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曰:未曾金殿去传肿,先识鱼龙变化多《说岳全传》第〇五回 岳飞巧试九枝箭 李春慨缔百年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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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岳全传 - 第〇五回 岳飞巧试九枝箭 李春慨缔百年姻

说岳全传

第〇五回 岳飞巧试九枝箭 李春慨缔百年姻

诗曰:

未曾金殿去传肿,先识鱼龙变化多。

不用屏中图孔雀,却教仙子近嫦娥。

话说当时周侗问岳飞:“为着何事,不去应试?”

岳飞禀道:“三个兄弟俱豪富之家,俱去备办弓马衣服。

你看孩儿身上这般褴褴褛褛,那有钱来买马?为此说是且待下科去罢。”

周侗点头道:“这也说的是。

也罢,你随我来。”

岳飞随了周侗到卧房一中。

周侗开了箱子,取出一件半新半旧的素白袍、一块大红片锦、一条大红鸾带,放在桌上,叫一声:“我儿,这件衣服,与你令堂说,照你的身材改一件战袍,余下的改一顶包巾。

这块大红片锦,做一个坎肩、一副扎袖。

大红鸾带,拿来束了。

将王员外送我的这匹马,借与你骑了。

到十五清早就要进城的,可连夜收拾起来。”

岳飞答应一声,拿回家去,对母亲说知就里,安人便连夜动手就做。

次日,周侗独坐书房观看文字,听得脚步响,抬头见杨怀走进来道:“先生拜揖!家父请先生看看学生,可是这般装束么?”

周侗见那汤怀头上戴一顶素白包巾,顶上绣着一朵大红牡丹花;身上穿一领素白绣花战袍,颈边披着大红绣绒坎肩,两边大红扎袖,腰间勒着银软带,脚登乌油粉底靴。

周侗道:“就是这等装束罢了。”

汤怀又道:“家父请先生明日到合下用了饭,好一同进城。”

周侗道:“这倒不必,总在校场会齐便了。”

汤怀才去,又见张显进来,戴着一顶绿缎子包巾,也绣着一朵牡丹花;穿一件绿缎绣花战袍,也是红坎肩,红扎袖,软金带勒腰,脚穿一双银底绿缎靴。

向周侗作了一个揖道:“先生看看学生,可象武中朋友么?”

周侗道:“好!你回去致意今尊,明日不必等我,可在校场中会齐。”

张显答应回去,劈脚跟王贵走将进来,叫道:“先生请看学生穿著何如?”

但见他身穿大红战袍,头戴大红包巾,绣着一朵白粉一团一花;披着大红坎肩,大红扎袖,赤金软带勒腰,脚下穿着金黄缎靴。

配着他这张红脸,浑身上下,火炭一般。

周侗道:“妙啊!你明日同爹爹先进城去,不必等我。

我在你岳大哥家吃了饭,同他就到校场中来会齐便了。”

方才打发王贵出去,岳飞又走进来道:“爹爹,孩儿就是这样罢?”

周侗道:“我儿目下且将就些罢!你兄弟们已都约定明日在校场中会齐。

我明日要在你家中吃饭,同你起身。”

岳飞道:“只是孩儿家下没有好菜款待。”

周侗道:“随便罢了。”

岳飞应诺,辞别回家,对母亲说了。

到次日清晨,周侗过来,同岳飞吃了饭,起身出门。

周侗自骑了这匹马,岳飞跟在后头。

一路行来,直至内黄县校常你看人山人海,各样赶集的买卖并那茶篷酒肆,好不热闹!周侗拣一个洁净茶篷,把马拴在门前树上,走进篷来,父子两个占一副座头吃茶。

那三个员外是城中俱有亲友的,各各扛抬食物,送到校场中来,拣一个大酒篷内坐定,叫庄丁在四下去寻那先生和岳大爷。

那庄丁见了这匹马,认的是周侗的,望里面一张,见他父子两个坐着,即忙回至酒篷,报与各位员外。

三个员外忙叫孩儿们同了庄丁来至茶篷内,见了先生道:“家父们俱在对过篷内,请先生和岳大哥到那里用酒饭。”

周侗道:“你们多去致意令尊,这里不是吃酒的所在。

你们自去料理,停一会,点到你们名字,你三人上去答应。

那县主倘问及你哥哥,你等可禀说,在后就来。”

王贵便问道:“为什么不叫哥哥同我们一齐上去么?”

周侗道:“尔等不知,非是我不叫他同你们去,因你哥哥的弓硬些,不显得你们的手段,故此叫他另考。”

那三个方才会意,辞别先生,问到酒篷。

与众员外说了此话,众员外赞羡不已。

不多时,那些各乡镇上的武童,纷纷攘攘的到来。

真个是“贫文富武”,多少富家儿郎,穿著得十分齐整,都是高头骏马,配着鲜明华丽的鞍甲。

一个个心中俱想取了,好上东京去取功名。

果然人山人海,说不尽繁华富丽。

再一会,只见县主李春,前后跟随了一众人役,进校场下马,在演武厅上坐定。

左右送上茶来吃了。

看见那些赴考的人好生热闹,县主暗喜:“今日着选得几个好门生,进京得中之时,连我也有些光彩。”

少刻,该房书吏送上册籍。

县主看了,一个个点名叫上来,挨次比箭,再看弓马。

此时演武厅前,但听得嗤嗤的箭,响声不绝。

那周侗和岳大爷在茶篷内侧着耳朵,听着那些武童们的箭声,周侗不觉微微含笑。

岳飞问道:“爹爹为何好笑?”

周侗道:“我儿你听见么?那些比箭的,但听得弓声箭响,不听得鼓声响,岂不好笑么?”

那李县主看射一了数牌,中意的甚少。

看看点到麒麟村,大叫:“岳飞!”叫了数声,全无人答应。

又叫:“汤怀!”汤怀应声道:“有!”又叫张显、王贵两个,两个答应。

三个一齐上来。

众员外俱在篷子下睁着眼睛观看,俱巴不得儿子们取了,好上京应试。

当时县主看了三个武童比众不同,行礼已毕,县主问道:“还有一名岳飞,为何不到?”

汤怀禀道:“他在后边就来。”

县主道:“先考你们弓箭罢。”

汤怀禀说:“求老爷吩咐把箭垛摆远些。”

县主道:“已经六十步,何得再远?”

汤怀道:“还要远些。”

县主遂吩咐:“摆八十步上。”

张显又上来禀道:“求老爷还要远些。”

县主又吩咐:“摆整一百步。”

王贵叫一声:“求大人再远些。”

县主不觉好笑起来:“既如此,摆一百二十步罢!”从人答应,下去摆好箭垛。

汤怀立着头把,张显立了二把,王贵是第三把。

你看他三个开弓发箭,果然奇妙,看的众人齐声叫采,连那县主都看得呆了。

你道为何?那三个人射的箭与前相反,箭箭上垛,并无虚发。

但闻擂鼓响,不听见弓箭的声音,直待射完了,鼓声方祝三人同上演武厅来。

县主大喜,便问:“你三人弓箭,是何人传授?”

王贵道:“是先生。”

县主道:“先生是何人?”

王贵又道:“是师父。”

县主哈哈大笑道:“你武艺虽高,肚里却是不通。

是那个师父?姓甚名谁?”

汤怀忙上前禀道:“家师是关西人,姓周名侗。”

县主道:“原来令业师就是周老先生,他是本县的好友,久不相会,如今却在那里?”

汤怀道:“现在下边茶篷内。”

县主听了,随即差人同着三人来请周侗相见,一面就委衙官看众人比箭。

不多时,周侗带了岳飞到演武厅来,李春忙忙下阶迎接,见了礼,分宾主坐下。

县主道:“大哥既在敞县设帐,不蒙赐顾,却是为何?”

周侗道:“非是为兄的不来看望。

那麒麟村的居民最好兴词构讼,若为兄的到贤弟街里走动了,就有央说人情等事。

贤弟若听了情分,就坏了国法;不听,又伤了和气,故此不来为妙。”

李春道:“极承见谅了。”

周侗道:“别来甚久,不知曾生下几位令郎了?”

县主道:“先室已经去世,只留下一个小女,十五岁了。”

周侗道:“既无令公子,是该续娶了。”

县主道:“小弟因有些贱恙,不时举发,所以不敢再娶。

未知大哥的嫂嫂好么?”

周侗道:“也去世多年了。”

李春道:“曾有令郎否?”

周侗把手一招,叫一声:“我儿,可过来见了叔父。”

岳飞应声上前,向着县主行礼。

李春看了笑道:“大哥又来取笑小弟了。

这样一位令郎,是大哥几时生的?”

周侗道:“不瞒老弟说,令一爱一是亲生,此子却是愚兄螟蛉的,名唤岳飞。

请贤弟看他的弓箭如何?”

李春道:“令徒如此,令郎一定好的,何须看得?”

周侗道:“贤弟,此乃为国家选取英才,是要从公的。

况且也要使大众心服,岂可草草作情么?”

李春道:“既如此,叫从人将垛子取上来些。”

岳飞道:“再要下些。”

县主道:“就下些。”

从人答应。

岳飞又禀:“还要下些。”

李春向周侗道:“令郎能射多少步数?”

周侗道:“小儿年纪虽轻,却开得硬弓,恐要射一到二百四十步。”

李春口内称赞,心里不信,便吩咐:“把箭垛摆列二百四十步!”

列位要晓得,岳大爷的神力,是周先生传授的“神臂弓”,能开三百余斤,并能左右射,李县主如何知道?看那岳大爷走下阶去,立定身,拈定弓,搭上箭,飕飕的连发了九枝。

那打鼓的从第一枝箭打起,直打到第九枝,方才住手。

那下边这些看考的众人齐声叫采,把那各镇乡的武童都惊呆了!就是三个员外,同着汤怀、张显、王贵在茶篷内看了,也俱拍手称妙。

只见那带箭的,连着这块泥并九枝箭,一总捧上来禀道:“这位相公,真个希奇!九枝箭从一孔中射一出,箭攒斗上。”

李春大喜道:“令郎青春几岁了?曾毕姻否?”

周侗道:“虚度二八,尚未定亲。”

李春道:“大哥若不嫌弃,愿将小女许配令郎,未识尊意允否?”

周侗道:“如此甚妙,只恐高攀不起。”

李春道:“相好弟兄,何必客套。

小弟即此一言为定,明日将小女庚帖送来。”

周侗谢了,即叫岳飞:“可过来拜谢了岳父。”

岳飞即上来拜谢过了。

周侗暗暗欢喜,随即作别起身道:“另日再来奉拜了。”

李春道声:“不敢,容小弟奉屈来行一叙。”

周侗回道:“领教。”

遂别了李春,同岳飞下演武厅来。

到篷内,同了众员外父子们,一齐出城回村,不表。

且说那李知县公事已毕,回至衙中。

到了次日,将小一姐的庚帖写好,差个书吏送到周侗馆中去。

书吏领命,来到了麒麟村,问到王家庄上。

庄丁进来报与周侗,周侗忙叫请进。

那书吏进得书房,见了周侗,行礼坐定,便道:“奉家老爷之命,特送小一姐庚帖到此,请老相公收了。”

周侗大喜,便递与岳飞道:“这李小一姐的庚帖,可拿回去,供在家堂上。”

岳飞答应,双手接了,回到家中,与母亲说知。

岳安人一大喜,拜过家堂祖宗,然后观看小一姐的年庚。

说也奇异,却与岳大爷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,岂不是“姻缘辐辏”!不在话下。

这边周侗封了一封礼物,送与书吏道:“有劳尊兄远来,无物可敬,些些代饭,莫嫌轻亵!”书吏道声:“不敢!”收了礼物,称谢告别回去,不提。

再说岳大爷复至馆中,周侗吩咐:“明日早些同我到县里去谢了丈人。”

岳大爷应声:“晓得!”过了一一夜,次早天明,父子两个梳洗了,就出了庄门,步行进城,来到县门首,将两张谢帖在宅门上投进。

李春即时开了宅门,出来接进内衙。

行礼毕,岳飞拜谢了赠亲之恩,李春回了半礼,叙坐谈心。

少停,摆上筵席,三人坐饮了一会,从人将下席搬出去。

周侗见了,便道:“我师徒两个是步行来的,没有带得家人来,不消费心得。”

李春道:“既如此,贤婿到此,无物相赠,小弟还有几十匹马未曾卖完,奉送令郎一匹如何?”

周侗道:“小儿习武,正少一骑。

若承厚赐,极妙的了。

酒已过多,倒是同去看看马,再来饮酒罢!”李春道:“使得。”

三人便起身,一同来到后边马房内,命马夫:“取套杆,伺候挑马。”

马夫答应一声。

周侗便悄悄的对岳飞道:“你可放出眼力来,仔细挑眩这是丈人送的,不便退换。”

岳飞道:“晓得!”就走将下去,细细一看。

他本一性一心里最喜一爱一白马的。

有那颜色好些的,把手一按,脚都殂下去了。

连挑数匹俱是一般,并无一匹中意的。

李春道:“难道这些马都是无用的么?”

岳大爷答道:“这些马并非是无用,只好那富家子弟配着华丽鞍辔,游春玩景,代步而已。

门婿心上,须要选那上得阵、交得锋、替国家办得事业、自己挣得功名,这样的马才好。”

李县主摇着头道:“我这是卖剩的这几十匹马,也不过送一匹与贤婿代代步。

那有这样好马?”

正说之间,忽听得隔壁马嘶声响。

岳大爷道:“这叫一声,却是好马!不知在何处?”

周侗道:“我儿听见声音,又未见马,怎知他是好马?”

岳飞道:“爹爹岂不闻此马声音洪亮,必然力大,所以说是好的。”

李春道:“贤婿果然不错。

此马乃是我家人周天禄在北地买回的,如今已有年余。

果然力大无穷,见了人乱踢乱咬,无人降得住他,所以卖了去又退回来,一连五六次,只得将他锁在隔壁这墙内。”

岳大爷道:“何不同小婿去一看?”

李春道:“只怕贤婿降他不住!若降得住,就将来相赠便了。”

便叫马夫开了门,马夫叫一声:“岳大爷!须要仔细,这马却要伤人的。”

岳大爷把马相了一相,便把身上的海青脱掉了,上前来。

那马见有人来,不等岳大爷近身,就举起蹄了乱踢。

岳大爷才把身一子一闪,那马又回转头来乱咬。

岳大爷望后又一闪,趁势一把把鬃一毛一抓住,举起掌来就打,一连几下,那马就不敢动了。

正是:

骅骝逢伯乐,驰骋遇王良。

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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