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一奶奶因心中有事,翻来覆去百不安睡,囗听见开门声响,连《野叟曝言》第二十九回 见事危贞娃戳颈 闻声迫淫妇投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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野叟曝言 - 第二十九回 见事危贞娃戳颈 闻声迫淫妇投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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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回 见事危贞娃戳颈 闻声迫淫妇投缳

大一奶奶因心中有事,翻来覆去百不安睡,囗听见开门声响,连声叫醒玉梅,看是何处响动。

玉梅点起银烛,见春红的房门半掩,因轻轻捱身而进,却全无声息。

走至床 前,将帐子轻轻掀起,见春红睡得正熟,因连问“大爷何在?”

春红只是不应。

玉梅道:“怎这样好睡,可不睡死了么?”

因用手去摘他的耳朵,冰得手指生疼,又到鼻间候那气息,玉梅吓得魂出。

急急跑出门外,几乎吃跌,气喘不迭,因定一定性,回至大一奶奶床 前,道:“不好了!”大一奶奶在床 上道:“啥仔大惊小恐,吓我一跳。”

玉梅道:“春红姐没了!大爷又不在那里,门又掩上的。”

大一奶奶不信,道:“这话怎说,春红方才好好的,怎就会死起来?”

玉梅道:“奶奶不信,且请去看哩。”

大一奶奶慌忙披上衣服,穿着好裙裤,同玉梅到春红房中。

大一奶奶一眼看见春红,烛光映着,春风满面如烟笼芍药,排红两颊似雨洗芙蓉,骂道:“好扯谎的猴子,敢是他待你差了,要咒死他么?这妮子也忒好睡,怎如死人一般。”

玉梅道:“我敢哄着奶奶么?奶奶不信,且把他推一推,看看他可是活的还是死的,须不是玉梅扯谎。”

大一奶奶真个把春红连连推搡,动也不动一动,大一奶奶哭道:“这真有些不妙。”

因将单被揭去,执烛周身细照,却并无伤痕,只有两股之中粘粘连连的一陰一精一和着鲜血,明知脱一陰一而死,大哭道:“这狠心人下此毒手,把我这样一个乖巧丫头送到鬼门关外去了。”

因叫玉梅快去寻大爷来,玉梅又去叫起小怜,提着灯笼,顾不得害怕,硬着头皮前行。

不多时,大姨、三姨、丫头、婆一娘一俱已唤到,因春红平日为人不恶,大家俱哭做一一团一 。

揩子此时正在一重重开将出去,倏听得隐隐哭声,吓得心头霍霍不定,急急跑将进来,正凑着玉梅赶来。

凤姨道:“大爷那里去来,怎在这黑暗中,好不怕人。

我昨日原说的这计断然用不得,果然爷怎下得甚般毒心,可惜好一个丫头。”

公子道:“甚么计,什么好丫头,我却不明白。”

凤姨道:“春红已死在那里了。”

公子道:“这话真的么?”

一直赶到春红房中,捧住了春红的脸,见此光景,大哭道:“我害了你也,须不要怨着我,我好好超度你便了。”

大一奶奶因见凤姨也到,扯扶公子坐了,道:“有啥仔哭头,哭也是你,送掉他性命也是你。

既要哭他,就不该送掉他性命。

我不知你这心怎样生法,又不知怎样恨他,有如得罪你处,听了那家狠婆一娘一的话,先将家里人开起刀来。

还要哭他则甚,可知那使着暗计的人,还在那里扯开阔嘴迷迷的笑着你哩!人已死了,在这里放那马后炮,可是迟了!”

揩子忽然想起,因命丫鬟快去请聂静进来。

不多时,聂静已到,大一奶奶等避去,公子告知缘故,道:“我师有解救之法否?”

聂静近床 前揭去单被,将中指抵人春红一陰一户中揆度深浅,又周身细看一遍,心胸肚腹俱摸一遍,道:“心胸俱已冰冷,已死多时,断无生理矣。”

公子无奈,亦不再问。

聂静道:“丹药不过暂时适用,岂可以概之?就是吕祖,肉身一交一 一媾,亦是无益。”

聂静辞出,大一奶奶叫进总管,吩咐备办丧事,道:“那棺木第一要好。”

凤姨道:“我家去买了罢。”

大一奶奶道:“你家怕没有好材,是要另买的,其余都随你去置备,该叫小厮做的,该叫丫头婆一娘一做的,你就分头去使唤,不然就在床 匮里先拿出一封银子二十吊钱,一交一 给三奶奶,只消还我一篇帐罢了。”

因想一切银钱都是春红掌管,如今死了一交一 与何人?眼酸酸的只顾淌出泪来。

公子触动心肠,重复悲泪,与大一奶奶两个又大哭了一场。

大姨道:“还忘记两件要紧事哩。

帐子还没有探掉,罩着他的魂儿,叫他逗到那里去呢?一陰一陽一那里,不该去批一批一尸一,也教家里人好避忌。”

三姨道:“这两件真个是要紧的,还有那素色鞋子,寻一双来,这双大红鞋是烧不得的。

倒累他去跳火坑。”

大一奶奶揩着眼泪,道:“他生前专爱那红鞋,没做一双杂色鞋子,如今拿啥仔烧给他呢?”

玉梅道:“小怜那一双酱色绸鞋,原是春姨做给他的。”

小怜瞅着眼道:“你没有元色缎的鞋儿,为啥仔不烧给他?”

大一奶奶道:“你这没良心的,成年成月不知吃了他多少鱼儿肉儿,这春红就生定是早死的命,吃的那样一精一细!爷打你的时节,也不知替你夺掉了许多鞭儿棍儿!你一双鞋原是他的,就不肯借给他了!我叫玉梅做还你一双罢。”

小怜没法,只得拿了那双鞋来。

于是大姨、三姨领着众妇女们,一齐动手。

闹了半夜,天已大亮,念经的和尚、批一尸一的一陰一陽一,拢材的木匠、做孝衣的成衣,先先后后,忙活了半日。

到后半日,又是漆匠、佶作、土工、脚夫来做活,讲价钱。

大姨、三姨说:“通着正房,晚上就该拿出去。”

公子不肯,要到三朝。

大一奶奶道:“三朝也就是明日了,可怜他死得伤心,就是明日出去罢。”

公子还要去叫描容的,凤姨紫涨着面一皮道:“伫上须使不得。”

大姨、三姨也说道:“须碍着夫人面上,老爷还要斟酌。”

公子只得罢了。

因复走至材边,揭开白纸,见春红面色如生,两颊兀自红晕,如鲜花一般的娇艳,只有两眼睁开,不肯闭下。

公子一手去揉他眼皮,一阵心酸,直晕过去。

哭倒在地。

大一奶奶忙叫丫鬟煎参汤,一面把白纸遮好,叫人将材盖盖了。

见春红眼不肯闭,自己也觉心酸,坐在地上,伴着公子悲泣。

点灯以后,厨下送进羹饭,公子与大一奶奶各递了一杯酒,又大哭了一场。

三个姨一娘一,俱福四福,每人递了一杯,陪着哭泣。

三个姐儿哭奠已毕,外面五家子住房老婆俱要进来磕头,大一奶奶谢了出去。

李四嫂必要进来哭拜,公子要想许他,大一奶奶道:“他是邻舍,如何使得?也没人还他拜儿。”

回了几遍,才回掉了。

家人小厮俱要进去,大一奶奶主意,单教小厮回拜,家人都回去了。

正要化纸,大一奶奶道:“忘记了贵哥儿哩。

他日里总要跟着春红,到夜里,除非爷在他房睡觉,才打发到我床 上来,不知费了他许多精神,不叫他来拜他几拜?”

玉梅连忙抱贵哥儿来拜了四拜,然后化纸。

公子与大一奶奶及众人又哭了一场。

公子要在材前守灵,是大一奶奶不许,凄凄凉凉的坐到三更,吩咐翠环、大怜、玉琴、玉梅、小怜五人伴材,方与大一奶奶领着贵哥儿上床 去睡了。

到了明日,单是大一奶奶家没有上人送丧,也叫两个丫鬟坐轿来送,其余大姨、三姨俱有兄弟侄儿,二姨只有父亲单老,合着张老实们五家墙门外好些邻舍,本府二三十家人小厮,以及道士、和尚、尼姑,共有八九十人送殡。

大一奶奶又派出许多丫鬟仆妇,共坐着十九乘轿子。

公子主意叫多做估作,这丧仪也就富盛,单没有铭旌、祭章、方相罢了,其余的幡盖、纸作络绎不绝,把一条大街都挤满了,慌得合城绅衿懊悔没去吊奠,问明是房里姐儿,方才罢了。

起身时,公子与大一奶奶又哭一场,落后泥水匠进来修补侧厢拆倒的墙壁,送丧的回来烧孝髻,各项人役来讨赏钱,法师来镇宅禳解,又闹了半日。

到半夜里,公子忽然哭醒转来,大一奶奶埋冤道:“你怎这样没正经,我因他替我手脚,又死得可怜,两日苦苦的哭他,如今想将起来,你我偌大家事,只靠着我们两个身子支撑,他不过是房里姐儿,这样发送也不算亏待他了。

死的要死,活的要活,就是自己的儿女也要丢开。

将来多做几日斋事,超荐他好处去罢了,以后再不要想他,倘若苦坏了身子岂不利害?”

公子试着眼泪道:“不是我丢不开,方才梦见他穿着那新做的两件衣服,还像生前一般看着我迷迷的笑,我醒转来,想起他那两件衣服穿得几日就做了送终之物。

你抬举他,吩咐家中叫他春姨,可怜也没听见人叫着他,只前日玉梅口中叫一声儿,已是死后的事。

不由人不伤感起来。

今提醒了我,以后也不想起他了。

我也没有对你说过,前日魏道士看我气色,道我先见喜事,后见哀声,如今都被说着了。”

大一奶奶道:“我正没问你,往常道士来拜,你便请酒、送席送下处、送供给,有许多的周致,怎这魏道士来,你便这样冷落他?不是春红说的,那一日就像要撵他去的,酒也不叫他吃杯儿。

也不知道你回拜过没有?”

公子呆了一呆道:“我心里又没甚事,不知这几日来常是失头忘脑的?一个靳公子,日常和我相好,爷爷在京还靠他叔子许多照应,前日先得荫袭的信,悄悄通风给我,也没去拜谢他。

直到报了,到他家去道喜,才谢了他。

这魏道士也是那日才拜了他,我看断生断死,竟是个仙人模样,怎前日听他话,只觉心里懒懒的,也是春红的命了,若是认真去求着他,敢还有禳解的法儿。”

大一奶奶含糊道:“你也该睡片刻。”

公子知是劳乏,把手搂着大一奶奶的肩儿,也就睡去了。

公子以后真个不去想念春红,却只是心绪不佳,恹恹闷闷的。

过了四五日光景,大一奶奶见他无聊,怕他生病,也便不去拘束,任他出外散心。

公子也只是躲在房里,不往外去。

那一日午后无聊,正抽着一本《武帝外传》在那床 上待看不看的躺着,只听得大一奶奶在后房教玉梅归除乘法,说道:“你若像得春红这一手算法,我这银钱帐簿就一交一 给你,只要你肯用心。”

这几句话,把公子心事平空直提起来。

因想璇姑的算法胜于春红百般,璇姑的美貌真是我见犹怜。

若弄上了手,夫人必然欢喜,也不必另立房头,竟住在春红房里,与夫人做了心腹。

我与他便得时常欢聚,就几年不出这房门,我已享尽侩房之乐了。

因怪着凤姨设策害了春红,便不去与他商议,知道大一奶奶怕他成病,便是假作孤凄,到晚来与大一奶奶计较道:“自从夫人说了不要想念春红,我便割断情肠,只是在这房中,就像有他的一般,觉得精神恍惚,睡梦不宁。

我想女厅半边书房里,床 帐俱全,夜间要同你去睡一个安稳觉儿,养起精神,免使疾病缠身,悔之无及。”

大一奶奶道:“你既睹物伤情,可叫两个小厮相伴,在书房中歇十日半月,待身子好些再进房来,未为不可。

我是何人,好同你在书房睡觉?被人知道,真要笑掉了大牙了!”公子道:“我自从春红死后,色欲之事已经灰心,只要和你睡在一处,觉得心里安贴。

你到人静之后,到我书房里去,大明进来,料也没人知觉。”

大一奶奶满心欢喜,笑道:“你不要说这样痴话,若要不知,除非莫为,休说别人,只房里的玉梅小怜,有个不知道的吗?你且歇了三夜五夜,再进房来同宿一宵,这还使得。”

公子假作怏怏之状,暗地通知张老实。

是夜,就在书房歇了,等到人静之后,悄地出来。

正走廊下,只觉得一阵冷气,心上一寒,就像有索子往头上套来,吓得冷汗直淋。

急忙跑转,背后又有小脚声气厮赶着走,公子魂不附体,七跌八撞的奔进书房里来。

两个小厮已经吩咐过的,正来开门,忽见公子乱撞进来,吓了一跳。

公子道:“快关了门!”小厮不敢问,关上了门,伏侍公子上床 ,自去睡觉。

公子在床 上呆了一会方才心定,细想起来,又没有见些什么。

要再出去,却又害怕。

一胡一 思乱想一回,方才睡去。

次日,梳洗过了,与大一奶奶同吃点心,想着夜间要去,又怕有鬼;不去,又怕独睡。

低低说道:“夫人,我今日原要在这房里睡了。”

大一奶奶笑道:“昨日刚在书房里睡得一夜 ,就养起多少精神来了?不要如此没正经,惹旁人笑话。”

公子忽然想起,不觉失笑。

大一奶奶根问其故,公子随口支吾道:“笑我像那吊乳頭的孩子,拿你当乳母一般,离不得你那影儿。”

大一奶奶眉花眼笑的道:“不是我不留你,张扬的一天火了,说你自在书房里睡,怎好刚睡这一夜 儿。”

公子道:“没法的了,再挨一两日进来罢了。”

揩子吃过早饭,到东边去叫了张老实来,说道:“今晚是必来的了。”

老实道:“老爷约过好几回,只是不来,哄小的家中开了三四夜门,倘有小人进来不是耍子。”

公子道:“今晚是必来的。

墙门里面有甚小人,失了东西都是我赔罢了。”

老实便不敢言语,应承而去。

候到人静以后,公子公然叫着两个小厮,掌灯而去。

走到老实门口,轻推,果然虚掩,吩咐小厮回去。

公子闪进门来,竟到璇姑房口用手去推那门,并没门闩,却有一张竹台靠住,因用肩头顶了一顶,那竹台早已掀起,伸进手去慢慢推开,斜掇过去,这门便随手开了,却已惊动璇姑。

璇姑自从七月十六日张一妈一叫了石氏过去,早已拚命而待,将一把皮刀藏在床 头,浑身衣裤用线缝住,专等公子来拚个死活。

那知候了一夜 ,绝无消耗。

隔了十余日,张一妈一又把石氏拉去,璇姑照前准备,亦无动静,心里到狐疑起来。

直至隔晚,老实又出门去,璇姑又空等了一夜 ,心便懈了。

这夜,石氏去陪张一妈一同睡,固是放心,不比从前侧耳细听。

连璇姑也大意了,房里也不藏火;门上靠着竹台,也不再加上椅子、水盆了,衣裤虽没脱去,也没有缝,竟是安心睡下了。

毕竟心上有事,不敢落底,朦胧听得些响动,急急坐起。

那时月已上弦,房子朝西,屋内有月,看见一只手推那竹台,忙趿上绣鞋,正在系裙,公子已推门而人,走近床 边。

璇姑着急,摸出皮刀,向公子头上直剁过来。

公子忙举手一架,刀已格落,暗想:“这事又讲不来的了。”

赶上一步,便扭璇姑。

璇姑急将身来一闪,公子扑了一空。

璇姑就要夺门而出,却被公子一把扯住。

璇姑危急,正欲撞墙,忽见竹台上有一把剪子,一手抢起向自己喉间用力戳进,登时倒地,满头鲜血。

公子吓得魂飞魄散,撒手奔逃,一时慌急,忘了路头,也不记得是人静以后了,只见一个丫鬟隐隐的在前行走,公子紧紧跟跑,相近凤姨房前,忽然不见。

揩子在月光之下,四顾无踪,又吃大吓,浑身毛发根根直竖起来,身子不摇自颤,竟抖倒在地,半晌动掸不得。

定了一会,正要敲开凤姨房门,与他商议璇姑之事,忽然听得房中似有一交一 一媾之一声 ,忙走上几步,伏在门首,侧耳细听,却是凤姨娇声浪气,唤肉呼肝,一婬一兴猖狂,无所不至。

公子心头火起,用力一连几脚将门踢落,大叫:“好一婬一妇,干得好事!”缘凤姨先因大怜牵头,搭识了聂元,趁着春红死后公子绝足不至后边,他两个夜夜宣一婬一。

此时正在兴浓,忽听公子喊叫踢门,那道士却是惯家,上床 时把衣裤、鞋袜、巾帕等物收放枕边,一听打门,抓了衣裤等物,趿着鞋儿,就要破窗而出。

因公子已是踢落房门赶进房来,便飞一腿将公子踢倒,夺开了路,跨出房门,耸身上屋,要向东边下去,忽然一想,走转西来,故意乱踹将去,踏碎了许多瓦片,踊身跳下,然后折过东来,轻轻的飞上围墙,自进丹房去了。

这凤姨见事败露,羞耻难当,性命不保,情急短见,把一条鸾带打成活扣,套在颈上,带头缚在床 柱上边,用力一挣,登时缢死。

公子连遭惊吓,又被这道士一腿踢中鼻梁,倒在地下,竟是昏晕了去。

后面大姨、三姨两个房户与凤姨只隔一层,听得公子踢门喊叫,屋上雪片瓦声,一面大喊有贼,一面起来,领着丫头,点起灯烛,乱奔凤姨房里。

进得房门,见公子晕倒在地,满面流血,慌忙扶起,围裹叫唤。

不多一会,合家男女一齐赶至。

大一奶奶吓得魂出,极声喊叫,公子方才醒转,乱颤着手儿,抢过一枝蜡台,要寻凤姨拷问。

只见凤姨已是撒手归空,两只眼睛、一条舌头宕出在外,吓得蜡台跌落,仍复晕倒。

大一奶奶等忽见凤姨吊死恶状,公子又复晕倒,一齐发抖,手忙脚乱的掐人中、揭眉心,叫叫喊喊,闹得公子醒来,再去解救凤姨,已是浑身僵冷。

大一奶奶吩咐将公子扶至后房醉翁椅上,一面去烧汤水,煎人参,灌救公子;一面去安放凤姨。

直到公子魂魄上身,神气稍定,然后根问原由。

公子把众人都叫出去,瞒起璇姑之事,说道:“我正睡在书房,忽听有人走动,悄悄进来察看,只听见这房里有男人行奸,这一婬一妇嘴里百般呼唤。

我一时火发,踢进门来,谁知被奸夫一腿把我踢倒,脱逃而去。

只是如今这一婬一妇的死一尸一如何发脱?”

大一奶奶道:“他是有父亲的,私下埋葬不得。

天已将明,须叫人去唤他老子来,说明缘故。

或是官休,或是私休,再作道理。”

公子因叫了一个心腹家人去了。

大一奶奶忽然失声道:“不好!快着人赶去!”公子问是何故,大一奶奶道:“方才失算,不该叫他报死的,只说急病将危,专等见面。

这就没有他虑了。”

公子连连点头,又叫一个家人飞赶去了。

大一奶奶问道:“你打进房去,可见那奸夫是生人熟人?”

公子道:“我赶进房去就被他一脚踢倒,那知他是生人熟人?”

大一奶奶道:“他们正在行奸,你打进门去,心慌逃遁,自有衣巾鞋袜等物失落房中,只消寻着,便知奸夫形迹了。”

公子点头,要出去寻,大一奶奶一把扯住道:“你还劳碌得么?”

大一奶奶走出外房,细细查看,并无遗物,覆身进来说道:“怎一件也没遗落的?”

公子道:“你看那房门好不坚牢,我又正自没有力气,”说得那句,便直立起来,一头说:“踢了两三脚,才得踢开,可知收拾过了。”

一头已往外去。

大一奶奶着急赶着叫道:“啥仔要紧。

鼻梁上虽有药掩着,见不得风!”

揩子那里听见,如飞跑出。

叫人去叫张老实,还没回家。

在被窝里把李四嫂叫来,说知璇姑之事,把腰边藏着的银子拿出一封,令其帮同老实夫妻延医调治,若有不测,急来报知,不可误事。

李四嫂道:“并没听见声息,想不妨事。”

满口应承去了。

揩子连忙进来,大一奶奶道:“为啥急事,那样喊你不应,可不吓坏了人?”

公子扯着谎道:“我疑心隔壁道士,出去看他动静。”

大一奶奶道:“你也真个是孩子见识,果是他,不知跑到那里去了,就不跑去,已隔了大半夜,看啥仔动静?我也一猜就是,后来细细想过,若是道士,有个不跑往东边,反走过西边房上,把瓦踏的那样声响。”

公子道:“他干了这事,还敢到东边去么?”

大一奶奶道:“这更易明了。

你方才过去,见那些道士可都在呢?”

公子定着眼说道:“还未起来,不知可都在那里。”

大一奶奶忙叫人去看,说是起来久了,都在那里坐功,一个也不少。

大一奶奶说:“便不是他了。”

忽地喊一声道:“真是吓昏了,现有大怜在哩,只拷问他,有个不知道的?外边有人么?快叫大怜来。”

只听外房许多妇女都说道:“正是呀,怎么总不见大怜的影儿?”

大一奶奶道:“快到他房里去看,莫非吓慌了,躲在那里?再不去奔了井了?急急的分头寻去!”于是众妇女纷纷出房,寻了好一会,一个个转来,都说没个影儿。

大一奶奶道:“这定是乘乱逃走了。

如今二姨的老子来,可怎么好?捉奸捉双,又没一毫凭据,活口又跑掉了,只得要苦着银子的了。”

公子叹口气道:“就是大怜没跑掉也不中用,我们这样人家闹出这等丑事,怎么见人?是前世的孽帐。

只索要私和的了。”

大一奶奶道:“我们既打定主意要私和,该吩咐家人小厮,不许在外漏泄一字,只说是病死的才好。”

公子道:“这是最要紧的。”

慌忙嘱咐家人不许泄漏。

岂知这一早晨,已是传得四邻八舍都知道了。

约有早饭时候,一个家人跑得满头臭汗,说是单老爷来了。

公子忙走出去,单老已哭将进来,问女儿生甚急病。

公子道:“已是没了。”

单老大哭,进房揭帐一看,便见凤姨口眼异样,掀起被来又见颈上带痕,连忙挂起帐子周身细看。

公子想着璇姑之事,不知生死,呆呆的坐在床 边。

家人仆妇见公子并不做声,又知凤姨身上无伤,也便任他摸看。

那单老本是仵作出身,因凤姨嫁来诈了一大笔钱财,又常得些律贴,就开了一个棺材店儿,成个买卖,不当这役了。

却毕竟是双老眼,他把凤姨验看明白,见满身都是血一陰一,并无伤痕,只有颈上带痕,又是活扣自缢,下边一陽一精一粘腻,一婬一水淋漓,的是因奸败露。

街坊口碑果然不错。

心里打算这是闹不出的事,只好生发他几个钱的了。

悄悄把袖里绢头塞进女儿一陰一户,里外揩抹干净,藏入袖中,立起身来,一头走一头哭道:“可怜我这苦命女儿,大爷也忒下得这般毒手,打得他遍体鳞伤,我好伤心也!”公子勃然大怒道:“好没良心,我骂也没骂一句,何曾打他一下;怎么是这等胡说!”

单老也不答应,大哭而出。

公子便赶上去,大一奶奶连声喊转,飞奔出房道:“你要急杀我了!”一面叫家人小厮去留住单老,一手把公子扯进房来,埋冤道:“他是个一尸一亲,你怎还忒着两眼与他生气?”

公子道:“他本是可恶,怎说遍体鳞伤?”

大一奶奶道:“这真是前世孽帐,我听他胡说也是生气,他一动身就去看他死一尸一,果然遍体伤痕,如何是好?”

公子不信,急至床 边看视,真个红斑块紫,散满一身,目定口呆,做声不得。

只见几个家人进来道:“单老爷在钱二嫂家里坐着嚎哭,说要告状,已托钱二嫂留住他了。”

大一奶奶道:“钱二嫂原是他亲戚,快去叮嘱他,务必留住。”

一面吩咐管门,不许放单老爷出去,因向公子说道:“这事若经起官来,竟是真命真伤,幸喜单老尚在墙门里面,如今叫那个去打合呢?”

公子道:“我去与他当面说罢。”

大一奶奶道:“这是一定决撒的了,看你方才那口声,不如叫管帐的去罢。”

因叫管帐家人来叮嘱,只要不经官,拼得多费几两银子。

管帐道:“老爷夫人也要定个数目,小的好去说。”

公子竖起一指说:“只不过这数罢了。”

管帐摇着头,公子再要开口,被大一奶奶拦住道:“老爷合我都是没有经过这事的,你估量着要多少银子?”

管帐道:“若没有伤痕便好说话,单老爷又是刁滑小人,估去二百以外才打的他倒。”

公子惊喜非常,大一奶奶也是喜欢,说道:“就是再多些也罢,只要做得于净。”

管帐答应去了。

大一奶奶与公子俱不放心,叫丫鬟小厮一替一替去打听。

一会子传进来说,单老爷发起急来,要跑出去哩!慌得公子登时失色,大一奶奶着急不过。

一会子传说,被钱二嫂拖住了,公子与大一奶奶都感激钱嫂帮衬。

又一会传进来说,许到二百两了,单老爷只是不依。

公子跌足道:“便多许些罢了,银子是啥仔奇货。”

大一奶奶道:“也要慢慢添的,难道一口就许他一千五百罢?”

一会又赶进来说:“许到二百四十两了,单老爷定要五百,讲不通又要走哩!”公子直立起来便要出房,大一奶奶忙扯住问故,公子道:“他只要五百银子,一口许了他就完了一件事了,怎这样不在行!”大一奶奶道:“他不要银子就难了,如今不过争论多少,就没甚事。

你跑去一口许了他,他敢到有变头。”

公子方才住了。

停会,管帐的进来回话道:“真正是当过衙门的人,好不费力,直说到三九之数,连棺材共三百二十两。

他家那有伍拾两的材,小人怕别生支节,只得允他。

请老爷出去亲许了一句,就一面盛殓了。”

公子大喜,问大一奶奶要银,管帐道:“如今给了他,怕他变卦。

小人同他到解铺里发一银票与他,俟出殡,过给他银子,才是一了百了。”

大一奶奶也大喜道:“你做得真是老到,事后要重重赏你。”

管帐道:“小人不敢讨赏,那钱二嫂却先要谢谢他,一来费他唇舌,极力帮衬,二来完了他心念,就不打破我们的事了。”

大一奶奶极口“该谢”,忙取十两一封银子一交一 与管帐。

公子同着出去,与单老照了面,许定了。

然后进来,走到张老实门首,只听得里面一片哭声,公子吃这一惊,魂飞魄散,暗忖:这才是真正人命哩!慌忙跑进厅门,只见外面的人雪片打将起来,沸反盈天,喊声不绝,公子险些儿被一根棍子劈头打着,吓得带跌带撞奔进大一奶奶房中,躺在床 上,人事不知,昏晕去了。

正是:

青草根绊起坟中泥鬼,黑风阵吹落天半罡神。

总评:

大一奶奶埋怨公子将家里人开刀,此必至之事。

学采战者,幸则伤人杀人;不幸则自伤自一杀,无两全者。

聂静、无云就是吕祖肉身,一交一 一媾也是无益,然则神仙有何异于人乎?唤醒愚人不少!

大姨三姨许多婆语最入俗情。

小莲不肯借鞋,此更如何落想?大一奶奶因此转决。

春红早死,宛转关生,尤为灵妙。

写公子、大一奶奶连哭无休几无了,而公子半夜哭醒,忽以大一奶奶之埋怨陡然截住,情为至情,文为至文,惟有此临崖勒马之法,方可为奔放驰骤之文。

合家哭拜发送之热闹,写得如花如火。

公于并欲描容伴灵,写春红之一宠一 已极。

孰知并非专写春红,实为后文单姨立丧。

手挥目送,透体空灵,参看下回始尽其妙。

放笔写春红死丧诸事发,致将璇姑隔断,此固无可奈何,尝为代拟钩转之法,非呆即直,无一好势,然后读大一奶奶教玉梅算法一段,不觉拍案叫绝,天下锦绣才子试以别法换之,有空灵知是者,即以予为阿私也可。

廊下一阵冷气,即以为春红作祟亦可,日后绝口不提,尤见高雅。

即此跌宕生姿、起落尽致,已擅胜场,而空青一点使人自会,更不必画蛇添足也。

春红领路捉奸,亦属牛鬼蛇神之事尔,古来类此者极多。

怨鬼报冤乃写正情常理,俗懦少见多怪,乃以为牛鬼蛇神耳。

写遭丧妇女真如村妪爨婢,找尽老婆话头;写拒捕奸夫,便真如猾贼奸駔,惯做偷梁换柱,上床 时收拾衣裤鞋袜,上屋时乱踩西边屋瓦,竟若亲为其事者,然后乃知才子胸中如五都之市,无物不有,无奇不备,吾欲剖视其心。

揩子与大一奶奶同一不知血荫,同一立意私和,而少不更事,至公子为极致。

且妙在处处夹入璇姑,搬尽空头以绘愚人之诈,既属绝世文情,而灯光剑气奕奕熊熊,尤尽手挥目送之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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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一奶奶因心中有事,翻来覆去百不安睡,囗听见开门声响,连《野叟曝言》第二十九回 见事危贞娃戳颈 闻声迫淫妇投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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