿赂仵作,匿报无伤;反控山陽县擅请开棺,坐诬良善,使死者冤沉海底,尔反得法外逍遥,天理何在?国法何在?本部堂一爱一民如子,不忍使死者含冤,亦不忍山陽县坐诬良善。
尔既付亲夫不顾,忍心下此毒手,本部堂又何容一婬一妇藏一奸一,不使水落石出?尔可从实招来,究竟如何谋死?免致再翻一尸一骨,使死者一再暴露。
倘仍怙恶不悛,希图狡赖,本部堂定再开棺检验,还你个真凭实据,那时看你尚有何言!”
何氏听了施公这一番话,句句刺心。
心中虽有些害怕,但不得不仗着胆道:“孀妇只知丈夫暴病身亡,不知那谋害不谋害,前日县太爷既已开棺检验,并无痕迹,孀妇一方且痛死者无辜,被令翻一尸一倒骨。
今大人又欲检验,孀妇却不便阻拦;倘仍然无伤,大人可对得起死者吗?”
施公道:“本部堂检验之后,倘验不出伤来,甘愿自行请旨参处,以抵擅自开棺、反诬良民之罪!”施公说罢,喝令启墓开棺,差役答应。
此时看的人真个是如山如海。
一会子凿开棺盖,施公同山陽县离了公座,齐至一尸一棺前面,眼同仵作检验。
仵作自头至足,腹背前后,检验一周,喝报:“毫无伤痕。”
施公喝令:“重验!”仵作回道:“委实无伤,不敢谎报。”
施公大怒道:“尔前者得银一包,县太老爷被你蒙混过去。
今日在本部堂面前,还敢逞此伎俩,殊属不法已极!待本部堂与尔等全个真实凭据,那时再将尔按律惩办!”说罢,山陽县便令将吸铁石拿出,交与仵作。
仵作一见此物,只吓得面如土色,拿在手中,只是乱抖。
施公又令将何氏带到一尸一棺面前,令他眼同检验。
何氏跪在一旁。
施公喝令仵作将吸铁石按放在肚一脐上面,约有半个时辰,施公喝道:“将吸铁石拿起!”说也奇怪,仵作才把吸铁石提起来时,只见吸出一根寸半长的铁针,上面还裹一着些淤血。
施公命仵作呈上,复与大家看道:“这就是何氏谋害亲夫的实据。”
何氏见此事验出实据,知道不容抵赖,复又说道:“大人的明鉴:孀妇的丈夫暴病而死,安知他不是误食铁针,因而身死?大人若指为谋害亲夫的实据,孀妇就为严刑屈死,不当谋害之名!”施公道:“此时任你强辨,等到带回本部堂那里讯问,本部堂与你个对证便了。”
说罢复令盖棺封墓,打道回衙。
施公回了衙门,即刻升堂严讯。
何氏仍然抵赖。
施公即令曾志上堂,与何氏对质。
曾志走到堂上,便向何氏说道:“你于那一一夜,先有个男子在内房与你对饮,极尽丑态。
后闻叩门声,你知道是你亲夫回家,赶着将酒肴收起,将对饮的那个男子,藏在夹弄之中,然后才出去开门。
你亲夫进门时步履歪斜,入房即倒卧一床一上。
你又唤他不应,推他不动,将他扶起来,他复又倒下。
你那时即出房外,将夹弄中的男子唤入,将你亲夫按在一床一上。
你便去拿了一根铁针出来,又将你亲夫胸口衣服解一开,露出肚一脐。
你便将铁针刺入脐内。
你丈夫卧在一床一上,过了一会,即飞滚起来。
又滚了一会,这才不动。
那夹弄中的男子就开门出去。
你就呼唤四邻,你说丈夫是得了暴病身死。
此是那夜间实在情形。
即至山陽县开棺的时节,那时我亦在场,见那夜与你共饮的男子,暗中递了一大包银子给与仵作;那仵作得了他银子,验到肚一脐伤处,仵作即蒙混过去,说是无伤。
这是开棺检验时的实在情形。”
何氏被曾志这番话,说得汗流浃背,俯首无言,遂认:通同谋害,并供出一奸一夫姓名。
施公立即将一奸一夫提来,一讯而服。
当拟何氏凌迟处死,一奸一夫亦拟抵命完案。
曾志即令回家,施公与山陽县亦时常周济,后来也得了功名,此是后话。
施公断案已毕,正欲退堂,忽闻头门外大声呼冤。
毕竟又是何冤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