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凤许谦崔宏子浩张衮弟恂邓彦海燕凤,字子章,代人《北史》列传第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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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史 - 列传第九

北史

列传第九

燕凤 许谦 崔宏子浩 张衮弟恂 邓彦海

燕凤,字子章,代人也。

少好学,博综经史,明习一陰一陽一谶纬。

昭成素闻其名,使以礼致之,凤不应聘。

及军围代,谓城人曰:“凤不来者,将屠之。”

代人惧,遂送凤。

昭成待以宾礼。

后拜代王左长史,参决国事。

又以经授献明帝。

尝使苻坚,坚问凤曰:“代王何如人?”

对曰:“宽和仁一爱一,经略高远,一时雄主也。

常有并吞天下之志。”

坚曰:“卿辈北人,无刚甲利兵,敌弱则进,敌强则退,安能并兼邪?”

凤曰:“北人壮悍,上马持三仗,驱驰若飞。

主上雄隽,率服北土,控弦百万,号令若一。

军无辎重樵爨之苦,轻行速捷,因敌取资。

此南方所以疲弊,北方所以常胜也。”

坚曰:“彼国人马多少?”

凤曰:“控弦之士数十万,见马一百万匹。”

坚曰:“卿言人众则可,说马太多。”

凤曰:“云中川自东山至西河二百里,北山至南山百余里,每岁孟秋,马常大集,略为满川。

以此推之,使人言犹未尽。”

凤还,坚厚加赠遗。

及昭成崩,道武将迁长安。

凤以道武幼弱,固请于苻坚曰:“代主初崩,臣子亡叛,遗孙冲幼,莫相辅立。

其别部大人刘库仁勇而有智,铁弗卫辰狡猾多端,皆不可独任。

宜分部为二,令人统之。

两人素有深仇,其势莫能先发,此御边之上策。

待其孙长,乃存而立之,是陛下大惠于亡国也。”

坚从之。

凤寻东还。

及道武即位,历吏部郎、给事黄门侍郎、行台尚书,甚见器重。

明元世,与崔宏、封懿、梁越等入讲经传,出议朝政。

太武初,以旧勋赐爵平舒侯。

卒,子才袭。

许谦,字元逊,代人也。

少有文才,善天文图谶学。

建国时,将家归附,昭成擢为代王郎中令,兼掌文记。

与燕凤俱授献明帝经。

昭成崩后,谦徙长安。

苻坚从弟行唐公洛镇和龙,请谦之镇。

未几,以继母老,辞归。

登国初,遂归道武,以为右司马,与张兗等参赞初基。

慕容宝之来寇也,道武使谦告难于姚兴。

兴遣将杨佛嵩来援。

佛嵩稽缓,道武命谦为书遗之,佛嵩乃倍道兼行。

道武大悦,赐谦爵关内侯。

宝败,佛嵩乃还。

及慕容垂死,谦上书劝进。

并州平,以谦为一陽一曲护军,赐爵平舒侯。

卒,赠幽州刺史、高一陽一公,谥曰文。

子洛一陽一袭爵。

明元追录谦功,以洛一陽一为雁门太守。

洛一陽一家田三生嘉禾,皆异亩同颖。

太武善之,进爵北地公。

卒,谥曰恭。

崔宏,字玄伯,清河东武城人,魏司空林之六世孙也。

祖悦,仕石季龙,位司徒右长史。

父潜,仕慕容,为黄门侍郎。

并以才学称。

宏少有隽才,号曰冀州神童。

苻融之牧冀州,虚心礼敬。

拜一陽一平公侍郎、领冀州从事。

出总庶事,入为宾友,众务修理,处断无滞。

苻坚闻之,征为太子舍人。

辞以母疾,不就。

左迁著作佐郎。

太原郝轩名知人,称宏有王佐之材,近代所未有也。

坚亡,避难齐鲁间,为丁零翟钊及晋叛将张愿所留。

郝轩叹曰:“斯人也,遇斯时,不因扶摇之势,而与鴳雀飞沈,岂不惜哉!”

仕慕容垂,为吏部郎、尚书左丞、高一陽一内史,所历著称。

立身雅正,虽在兵乱,独厉志笃学,不以资产为意,妻子不免饥寒。

道武征慕容宝,次中山。

弃郡走海滨。

帝素闻其名,遣求。

及至,以为黄门侍郎,与张兗对总机要,草创制度。

时晋使来聘,帝将报之,诏有司议国号。

宏议曰:“三皇、五帝之立号也,或因所生之土,或以封国之名。

故虞、夏、商、周始皆诸侯,及圣德既隆,万国宗戴,称号随本,不复更立。

唯商人屡徙,改号曰殷。

然犹兼行,不废始基之号。

故《诗》云‘殷商之旅’,此其义也。

国家虽统北方广漠之土,逮于陛下,应运龙飞。

虽曰旧邦,受命惟新。

以是登国之初改代曰魏。

慕容永亦奉进魏土。

夫魏者大名州之上国,斯乃革命之征验,利见之玄符也。

臣愚以为宜号为魏。”

道武从之,于是称魏。

及帝幸鄴,历问故事。

宏应对若流,帝善之。

还次恆岭,帝亲登山顶,抚一慰新人,适遇宏扶老母登岭,赐以牛米。

因诏诸徙人不能自进者,给以车牛。

迁吏部尚书。

时命有司制官爵,撰朝仪,协音乐,定律令,申科禁,宏总而裁之,以为永式。

及置八部大夫,以拟八坐。

宏通署三十六曹,如令、仆统事。

深被信任,势倾朝廷。

约俭自居,不营产业,家徒四壁;出无车乘,朝晡步上。

母年七十,供养无重膳。

帝闻,益重之,厚加馈赐。

时人亦或讥其过约,而宏居之愈甚。

常引问古今旧事,王者制度,宏陈古人制作之体,及往代废兴之由,甚合上意。

未尝謇谔忤旨,亦不谄谀苟容。

及道武季年,大臣多犯威怒,宏独无谴者,由于此也。

帝曾引宏讲论《汉书》,至娄敬说汉祖,欲以鲁元公主妻匈奴,善之,嗟叹者良久。

是以诸公主皆嫁于宾附之国,朝臣子弟、良族美彦不得尚焉。

尚书职罢,赐宏爵白马侯,加周兵将军。

与旧功臣庾岳、奚斤等同班,而信一宠一过之。

道武崩,明元未即位,清河王绍因人心不安,大出财帛,班赐朝士。

宏独不受绍财,长孙嵩以下咸愧焉。

诏遣使者循行郡国,纠察守宰不如法者,令宏与宜都公穆观等案之,帝称其平当。

又诏宏与长孙嵩等朝堂决刑狱。

明元以郡国豪右大人蠹害,乃优诏征之。

人多恋本,而长吏一逼一遣之。

于是轻薄少年,因相扇动,所在聚结。

西河、建兴盗贼并起,守宰讨之不能禁。

帝乃引宏及北新侯安同、寿光侯叔孙建、武元城侯元屈等问焉。

宏欲大赦以纾之。

屈曰:“不如先诛首恶,赦其一党一类。”

宏曰:“王者临天下,以安人为本,何顾小曲直也。

夫赦虽非正道,而可以权行。

若赦而不改,诛之不晚。”

明元从之。

神瑞初,诏宏与南平公嵩等坐止车门右,听理机事。

并州胡数万南掠河内,遣将军公孙表等讨之,败绩。

帝问计于群臣。

宏曰:“表等诸军,不为不足,但失于处分,故使小盗假息耳。

胡众虽多,而无猛健主将,所谓千奴共一詹也。

宜得大将素为胡所服信者,将数百骑,就摄表军以讨之。

贼闻,必望风震怖。

寿光侯建,前在并州,诸将莫及。”

帝从之,遂平胡寇。

寻拜天部大人,进爵为公。

泰常三年夏,宏病笃,帝遣侍中穆观就受遗言,侍臣问疾,一一夜数返。

卒,追赠司空,谥文贞公。

丧礼一依安城王叔孙俊笔事。

诏群臣及附国渠帅皆会葬,自亲王以外,尽命拜送。

子浩袭。

太和中,孝文追录先朝功臣,以宏配飨庙廷。

浩字伯深,少好学。

博览经史,玄象一陰一陽一百家之言,无不该览。

研一精一义理,时人莫及。

弱冠为通直郎,稍迁著作郎。

道武以其工书,常置左右。

道武季年,威严颇峻,宫省左右,多以微过得罪,莫不逃避,隐匿目下之变。

浩独恭勤不怠,或终日不归。

帝知之,辄命赐以御粥。

其砥直任时,不为穷通改节若此。

明元初,拜博士祭酒,赐爵武城子。

常授帝经书,每至郊祀,父子并乘轩轺,时人荣之。

明元好一陰一陽一术数,闻浩说《易》及《洪范》五行,善之。

因命筮吉凶,参观天文,考定疑惑。

浩总核天人之际,举其纲纪者,数家多有应验。

恆与军国大谋,甚为一宠一密。

时有兔在后宫,检无从得入,帝令浩推之。

浩以为当有邻国贡嫔嫱者。

明年,姚兴果献女。

神瑞二年,秋谷不登,太史令王亮、苏坦因华一陰一公主等言:“谶书云:国家当都鄴,大乐五十年。”

劝帝迁都于鄴,可救今年之饥。

帝以问浩。

浩曰:“非长久策也。

东州之人,常谓国家居广漠之地,人畜无算,号称牛一毛一之众。

今留守旧都,分家南徙,恐不满诸州之地。

参居郡县,处榛林之下,不便水土,疾疫死伤,情见事露,则百姓意阻。

四方闻之,有轻侮之意,屈丐及蠕蠕必提挈而来。

云中、平城则有危殆之事,阻隔恆、代,千里之际,须欲救援,赴之甚难。

如此,则声实俱损矣。

今居北方,假令山东有变,轻骑南出,燿威桑梓之中,谁知多少?百姓见之,望尘震伏。

此是国家威制诸夏之长策也。

至春草生,一乳一酪将出,兼有菜果,足接来秋。

若得中熟,事则济矣。”

帝深然之。

复使中贵人问浩曰:“今既无以至来秋,或复不熟,将如之何?”

浩曰:“可简穷下之户,诸州就谷。

若秋无年,愿更图也。

但不可迁都。”

帝於是分人诣山东三州就食,出仓谷以禀之。

来年遂大熟,赐浩妾各一人,及御衣绵绢等。

初,姚兴死之前岁,太史奏荧惑在匏瓜星中,一一夜忽然亡失,不知所在。

或谓下入危亡之国,将为童谣妖言,而后行其灾祸。

帝乃召诸硕儒,与史官求其所诣。

浩对曰:“案《春秋左氏傅》说神降于萃,其至之日,各其物也。

请以日辰推之。

庚午之夕,辛未之朝,天有一陰一云,荧惑之亡,当在此二日之内。

庚与午,皆主于秦,辛为西夷。

今姚兴据咸一陽一,是荧惑入秦矣。”

诸人皆作色曰:“天上失星,人安能知其所诣,而妄说无征之言!”浩笑而不应。

后八十余日,荧惑果出东井,留守盘旋。

秦中大旱赤地,昆明池水竭。

童谣讹言,国中喧扰。

明年,姚兴死,二子交兵,三年国灭。

于是诸人乃服。

泰常元年,晋将刘裕伐姚泓,欲氵斥河西上,求假道。

诏群臣议之。

外朝公卿咸曰:“函谷天险,裕何能西入?扬言伐姚,意或难测。

宜先发军断河上流,勿令西过。”

内朝咸同外计,帝将从之。

浩曰:“此非上策也。

司马休之徒扰其荆州,刘裕切齿久矣。

今兴死子幼,乘其危亡而伐之,臣观其意,必自入关。

劲躁之人,不顾后患。

今若塞其西路,裕必上岸北侵。

如此则姚无事而我受敌矣。

蠕蠕内寇,人食又乏,发军赴南,则北冠进击;若其救北,则南州复危,未若假之水道,纵裕西入。

然后兴兵塞其东归之路。

所谓卞庄刺彪,两得之势也。

使裕胜也,必德我假道之惠;令姚氏胜也,亦不失救邻之名。

纵裕得关中,悬远难守。

彼不能守,终为我物。

今不劳兵马,坐观成败,斗两彪而收长久之利,上策也。

夫为国之计,择利为之,岂顾婚姻,酬一女子之惠也?假国家弃恆山以南,裕必不能发吴越之兵争守河北也。”

议者犹曰:“裕西入函谷,则进退路穷,腹背受敌。

北上岸,则姚军必不出关助我。

扬声西行,意在北进,其势然也。”

帝遂从群议,遣长孙嵩拒之。

战于畔城,为晋将硃超石所败。

帝恨不用浩言。

二年,晋齐郡太守王懿来降。

陈计,称刘裕在洛,劝以军绝其后路,则裕军不战而可克。

书奏,帝善之。

会浩在前,进讲书传。

帝问浩曰:“裕西伐已至潼关,卿观事得济否?”

浩曰:“姚兴好养虚名而无实用,子泓又病,众叛亲离。

乘其危亡,兵一精一将勇,克之必矣。”

帝曰:“裕武能何如慕容垂?”

浩曰:“垂承父祖之资,生便尊贵。

同类归之,若夜蛾之赴火;少加倚仗,便足立功。

刘裕挺出寒微,不因一卒之用,奋臂大呼,而夷灭桓玄。

北禽慕容超,南摧卢循。

裕若平姚而篡其主。

秦地戎夷混并,裕亦不能守之。

秦地亦终当为国家所有。”

帝曰:“裕已入关,不能进,不能退,我遣一精一骑南袭彭城、寿春,裕亦何能自立?”

浩曰:“今西北二寇未殄,陛下不可亲御六师。

长孙嵩有经国之用,无进取之能,非刘裕敌也。

臣谓待之不晚。”

帝笑曰:“卿量之已审矣。”

浩曰:“臣常私论近世人物,不敢不上闻。

若王猛之经国,苻坚之管仲也;慕容恪之辅少主,慕容之霍光也;刘裕之平逆乱,司马德宗之曹一操一也。”

帝曰:“卿谓先帝如何?”

浩曰:“太祖用漠北淳朴之人,南入汉地,变风易俗,化洽四海。

自与羲、农、舜、禹齐烈,臣岂能仰名。”

帝曰:“屈丐何如?”

浩曰:“屈丐家国夷灭,一身孤寄,为姚氏封植。

不思树一党一强邻,报复仇耻,乃结蠕蠕,背德于姚。

撅竖小人,无大经略,正可残暴,终为人残灭耳。”

帝大悦,说至中夜。

赐浩缥醪酒十斛,水一精一戎盐一两,曰:“朕味卿言,若此盐酒,故与卿同其味也。”

三年,彗星出天津,入太微,经北斗,络紫微,犯天棓。

八十余日,至天汉而灭。

帝复召诸儒、术士问之,曰:“灾咎将在何国?朕甚畏之。”

浩曰:“灾异由人而起,人无IO,妖不自作。

《汉书》载王莽篡位之前,彗星出入,正与今同。

国家主尊臣卑,人无异望。

是为僭晋将灭,刘裕篡之之应也。”

诸人莫能易浩言,帝深然之。

五年,宋果代晋,南镇上宋改元赦书。

时帝幸东南舄氵齿池,射鸟,闻之,驿驰召浩,告曰:“往年卿言彗星之占验矣。

朕今日始信天道。”

初,浩父疾笃。

乃翦爪截发,夜在庭中仰祷斗极,为父请命,求以身代。

叩头流血,岁余不息,家人罕有知者。

及父终,居丧尽礼,时人称之。

袭爵白马公。

自朝廷礼仪,优文策诏,军国书记,尽必于浩。

浩能为雅说,不长属文,而留心于制度科律及经术之言。

作《家祭法》,次序五宗,蒸尝之礼,丰俭之节,义理可观。

一性一不好庄老之书,每读不过数十行,辄弃之,曰:“此矫诬之说,不近人情,必非老子所作。

老聃习礼,仲尼所师,岂设败法之言以乱先王之教。

袁生所谓家人筐箧中物,不可扬于王庭。”

帝恆有微疾,而灾异屡见,乃使中贵人密问浩曰:“今兹日蚀于胃、昴,尽扁赵、代之分野。

朕疾疹弥年,恐一旦奄忽,诸子并少,其为我设图后计。”

浩曰:“陛下春秋富盛,圣业方融,德以除灾,幸就平愈。

昔宋景见灾修德,荧惑退舍。

愿陛下遗诸忧虑,恬神保和,无以暗昧之说,致损圣思。

必不得已,请陈瞽言。

自圣化龙兴,不崇储贰,是以永兴之始,社稷几危。

今宜早建东宫,选鲍卿忠贤陛下素所委仗者,使为师傅;左右信臣简在帝心者,以充宾友。

入总万机,出统戎政,监国抚军,六一柄一在手。

若此,则陛下可以优游无为,颐神养寿。

此乃万代之令典,塞祸之大备也。

今长皇子讳,年渐一纪,明睿温和,众情所系,时登储副,则天下幸甚。

立子以长,礼之大经,若须并大,成一人而择,倒错天伦,则生履霜坚冰之祸。

自古以来,载籍所记,兴衰存亡,鲜不由此。”

帝纳之,于是使浩奉策告宗庙,令太武为国副主,居正殿临朝。

司徒长孙嵩、高一陽一公奚斤、北新公安同为左辅,坐东厢,西面。

浩与太尉穆观、散骑常侍丘堆为右弼,坐西厢,东面。

百寮总己以听焉。

明元居西宫,时隐而窥之,听其决断。

大悦,谓左右侍臣曰:“长孙嵩宿德旧臣,历事四世,功存社稷;奚斤辩捷智谋,名闻遐迩;安同晓解俗情,明于校练;穆观达政事要,识吾旨趣;崔浩博闻强识,一精一于天人之会;丘堆虽无大用,然在公专谨。

以六人辅吾子,足以经国。

吾与汝曹游行四境,伐叛柔服,可以得志于天下矣。”

群臣时奏事所疑。

帝曰:“此非我所知,当决之于汝曹国主也。”

会闻宋武帝殂,帝欲取洛一陽一、武牢、滑台。

浩曰:“陛下不以刘裕欻起,纳其使贡,裕亦敬事陛下。

不幸今死,乘丧伐之,虽得之,不令。

《春秋》晋士丐侵齐,闻齐侯卒,乃还。

君子大其不伐丧,以为恩足以感孝子,义足以动诸侯。

今国家未能一举而定江南,宜遣人吊祭,恤其凶灾,布义风于天下,令德之事也。

且裕新死,一党一与未离,不如缓之,待其恶稔。

如其强臣争权,变难必起,然后命将扬威,可不劳士卒而收淮北之地。”

帝锐意南伐,语浩曰:“刘裕因姚兴死而灭其国。

裕死,我伐之,何为不可!”浩固执曰:“兴死,二子交争,裕乃伐之。”

帝大怒,不从。

遂遣奚斤等南伐,议于监国之前曰:“先攻城,先略地?”

斤请先攻城。

浩曰:“南人长于固守,苻氏攻襄一陽一,经年不拔。

今以大国之力,攻其小城,若不时克,挫损军势,危道也。

不如分军略地,至淮为限,列置守宰,收敛租谷。

滑台、武牢反在军北,绝望南救,必沿河东走。

若或不然,即是囿中之物。”

公孙表请先图其城。

斤等济河,先攻滑台,经时不拔,表请济师。

帝怒,乃亲南巡,拜浩为相州刺史,随军谋主。

及车驾还,浩从幸西河、太原,下临河流,傍览川城,慨然有感。

遂与同寮论五等郡县之是非,考秦皇、汉武之违失。

时伏其言。

天师寇谦之每与浩言,闻其论古兴亡之迹,常自夜达旦,竦意敛容,深美之,曰:“斯人言也惠,皆可底行,亦当今之皋陶也。

但人贵远贱近,不能深察之耳。”

因谓浩曰:“吾当兼攸儒教,辅助太平真君,而学不稽古。

为吾撰列王者政典,并论其大要。”

浩乃著书二十余篇,上推太初,下尽秦、汉变弊之迹,大旨先以复五等为本。

太武,左右忌浩正直,共排毁之。

帝虽知其能,不免群议,故浩以公归第。

及有疑议,召问焉。

浩纤妍白皙如美一妇人。

一性一敏达,长于谋计,自比张良,谓己稽古过之。

既归第,因欲修服食养一性一术,而寇谦之有《神中录图新经》,浩因师事之。

始光中,进爵东郡公,拜太常卿。

时议伐赫连昌,群臣皆以为难,唯浩曰:“往年以来,荧惑再守羽林,越钩陈,其占秦亡。

又今年五星并出东方,利以西伐。

天应人和,时会并集,不可不进。”

帝乃使奚斤等击蒲坂,而亲率轻骑掠其都城,大获而还。

后复讨昌,次其城下,收众伪退。

昌鼓噪而前,舒阵为两翼。

会有风雨从东南来,扬沙昏冥,宦者赵倪进曰:“今风雨从贼后来,我向彼背,天不助人。

又将士饥一渴,愿陛下摄骑避之,更待后日。”

浩叱之曰:“是何言欤!千里制胜,一日之中,岂得变易?贼前行不止,后已离绝,宜分军隐山,掩击不意。

风道在人,岂有常也?”

帝曰:“善。”

分骑奋击,昌军大溃。

神二年,议击蠕蠕,朝臣内外尽不欲行,保太后亦固止帝,帝皆不听。

唯浩赞成之。

尚书令刘洁、左仆射安原等乃使黄门侍郎仇齐推赫连昌太史张深、徐辩说帝曰:“今年己巳,三一陰一之岁,岁星袭月,太白在西方,不可举兵。

北伐必败,虽克不利于上。”

又群臣共赞深等云:“深少时常谏苻坚不可南征,坚不从而败。

今天时人事都不和协,如何举动?”

帝意不快,乃召浩与深等辩之。

浩难深曰:“一陽一者德也,一陰一者刑也,故月蚀修刑。

夫王者之用刑,大则陈之原野,小则肆之市朝。

战伐者,用刑之大者也。

以此言之,三一陰一用兵,盖得其类,修刑之义也。

岁星袭月,年饥人流,应在他国,远期十二年。

太白行苍龙宿,于天文为东,不妨北伐。

深等俗生,志意浅近,牵于术数,不达大体,难与远图。

臣观天文,比年以来,月行掩昴,至今犹然。

其占,三年天子大破旄头之国。

蠕蠕、高车,旄头之众也。

夫圣明御时,能行非常之事。

古人语曰:‘非常之原,黎人惧焉;及其成功,天下晏然。

’愿陛下勿疑。”

深等惭曰:“蠕蠕荒外无用之物,得其地不可耕而食,得其人不可臣而使。

轻疾无常,难得而制,有何汲汲而劳苦士马。”

浩曰:“深言天时,是其所职;若论形势,非彼所知。

斯乃汉世旧说常谈,施之于今,不合事宜。

何以言之?夫蠕蠕者,旧是国家北边叛隶,今诛其元恶,收其善人,令复旧位,非无用也。

漠北高凉,不生蚊蚋,水草美善,夏则北迁,田牧其地,非不可耕而食也。

蠕蠕子弟来降,贵者尚公主,贱者将军、大夫,居列满朝。

又高车号为名骑,非不可臣而畜也。

夫以南人追之,则患其轻疾;于国兵则不然。

何者?彼能远走,我亦能远逐,非难制也。

往数入塞,国人震惊。

今夏不乘虚掩进,破灭其国,至秋复来,不得安卧。

自太宗之世,迄于今日,无岁不警,岂不汲汲乎哉?世人皆谓深、辩通解数术,明决成败,臣请试之。

问其西国未灭之前,有何亡征?知而不言,是其不忠;若实不知,是其无术。”

时赫连昌在坐,深等自以无先言,惭不能对。

帝大悦,谓公卿曰:“吾意决矣。

亡国之臣不可与谋,信哉!”而保太后犹疑之。

复令群臣至保太后前评议,帝命浩善晓之令寤。

既罢朝,或有尤浩曰:“吴贼侵南,舍之北伐,师行千里,其谁不知?蠕蠕远遁,前无所获,后有南侵之患,此危道也。”

浩曰:“今年不摧蠕蠕,则无以御南贼。

自国家并西国以来,南人恐惧,扬声动众,以卫淮北。

彼北我南,彼征我息,其势然矣。

北破蠕蠕,往还之间,故不见其至也。

何以言之?刘裕得关中,留其一爱一子,一精一兵数万,良将劲卒,犹不能固守,举军尽没,号哭之一声至今未已。

如何正当国家休明之世,士马强盛之时,而欲以驹犊齿虎口也?设国家与之河南,彼必不能守之。

自量不能守,是以必不来。

若或有众,备边之军耳。

夫见瓶水冻,知天下之寒;尝肉一脔,识镬中之昧。

物有其类,可推而得。

且蠕蠕恃远,谓国家力不能至,自宽来久。

故夏则散众放畜,秋肥乃聚,背寒向温,南来寇抄。

今掩其不备,大军卒至,必惊骇,望尘奔走。

牡马护牧,一牝一马恋驹;驱驰难制,不得水草;未过数日,朋聚而困弊,可一举而灭。

暂劳永逸,时不可失也。

唯患上无此意。

今圣虑已决,如何止之?”

遂行。

天师谓浩曰:“是行可果乎?”

浩曰:“必克。

但恐诸将琐琐,前后顾虑,不能乘胜深入,使不全举耳。”

及军到,入其境,蠕蠕先不设备。

于是分军搜讨,东西五千里,南北三千里,所虏及获畜产车庐数百万。

高车杀蠕蠕种类归降者三十余万落。

虏遂散乱。

帝沿弱水,西至涿邪山,诸大将果虑深入有伏兵,劝帝止。

天师以浩曩日言,固劝帝穷讨,帝不听。

后有降人言:“蠕蠕大檀先被疾,不知所为,乃焚穹庐,科车自载,将百人入山南走。

人畜窘聚,方六十里,无人领统。

相去百八十里,追军不至,乃徐西遁,唯此得免。”

闻凉州贾胡言:“若复前行二日,则尽灭之矣。”

帝深恨之。

大军既还,南军竟不能动,如浩所料。

浩明识天文,好观星变。

常置金银铜铤于酢器中,令青,夜有所见,即以铤画纸作字,以记其异。

太武每幸浩第,多问以异事。

或仓卒不及束带,奉进蔬食,不暇一精一美,帝为举匕箸,或立尝而还。

其见一宠一爱一如此。

于是引浩出入卧内。

加侍中、特进、抚军大将军、左光禄大夫,以赏谋谟之功。

帝从容谓浩曰:“卿才智深博,事朕祖考,忠著三世,朕故延卿自近。

其思尽辨谏,勿有隐怀。

朕虽当时迁怒,若或不用,久可不深思卿言也?”

因令歌工历颂群臣,事在《长孙道生传》。

又召新降高车渠帅数百人,赐酒食于前。

指浩以示之曰:“汝曹视此人纤尪懦弱,手不能弯弓持矛,其胸中所怀,乃逾于兵甲。

朕始时虽有征讨之志,而虑不自决,前后克捷,皆此人导吾令到此矣。”

乃敕诸尚书曰:“凡军国大计,卿等所不能决,皆先咨浩然后行。”

俄而南籓诸将表宋师欲犯河南,请兵三万,先其未发逆击之。

因诛河北流人在界上者,绝其乡导,足以挫其锐气,使不敢深入。

诏公卿议之,咸言宜许。

浩曰:“此不可从也。

往年国家大破蠕蠕,马力有余。

南贼丧一精一,常恐轻兵奄至,故扬声动众,以备不虞,非敢先发。

又南土下湿,夏月蒸暑,非行师之时。

且彼先严有备,必坚城固守。

屯军攻之,则粮食不给;分兵肆讨,则无以应敌。

未见其利。

就使能来,待其劳倦,秋凉马肥,因敌取食,徐往击之,万全之计。

在朝群臣及西北守将,从陛下征讨,西灭赫连,北破蠕蠕,多获美一女珍宝,马畜成群;南镇诸将,闻而生羡,亦欲南抄,以取资财。

是以妄张贼势,披一毛一求瑕,冀得肆心。

既不获听,故数称贼动以恐朝廷。

背公存私,为国生事,非忠也。”

帝从浩议。

南镇诸将表贼至,而自陈兵少,求简幽州以南戍兵佐宁。

就漳水造船,严以为备。

公卿议者佥然,欲遣骑五千,并假署司马楚之、鲁轨、韩延之等,令诱引边人。

浩曰:“非上策也。

彼闻幽州已南,一精一兵悉发,大造舟船,轻骑在后,欲存立司马,诛除宋族,必举国骇扰,惧於灭亡,当悉发一精一锐,来备北境。

后审知官军有声无实,恃其先聚,必喜而前行,径来至河,肆其侵暴。

则我守将,无以御之。

若彼有见机之人,善设权谲,乘间深入,虞我国虚,生变不难。

非制敌之良计。

今公卿欲以威力攘贼,乃所以招令速至也。

夫张虚声而召实害,此之谓矣。

不可不思,后悔无及。

我使在彼,期四月前还,可待使至,审而后发,犹未晚也。

楚之人徒,是彼所忌,将夺其国,彼安得端坐视之?故楚之往则彼来,楚之止则彼息,其势然也。

且楚之等琐才,能招合轻薄无赖,而不能成就大功。

为国生事,使兵连祸结,必此之群矣。

臣尝闻鲁轨说姚兴,求入荆州。

至则散败,乃不免蛮贼掠卖为奴,使祸及姚泓,已然之效。”

浩又陈天时不利于彼,曰:“今兹害气在扬州,不宜先举兵,一也。

午岁自刑,先发者伤,二也。

日蚀灭光,昼昏星见,飞鸟堕一落,宿当斗、牛,忧在危亡,三也。

荧惑伏匿于翼、轸,戒乱及丧,四也。

太白未出,进兵者败,五也。

夫兴国之君,先修人事,次尽地利,后观天时,故万举而万全,国安而身盛。

今宋新国,是人事未周也;灾变屡见,是天时不协也;舟行水涸,是地利不尽也。

三事无一成,自守犹或不安,何得先发而攻人哉?彼必听我虚声而严,我亦承彼严而动,两推其咎,皆自以为应敌。

兵法当分灾,迎受害气,未可举动也。”

帝不能违众,乃从公卿议。

浩复固争,不从。

遂遣一陽一平王杜超镇鄴,琅邪王司马楚之等屯颍川。

于是寇来遂疾,到彦之自清水入河,

氵斥流西行,分兵列守南岸,西至潼关。

帝闻赫连定与宋县分河北,乃先讨赫连。

群臣皆曰:“义隆军犹在河中,舍之西行,前寇未可必克;而义隆乘虚,则东州败矣。”

帝疑焉,问计于浩。

浩曰:“义隆与赫连定同恶相连,招结冯跋,牵引蠕蠕,规肆逆心,虚相唱和。

义隆望定进,定待义隆前,皆莫敢先入。

以臣观之,有似连鸡,不得俱飞,无能为害也。

臣始谓义隆军屯住河中,两道北上,东道向冀州,西道冲鄴。

如此则陛下当自致讨,不得徐行。

今则不然,东西列兵,径二千里中,一处不过千,形分势弱。

以此观之,儜兒情见,正望固河自守,免死为幸,无北度意也。

赫连定残根易摧,拟之必仆。

IN定之后,东出潼关,席卷而前,威震南极,江淮以北无立草矣。

圣策独发,非愚近所及,愿陛下必行无疑。”

平凉既平,其日宴会,帝执浩手以示蒙逊使曰:“所云崔公,此是也。

才略之美,当今无比。

朕行止必问,成败决焉,若合符契。”

后冠军安颉军还,献南俘,因说南贼之言云:“宋敕其诸将,若北国兵动,先其未至,径前入河。

若其不动,住彭城勿进。”

如浩所量。

帝谓公卿曰:“卿辈前谓我用浩计为谬,惊怖固谏。

常胜之家,自谓逾人远矣,至于归终,乃不能及。”

迁浩司徒。

时方士祁纤奏立四王,以日东西南北为名,欲以致祯吉,除灾异。

诏浩与学士议之。

浩曰:“先王建国,以作籓屏,不应假名其福。

夫日月运转,周历四方,京师所居,在于其内。

四王之称,实奄邦畿,名之则逆,不可承用。”

先是,纤奏改代为万年,浩曰:“昔太祖道武皇帝应期受命,开拓洪业,诸所制宜,无不循古。

以始封代土,后称为魏。

故代、魏兼用,犹彼殷、商。

国家积德,著在图史,当享万亿,不待假名以为益也。

纤之所闻,皆非正义。”

帝从之。

时河西王沮渠牧犍内有贰意,帝将讨焉,先问于浩。

浩对曰:“牧犍恶心已露,不可不诛。

官军往年北伐,虽不IN获,实无所损。

于时行者,内外军马三十万匹,计在道死伤,不满八千。

岁常羸死,恆不减万,乃不少于前。

而远方承虚,便谓大损,不能复振。

今出其不图,大军卒至,必惊惧一騷一扰,不知所出,擒之必矣。

牧犍幼弱,诸弟骄恣,争权纵横,人心离解。

加以比年以来,天灾地变,都在秦、凉,成灭之国也。”

帝命公卿议之,恆农王奚斤等三十余人皆表曰:“牧犍西垂下国,虽心不为纯臣,然继父修职贡,朝廷接以蕃礼。

又王姬厘降,罪未甚彰,谓且羁縻而已。

令士马劳止,可宜小息。

又其地卤斥,略无水草,大军既到,不得久停。

彼闻军来,必完聚城守,攻则难拔,野无所掠。”

于是尚书古弼、李顺之徒皆曰:“自温闱河以西至于凉州,地纯枯石,了无水草,不见流川。

皆言姑臧城南天梯山上,冬有积雪深一丈,至春夏消液,下流成川,引以溉灌。

彼闻军至,决此渠口,水不通流,则致渴乏。

去城百里之内,赤地无草,不任久停军马。

斤等议是也。”

帝乃命浩以其前言与斤共相难抑。

诸人不复余言,唯曰彼无水草。

浩曰:“《汉书地理志》称‘凉州之畜,为天下饶’,若无水草,何以畜牧?又汉人为居,终不于无水草之地筑城郭立郡县也。

又雪之消液,裁不敛尘,何得通渠引漕,溉灌数百万顷乎?此言大诋诬于人矣。”

李顺等复曰:“吾曹目见,何可共辩?”

浩曰:“汝曹受人金钱,欲为之辞,谓我目不见便可欺也!”帝隐听,闻之乃出,亲见斤等。

辞旨严厉,形于神色。

群臣乃不敢复言。

于是遂讨凉州,平之。

多饶水草,如浩所言。

乃诏浩总理史务,务从实录。

于是监秘书事,以中书侍郎高允、散骑侍郎张伟参著作,续成前纪。

至于损益褒贬,折衷润色,浩所总焉。

浩有鉴识,以人伦为己任。

明元、太武之世,征海内贤才,起自仄陋。

及所得外国远方名士,拔而用之,皆浩之由也。

至于礼乐宪章,皆归宗于浩。

及景穆始总百揆,浩复与宜都王穆寿辅政事。

又将讨蠕蠕,刘洁复致异议。

帝愈欲讨之,乃召问浩。

浩对曰:“往击蠕蠕,师不多日,洁等各欲回还。

后获尚书,云军还之时,去贼三十里,是洁等之计过矣。

夫北土多积雪,至冬时,常避寒南徙。

若因其时,潜军而出,必与之遇。

既与之遇,则可禽获。”

帝以为然。

乃分军四道,诸将俱会鹿浑海。

期日有定,而洁恨计不用,沮误诸将,无功而还。

帝西巡至东雍,亲临汾曲,观叛贼薛永宗垒,进军围之。

永宗出兵欲战,帝问浩曰:“今日可击否?”

浩曰:“永宗未知陛下自来,人心安固。

北风迅疾,宜急击之,须臾必破。

若待明日,恐见官军盛大,必夜遁走。”

帝从之,永宗溃灭。

车驾济河,前驱告贼在渭北。

帝至洛水桥,贼已夜遁。

诏问浩曰:“盖吴在长安北九十里,渭北地空,谷草不备,欲度渭南西行,何如?”

浩曰:“盖吴营去此六十里,贼魁所在。

击蛇之法,当先破头,头破则尾岂能动?宜乘势先击吴。

今军往,一日便到。

吴平之后,回向长安,亦一日而至。

一日之乏,未便损伤。

愚谓宜从北道。

若从南道,则盖吴徐入北山,卒未可平。”

帝不从,乃度渭南。

吴闻帝至,尽散入北山,果如浩言。

军无所克,帝悔之。

后以浩辅东宫之勤,赐缯絮布各千段。

帝蒐于河西,诏浩诣行所议军事。

浩表曰:“昔汉武患匈奴强盛,故开凉州五郡,通西域,广农积谷,为灭贼之资,东西迭击。

故汉未疲而匈奴已弊,后遂入朝。

昔平凉州,臣愚以为北贼未平,征役不息,可不徙其人,案前世故事,计之长者。

若徙其人,则土地空虚,虽有镇戍,适可御边而已。

至于大举,军资必乏。

陛下以此事阔远,竟不施用。

如臣愚意,犹如前议,募徙豪强大家,充实凉土。

军举之日,东西齐势,此计之得者。”

浩又上《五寅元历》。

表曰:“太宗即位元年,敕臣解《急就章》、《孝经》、《论语》、《诗》、《尚书》、《春秋》、《礼记》、《周易》,三年成讫。

复诏臣学天文星历、《易》式、九宫,无不尽看。

三十九年,昼夜无废。

臣禀一性一弱劣,力不及健熬人,更无余能,是以专心思书,忘寝与食。

至乃梦共鬼争义,遂得周公、孔子之要术。

始知古人有虚有实,妄语者多,真正者少。

自秦始皇烧书之后,经典绝灭。

汉高祖以来,世人妄造历术者十余家,皆不得天道之正。

大误四千,小误甚多,不可言尽。

臣愍其如此。

今遭陛下太平之世,除伪从真,宜改误历,以从天道。

是以臣前奏造历,今始成讫,谨以奏。

惟恩省察,以臣历术,宣示中书博士,然后施用。

非但时人,天地鬼神知臣得正,可以益国家万世之名,过于三皇、五帝矣。”

浩又以《晋书》诸家并多误,著《晋后书》,未就,传世者五十余卷。

初,道武诏秘书郎邓彦海著国记十余卷,编年次事,体例未成,逮于明元,废不著述。

神蒨二年,诏集诸文人摭录国书。

浩及弟览、高谠、邓颖、晁继、范享、黄辅等共参著作,叙成国书三十卷。

著作令史太原闵堪、赵郡郄标素谄事浩,乃请立石,铭载国书,以彰直笔。

并勒浩所注《五经》。

浩赞成之,景穆善焉。

遂营于天郊东三里,方百步,用功三百万乃讫。

浩书国事备而不典,而石铭显在衢路,北人咸悉忿毒,相与构浩于帝。

帝大怒,使有司案浩,取秘书郎及长历生数百人意状。

浩服受赇。

真君十一年六月,诛浩。

清河崔氏无远近,及范一陽一卢氏、太原郭氏、河东柳氏,皆浩之姻亲,尽夷其族。

其秘书郎史以下尽死。

浩始弱冠,太原郭逸以女妻之。

浩晚成,不曜华采,故时人未知。

逸妻王氏,宋镇北将军王仲德姊也。

每奇浩才能,自以为得婿。

俄而女亡,王氏深以伤恨,复欲以少女继昏。

逸及亲属以为不可,王氏固执与之。

逸不能违,遂重结好。

浩非毁佛法,而妻郭氏敬好释典,时时读诵。

浩怒,取而焚之,捐灰厕中。

及浩幽执,被置槛内,送于城南,使卫士数十人溲其上,呼声嗷嗷,闻于行路。

自宰司之被戮辱,未有如浩者,世皆以为报应之验。

初,浩害李顺,基萌已成,夜梦以火爇顺寝室,火作而顺死。

浩与室家群立观之。

俄而顺弟息号哭而出,曰:“此辈吾贼也!”以戈击之,悉投于河。

寤而以告馆客冯景仁,曰:“此真不善也。

夫以火爇人,暴之极也。

且兆始恶者有终殃,积不善者无余庆。

厉阶成矣,公其图之。”

浩曰:“吾方思之。”

而不能悛,至是而族。

浩既工书,人多托写《急就章》,从少至老,初不惮劳。

所书盖以百数,必称“冯代强”,以示不敢犯国。

其谨也如此。

浩书体势及其先人,而巧妙不如也。

世宝其迹,多裁割缀连,以为摹楷。

浩母,卢谌孙女也。

浩著《食经序》曰:“余自少及长,耳目闻见,诸母诸姑所修妇功,无不蕴习酒食。

朝夕养舅姑,四时供祭祀,虽有功力,不任僮使,常手自亲焉。

昔遭丧乱,饥馑仍臻,饣禀蔬餬口,不能具其物用,十余年间,不复备设。

先妣虑久废忘,后生无所知见,而少不习书,乃占授为九篇。

文辞约举,婉而成章,聪辩强记,皆此类也。

亲没之后,遇国龙兴之会,平暴除乱,拓定四方。

余备位台铉,与参大谋。

赏获丰厚,牛羊盖泽;赀累巨万,衣则重锦,食则粱肉。

远惟平生,思季路负米之时,不可复得。

故序遗文,垂示来世。”

浩弟简,字仲亮,一名览。

好学,少以善书知名。

道武初,历中书侍郎,爵五等侯,参著作事。

卒。

简弟恬,字叔玄,小名白。

位豫州刺史,爵武一陽一侯。

坐浩伏诛。

宏祖悦,与范一陽一卢谌并以博艺齐名。

谌法钟繇,悦法卫瓘,而俱习索靖之草,皆尽其妙。

谌传子偃,偃传子邈;悦传子潜,潜传子宏。

世不替业,故魏初重崔、卢之书。

宏自非朝廷文诰,四方书檄,初不妄染,故世无遗文。

尤善草隶,为世摹楷,行押特尽一精一巧,而不见遗迹。

始宏因苻氏乱,欲避地江南,为张愿所获,本图不遂。

乃作诗以自伤,而不行于时,盖惧罪也。

浩诛,中书侍郎高允受敕收浩家书,始见此诗,允知其意。

允孙绰录于允集。

初,宏父潜为兄浑等诔手笔本草,延昌初,著作佐郎王遵业买书于市,遇得之。

年将二百,宝其书迹,深藏秘之。

武定中,遵业子松年将以遗黄门郎崔季舒,人多摹拓之。

左光禄大夫姚元标以工书知名于时,见潜书,以为过于浩也。

宏弟徽,字玄猷,少有文才,与勃海高演俱知名。

历位秘书监,赐爵贝丘侯。

乐安王范镇长安,选旧德之士与范俱,以徽为平西将军副将,行乐安王傅,进爵济南公。

徽为政务存大体,不亲小事。

一性一好人伦。

引接宾客,或谈及平生,或讲论道义,诲诱后进,终日不止。

以疾,征还京师,卒,谥曰元公,士类无不叹惜。

始清河崔宽祖肜,随晋南一陽一王保避地陇右,遂仕西凉及沮渠氏。

肜生剖,字伯宗,每慷慨有怀东土。

常叹曰:“风雨如晦,鸡鸣不已,吾所庶几!”及太武西巡,剖乃总率同义,使子宽送款。

太武嘉之,拜宽岐一陽一令,赐爵延水男。

遣使与宽俱西,抚一慰初附。

征部诣京师,未至而卒。

文成以剖诚著先朝,赠凉州刺史、武陵公,谥曰元。

宽字景仁,还京,封安国子,位弘农太守。

初,宽通款见浩,浩与相齿次,厚存接之。

及浩诛,以远来疏族,独得不坐。

遂家于武城,居司空林旧墟,以一子继浩。

与浩弟览妻封氏相奉如亲。

宽后袭爵武陵公,陕城镇将。

三崤地险,人多寇劫。

而宽一性一滑稽,诱接豪右,宿盗魁帅,与相交结。

倾衿待遇,不逆细微,莫不感其意气。

时官无禄力,唯取傍于人,宽善抚纳,招致礼遗,大有取受,而与之者无恨。

又恆农出漆蜡竹木之饶,路与南通,贸易来往,家产丰富,而百姓乐之。

诸镇之中,号曰能政。

及解镇,人人追恋,诣阙上疏者三百余人。

卒,遗言薄葬,敛以时服。

长子衡,字伯玉,少以孝行著称。

学崔浩书,颇亦类焉。

天安元年,擢为内秘书中散。

班下诏命及御所览书,多其迹也。

衡举李冲、李元恺、程骏等,终为名一器。

承明元年,迁内都坐令,善折狱,孝文嘉之。

太和二年,袭爵武陵公。

衡涉猎书史,颇为文笔。

蠕蠕时犯塞,衡上书陈备御之方、便国利人之策凡五十余条。

除秦州刺史,徙爵齐郡公。

先是,河东年饥,劫盗大起。

衡至,修龚遂法,劝课农桑,周年间,寇盗止息。

卒,赠冀州刺史,谥惠公。

衡五子。

长子敞,字公世,袭爵,例降为侯,为平原相。

敞一性一狷急,与刺史杨椿迭相表列,敞坐免官。

宣武初,为钜鹿太守。

弟朏之逆,敞为黄木军主韩文殊所藏。

其家悉见籍没,唯敞妻李氏以公主之甥,自随奴婢田宅二百余口得免。

正光中,普释禁锢,敞复爵郡侯,卒于赵郡太守。

敞弟钟,字公禄,奉朝请。

弟朏之逆,以出后被原。

历司徒右长史、金紫光禄大夫、冀州大中正。

敞亡后,钟贪其财,诬敞息子积等三人非兄胤,辞诉累岁,人士疾之。

尔硃世隆为尚书令,奏除其官,终身勿齿。

朏好学,有文才,为京兆王愉录事参军,与愉同逆,伏法。

宏同郡董谧。

谧父京,与同郡崔康时、广一陽一霍原等,俱以硕学,播名辽海。

谧好学,传父业。

中山平,入朝,拜仪曹郎,撰朝觐、飨宴、郊庙、社稷之仪。

张衮,字洪龙,上谷沮一陽一人也。

祖翼,父卓,位并太守。

衮笃实好学,有文才。

道武为代王,选为左长史。

从追蠕蠕五六百里。

诸部帅因兗言粮尽,不宜深入。

帝问衮:“杀副马足三日食乎?”

皆言足。

帝乃倍道追及于广漠赤地南一床一山下,大破之。

既而帝问衮曰:“卿曹外人,知我前问三日粮意乎?蠕蠕奔走数日,畜产失饮,至水必留。

计其道程,三日足及。

轻骑卒至,出其不意,彼必惊散,其势然矣。”

部帅闻之,咸曰:“圣策,非所及也。”

衮常参大谋,每告人曰:“主上天资杰迈,必能囊括六一合。

夫遭风云之会,不建腾跳之功者,非人豪也。”

遂策名委质,竭诚伏事。

时刘显地广兵强,跨有朔裔,会其兄弟乖离,共相疑阻。

衮言于道武曰:“显志大意高,今因其内衅,宜速乘之。”

帝从之,遂破走显。

又从破贺讷。

道武登勿居山游宴,从官请聚石为峰,以记功德,乃命衮为文。

慕容宝之来寇也,衮言于道武曰:“宝乘滑台功,因长子捷,颂财竭力,难与争锋,宜羸师以侈其心。”

帝从之,果破之参合。

迁给事黄门侍郎。

道武南伐,次中山,衮遗宝书,喻以成败。

宝见书,大惧,遂奔和龙。

既克中山,听入八议,拜幽州刺史,赐爵临渭侯,百姓安之。

天兴初,征还京师。

后与崔逞答晋将郗恢书失旨,黜为尚书令史。

衮遇创业之初,始以才谋见任,率心奉上,不顾嫌疑。

道武曾问南州人于衮,衮与卢溥州里,数称荐之。

又未尝与崔逞相识,闻风称美。

及中山平,卢溥聚一党一为逆,崔逞答书不允,并乖本言,故忿之。

衮年过七十,阖门守静,手执经书,刊定乖失。

一爱一好人物,善诱无倦,士类以此高之。

永兴二年,卒。

太武后追录旧勋,遣大鸿胪即墓策赠太保,谥文康公。

子度,少有学尚,袭爵临渭侯,卒于中都大官。

度子白泽,年十一,遭母忧,以孝闻。

长而博学。

文成初,除殿中曹给事中,甚见一宠一任。

白泽本字钟葵,献文赐名白泽,纳其女为嫔。

出行雍州刺史。

清心少欲,人吏安之。

献文诏诸监临官取所监羊一口、酒一斛者,罪至大辟;与者以从坐论。

纠得尚书以下罪状者,各随所纠官轻重而授之。

白泽上表,以为此法若行之不已,恐一奸一人窥望,劳臣懈节,请依律令旧法。

献文纳之。

太和初,怀州人伊祁苟初三十余人谋反,文明皇太后欲尽诛一城人。

白泽谏,以为《周书》父子兄弟罪不相及,不诬十室,而况一州。

后从之,乃止。

转散骑常侍、殿中尚书。

卒,赠相州刺史、广平公,谥曰简。

长子伦,字天念,大司农少卿、燕州大中正。

熙平中,蠕蠕主丑奴遣使来朝,抗敌国之礼,不修臣敬。

朝议将依汉答匈奴故事,遣使报之。

伦表以为:“虏虽慕德,亦来观我。

惧之以强,傥或归附;示之以弱,窥觎或起。

《春秋》所谓以我卜也。

高祖、世宗知其若此,来既莫逆,去又不追。

必其委贽玉帛之辰,屈膝籓方之礼,则丰其劳贿,藉以珍物。

至于王人远役,衔命虏庭,优以匹敌之尊,加之想望之一宠一,恐徒生虏慢,无益圣朝。”

不从。

孝庄初,卒于大司农卿。

衮弟恂。

恂字洪让,随兄衮归北,参代王军事。

说道武宜收中土士庶之望,以建大业。

帝深加器异。

皇始初,拜中书侍郎。

帷幄密谋,颇亦参预。

赐爵平皋子,出为广平太守。

恂招集离散,劝课农桑,流人归者数千户。

迁常山太守。

恂开建学校,优礼儒士,吏人歌咏之。

时丧乱之后,罕能克厉者,唯恂当官清白,仁恕临下,百姓亲一爱一之,政为当时第一。

明元即位,征拜太中大夫。

卒。

恂一性一清俭,死日家无余财。

赠并州刺史、平皋侯,谥曰宣。

子纯,字道尚,袭爵。

坐事除。

纯弟代,字定燕,陈留、北平二郡太守。

卒,赠营州刺史,谥惠侯。

代所历著称,有父遗风。

代子苌年,为汝南太守。

郡人刘崇之兄弟分析,家贫,唯一牛,争不能决,讼于郡庭。

苌年凄而见之,谓曰:“汝曹当以一牛,故致此竞;脱有二牛,必不争。”

乃以己牛一头赐之。

于是境中各相戒约,咸敦敬让。

卒于郡。

子琛,字宝贵,少有孝行,位至太子翊军校尉。

卒。

邓彦海,安定人也。

祖羌,苻坚车骑将军。

父翼,河间相。

慕容垂之围鄴,以为冀州刺史,爵真定侯。

拒对使者曰:“先君忠于秦室,翼岂可先叛乎?忠臣不事二主,未敢闻命。”

垂遣喻之曰:“吾与车骑结为异姓兄弟,卿亦犹吾子弟,安得辞乎?”

翼曰:“冀州宜任亲贤,翼请他役效命。”

垂乃用为河间太守。

后卒于赵郡内史。

彦海一性一贞素,言行可复,博览经书,长于《易》筮。

道武定中原,擢为著作郎,再迁尚书吏部郎。

彦海明解制度,多识故事,与尚书崔宏参定朝仪、律令、音乐,及军国文记、诏策多是彦海所为。

赐爵下博子。

道武诏彦海撰国记十余卷,唯次年月,起居行一事而已,未有体例。

彦海谨于朝事,未尝忤旨。

其从父弟晖时为尚书郎,凶侠好奇,与定陵侯和跋厚。

跋有罪诛,其子弟奔长安。

或告晖将送出之,由是道武疑知情,遂赐彦海死。

既而悔之。

时人咸愍惜焉。

子颖袭爵,稍迁中书侍郎。

太武诏太常卿崔浩集诸文学撰述国书,颖与浩弟览等俱参著作事。

太武幸漠南,高车莫弗库若干率骑数万余,驱鹿百余万诣行所。

诏颖为文,铭于漠南,以记功德。

兼散骑常侍,使宋。

进爵为侯。

卒,谥曰文恭。

子怡袭爵,位荆州刺史,赐爵南一陽一公。

卒。

子侍,孝文赐名述,位齐州刺史。

初改置百官,始重公府元佐,以述为太傅元丕长史。

座于司空长史。

谥曰贞。

论曰:昭成、道武之时,云雷方始,至于经邦纬俗,文武兼资。

燕凤博识多闻,首膺礼命。

许谦才术俱美,驱驰艰虞。

不然,何以成帝业也。

崔宏家世隽伟,仍属权舆,总机任重,守正成务,礼从清庙,固其宜也。

浩才艺通博,究览天文,政事筹策,时莫之二。

此其所以自比于子房焉。

属明元为政之秋,太武经营之日,言听计从,宁廓区夏,遇既深矣,勤亦茂哉。

谋虽盖世,威未震主,末途邂逅,遂不自全。

岂鸟尽杯藏,人恶其上,将器盈必概,一陰一害贻祸,何斯人而遭斯酷乎?至若张衮才策,不免其戾,彦海贞白,祸非其罪,亦足痛云。

洪让世著循吏,家风良可贵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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燕凤许谦崔宏子浩张衮弟恂邓彦海燕凤,字子章,代人《北史》列传第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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