资治通鉴
柏杨白话版《资治通鉴》在线阅读·晋纪十七 显宗成皇帝中之上咸
晋纪十七晋成帝咸和七年(壬辰,公元332年)
[1]春,正月,辛未,大赦。
[1]春季,正月,辛未(十五日),东晋大赦天下。
[2]赵主勒大飨群臣,谓徐光曰:“朕可方自古何等主?”
对曰:“陛下
神武谋略过于汉高,后世无可比者。”
勒笑曰:“人岂不自知!卿言太过。
朕
若遇汉高祖,当北面事之,与韩、彭比肩;若遇光武,当并驱中原,未知鹿死
谁手。
大丈夫行一事,宜落落,如日月皎然,终不效曹孟德、司马仲达欺人孤儿、寡一妇,狐媚以取天下也。”
群臣皆顿首称万岁。
[2]后赵国主石勒盛大地犒赏群臣,对徐光说:“朕可以和古代哪一等君主相比?”
徐光回答说:“陛下的神武谋略超过汉高祖,后代人没有可以相比的。”
石勒笑着说:“人哪有不知道自己的!您的话太过了。
朕如果遇到汉高祖,应当向他北面称臣,与韩信、彭越同列比肩。
如果遇上汉光武帝,将会与他共同逐鹿中原,不知鹿死谁手。
大丈夫行一事,应当光明磊落,如同日月之光明亮洁白,终究不该仿效曹一操一和司马懿,欺凌他人的孤儿寡一妇,靠不正当的手段夺取天下。”
群臣都叩头顿首,称呼万岁。
勒虽不学,好使诸生读书而听之,时以其意论古今得失,闻者莫不悦服。
尝使人读《汉书》,闻郦食其劝立六国后,惊曰:“此法当失,何以遂得天下?”
及闻留侯谏,乃曰:“赖有此耳。”
石勒虽然未上学,却喜欢让众儒生读书给自己听,经常凭自己的心意议论古今得失,听到的人没有不心悦诚服的。
他曾经让人读《汉书》,听到郦食其劝汉高祖册立战国时六国诸侯的后裔,吃惊地说:“这种做法应当是失策,为什么能最终夺得天下?”
等到听说留侯张良劝谏,这才说:“幸亏有这么回事。”
[3]郭敬之退戍樊城也,晋人复取襄陽,夏,四月,敬复攻拔之,留戍而归。
[3]郭敬后退戍守樊城后,晋人又收复了襄陽。
夏季,四月,郭敬又攻取襄陽,留下戍守兵员后返回。
[4]赵右仆射程遐言于赵主勒曰:“中山王勇悍权略,群臣莫及;观其志,自陛下之外,视之蔑如;加以残贼安忍,久为将帅,威振内外,其诸子年长,皆典兵权;陛下在,自当无他,恐非少主之臣也。
宜早除之,以便大计。”
勒曰:“今天下未安,大雅冲幼,宜得强辅。
中山王骨肉至亲,有佐命之功,方当委以伊、霍之任,何至如卿所言!卿正恐不得擅帝舅之权耳;吾亦当参卿顾命,勿过忧也。”
遐泣曰:“臣所虑者公家,陛下乃以私计拒之,忠言何自而入乎!中山王虽为皇太后所养,非陛下天属,虽有微功,陛下酬其父子恩荣亦足矣,而其志愿无极,岂将来有益者乎!若不除之,臣见宗庙不血食矣。”
勒不听。
[4]后赵右仆射程遐向国主石勒进言说:“中山王石虎勇悍而有权谋武略,群臣中无人比得上,观察他的志向,除陛下以外,对他人都视而不见。
再加上一性一格凶暴残忍,长期出任将帅,威震内外,他的各位儿子年龄都不小,都握有兵权,陛下在世,自然应当没什么事,但恐怕他不甘心作少主的臣子。
应当尽早除去他,以利国家大计。”
石勒说:“如今天下没有安定,石弘年少,应当得到强大的辅佐。
中山王是我的骨肉至亲,有辅佐王命的功绩,正应委付他伊尹、霍光那样的重任,何至于像你说的那样!你只是唯恐不能专帝舅的权力罢了。
我也会让你参与辅政,不必过分忧虑。”
程遐哭泣着说:“我所顾虑的是国家,陛下却认为是为自己打算而加以拒绝,忠言从何处能入耳呢!中山王虽然是皇太后收养的,但并非陛下的亲骨肉,虽然有些小宝劳,陛下酬答他们父子的恩惠荣耀也足够了,但他的心意、欲一望却没有止境,难道会是有益于将来的人吗!如果不除去他,我看宗庙将为绝祀了。”
石勒不听。
遐退,告徐光,光曰:“中山王常切齿于吾二人,恐非但危国,亦将为家祸也。”
他日,光承间言于勒曰:“今国家无事,而陛下神色若有不怡,何也?”
勒曰:“吴、蜀未平,吾恐后世不以吾为受命之王也。”
光曰:“魏承汉运,刘备虽兴于蜀,汉岂得为不亡乎!孙权在吴,犹今之李氏也。
陛下苞括二都,平荡八州,帝王之统不在陛下,当复在谁!且陛下不忧腹心之疾,而更忧四支乎!中山王藉陛下威略,所向辄克,而天下皆言其英武亚于陛下。
且其资一性一不仁,见利忘义,父子并据权位,势倾王室;而耿耿常有不满之心;近于东宫侍宴,有轻皇太子之色。
臣恐陛下万年之后,不可复制也。”
勒默然,始命太子省可尚书奏事,且以常侍严震参综可否,惟征伐断斩大事乃呈之。
于是严震之权过于主相,中山王虎之门可设雀罗矣。
虎愈怏怏不悦。
程遐退下后,将此事告诉徐光,徐光说:“中山王经常切齿痛恨我们俩人,恐怕不仅会危害国家,也将是你我家庭的祸殃。”
后来,徐光寻机对石勒说:“如今国家平定无事,陛下神色却好像有所不乐,为什么?”
石勒说:“东吴、西蜀没有平定,我恐怕后人不把我当作承受天命的君王看待。”
徐光说:“魏国继承汉朝国运,刘备虽然在蜀地兴起,汉朝又怎能不亡国呢!孙权在东吴,犹如现在的李雄,陛下囊括长安、洛陽二都,平荡八州,帝王的正统不在陛下,又会在谁呢!况且陛下不忧虑心腹之患,却反倒忧虑四肢之患吗!中山王凭仗陛下的威略,所向无敌,但天下人都说他的英俊威武仅次于陛下。
而且他禀一性一不仁,见利忘义,父子都占据权位,势力可倾覆王室;自己又耿耿于怀,常有不满之心。
近来在东宫侍奉宴饮,有轻视皇太子的神色。
我恐怕陛下辞世之后,就不能再控制他了。”
石勒默默不语,开始命令太子省查、决断尚书的奏事,又让中常侍严震参预判治可否,只有征伐断斩方面的大事才呈报石勒。
此时严震的权力超过君主和丞相,中山王石虎的门庭冷清,可以罗雀了。
石虎更加怏怏不乐。
[5]秋,赵郭敬南掠江西,太尉侃遣其子平西参军斌,及南中郎将桓宣乘虚攻樊城,悉俘其众。
敬旋救樊,宣与战于涅水,破之,皆得其所掠。
侃兄子臻及竟陵太守李陽攻新野,拔之。
敬惧,遁去;宣遂拔襄陽。
[5]秋季,后赵郭敬向南攻掠长江以西,太尉陶侃派儿子、平西参军陶斌及南中郎将桓宣乘虚进攻樊城,全数俘虏留守士众。
郭敬回军救援樊城,桓宣和他在涅水接战,郭敬战败,桓宣夺回被郭敬劫掠的全部人员、物品。
陶侃的兄长之子陶臻和竟陵太守李陽攻克新野。
郭敬恐惧遁逃,桓宣随即夺取了襄陽。
侃使宣镇襄陽。
宣招怀初附,简刑罚,略威仪,劝课农桑,或载锄耒于轺轩,亲帅民芸获。
在襄陽十余年,赵人再攻之,宣以寡弱拒守,赵人不能胜;时人以为亚于祖逖、周访。
陶侃让桓宣镇守襄陽。
桓宣招抚刚刚归降的民众,刑罚从简,威仪从略,鼓励、督促从事农桑生产,有时用轻便车装载耒等农具,亲自率领民众耕耘收获。
桓宣在襄陽十多年,后赵人多次进攻,桓宣依靠既少且弱的士众抵抗防守,后赵人不能取胜。
当时人认为他仅次于祖逖和周访。
[6]成大将军寿寇宁州,以其征东将军费黑为前锋,出广汉,镇南将军任回出越,以分宁州之兵。
[6]成汉的大将军李寿侵犯宁州,让其征东将军费黑为前锋,由广汉出击,又让镇南将军任回由越隽出击,使宁州兵力分散。
[7]冬,十月,寿、黑至朱提,朱提太守董炳城守,宁州刺史尹奉遣建宁太守霍彪引兵助之。
寿欲逆拒彪,黑曰:“城中食少,宜纵彪入城,共消其谷,何为拒之!”寿从之。
城久不下,寿欲急攻之。
黑曰:“南中险阻难服,当以日月制之,待其智勇俱困,然后取之,混牢之物,何足汲汲也。”
寿不从,攻果不利,乃悉以军事任黑。
[7]冬季,十月,李寿、费黑到达朱提,朱提太守董炳据城固守,宁州刺史尹奉派建宁太守霍彪领兵相助。
李寿准备迎击霍彪,费黑说:“城中粮食短缺,应该放任霍彪入城,让他们共同消耗谷物,为什么要阻挡他!”李寿听从他的意见。
朱提城久攻不下,李寿想大举猛攻。
费黑说:“南中地势险阻,难以制一服,应当待以时日,等他们智慧和勇气都消磨殆尽后再攻取。
他们如同圈栏中的牲畜,何必那么着急呢?”
李寿不听,进攻果然失利,于是把军事事务全部委托给费黑。
[8]十一月,壬子朔,进太尉侃为大将军,剑履上殿,入朝不趋,赞拜不名;侃固辞不受。
[8]十一月,壬子朔(初一),提升太尉陶侃为大将军,允许佩剑着履上殿,朝见天子不必趋行小跑,唱礼通名时不直接称呼名字。
陶侃坚持辞谢,不接受。
[9]十二月,庚戌,帝迁于新宫。
[9]十二月,庚戌(二十九日),成帝迁入新建的宫室。
[10]是岁,凉州僚属劝张骏称凉王,领秦、凉二州牧,置公卿百官如魏武、晋文故事。
骏曰:“此非人臣所宜言也。
敢言此者,罪不赦!”然境内皆称之为王。
骏立次子重华为世子。
[10]这年,凉州的僚属们劝张骏自称凉王,兼领秦州、凉州二州牧。
仿效魏武帝、晋文帝的旧例设置公卿百官。
张骏说:“这不是为人臣子所该说的话。
敢说这事的,罪在不赦!”然而凉州境内都称呼他为王。
张骏立次子张重华为世子。
八年(癸巳、333)
八年(癸巳,公元333年)
[1]春,正月,成大将军李寿拔朱提,董炳、霍彪皆降,寿威震南中。
[1]春季,正月,成汉的大将军李寿攻下朱提,董炳、霍彪都投降,李寿威震南中。
[2]丙子,赵主勒遣使来修好,诏焚其币。
[2]丙子(二十六日),后赵国主石勒派使者来与晋重归修好,成帝下诏令焚烧他带来的礼物。
[3]三月,宁州刺史尹奉降于成,成尽有南中之地;大赦,以大将军寿领宁州。
[3]三月,宁州刺史尹奉归降成汉,成汉全部占有南中地区。
实行大赦,让大将军李寿兼管宁州。
[4]夏,五月,甲寅,辽东武宣公慕容卒。
六月,世子以平北将军行平州刺史,督摄部内;赦系囚。
以长史裴开为军谘祭酒,郎中令高诩为玄菟太守。
以带方太守王诞为左长史,诞以辽东太守陽骛为才而让之;从之,以诞为左长史。
[4]夏季,五月,甲寅(初六),辽东武宣公慕容死。
六月,世子慕容以平北将军的身份摄行平州刺史职务,督察、统领境内士众,赦免囚犯。
任命长史裴开为军咨祭酒,郎中令高翊为玄菟太守。
慕容让带方太守王诞任左长史,王诞认为辽东太守陽骛有才能因而推让给他,慕容同意了,任命王诞为右长史。
[5]赵主勒寝疾,中山王虎入侍禁中,矫诏,群臣亲戚皆不得入;疾之增损,外无知者。
又矫诏召秦王宏、彭城王堪还襄国。
勒疾小廖,见宏,惊曰:“吾使王处藩镇,正备今日,有召王者邪,将自来邪?有召者,当按诛之!”虎惧曰:“秦王思慕,暂还耳,今遣之。”
仍留不遣。
数日,复问之,虎曰:“受诏即遣,今已半道矣。”
广阿有蝗,虎密使其子冀州刺史邃帅骑三千游于蝗所。
[5]后赵国主石勒病重卧一床一,中山王石虎进入禁中侍卫,矫称诏令,群臣、亲戚都不得入内,石勒病情的好坏,宫外无人得知。
又假传诏令征召秦王石宏、彭城王石堪回襄国。
石勒病情稍好,见到石宏,吃惊地说:“我让你镇守藩镇,正是为了防备今日。
你回来有人征召你呢,还是自己前来的?如果有召请你的人,应当依法处决!”石虎恐惧,说:“秦王因思慕您,暂时回来罢了,现在遣返他回去。”
但仍然留住不遣返。
几天后,石勒又问到石宏,石虎说:“接受诏令后当即就已遣返,现在已在半路上了。”
广阿发生蝗灾,石虎秘密地派儿子、冀州刺史石邃率领三千骑兵在蝗灾区游戈。
秋,七月,勒疾笃,遗命曰:“大雅兄弟,宜善相保,司马氏,汝曹之前车也。
中山王宜深思周、霍,勿为将来口实。”
戊辰,勒卒。
中山王虎劫太子弘使临轩,收右光禄大夫程遐、中书令徐光,下廷尉,召邃使将兵入宿卫,文武皆奔散。
弘大惧,自陈劣弱,让位于虎。
虎曰:“君终,太子立,礼之常也。”
弘涕泣固让,虎怒曰:“若不堪重任,天下自有大义,何足豫论!”弦乃即位。
大赦。
杀程遐、徐光。
夜,以勒丧潜瘗山谷,莫知其处。
已卯,备仪卫,虚葬于高平陵,谥曰明帝,庙号高祖。
秋季,七月,石勒病重,颁布遗命说:“石弘兄弟,应当好好相互扶持,司马氏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。
中山王石虎应当深深追思周公、霍光,不要为后世留下口实。”
戊辰(二十一日),石勒死。
中山王石虎劫持太子石弘让他到殿前,收捕右光禄大夫程遐、中书令徐光,交付廷尉治罪,又征召石邃,让他带兵入宫宿卫,文武官员纷纷逃散。
石弘大为恐惧,自言软弱,要让位给石虎。
石虎说:“君王去世,太子即位,这是礼仪常规。”
石弘流着泪坚决辞让,石虎发怒说:“如果你不能承担重任,天下人自会按大道理行一事,哪里能事先就谈论!”石弘于是即位,大赦天下。
杀死程遐、徐光。
夜间,把石勒一尸一体秘密瘗埋在山谷,没有人知道地点。
己卯(疑误),仪仗护卫齐备,假装将石勒葬在高平陵,谥号明帝,庙号高祖。
赵将石聪及谯郡太守彭彪,各遣使来降。
聪本晋人,冒姓石氏。
朝廷遣督护乔球将兵救之,未至,聪等为虎所诛。
后赵将领石聪和谯郡太守彭彪,各自派遣使者前来晋请降。
石聪本来是汉族人,因被收养而改姓石。
朝廷派遣督护乔球带兵救援他,还未到达,石聪等人已被石虎诛灭。
[6]慕容遣长史勃海王济等来告丧。
[6]慕容派遣长史、勃海人王济等前来晋报丧。
[7]八月,赵主弘以中山王虎为丞相、魏王、大单于,加九锡,以魏郡等十三郡为国,总摄百揆。
虎赦其境内,立妻郑氏为魏王后;子邃为魏太子,加使持节、持中、都督中外诸军事、大将军、录尚书事;次子宣为使持节、车骑大将军、冀州刺史,封河间王;韬为前锋将军、司隶校尉,封乐安王;遵封齐王,鉴封代王,苞封乐平王;徙平原王斌为章武王。
勒文武旧臣,皆补散任;虎之府寮亲属,悉署台省要职。
以镇军将军夔安领左仆射,尚书郭殷为右仆射。
更命太子一宫曰崇训宫,太后刘氏以下皆徙居之。
选勒宫人及车马、服玩之美者,皆入丞相府。
[7]八月,后赵国主石弘任中山王石虎为丞相、魏王、大单于,赐加九锡,划分魏郡等十三郡作为石虎的封国,总领朝廷大小政事。
石虎赦免封国境内的囚犯,立妻子郑氏为魏王后,儿子石邃为魏太子,授予使持节、侍中、都督中外诸军事、大将军、录尚书事;次子石宣任使持节、车骑大将军、冀州刺史,封河间王;石韬为前锋将军、司隶校尉,封乐安王;石遵封齐王,石鉴封代王,石苞封乐平王。
改封平原王石斌为章武王。
石勒原先的文武官员,都委派闲散的官职,而石虎的僚佐亲属,全部充任朝廷要职。
石虎任命镇军将军夔安兼领左仆射,任命尚书郭殷为右仆射。
把太子的宫室改名为崇训宫,太后刘氏以下的人员,全部移居此处。
又挑选石勒原有宫女、车马和服玩中美丽、一精一良和珍贵的,全部送入丞相府。
[8]宇文乞得归为其东部大人逸豆归所逐,走死于外。
慕容引兵讨之,军于广安;逸豆归惧而请和,遂筑榆陰、安晋二城而还。
[8]宇文乞得归被手下的东部大人逸豆归赶逐,逃跑死在外边。
慕容领兵讨伐逸豆归,屯军广安。
逸豆归畏惧,请求和好。
慕容便修建榆陰、安晋两座城堡,然后回军。
[9]成建宁、柯二郡来降,李寿复击取之。
[9]成汉的建宁、柯二郡向东晋投降。
又被李寿攻占。
[10]赵刘太后谓彭城王堪曰:“先帝甫晏驾,丞相遽相陵藉如此。
帝祚之亡,殆不复久,王将若之何?”
堪曰:“先帝旧臣,皆被疏斥,军旅不复由人,宫省之内,无可为者,臣请奔兖州,挟南陽王恢为盟主,据廪丘,宣太后诏于牧、守、征、镇,使各举兵以诛暴逆,庶几犹有济也。”
刘氏曰:“事急矣!当速为之。”
九月,堪微服、轻骑袭兖州,不克,南奔谯城。
丞相虎遣其将郭太追之,获堪于城父,送襄国,炙而杀之。
征南陽王恢还襄国。
刘氏谋泄,虎废而杀之,尊弘母程氏为皇太后。
堪本田氏子,数有功,赵主勒养以为子。
刘氏有胆略,勒每与之参决军事,佐勒建功业,有吕后之风,而不妒忌更过之。
[10]后赵刘太后对彭城王石堪说:“先帝刚刚驾崩,丞相便如此欺压践踏我们,帝统的绝灭,大概不会多久,您对此将怎么办?”
石堪说:“先帝原先的大臣,都遭疏远和排斥,军事大权不再由我们掌握,朝廷中也没有有所作为的人,我请求出奔兖州,挟持南陽王石恢当盟主,占据廪丘,向各地的地方长官颁布太后诏书,让他们各自起兵诛灭暴逆之人,或许还可挽救。”
刘氏说:“事情很急迫了,你应当迅速行动。”
九月,石堪换上平民服装,轻骑奔袭兖州,不能获胜,向南逃奔谯城。
丞相石虎派部将郭太追击他,在城父执获石堪,送回襄国,用火烧灼后杀死了他。
又征召南陽王石恢回襄国。
刘氏的图谋泄露,石虎将她废黜并杀死,尊奉石弘的母亲程氏为皇太后。
石堪本来是田氏子孙,多次建立功绩,后赵国主石勒收养他作为自己的儿子。
刘氏有胆略,石勒经常和她共同决断军事,辅佐石勒建立功业,有西汉吕后的遗风,在不妒忌这方面要胜过吕后。
赵河东王生镇关中,石朗镇洛陽。
冬,十月,生、朗皆举兵以讨丞相虎;生自称秦州刺史,遣使来降。
氐帅蒲洪自称雍州刺史,西附张骏。
后赵河东王石生镇守关中,石朗镇守洛陽。
冬季,十月,石生、石朗都起兵讨伐丞相石虎。
石生自称秦州刺史,派使者向晋请降。
氐族统帅蒲洪自称雍州刺史,向西依附张骏。
虎留太子邃守襄国,将步骑七万攻朗于金墉;金墉溃,获朗,刖而斩之;进向长安,以梁王挺为前锋大都督。
生遣将军郭权帅鲜卑涉众二万为前锋以拒之,生将大军继发,军于蒲阪。
权与挺战于潼关,大破之,挺及丞相左长史刘隗皆死,虎还奔渑池,枕一尸一三百余里。
鲜卑潜与虎通谋,反击生。
生不知挺已死,惧,单骑奔长安。
权收余众,退屯渭。
生遂弃长安,匿于鸡头山。
将军蒋英据长安拒守,虎进兵击英,斩之。
生麾下斩生以降;权奔陇右。
石虎让太子石邃留守襄国,自己带领步、骑兵七万人进攻在金墉的石朗。
金墉被攻破,执获石朗,将他砍掉脚后斩首。
随后向长安进发,让梁王石挺为前锋大都督。
石生派将军郭权率领鲜卑涉部士众二万人为前锋拒敌,石生统领大军随后出发,屯军于蒲阪。
郭权和石挺在潼关接战,石挺大败,石挺和丞相左长史刘隗都阵亡,石虎回军逃往渑池,一尸一体枕藉达三百多里。
鲜卑族私下与石虎勾结,反戈攻击石生。
石生不知道石挺已死,心中畏惧,单骑逃奔长安。
郭权收聚剩余士众,退却屯军于渭水拐弯处。
石生于是放弃长安,藏匿于鸡头山。
将军蒋英占据长安抵抗防守,石虎进兵攻击蒋英,蒋英被杀。
石生的部下杀死石生投降,郭权逃奔陇右。
虎分命诸将屯、陇,遣将军麻秋讨蒲洪。
洪帅户二万降于虎,虎迎拜洪光烈将军、护氐校尉。
洪至长安,说虎徙关豪杰及氐、羌以实东方,曰:“诸氐皆洪家部曲,洪帅以从,谁敢违者!”虎从之,徙秦、雍民及氐、羌十余万户于关东。
以洪为龙骧将军、流民都督,使居枋头;轻羌帅姚弋仲为奋武将军、西羌大都督,使帅其众数万徙居清河之滠头。
石虎分别命令众将屯军于水、陇上,派将军麻秋讨伐蒲洪。
蒲洪率二万户投降石虎,石虎拜授他为光烈将军、护氐校尉。
蒲洪到达长安,劝说石虎迁徙关中的豪强和氐、羌等部落充实东方,他说:“众氐族部落都是我家的部曲,我率领他们归顺,谁敢违抗!”石虎听从他的建议,迁徙秦州、雍州的士民以及氐族、羌族十多万户到关东。
任命蒲洪为龙骧将军、流民都督,让他居住在枋头,任命羌族首领姚弋仲为奋武将军、西羌大都督,让他们率领部众数万人迁居到清河的滠头。
虎还襄国,大赦。
赵主弘命虎建魏台,一如魏武王辅汉故事。
石虎返回襄国,实行大赦。
后赵国主石弘令石虎建造魏台,完全仿效魏武帝辅佐汉朝的旧例。
[11]慕容初嗣位,用法严峻,国人多不自安,主簿皇甫真切谏,不听。
[11]慕容刚刚继位,使用刑法过于严厉,国内人一大多不知所措,主簿皇甫真恳切劝谏,慕容不听。
庶兄建威将军翰、母弟征虏将军仁,有勇略,屡立战功,得士心;季弟昭,有才艺;皆有一宠一于。
忌之,翰叹曰:“吾受事于先公,不敢不尽力,幸赖先公之灵,所向有功,此乃天赞吾国,非人力也。
而人谓吾之所办,以为雄才难制,吾岂可坐而待祸邪!”乃与其子出奔段氏。
段辽素闻其才,冀收其用,甚一爱一重之。
慕容的庶母兄长、建威将军慕容翰和同母兄弟、征虏将军慕容仁,都勇悍而有谋略,多次建立战功,深得人心;小一弟一弟慕容昭,多才多艺,都受到慕容的一宠一爱一。
慕容妒忌他们,慕容翰叹息说:“我从先父那里接受任职,不敢不尽力,幸好仰仗先父的在天之灵,所向披一靡一,这是上天助我国,并非人力所为。
但别人却说这是我的力量,以为我具有杰出的才能,难以制一服,我怎能坐以待祸呢!”于是和儿子出奔段氏。
段辽平素早就听说他的才能,希望收为己用,所以非常一宠一爱一、看重他。
仁自平郭来奔丧,谓昭曰:“吾等素骄,多无礼于嗣君,嗣君刚严,无罪犹可畏,况有罪乎!”昭曰:“吾辈皆体正嫡,于国有分。
兄素得士心,我在内未为所疑,伺其间隙,除之不难。
兄趣举兵以来,我为内应,事成之日,与我辽东。
男子举事,不克则死,不能效建威偷生异域也。”
仁曰:“善!”遂还平郭。
闰月,仁举兵而西。
慕容仁从平郭前来奔丧,对慕容昭说:“我们平素骄纵,经常对现在继位的君主无礼,他为人刚毅严厉,自身无罪尚且令人畏惧,何况有罪呢!”慕容昭说:“我们都身为嫡子,国家应当有我们一份。
兄长您素来得人心,我在宫内也没什么令人怀疑的地方,寻找机会除灭他并不难。
兄长赶紧兴兵前来,我当内应,事成以后,把辽东分给我。
男子汉行一事,不成功则死,不能仿效慕容翰到其他地方偷生苟活。”
慕容仁说:“好!”于是回返平郭。
闰月,慕容仁兴兵向西进发。
或以仁、昭之谋告,未之信,遣使按验。
仁兵已至黄水,知事露,杀使者,还据平郭。
赐昭死。
遣军祭酒封奕慰抚辽东。
以高诩为广武将军,将兵五千与庶弟建武将军幼、稚、广威将军军、宁远将军汗、司马辽东佟寿共讨仁。
与仁战于汶城北,兵大败,幼、稚、军皆为仁所获;寿尝为仁司马,遂降于仁。
前大农孙机等举辽东城以应仁。
封奕不得入,与汗俱还。
东夷校尉封一抽一、护军平原乙逸、辽东相太原韩矫皆弃城走,于是仁尽有辽东之地;段辽及鲜卑诸部皆与仁遥相应援。
追思皇甫真之言,以真为平州别驾。
有人把慕容仁、慕容昭的密谋告诉慕容,慕容不相信,派使者查验。
慕容仁的军队已到黄水,知道事情败露,杀死使者,回军占据平郭。
慕容赐令慕容昭自尽,派军祭酒封奕慰抚辽东。
任命高诩为广武将军,领兵五千与异母弟、建武将军慕容幼、慕容稚、广威将军慕容军、宁远将军慕容汗、司马、辽东人佟寿共同讨伐慕容仁,和慕容仁在汶城以北交战,慕容的军队大败,慕容幼、慕容稚、慕容军都被掳获。
佟寿曾是慕容仁的司马,于是归降慕容仁。
前任大农孙机等占据辽东城响应慕容仁。
封奕不能入城,和慕容汗一块儿返回。
东夷校尉封一抽一、护军平原人乙逸、辽东相太原人韩矫都弃城逃跑,于是慕容仁尽数占有辽东地区。
段辽和鲜卑各部都与慕容仁遥相呼应和声援。
慕容追忆起皇甫真原先说过的话,任命他为平州别驾。
[12]十二月,郭权据上,遣使来降;京兆、新平、扶风、冯翊、北地皆应之。
[12]十二月,郭权占据上,派使者向晋请降,京兆、新平、扶风、冯翊、北地都响应他。
[13]初,张骏欲假道于成以通表建康,成主雄不许。
骏乃遣治中从事张淳称藩于成以假道;雄伪许之,将使盗覆诸东峡。
蜀人桥赞密以告淳。
淳谓雄曰:“寡君使小臣行无迹之地,万里通诚于建康者,以陛下嘉尚忠义,能成|人之美故也。
若欲杀臣者,当斩之都市,宣示众目曰:‘凉州不忘旧德,通使琅邪!主圣臣明,发觉杀之。
’如此,则义声远播,天下畏威。
今使盗杀之江中,威刑不显,何足以示天下乎!”雄大惊曰:“安有此邪!”
[13]当初,张骏想向成汉借路去建康呈送上表,成汉主李雄不同意。
张骏便派遣治中从事张淳向成汉称臣以便借道。
李雄佯装同意,却准备派盗贼将他沉于东峡。
蜀人桥赞将此事秘密告诉张淳,张淳对李雄说:“我的君主让我来到这未曾通行的地方,不远万里向建康表达诚意,是因为陛下嘉许和崇尚忠义,能够成|人之美的缘故。
如果想杀我,应当在都市处斩,向众人宣谕晓示说:‘凉州不忘国家旧恩,与晋互通使节,因为君主圣贤、臣下明察,发觉此事因而杀了他。
’这样,道义的声誉就会远远传播,天下人都懔畏风威。
现在如果让盗贼把我杀害在江中,声威和刑罚都不彰显,怎么能示范天下呢!”李雄大吃一惊,说:“哪有这种事呢!”
司隶校尉景骞言于雄曰:“张淳壮士,请留之。”
雄曰:“壮十安肯留!
且试以卿意观之。”
骞谓淳曰:“卿体丰大,天热,可且遣下吏,小住须凉。”
淳曰:“寡君以皇舆播越,梓宫未返,生民涂炭,莫之振救,故遣淳通诚上都。
所论事重,非下吏所能传;使下吏可了,则淳亦不来矣。
虽火山汤海,犹将赴之,岂寒暑之足惮哉!”雄谓淳曰:“贵主英名盖世,土险兵强,何不亦称帝自娱一方?”
淳曰:“寡君祖考以来,世笃忠贞,以雠耻未雪,枕戈待旦,何自娱之有!”雄甚惭,曰:“我之祖考本亦晋臣,遭天下大乱,与六郡之民避难此州,为众所推,遂有今日。
琅邪若能中兴大晋于中国者,亦当帅众辅之。”
厚为淳礼而遣之。
淳卒致命于建康。
司隶校尉景骞对李雄说:“张淳是勇士,请把他留下。”
李雄说:“既然是勇士,怎能肯留下呢!你暂且试着用自己的意愿试探他。”
景骞对张淳说:“你身强体胖,现在天气炎热,何不暂时派遣手下小吏,您在此小住,等待天气转凉?”
张淳说:“我的君主因为皇室远徙江南,先帝的梓宫未能送返,生民涂炭,无人拯救,所以派我向皇都表达诚意。
所商议的事情重大,不是小吏可以传达的;如果小吏可以任胜,那么我也就不来了。
即使有火山汤海,我也将前往,天气的寒暑又怎能让人畏惧呢!”李雄对张淳说:“贵君主英名盖世,境内地势险峻,军力强大,为什么不自己称帝,占据一方享乐呢!”张淳说:“我的君主从祖父、父亲开始,世代坚守忠贞,因国耻未能昭雪,枕戈待旦,哪能自己享乐呢!”李雄十分惭愧,说:“我的祖先本来也是晋国大臣,因遇到天下大乱,和六个州郡的民众到此州避难,被民众推拥,才有今天。
琅邪王如果真能在中原中兴大晋的基业,我也会率领士众相助。”
于是为张淳准备厚礼,送他上路。
张淳终于到达建康转达了张骏的心意。
长安之失守也,敦煌计吏耿访自汉中入江东,屡上书请遣大使慰抚凉州。
朝廷以访守侍书御史,拜张骏镇西大将军,选陇西贾陵等十二人配之。
访至梁州,道不通,以诏书付贾陵,诈为贾客以达之。
是岁,陵始至凉州,骏遣部曲督王丰等报谢。
长安失守时,敦煌郡掌管计簿的官吏耿访从汉中进入江东,多次上书请求派遣职高位重的使节慰抚凉州臣民。
朝廷让耿访暂任侍书御史,拜授张骏为镇西大将军,挑选陇西人贾陵等十二人配备给他。
耿访到达梁州后,道路不通,便把诏书交给贾陵,假扮为商贩通过。
这年,贾陵刚到凉州,张骏派部曲督王丰等人前来答谢。
九年(甲午、334)
九年(甲午,公元334年)
[1]春,正月,赵改元延熙。
[1]春季,正月,后赵改年号为延熙。
[2]诏以郭权为镇西将军、雍州刺史。
[2]晋朝廷下诏任命郭权为镇西将军、雍州刺史。
[3]仇池王杨难敌卒,子毅立,自称龙骧将军、左贤王、下辨公;以叔父坚头之子盘为冠军将军、右贤王、河池公,遣使来称藩。
[3]仇池王杨难敌故去,儿子杨毅继立,自称龙骧将军、左贤王、下辨公;任命叔父杨坚头之子杨盘为冠军将军、右贤王、河池公,派使者来晋称臣。
[4]二月,丁卯,诏遣耿访、王丰赍印绶授张骏大将军、都督陕西·雍·秦·凉州诸军事。
自是每岁使者不绝。
[4]二月,丁卯(二十三日),朝廷下诏派耿访、王丰携带印绶拜授张骏为大将军,都督陕西、雍州、秦州、凉州诸军事。
从此以后每年来往使者不断。
[5]慕容仁以司马翟楷领东夷校尉,前平州别驾庞鉴领辽东相。
[5]慕容仁让司马翟楷兼领东夷校尉,让原先任平州别驾的庞鉴兼领辽东相。
[6]段辽遣兵袭徒河,不克;复遣其弟兰与慕容翰共攻柳城,柳城都尉石琮、城大慕舆并力拒守,兰等不克而退。
辽怒,切责兰等,必令拔之。
休息二旬,复益兵来攻。
士皆重袍蒙,作飞梯,四面俱进,昼夜不息。
琮、拒守弥固,杀伤千余人,卒不能拔。
慕容遣慕容汗及司马封奕等共救之。
戒汗曰:“贼气锐,勿与争锋。”
汗一性一骁果,以千余骑为前锋,直进。
封奕止之,汗不从。
与兰遇于牛尾谷,汗兵大败,死者太半;奕整陈力战,故得不没。
[6]段辽派军队袭击徒河,不能获胜,又派兄弟段兰和慕容翰共同进攻柳城。
柳城都尉石琮、城主慕舆合力拒守,段兰等不能取胜,只好退军。
段辽发怒,痛切地斥责段兰等人,严令他们攻取柳城。
段兰等人休息二十天后,又增添兵力来进攻。
士卒都穿上重重战袍,用盾牌保护,架上云梯,四面同时进攻,昼夜不停。
石琮、慕舆的防守也更加坚固。
杀段兰的士卒一千多人,段兰等人始终无法取胜。
慕容派慕容汗和司马封奕等人共同援救,慕容告诫慕容汗说:“敌人士气正盛,不要和他们争斗以决胜负。”
慕容汗一性一格骁勇果敢,让一千多骑兵为前锋,直赴柳城。
封奕劝阻他,慕容汗不听。
结果和段兰在牛尾谷遭遇,慕容汗的军队大败,死亡过半。
封奕整顿阵列尽力苦战,所以才免遭全军覆没。
兰欲乘胜穷追,慕容翰恐遂灭其国,止之曰:“夫为将当务慎重,审己量敌,非万全不可动。
今虽挫其偏师,未能屈其大势。
多权诈,好为潜伏,若悉国中之众自将以拒我,我县军深入,众寡不敌,此危道也。
且受命之日,正求此捷;若违命贪进,万一取败,功名俱丧,何以返面!”兰曰:“此已成擒,无有余理,卿正虑遂灭卿国耳!今千年在东,若进而得志,吾将迎之以为国嗣,终不负卿,使宗庙不祀也。”
千年者,慕容仁小字也。
翰曰:“吾投身相依,无复还理;国之存亡,于我何有!但欲为大国之计,且相为惜功名耳。”
乃命所部欲独还,兰不得已而从之。
段兰想乘胜穷追,慕容翰害怕就此灭亡自己的国家,劝阻他说:“作为将领,应当慎重,知己知彼,不到万全的时候不能妄动。
现在敌方的偏师虽被挫败,但主力还未败。
慕容狡诈多谋,喜欢深藏不露,如果他亲自统帅举国士众抵御我们,而我们孤军深入,寡不敌众,这是危险的作法。
况且接受君命的时候,正是想得到今天的胜利,如果违背君命冒进,万一失败,功劳和名望全部丧失,有什么脸面回去面对君主!”段兰说:“这些人被擒已成定局,没有别的道理,你只是忧虑趁势灭亡你的国家罢了!现在慕容千年在东边,如果进军真能实现愿望,我将迎接他充当国家的继承人,终究不会有负于你,让宗庙绝祀的。”
所谓千年,即慕容仁的小名。
慕容翰说:“我既然投身依附,就没有再返回的道理。
故国的存亡,和我有什么相干!只是想为贵国出谋划策,并且珍惜你我的功名罢了。”
于是命令自己所部,准备独自返回,段兰不得已,随从他共同返回。
[7]三月,成主雄分宁州置交州,以霍彪为宁州刺史,爨深为交州刺史。
[7]三月,成汉主李雄由宁州分置出交州,让霍彪任宁州刺史,爨深任交州刺史。
[8]赵丞相虎遣其将郭敖及章武王斌帅步骑四万西击郭权,军于华陰;夏,四月,上豪族杀权以降。
虎徙秦州三万余户于青、并二州。
长安人陈良夫奔黑羌,与北羌王薄句大等侵扰北地、冯翊。
章武王斌、乐安王韬合击,破之,句大奔马兰山。
郭敖乘胜逐北,为羌所败,死者什七八。
斌等收军还三城。
虎遣使诛郭敖。
秦王宏有怨言,虎幽之。
[8]后赵丞相石虎派部将郭敖和章武王石斌率步、骑兵四万人向西进攻郭权,屯军华陰。
夏季,四月,上豪族杀死郭权投降。
石虎将秦州三万多户民众迁徙到青州和并州。
长安人陈良夫逃奔黑羌,和北羌王薄句大等人侵扰北地、冯翊。
章武王石斌、乐安王石韬合力攻击,打败他们,薄句大逃奔马兰山。
郭敖乘胜追击败兵,反被羌人战败,死亡人数占十之七八。
石斌等人收兵回到三城。
石虎派使者处死郭敖。
秦王石宏有怨言,石虎将他幽禁。
[9]慕容仁自称平州刺史、辽东公。
[9]慕容仁自称平州刺史,辽东公。
[10]长沙桓公陶侃,晚年深以满盈自惧,不预朝权,屡欲告老归国,佐吏等苦留之。
六月,侃疾笃,上表逊位。
遣左长史殷羡奉送所假节、麾、幢、曲盖、侍中貂蝉、大尉章、荆、江、雍、梁、交、广、益、宁八州刺史印传、戟;军资、器仗、牛马、舟船,皆有定簿,封印仓库,侃自加管钥。
以后事付右司马王愆期,加督护统领文武。
甲寅,舆车出,临津就船,将归长沙,顾谓愆期曰:“老子婆娑,正坐诸君!”乙卯,薨于樊。
侃在军四十一年,明毅善断,识察纤密,人不能欺;自南陵迄于白帝,数千里中,路不拾遗。
及薨,尚书梅陶与亲人曹识书曰:“陶公机神明鉴似魏武,忠顺勤劳似孔明,陆抗诸人不能及也。”
谢安每言:“陶公虽用法而恒得法外意。”
安,鲲之从子也。
[10]长沙桓公陶侃,到晚年深深畏惧物极必反的道理,因此不参预朝政,多次想告老还乡,佐吏们苦苦相留。
六月,陶侃病重,上表请求退位。
派左长史殷羡归还持有的朝廷符节、麾、憧、曲盖、侍中貂蝉、太尉印章,以及荆、江、雍、梁、交、广、益、宁八州的刺史印传和戟。
至于军资、器仗、牛马、舟船等,都有簿录统计,封存仓库,由陶侃亲自上锁。
陶侃将后事托付给右司马王愆期,授予督护官职,统领文武官吏。
甲寅(十二日),陶侃乘车离开武昌,到渡口乘船,准备回长沙,回头对王愆期说:“老夫现在蹒跚难行,正因你们阻拦。”
乙卯(十三日),在樊去世。
陶侃领军四十一年,明智、坚毅,善于决断;见识纤密,别人难以欺蒙。
自南陵到白帝,几千里的辖域内路不拾遗。
陶侃去世后,尚书梅陶给亲友曹识的信说:“陶公的神机明鉴如同魏武帝,忠顺勤军好比孔明,陆抗等人比不上他。”
谢安经常说:“陶公虽然运用刑法,但常常能领会刑法之外的含意。”
谢安即谢鲲的侄子。
[11]成主雄生疡于头。
身素多金创。
及病,旧痕皆脓溃,诸子皆恶而远之;独太子班昼夜侍侧,不脱一衣冠,亲为一吮一脓。
雄召大将军建宁王寿受遗诏辅政。
丁卯,雄卒,太子班即位。
以建宁王寿录尚书事,政事皆委于寿及司徒何点、尚书王,班居中行丧礼,一无所预。
[11]成汉主李雄头部生疮,身一体原有很多创伤,等到病发时,旧伤痕全部化脓溃烂,儿子们都因厌恶而远远躲开,只有太子李班昼夜在身边侍候,不脱一衣帽,亲自为他一吮一吸脓肿。
李雄征召大将军、建宁王李寿接受遗诏辅佐朝政。
丁卯(二十五日),李雄故去,太子李班即位。
任命建宁王李寿录尚书事,政事都委决于李寿和司徒何点,尚书王。
李班居住在宫中服丧,毫不干预。
[12]辛未,加平西将军庾亮征西将军、假节、都督江·荆·豫·益·梁·雍六州诸军事、领江·豫·荆三州刺史,镇武昌。
亮辟殷浩为记室参军。
浩,羡之子也,与豫章太守褚裒、丹陽丞杜,皆以识度清远,善谈《老》、《易》,擅名江东,而浩尤为风一流所宗。
裒,之孙;,锡之子也。
桓彝尝谓裒曰:“季野有皮里《春秋》。”
言其外无臧否,而内有褒贬也。
谢安曰:“裒虽不言,而四时之气亦备矣。”
[12]辛未(二十九日),朝廷授予平西将军庾亮征西将军,假节,都督江、荆、豫、益、梁、雍六州诸军事,兼领江、豫、荆三州刺史,镇守武昌。
庾亮召用殷浩为记室参军。
殷浩即殷羡的儿子,和豫章太守褚裒、丹陽丞杜都因见识清晰、气度弘远,善于进谈《老子》、《周易》,在江东负有盛名,而殷浩尤其被风一流雅士所推重。
褚裒即褚的孙子,杜即杜锡的儿子。
桓彝曾经评论褚裒说:“褚季野有皮里《春秋》。”
是说他表面不作评论,但内心却有所褒贬。
谢安说:“褚裒虽然不说话,但气度弘远。”
[13]秋,八月,王济还辽东,诏遣侍御史王齐祭辽东公,又遣谒者徐孟策拜慕容镇军大将军、平州刺史、大单于、辽东公,持节、承制封拜,一如故事。
船下马石津,皆为慕容仁所留。
[13]秋季,八月,王济返回辽东,成帝下诏派侍御史王齐祭奠辽东公慕容,又派谒者徐孟册封慕容为镇军大将军、平州刺史、大单于、辽东公,持朝廷符节、秉承皇帝旨意封官拜爵,与慕容旧例完全相同。
舟船行至马石津,都被慕容仁扣留。
[14]九月,戊寅,卫将军江陵穆公陆晔卒。
[14]九月,戊寅(初八),卫将军、江陵穆公陆晔去世。
[15]成主雄之子车骑将军赵屯江陽,奔丧至成都。
以太子班非雄所生,意不服,与其弟安东将军期谋作乱。
班弟劝班遣赵还江陽,以期为梁州刺史,镇葭萌。
班以未葬,不忍遣,推心待之,无所疑间,遣出屯于涪。
冬,十月,癸亥朔,越因班夜哭,弑之于殡宫,并杀班兄领军将军都;矫太后任氏令,罪状班而废之。
[15]成汉主李雄的儿子、车骑将军李越驻屯江陽,回到成都奔父丧。
他认为太子李班不是李雄亲生,心中不服,和兄弟、安东将军李期陰谋作乱。
李班的兄弟李劝李班遣送李越回江陽,让李期出任梁州刺史,镇守葭萌。
但李班因为父亲未安葬,不忍心遣返,推心置腹地对待他们,没有任何猜忌和疏远,让李离开成都,驻屯于涪。
冬季,十月,癸亥朔(疑误),李越乘李班夜间哭吊,将他杀死在殡宫,同时杀死李班的兄长、领军将军李都。
矫称太后任氏的诏令,罗列李班的罪状,因而废黜其位。
初,期母冉氏贱,任氏母养之。
期多才艺,有令名;及班死,众欲立越,越奉期而立之。
甲子,期即皇帝位。
谥班曰戾太子。
以越为相国,封建宁王;加大将军寿大都督,徙封汉王;皆录尚书事。
以兄霸为中领军、镇南大将军;弟保为镇西大将军、汶山太守;从兄始为征东大将军,代越镇江陽。
丙寅,葬雄于安都陵,谥曰武皇帝,庙号太宗。
当初,李期的生母冉氏身份低贱,认任氏为养母,由任氏抚养。
李期多才多艺,有好名声。
李班死后,众人打算立李越为国主,李越推奉李期,立他为国主。
甲子(二十四日),李期即帝位。
为李班赐谥号为戾太子。
李期任命李越为相国,封建宁王,授予大将军李寿大都督,改封汉王,都录尚书事。
又任兄长李霸为中领军、镇南大将军;兄弟李保任镇西大将军、汶山太守;堂兄李始任征东大将军,代替李越镇守江陽。
丙寅(二十六日),将李雄安葬在安都陵,谥号武皇帝,庙号太宗。
始欲与寿共攻期,寿不敢发。
始怒,反谮寿于期,请杀之。
期欲藉寿以讨李,故不许,遣寿将兵向涪。
寿先遣使告以去就利害,开其去路,遂来奔。
诏以为巴郡太守。
期以寿为梁州刺史,屯涪。
李始想和李寿共同攻击李期,李寿不敢发难,李始发怒,反而向李期诋谗李寿,请求杀掉他。
李期想依靠李寿征讨李,所以不同意,派李寿率军向涪进发。
李寿事先派遣使者向李剖析逃亡与归降之间的利害关系,并让开他离
去的道路,李便投奔东晋,朝廷下诏任命他为巴郡太守。
李期任李寿为梁州
刺史,屯驻在涪。
[16]赵主弘自赍玺绶诣魏宫,请禅位于丞相虎。
虎曰:“帝王大业,天下自当有议,何为自论此邪!”弘流涕还宫,谓太后程氏曰:“先帝种真无复遗矣!”于是尚书奏:“魏台请依唐、虞禅让故事,”虎曰:“弘愚暗,居丧无礼,便当废之,何禅让也!”十一月,虎遣郭殷入宫,废弘为海陽王。
弘安步就车,容色自若,谓群臣曰:“庸昧不堪纂承大统,夫复何言!”群臣莫不流涕,宫人恸哭。
群臣诣魏台劝进,虎曰:“皇帝者盛德之号,非所敢当,且可称居摄赵天王。”
幽弘及太后程氏、秦王宏、南陽王恢于崇训宫,寻皆杀之。
[16]后赵国主石弘自己携带印玺到魏宫,请求将君位禅让给丞相石虎。
石虎说:“帝王的大业,天下人自会有公议,为什么自己选择这样做呢!”石弘流着眼泪回宫,对太后程氏说:“先帝的骨肉真的不会再遗存了!”此时尚书奏议说:“魏王请您依照唐尧、虞舜的禅让旧例行一事。”
石虎说:“石弘愚昧昏暗,服丧无礼,应当将他废黜,谈什么禅让!”十一月,石虎派郭殷进宫,废黜石弘为海陽王。
石弘缓步就车,神色从容,对群臣们说:“我庸碌愚昧不堪继承皇帝大统,还有什么可说的。”
群臣人人流泪,宫女恸哭。
群臣到魏宫进劝石虎即位。
石虎说:“皇帝是美盛品德的称号,不是我敢承受的,暂且可以称作居摄赵天王。”
石虎将石弘和太后程氏、秦王石宏、南陽王石恢幽禁在崇训宫,不久全数杀害。
西羌大都督姚弋仲称疾不贺,虎累召之,乃至。
正色谓虎曰:“弋仲常谓大王命世英雄,柰何把臂受托而返夺之邪!”虎曰:“吾岂乐此哉!彼海陽年少,恐不能了家事,故代之耳。”
心虽不平,然察其诚实,亦不之罪。
西羌大都督姚弋仲称病不来朝贺,石虎屡次相召,这才前来。
姚弋仲表情端庄严肃地对石虎说:“我经常说大王是闻名于世的英雄,怎么握着手臂受托辅佐遗孤,反而夺人君位呢?”
石虎说:“我哪里喜欢这样做!不过海陽王年少,恐怕不能治理家事,所以代替他罢了。”
石虎心中虽然怨怒不平,但看姚弋仲为人诚恳实在,也不加罪于他。
虎以夔安为侍中、太尉、守尚书令,郭殷为司空,韩为尚书左仆射,魏郡申钟为侍中,郎为光禄大夫,王波为中书令。
文武封拜各有差。
虎行如信都,复还襄国。
石虎任夔安为侍中、太尉、执掌尚书令,任郭殷为司空,韩为尚书左仆射,魏郡人申钟任侍中,郎为光禄大夫,王波任中书令。
其余文武官员封爵拜官各有差等。
石虎出行到信都,又返回襄国。
[17]慕容讨辽东,甲申,至襄平。
辽东人王岌密信请降。
师进,入城,翟楷、庞鉴单骑走,居就、新昌等县皆降。
欲悉辽东民,高诩谏曰:“辽东之叛,实非本图,直畏仁凶威,不得不从。
今元恶犹存,始克此城,遽加夷灭,则未下之城,无归善之路矣。”
乃止。
分徙辽东大姓于棘城。
以杜群为辽东相,安辑遗民。
[17]慕容讨伐辽东,甲申(十五日),到达襄平。
辽东人王岌秘密派使者请降。
军队进发,进入辽东城,翟楷、庞鉴单骑逃跑,居就、新昌等县全都归降。
慕容想尽数坑杀辽东居民,高诩劝谏说:“辽东的背叛,其实不是他们的本意,只不过畏惧慕容仁的凶戾横威,不得不听从。
如今首恶还活着,刚刚攻克此城,便急于诛灭民众,那么未被攻克的城池,就没有归顺从良的道路了。”
慕容这才罢休。
于是分批迁徙辽东的豪门大姓到棘城,任命杜群为辽东相,安一抚余留的民众。
[18]十二月,赵徐州从事兰陵朱纵斩刺史郭祥,以彭城来降,赵将王朗攻之,纵奔淮南。
[18]十二月,后赵徐州从事兰陵人朱纵杀刺史郭祥,献彭城降晋。
后赵将领王朗进攻朱纵,朱纵逃奔淮南。
[19]慕容仁遣兵袭新昌,督护新兴王击走之,遂徙新昌入襄平。
[19]慕容仁派兵攻击新昌,督护、新兴人王将他击退,于是将新昌的士民迁徙到襄平。
咸康元年(乙未、335)
晋成帝咸康元年(乙未,公元335年)
[1]春,正月,庚午朔,帝加元服。
大赦,改元。
[1]春季,正月,庚午朔(初一),成帝加冠,大赦天下,改年号咸康。
[2]成、赵皆大赦,成改元玉恒,赵改元建武。
[2]成汉、后赵都在境内实行大赦,成汉改年号为玉恒,后赵改年号为建武。
[3]成主期立皇后阎氏,以卫将军尹奉为右丞相,骠骑将军、尚书令王为司徒。
[3]成汉国主李期册立皇后阎氏,任卫将军尹奉为右丞相,任命骠骑将军、尚书令王为司徒。
[4]赵王虎命太子邃省可尚书奏事,惟祀效庙、选牧守、征伐、刑杀乃亲之。
虎好治宫室,鹳雀台崩,杀典匠少府任汪;复使修之,倍于其旧。
邃保母刘芝封宜城君,关预朝权,受纳贿赂,求仕进者多出其门。
[4]后赵王石虎令太子石邃省视、决断尚书奏事,只有祭祀郊庙、选任地方官员、征伐、刑杀方面的奏事才亲自审议。
石虎一爱一营建宫室,鹳雀台崩圮,便杀死典匠少府任汪,又让人重修,规模比原先扩大一倍。
封石邃的保姆刘芝为宜城君,干预朝政,接受贿赂,谋求任官,晋升的人一大多出入其门。
[5]慕容置左、右司马,以司马韩矫、军祭酒封奕为之。
[5]慕容设置左、右司马,分别让司马韩矫、军祭酒封奕出任。
[6]司徒导以羸疾,不堪朝会,三月,乙酉,帝幸其府,与群臣宴于内室,拜导并拜其妻曹氏。
侍中孔坦密表切谏,以为帝初加元服,动宜顾礼,帝从之。
坦又以帝委政于导,从容言曰:“陛下春秋已长,圣敬日跻,宜博纳朝臣,谘诹善道。”
导闻而恶之,出坦为廷尉。
坦不得意,以疾去职。
[6]司徒王导因为身患手足麻木之病,不能参与朝会。
三月,乙酉(十七日),成帝驾临他的宅府,和群臣在内府宴饮,向王导及妻子曹氏行拜礼。
侍中孔坦私下写表文恳切劝谏,认为元帝刚刚加冠,举动应当遵从礼仪,成帝应从。
孔坦又因为成帝将朝政委付王导,缓缓进言说:“陛下年龄渐大,聪明、端肃每日俱进,应当广泛听取群臣的意见,征询正确美好的办法。”
王导听说后憎恶孔坦,调出孔坦任廷尉。
孔坦不得志,称病辞职。
丹陽尹桓景,为人谄巧,导亲一爱一之。
会荧惑守南斗经旬,导谓领军将军陶回曰:“斗,扬州之分,吾当逊位以厌天谴。”
回曰:“公以明德作辅,而与桓景造膝,使荧惑何以退舍!”导深愧之。
丹陽尹桓景,为人谄谀巧佞,王导亲近一宠一爱一他。
适逢火星在南斗六星位滞留十余天,王导对领军将军陶回说:“南斗是扬州的分野,我将退位来安定上天的谴责。”
陶回说:“您凭仗显明的道德出任辅佐,却与桓景抵膝亲近,怎么能使火星退归正位!”王导对此深感惭愧。
导辟太原王为掾,王述为中兵属。
述,昶之曾孙也。
不修小廉,而以清约见称。
与沛国齐名,友善。
常称一性一至通而自然有节。
曰:“刘君知我,胜我自知。”
当时称风一流者,以、为首。
述一性一沈静,每坐客辩论蜂起,而述处之恬如也。
年三十,尚未知名,人谓之痴。
导以门地辟之。
既见,唯问在东米价,述张目不答。
导曰:“王掾不痴,人何言痴也!”尝见导每发言,一坐莫不赞美,述正色曰:“人非尧、舜,何得每事尽善!”导改容谢之。
王导征召太原人王为僚属,王述为中兵属。
王述即王昶的曾孙。
王不修小节,而以清静简约著称。
与沛国刘齐名,关系友善。
刘经常说王一性一情至为通达,自然而有节一操一。
王说:“刘君对我的了解,胜过我对自己的认识。”
当时被称为风一流雅士的,以刘、王为首。
王述一性一格沉称安静,每当坐客们争相辩驳论理,王述却安然处之。
王述三十岁,尚未出名,大家说他痴呆。
王导因为他的门第而征召他。
见面以后,王导只问他在东方时米价,王述睁大眼睛不回答。
王导说:“王述并不痴呆,人们为何说他痴呆!”王述曾经见到只要王导一说话,满座人无不赞美,于是表情严肃地说:“人不是尧、舜,哪能每件事都是对的!”王导改以严肃的脸色向他道谢。
[7]赵王虎南游,临江而还。
有游骑十余至历陽,历陽太守袁耽表上之,不言骑多少。
朝廷震惧,司徒导请出讨之。
夏四月,加导大司马、假黄钺、都督征讨诸军事。
癸丑,帝观兵广莫门,分命诸将救历陽及戍慈湖、牛渚、芜湖;司空郗鉴使广陵相陈光将兵入卫京师。
俄闻赵骑至少,又已去,戊午,解严,王导解大司马。
袁耽坐轻妄免官。
[7]后赵王石虎去南方游巡,到达长江才返回。
手下的游一动骑兵十多人到达历陽,历陽太守袁耽上表奏上,没说骑兵的数量。
朝廷震动恐惧,司徒王导请求出兵征讨。
夏季,四月,授予王导大司马、假黄钺、都督征讨诸军事。
癸丑(十六日),成帝到广莫门检阅军队,分别命令众将领救援历陽,以及戍守慈湖、牛渚、芜湖。
司空郗鉴让广陵相陈光领兵进入京城护卫。
不久听说赵国骑兵数量极少,又已经离去,戊午(二十一日),解除军队的戒备状态,王导卸除大司马职,袁耽坐罪轻妄不察被免官。
[8]赵征虏将军石遇攻桓宣于襄陽,不克。
[8]后赵征虏将军石遇进攻驻守襄陽的桓宣,不能取胜。
[9]大旱,会稽馀姚米斗五百。
[9]晋发生严重旱灾,会稽郡的余姚每斗米价格五百钱。
[10]秋,七月,慕容立子俊为世子。
[10]秋季,七月,慕容立儿子慕容为世子。
[11]九月,赵王虎迁都于邺,大赦。
[11]九月,赵王石虎迁都于邺,实行大赦。
[12]初,赵主勒以天竺僧佛图澄豫言成败,数有验,敬事之。
及虎即位,奉之尤谨,衣以绫锦,乘以雕辇。
朝会之日,太子、诸公扶翼上殿,主者唱“大和尚”,众坐皆起。
使司空李农旦夕问起居,太子、诸公五日一朝。
国人化之,率多事佛,澄之所在,无敢向其方面涕唾者。
争造寺庙,削发出家。
虎以其真伪杂糅,或避赋役为一奸一宄,乃下诏问中书曰:“佛,国家所奉,里闾小人无爵秩者,应事佛不?”
著作郎王度等议曰:“王者祭祀,典礼具存。
佛,外国之神,非天子诸华所应祠奉。
汉氏初传其道,唯听西域人立寺都邑以奉之,汉人皆不得出家;魏世亦然。
今宜禁公卿以下毋得诣寺烧香、礼拜;其赵人为沙门者,皆返初服。”
虎诏曰:“朕生自边鄙,忝君诸夏,至于飨祀,应从本俗。
其夷、赵百姓乐事佛者,特听之。”
[12]当初,后赵国主石勒因为天竺僧人佛图澄预先陈言事情的成败,多次得到验证,恭敬地侍奉他。
石虎即位后,侍奉他更为恭谨,让他穿绫锦,乘雕辇。
到朝会的日子,太子、各位公卿扶持上殿,掌管朝仪的人唱名说:“大和尚”,满座都起身。
石虎让司空李农早晚问候佛图澄的起居,太子、公卿每五天朝见他一次。
国内人受此影响,大多崇尚佛教,佛图澄所在之处,无人敢朝着那个方面吐口水。
大家争着建造寺庙,削发出家。
石虎因为拜佛出家的人真伪杂混,有的借此躲避赋税和徭役,干不法的勾当,于是下诏书问中书说:“佛教是国家所尊奉的,里闾平民百姓没有官爵的人,是否应当事佛?”
著作郎王度等人评议说:“君王的祭祀,有典制礼仪可供遵循。
佛是外国的神灵,不是天子和各华夏民族所应祠奉的。
汉朝佛教开始传入,当时只是允许西域人在都邑建立寺庙来祠奉,汉人都不让出家,魏朝也是这样。
现在应当禁止公卿以下的人等,不让他们到寺庙烧香、拜佛;凡赵国人当和尚的,都恢复原先的服饰。”
石虎下诏说:“朕出生在边鄙之地,愧为华夏民族的君上,至于祭祀,应当遵从本来的习俗。
凡夷族、赵国百姓乐意尊崇佛教的,特别听任其便。”
[13]赵章武王斌帅一精一骑二万并秦、雍二州兵以讨薄句大,平之。
[13]后赵章武王石斌率一精一锐骑兵二万人,连同秦州、雍州的士兵讨伐薄句大,平定了他们。
[14]成太子班之舅罗演,与汉王相天水上官澹,谋杀成主期,立班子。
事觉,期杀演、澹及班母罗氏。
[14]成汉太子李班的舅父罗演和汉王相、天水人上官澹图谋杀死成汉国主李期,立李班的儿子为王。
事情败露,李期杀死罗演、上官澹及李班生母罗氏。
期自以得志,轻诸旧臣,信任尚书令景骞、尚书姚华、田褒、中常侍许涪等,刑赏大政,皆决于数人,希复关公卿。
褒无他才,尝劝成主雄立期为太子,故有一宠一。
由是纪纲隳紊,雄业始衰。
李期自以为志得意满,轻视各位旧臣,听信重用尚书书令景骞、尚书姚华、田褒、中常侍许涪等人,刑罚赏赐之类的重大政事,都由这几个人决断,很少再向公卿咨询。
田褒没有别的才能,曾经劝说成汉主李雄册立李期为太子,
所以得一宠一。
由此朝廷的法度毁圮紊乱,李雄创下的基业开始衰败。
[15]冬,十月,乙未朔,日有食之。
[15]冬季,十月,乙未朔(初一),出现日食。
[16]慕容仁遣王齐等南还。
齐等自海道趣棘城,齐遇风不至。
十二月,徐孟等至棘城,慕容始受朝命。
[16]慕容仁遣送王齐等人归返南方。
王齐等人从海路开赴棘城,王齐乘坐的船遇上海风,未能到达。
十二月,徐孟等人到达棘城,慕容开始接受朝廷的任命。
段氏、宇文氏各遣使诣慕容仁,馆于平郭城外。
帐下督张英将百余骑间道潜行掩击之,斩宇文氏使十余人,生擒段氏使以归。
段氏、宇文氏各自派遣使者拜见慕容仁,下榻于平郭城外。
慕容的帐下督张英领着一百多骑兵由小道偷偷前往突然袭击他们,斩杀宇文氏的使节十多人,活捉段氏使者返回。
[17]是岁,明帝母建安君荀氏卒。
荀氏在禁中,尊重同于太后;诏赠豫章郡君。
[17]这年,明帝母亲建安君荀氏死。
荀氏在宫禁中,受到的尊重如同太后;成帝下诏赐赠名号为豫章郡君。
[18]代王翳槐以贺兰蔼头不恭,将召而戮之,诸部皆叛。
代王纥那自宇文部入,诸部复奉之。
翳槐奔邺,赵人厚遇之。
[18]代王拓跋翳槐因为贺兰蔼头对己不恭,准备召他前来,加以杀害,各部落全都反叛。
代王拓跋纥那由宇文部入境,各部落又重新尊奉他为王。
拓跋
翳槐逃奔到邺,后赵人隆礼相待。
[19]初,张轨及二子、茂,虽保据河右,而军旅之事无岁无之。
及张骏嗣位,境内渐平。
骏勤修庶政,总御文武,咸得其用,民富兵强,远近称之以为贤君。
骏遣将杨宣伐龟兹、鄯善,于是西域诸国焉耆、于阗之属,皆诣臧朝贡。
骏于姑臧南作五殿,官属皆称臣。
[19]当初,张轨及两个儿子张、张茂虽然据守河右,但每年都有战事。
至张骏继位,境内渐渐平定。
张骏辛勤治理各种政事,总领文武官员,让他们各得其用,民富兵强,远近之人都称他为贤君。
张骏派部将杨宣攻伐龟兹、鄯善,于是西域各国如焉耆,于之类,都赴姑臧朝贡。
张骏在姑臧城南建造五座宫殿,官属都自称为臣。
骏有兼秦、雍之志,遣参军麴护上疏,以为:“勒、雄既死,虎、期继逆,兆庶离主,渐冉经世;先老消落,后生不识,慕恋之心,日远日忘。
乞敕司空鉴、征西亮等泛舟江、沔,首尾齐举。”
张骏有兼并秦州、雍州的志向,派参军麴护向东晋上疏,认为:“石勒、李雄死后,石虎、李期继承叛逆,万民离开了君主,逐渐经过了一代人。
先生老辈衰老死亡,后生小辈不知旧事,仰慕思恋之心,一天天疏远、一天天淡忘。
乞请敕令司空郗鉴、征西将军庾亮等泛舟于长江、沔水,与我互相呼应,同时发动。”
二年(丙申、336)
二年(丙申,公元336年)
[1]春,正月,辛巳,彗星见于奎、娄。
[1]春季,正月,辛巳(十八日),奎宿、娄宿一带出现慧星。
[2]慕容将讨慕容仁,司马高诩曰:“仁叛弃君亲,民神共怒;前此海未尝冻,自仁反以来,连年冻者三矣。
且仁专备陆道,天其或者欲使吾乘海冰以袭之也。”
从之。
群僚皆言涉冰危事,不若从陆道。
曰:“吾计已决,敢沮者斩!”
[2]慕容准备讨伐慕容仁,司马高诩说:“慕容仁背叛和抛弃君主亲人,神灵和士民共同恨怒,此前海水从未冻冰,自从慕容仁反叛以来,连续结冻已经三年了。
况且慕容仁专门防备陆路,上天大概是想让我们乘海结冰时去袭击他吧。”
慕容听从了他的意见。
众僚佐都说由冰上过海是危险的事,不如改走陆路。
慕容说:“我计议已定,敢阻拦的人斩首!”
壬年,帅其弟军师将军评等自昌黎东,践冰而进,凡三百余里。
至历林口,舍辎重,轻兵趣平郭。
去城七里,候骑以告仁,仁狼狈出战。
张英之俘二使也,仁恨不穷追;及至,仁以为复遣偏师轻出寇抄,不知自来,谓左右曰:“今兹当不使其匹马得返矣!”乙未,仁悉众陈于城之西北。
慕容军帅所部降于,仁众沮动;从而纵击,大破之。
仁走,其帐下皆叛,遂擒之。
先为斩其帐下之叛者,然后赐仁死。
丁衡、游毅、孙机等,皆仁所信用也,执而斩之;王冰自一杀。
慕容幼、慕容稚、佟寿、郭充、翟楷、庞鉴,皆东走,幼中道而还;兵追及楷、鉴,斩之;寿、充奔高丽。
自余吏民为仁所诖误者,皆赦之。
封高诩为汝陽侯。
壬年(十九日),慕容率领其弟、军师将军慕容评等从昌黎东行踏冰前进,共三百多里。
到历林口,舍弃辎重,轻兵赶赴平郭。
离城七里,侦察骑兵告知慕容仁,慕容仁勉强迎战。
张英掳获段氏、宇文氏使者的时候,慕容仁怨恨自己没有穷追不舍;等到慕容前来时,慕容仁以为慕容又派遣一小部分军队轻装出发侵扰劫掠,不知道慕容亲自前来,对左右侍从说:“这回应当让他们连一匹马都回不去!”乙未(疑误),慕容仁倾其士众在城西北结阵,慕容军率其所部归降慕容,慕容仁的兵众气馁騷动,慕容乘机纵兵攻袭,重创敌军。
慕容仁逃跑,其军中吏众全部反叛,于是被擒获,慕容先为他斩杀了军中反叛的人,然后赐慕容仁死。
丁衡、游毅、孙机等人,都是慕容仁所信任重用的,被慕容执获斩首,王冰自一杀。
慕容幼、慕容稚、佟寿、郭充、翟楷、庞鉴等人都向东逃亡,慕容幼中途返回。
慕容的军队追上翟楷、庞鉴,将其斩首。
佟寿、郭充逃奔高丽。
其余被慕容仁贻误连累的吏民,慕容都予以赦免。
封高诩为汝陽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