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纪第一宣帝宣皇帝讳懿,字仲达,《晋书》卷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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晋书 - 卷一

晋书

卷一

帝纪第一

宣帝

宣皇帝讳懿,字仲达,河内温县孝敬里人,姓司马氏。

其先出自帝高一陽一之子重黎,为夏官祝融,历唐、虞、夏、商,世序其职。

及周,以夏官为司马。

其后程柏休父,周宣王时,以世官克平徐方,锡以官族,因而为氏。

楚汉间,司马仰为赵将,与诸侯伐秦。

秦亡,立为殷王,都河内。

汉以其地为郡,子孙遂家焉。

自仰八世,生征西将军钧,字叔平。

钧生豫章太守量,字公度。

量生颍川太守俊,字元异。

俊生京兆尹防,字建公。

帝即防之第二子也。

少有奇节,聪明多大略,博学洽闻,伏膺儒教。

汉末大乱,常慨然有忧天下心。

南一陽一太守同郡杨俊名知人,见帝,未弱冠,以为非常之器。

尚书清河崔琰与帝兄朗善,亦谓朗曰:“君弟聪亮明允,刚断英特,非子所及也。”

汉建安六年,郡举上计掾。

魏武帝为司空,闻而辟之。

帝知汉运方微,不欲屈节曹氏,辞以风痹,不能起居。

魏武使人夜往密刺之,帝坚卧不动。

及魏武为丞相,又辟为文学掾,敕行者曰:“若复盘桓,便收之。”

帝惧而就职。

于是,使与太子游处,迁黄门侍郎,转议郎、丞相东曹属,寻转主簿。

从讨张鲁,言于魏武曰:“刘备以诈力虏刘璋,蜀人未附而远争江陵,此机不可失也。

今若曜威汉中,益州震动,进兵临之,势必瓦解。

因此之势,易为功力。

圣人不能违时,亦不失时矣。”

魏武曰:“人苦无足,既得陇右,复欲得蜀!”言竟不从。

既而从讨孙权,破之。

军还,权遣使乞降,上表称臣,陈说天命。

魏武帝曰:“此兒欲踞吾著炉炭上邪!”答曰:“汉运垂终,殿下十分天下而有其九,以服事之。

权之称臣,天人之意也。

虞、夏、殷、周不以谦让者,畏天知命也。”

魏国既建,迁太子中庶子。

每与大谋,辄有奇策,为太子所信重,与陈群、吴质、硃乐号曰四友。

迁为军司马,言于魏武曰:“昔箕子陈谋,以食为首。

今天下不耕者盖二十余万,非经国远筹也。

虽戎甲未卷,自宜且耕且守。”

魏武纳之,于是务农积谷,国用丰赡。

帝又言荆州刺史胡修粗一暴,南乡太守傅方骄奢,并不可居边。

魏武不之察。

及蜀将羽围曹仁于樊,于禁等七军皆没,修、方果降羽,而仁围甚急焉。

是时汉帝都许昌,魏武以为近贼,欲徙河北。

帝谏曰:“禁等为水所没,非战守之所失,于国家大计未有所损,而便迁都,既示敌以弱,又淮沔之人一大不安矣。

孙权、刘备,外亲内疏,羽之得意,权所不愿也。

可喻权所,令掎其后,则樊围自解。”

魏武从之。

权果遣将吕蒙西袭公安,拔之,羽遂为蒙所获。

魏武以荆州遗黎及屯田在颍川者一逼一近南寇,皆欲徙之。

帝曰:“荆楚轻脱,易动难安。

关羽新破,诸为恶者藏窜观望。

今徙其善者,既伤其意,将令去者不敢复还。”

从之。

其后诸亡者悉复业。

及魏武薨于洛一陽一,朝野危惧。

帝纲纪丧事,内外肃然。

乃奉梓宫还鄴。

魏文帝即位,封河津亭侯,转丞相长史。

会孙权帅兵西过,朝议以樊、襄一陽一无谷,不可以御寇。

时曹仁镇襄一陽一,请召仁还宛。

帝曰:“孙权新破关羽,此其欲自结之时也,必不敢为患。

襄一陽一水陆之冲,御寇要害,不可弃也。”

言竟不从。

仁遂焚弃二城,权果不为寇,魏文悔之。

及魏受汉禅,以帝为尚书。

顷之,转督军、御史中丞,封安国乡侯。

黄初二年,督军官罢,迁侍中、尚书右仆射。

五年,天子南巡,观兵吴疆。

帝留镇许昌,改封向乡侯,转抚军、假节,领兵五千,加给事中、录尚书事。

帝固辞。

天子曰:“吾于庶事,以夜继昼,无须臾宁息。

此非以为荣,乃分忧耳。”

六年,天子复大兴舟师征吴,复命帝居守,内镇百姓,外供军资。

临行,诏曰:“吾深以后事为念,故以委卿。

曹参虽有战功,而萧何为重。

使吾无西顾之忧,不亦可乎!”天子自广陵还洛一陽一,诏帝曰:“吾东,抚军当总西事;吾西,抚军当总东事。”

于是帝留镇许昌。

及天子疾笃,帝与曹真、陈群等见于崇华殿之南堂,并受顾命辅政。

诏太子曰:“有间此三公者,慎勿疑之。”

明帝即位,改封舞一陽一侯。

及孙权围江夏,遣其将诸葛瑾、张霸并攻襄一陽一,帝督诸军讨权,走之。

进击,败瑾,斩霸,并首级千余。

迁骠骑将军。

太和元年六月,天子诏帝屯于宛,加督荆、豫二州诸军事。

初,蜀将孟达之降也,魏朝遇之甚厚。

帝以达言行倾巧,不可任,骤谏,不见听,乃以达领新城太守,封侯,假节。

达于是连吴固蜀,潜图中国。

蜀相诸葛亮恶其反覆,又虑其为患。

达与魏兴太守申仪有隙,亮欲促其事,乃遣郭模诈降,过仪,因漏泄其谋。

达闻其谋漏泄,将举兵。

帝恐达速发,以书喻之曰:“将军昔弃刘备,讬身国家,国家委将军以疆埸之任,任将军以图蜀之事,可谓心贯白日。

蜀人愚智,莫不切齿于将军。

诸葛亮欲相破,惟苦无路耳。

模之所言,非小事也,亮岂轻之而令宣露,此殆易知耳。”

达得书大喜,犹与不决。

帝乃潜军进讨。

诸将言达与二贼交构,宜观望而后动。

帝曰:“达无信义,此其相疑之时也,当及其未定促决之。”

乃倍道兼行,八日到其城下。

吴蜀各遣其将向西城安桥、木阑塞以救达,帝分诸将距之。

初,达与亮书曰:“宛去洛八百里,去吾一千二百里,闻吾举事,当表上天子,比相反覆,一月间也,则吾城已固,诸军足办。

则吾所在深险,司马公必不自来;诸将来,吾无患矣。”

及兵到,达又告亮曰:“吾举事,八日而兵至城下,何其神速也!”上庸城三面阻水,达于城外为木栅以自固。

帝渡水,破其栅,直造城下。

八道攻之,旬有六日,达甥邓贤、将李辅等开门出降。

斩达,传首京师。

俘获万余人,振旅还于宛。

乃劝农桑,禁浮费,南土悦附焉。

初,申仪久在魏兴,专威疆埸,辄承制刻印,多所假授。

达既诛,有自疑心。

时诸郡守以帝新克捷,奉礼求贺,皆听之。

帝使人讽仪,仪至,问承制状,执之,归于京师。

又徙孟达余众七千余家于幽州。

蜀将姚静、郑他等帅其属七千余人来降。

时边郡新附,多无户名,魏朝欲加隐实。

属帝朝于京师,天子访之于帝。

帝对曰:“贼以密网束下,故下弃之。

宜弘以大纲,则自然安乐。”

又问二虏宜讨,何者为先?对曰:“吴以中国不习水战,故敢散居东关。

凡攻敌,必扼其喉而摏其心。

夏口、东关,贼之心喉。

若为陆军以向皖城,引权东下,为水战军向夏口,乘其虚而击之,此神兵从天而坠,破之必矣。”

天子并然之,复命屯于宛。

四年,迁大将军,加大都督、假黄钺,与曹真伐蜀。

帝自西城斫山开道,水陆并进,溯沔而上,至于朐,拔其新丰县。

军次丹口,遇雨,班师。

明年,诸葛亮寇天水,围将军贾嗣、魏平于祁山。

天子曰:“西方有事,非君莫可付者。”

乃使帝西屯长安,都督雍、梁二州诸军事,统车骑将军张郃、后将军费曜、征蜀护军戴凌、雍州刺史郭淮等讨亮。

张郃劝帝分军往雍、郿为后镇,帝曰:“料前军独能当之者,将军言是也。

若不能当,而分为前后,此楚之三军所以为黥布禽也。”

遂进军隃麋。

亮闻大军且至,乃自帅众将芟上邽之麦。

诸将皆惧,帝曰:“亮虑多决少,必安营自固,然后芟麦。

吾得二日兼行足矣。”

于是卷甲晨夜赴之。

亮望尘而遁。

帝曰:“吾倍道疲劳,此晓兵者之所贪也。

亮不敢据渭水,此易与耳。”

进次汉一陽一,与亮相遇,帝列阵以待之。

使将牛金轻骑饵之,兵才接而亮退,追至祁山。

亮屯卤城,据南北二山,断水为重围。

帝攻拔其围,亮宵遁。

追击,破之,俘斩万计。

天子使使者劳军,增封邑。

时军师杜袭、督军薛悌皆言,明年麦熟,亮必为寇,陇右无谷,宜及冬豫运。

帝曰:“亮再出祁山,一攻陈仓,挫衄而反。

纵其后出,不复攻城,当求野战,必在陇东,不在西也。

亮每以粮少为恨,归必积谷,以吾料之,非三稔不能动矣。”

于是表徙冀州农夫佃上邽,兴京兆、天水、南安监冶。

青龙元年,穿成国渠,筑临晋陂,溉田数千顷,国以充实。

二年,亮又率众十余万出斜谷,垒于郿之渭水南原。

天子忧之,遣征蜀护军秦朗督步骑二万,受帝节度。

诸将欲住渭北以待之,帝曰:“百姓积聚皆在渭南,此必争之地也。”

遂引军而济,背水为垒。

因谓诸将曰:“亮若勇者,当出武功依山而东,若西上五丈原,则诸军无事矣。”

亮果上原,将北渡渭,帝遣将军周当屯一陽一遂以饵之。

数日,亮不动。

帝曰:“亮欲争原而不向一陽一遂,此意可知也。”

遣将军胡遵、雍州刺史郭淮共备一陽一遂,与亮会于积石,临原而战,亮不得进,还于五丈原。

会有长星坠亮之垒,帝知其必败,遣奇兵掎亮之后,斩五百余级,获生口千余,降者六百余人。

时朝廷以亮侨军远寇,利在急战,每命帝持重,以候其变。

亮数挑战,帝不出,因遗帝巾帼妇人之饰。

帝怒,表请决战,天子不许,乃遣骨鲠臣卫尉辛毗杖节为军师以制之。

后亮复来挑战,帝将出兵以应之,毗杖节立军门,帝乃止。

初,蜀将姜维闻毗来,谓亮曰:“辛毗杖节而至,贼不复出矣。”

亮曰:“彼本无战心,所以固请者,以示武于其众耳。

将在军,君命有所不受,苟能制吾,岂千里而请战邪!”帝弟孚书问军事,帝复书曰:“亮志大而不见机,多谋而少决,好兵而无权,虽提卒十万,已堕吾画中,破之必矣。”

与之对垒百余日,会亮病卒,诸将烧营遁走,百姓奔告,帝出兵追之。

亮长史杨仪反旗鸣鼓,若将距帝者。

帝以穷寇不之一逼一,于是杨仪结阵而去。

经日,乃行其营垒,观其遗事,获其图书、粮谷甚众。

帝审其必死,曰:“天下奇才也。”

辛毗以为尚未可知。

帝曰:“军家所重,军书密计、兵马粮谷,今皆弃之,岂有人捐其五藏而可以生乎?宜急追之。”

关中多蒺藜,帝使军士二千人著软材平底木屐前行,蒺藜悉著屐,然后马步俱进。

追到赤岸,乃知亮死。

审问,时百姓为之谚曰:“死诸葛走生仲达。”

帝闻而笑曰:“吾便料生,不便料死故也。”

先是,亮使至,帝问曰:“诸葛公起居何如,食可几米?”

对曰:“三四升。”

次问政事,曰:“二十罚已上皆自省览。”

帝既而告人曰:“诸葛孔明其能久乎!”竟如其言。

亮部将杨仪、魏延争权,仪斩延,并其众。

帝欲乘隙而进,有诏不许。

三年,迁太尉,累增封邑。

蜀将马岱入寇,帝遣将军牛金击走之,斩千余级。

武都氐王苻双、强端帅其属六千余人来降。

关东饥,帝运长安粟五百万斛于京师。

四年,获白鹿,献之。

天子曰:“昔周公旦辅成王,有素雉之贡。

今君受陕西之任,有白鹿之献,岂非忠诚协符,千载同契,俾乂邦家,以永厥休邪!”及辽东太守公孙文懿反,征帝诣京师。

天子曰:“此不足以劳君,事欲必克,故以相烦耳。

君度其行何计?”

对曰:“弃城预走,上计也。

据辽水以距大军,次计也。

坐守襄平,此成擒耳。”

天子曰:“其计将安出?”

对曰:“惟明者能深度彼己,豫有所弃,此非其所及也。

今悬军远征,将谓不能持久,必先距辽水而后守,此中下计也。”

天子曰:“往还几时?”

对曰:“往百日,还百日,攻百日,以六十日为休息,一年足矣。”

是时大修宫室,加之以军旅,百姓饥弊。

帝将即戎,乃谏曰:“昔周公营洛邑,萧何造未央,今宫室未备,臣之责也。

然自河以北,百姓困穷,外内有役,势不并兴,宜假绝内务,以救时急。”

景初二年,帅牛金、胡遵等步骑四万发自京都。

车驾送出西明门。

诏弟孚、子师送过温,赐以谷帛牛酒,敕郡守典农以下皆往会焉。

见父老故旧,宴饮累日。

帝叹息,怅然有感,为歌曰:“天地开辟,日月重光。

遭遇际会,毕力遐方。

将扫群秽,还过故乡。

肃清万里,总齐八荒。

告成归老,待罪舞一陽一。”

遂进师,经孤竹,越碣石,次于辽水。

文懿果遣步骑数万,阻辽隧,坚壁而守,南北六七十里,以距帝。

帝盛兵多张旗帜,出其南,贼尽锐赴之。

乃泛舟潜济以出其北,与贼营相一逼一,沈舟焚梁,傍辽水作长围,弃贼而向襄平。

诸将言曰:“不攻贼而作围,非所以示众也。”

帝曰:“贼坚营高垒,欲以老吾兵也。

攻之,正入其计,此王邑所以耻过昆一陽一也。

古人曰,敌虽高垒,不得不与我战者,攻其所必救也。

贼大众在此,则巢窟虚矣。

我直指襄平,则人怀内惧,惧而求战,破之必矣。”

遂整阵而过。

贼见兵出其后,果邀之。

帝谓诸将曰:“所以不攻其营,正欲致此,不可失也。”

乃纵兵逆击,大破之,三战皆捷。

贼保襄平,进军围之。

初,文懿闻魏师之出也,请救于孙权。

权亦出兵遥为之一声援,遗文懿书曰:“司马公善用兵,变化若神,所向无前,深为弟忧之。”

会霖潦,大水,平地数尺,三军恐,欲移营。

帝令军中敢有言徙者斩。

都督令史张静犯令,斩之,军中乃定。

贼恃水,樵牧自若。

诸将欲取之,皆不听。

司马陈圭曰:“昔攻上庸,八部并进,昼夜不息,故能一旬之半,拔坚城,斩孟达。

今者远来而更安缓,愚窃惑焉。”

帝曰:“孟达众少而食支一年,吾将士四倍于达而粮不淹月,以一月图一年,安可不速?以四击一,正令半解,犹当为之。

是以不计死伤,与粮竞也。

今贼众我寡,贼饥我饱,水雨乃尔,功力不设,虽当促之,亦何所为。

自发京师,不忧贼攻,但恐贼走。

今贼粮垂尽,而围落未合,掠其牛马,抄其樵采,此故驱之走也。

夫兵者诡道,善因事变。

贼凭众恃雨,故虽饥困,未肯束手,当示无能以安之。

取小利以惊之,非计也。”

朝廷闻师遇雨,咸请召还。

天子曰:“司马公临危制变,计日擒之矣。”

既而雨止,遂合围。

起土山地道,楯橹钩橦,发矢石雨下,昼夜攻之。

时有长星,色白,有芒鬣,自襄平城西南流于东北,坠于梁水,城中震慑。

文懿大惧,乃使其所署相国王建、御史大夫柳甫乞降,请解围而缚。

不许,执建等,皆斩之。

檄告文懿曰:“昔楚郑列国,而郑伯犹肉袒牵羊而迎之。

孤为王人,位则上公,而建等欲孤解围退舍,岂楚郑之谓邪!二人老耄,必传言失旨,已相为斩之。

若意有未已,可更遣年少

有明决者来。”

文懿复遣侍中卫演乞克日送任。

帝谓演曰:“军事大耍有五,能战当战,不能战当守,不能守当走,余二事惟有降与死耳。

汝不肯面缚,此为决就死也,不须送任。”

文懿攻南围突出,帝纵兵击败之,斩于梁水之上星坠之所。

既入城,立两标以别新旧焉。

男子年十五已上七千余人皆杀之,以为京观。

伪公卿已下皆伏诛,戮其将军毕盛等二千余人。

收户四万,口三十余万。

初,文懿篡其叔父恭位而囚之。

及将反,将军纶直、贾范等苦谏,文懿皆杀之。

帝乃释恭之囚,封直等之墓,显其遗嗣。

令曰:“古之伐国,诛其鲸鲵而已,诸为文懿所诖误者,皆原之。

中国人欲还旧乡,恣听之。”

时有兵士寒冻,乞襦,帝弗之与。

或曰:“幸多故襦,可以赐之。”

帝曰:“襦者官物,人臣无私施也。”

乃奏军人年六十已上者罢遣千余人,将吏从军死亡者致丧还家。

遂班师。

天子遣使者劳军于蓟,增封食昆一陽一,并前二县。

初,帝至襄平,梦天子枕其膝,曰:“视吾面。”

俯视有异于常,心恶之。

先是,诏帝便道镇关中;及次白屋,有诏召帝,三日之间,诏书五至。

手诏曰:“间侧息望到,到便直排阁入,视吾面。”

帝大遽,乃乘追锋车昼夜兼行,自白屋四百余里,一宿而至。

引入嘉福殿卧内,升御一床一。

帝流涕问疾,天子执帝手,目齐王曰:“以后事相托。

死乃复可忍,吾忍死待君,得相见,无所复恨矣。”

与大将军曹爽并受遗诏辅少主。

及齐王即帝位,迁侍中、持节、都督中外诸军、录尚书事,与爽各统兵三千人,共执朝政,更直殿中,乘舆入殿。

爽欲使尚书奏事先由己,乃言于天子,徙帝为大司马。

朝议以为前后大司马累薨于位,乃以帝为太傅。

入殿不趋,赞拜不名,剑履上殿,如汉萧何故事。

嫁娶丧葬取傍于官,以世子师为散骑常侍,子弟三人为列侯,四人为骑都尉。

帝固让子弟官不受。

魏正始元年春正月,东倭重译纳贡,焉耆、危须诸国,弱水以南,鲜卑名王,皆遣使来献。

天子归美宰辅,又增帝封邑。

初,魏明帝好修宫室,制度一靡一丽,百姓苦之。

帝自辽东还,役者犹万余人,雕玩之物动以千计。

至是皆奏罢之,节用务农,天下欣赖焉。

二年夏五月,吴将全琮寇芍陂,硃然、孙伦围樊城,诸葛瑾、步骘掠柤中,帝请自讨之。

议者咸言,贼远来围樊,不可卒拔。

挫于坚城之下,有自破之势,宜长策以御之。

帝曰:“边城受敌而安坐庙堂,疆场一騷一动,众心疑惑,是社稷之大忧也。”

六月,乃督诸军南征,车驾送出津一陽一门。

帝以南方暑湿,不宜持久,使轻骑挑之,然不敢动。

于是休战士,简一精一锐,募先登,申号令,示必攻之势。

吴军夜遁走,追至三州口,斩获万余人,收其舟船军资而还。

天子遣侍中常侍劳军于宛。

秋七月,增封食郾、临颍,并前四县,邑万户,子弟十一人皆为列侯。

帝勋德日盛,而谦恭愈甚。

以太常常林乡邑旧齿,见之每拜。

恆戒子弟曰:“盛满者道家之所忌,四时犹有推移,吾何德以堪之。

损之又损之,庶可以免乎?”

三年春,天子追封,谥皇考京兆尹为舞一陽一成侯。

三月,奏穿广漕渠,引河入汴,溉东南诸陂,始大佃于淮北。

先是,吴遣将诸葛恪屯皖,边鄙苦之,帝欲自击恪。

议者多以贼据坚城,积谷,欲引致官兵,今悬军远攻,其救必至,进退不易,未见其便。

帝曰:“贼之所长者水也,今攻其城,以观其变。

若用其所长,弃城奔走,此为庙胜也。

若敢固守,湖水冬浅,船不得行,势必弃水相救,由其所短,亦吾利也。”

四年秋九月,帝督诸军击诸葛恪,车驾送出津一陽一门。

军次于舒,恪焚烧积聚,弃城而遁。

帝以灭贼之耍,在于积谷,乃大兴屯守,广开淮一陽一、百尺二渠,又修诸陂于颍之南北,万余顷。

自是淮北仓庾相望,寿一陽一至于京师,农官屯兵连属焉。

五年春正月,帝至自淮南,天子使持节劳军。

尚书邓扬、李胜等欲令曹爽建立功名,劝使伐蜀。

帝止之,不可,爽果无功而还。

六年秋八月,曹爽毁中垒中坚营,以兵属其弟中领军羲,帝以先帝旧制禁之不可。

冬十二月,天子诏帝朝会乘舆升殿。

七年春正月,吴寇柤中,夷夏万余家避寇北渡沔。

帝以沔南近贼,若百姓奔还,必复致寇,宜权留之。

曹爽曰:“今不能修守沔南而留百姓,非长策也。”

帝曰:“不然。

凡物致之安地则安。

危地则危。

故兵书曰'成败,形也;安危,势也'。

形势,御众之耍,不可以不审。

设令贼以二万人断沔水,三万人与沔南诸军相持,万人陆梁柤中,将何以救之?”

爽不从,卒令还南。

贼果袭破柤中,所失万计。

八年夏四月,夫人张氏薨。

曹爽用何晏、邓扬、丁谧之谋,迁太后于永宁宫,专擅朝政,兄弟并典禁兵,多树亲一党一,屡改制度。

帝不能禁,于是与爽有隙。

五月,帝称疾不与政事。

时人为之谣曰:“何、邓、丁,乱京城。”

九年春三月,黄门张当私出掖庭才人石英等十一人,与曹爽为伎人。

爽、晏谓帝疾笃,遂有无君之心,与当密谋,图危社稷,期有日矣。

帝亦潜为之备,爽之徒属亦颇疑帝。

会河南尹李胜将莅荆州,来候帝。

帝诈疾笃,使两婢侍,持衣衣落,指口言渴,婢进粥,帝不持杯饮,粥皆流一出霑胸。

胜曰:“众情谓明公旧风发动,何意尊体乃尔!”帝使声气才属,说“年老枕疾,死在旦夕。

君当屈并州,并州近胡,善为之备。

恐不复相见,以子师、昭兄弟为托。”

胜曰:“当还忝本州,非并州。”

帝乃错乱其辞曰:“君方到并州。”

胜复曰:“当忝荆州。”

帝曰:“年老意荒,不解君言。

今还为本州,盛德壮烈,好建功勋!”胜退告爽曰:“司马公一尸一居余气,形神已离,不足虑矣。”

他日,又言曰:“太傅不可复济,令人怆然。”

故爽等不复设备。

嘉平元年春正月甲午,天子谒高平陵,爽兄弟皆从。

是日,太白袭月。

帝于是奏永宁太后,废爽兄弟。

时景帝为中护军,将兵屯司马门。

帝列阵阙下,经爽门。

爽帐下督严世上楼,引一弩一将射帝,孙谦止之曰:“事未可知。”

三注三止,皆引其肘不得发。

大司农桓范出赴爽,蒋济言于帝曰:“智囊往矣。”

帝曰:“爽与范内疏而智不及,驽马恋栈豆,必不能用也。”

于是假司徒高柔节,行大将军事,领爽营,谓柔曰:“君为周勃矣。”

命太仆王观行中领军,摄羲营。

帝亲帅太尉蒋济等勒兵出迎天子,屯于洛水浮桥,上奏曰:“先帝诏陛下、秦王及臣升于御一床一,握臣臂曰'深以后事为念'。

今大将军爽背弃顾命,败乱国典,内则僭拟,外专威权。

群官耍职,皆置所亲;宿卫旧人,并见斥黜。

根据盘牙,纵恣日甚。

又以黄门张当为都监,专共交关,伺候神器。

天下汹汹,人怀危惧。

陛下便为寄坐,岂得久安?此非先帝诏陛下及臣升御一床一之本意也。

臣虽朽迈,敢忘前言。

昔赵高极意,秦是以亡;吕霍早断,汉祚永延。

此乃陛下之殷鉴,臣授命之秋也。

公卿群臣皆以爽有无君之心,兄弟不宜典兵宿卫;奏皇太后,皇太后敕如奏施行。

臣辄敕主者及黄门令罢爽、羲,训吏兵各以本官侯就第,若稽留车驾,以军法从事。

臣辄力疾将兵诣洛水浮桥,伺察非常。”

爽不通奏,留车驾宿伊水南,伐树为鹿角,发屯兵数千人以守。

桓范果劝爽奉天子幸许昌,移檄征天下兵。

爽不能用,而夜遣侍中许允、尚书陈泰诣帝,观望风旨。

帝数其过失,事止免官。

泰还以报爽劝之通奏。

帝又遣爽所信殿中校尉尹大目谕爽,指洛水为誓,爽意信之。

桓范等援引古今,谏说万端,终不能从。

乃曰:“司马公正当欲夺吾权耳。

吾得以侯还第,不失为富家翁。”

范拊膺曰:“坐卿。

灭吾族矣!”遂通帝奏。

既而有司劾黄门张当,并发爽与何晏等反事,乃收爽兄弟及其一党一与何晏、丁谧、邓扬、毕轨、李胜、桓范等诛之。

蒋济曰:“曹真之勋,不可以不祀。”

帝不听。

初,爽司马鲁芝、主簿杨综斩关奔爽。

及爽之将归罪也,芝、综泣谏曰:“公居伊周之任,挟天子,杖天威,孰敢不从?舍此而欲就东市,岂不痛哉!”有司奏收芝、综科罪,帝赦之,曰:“以劝事君者。”

二月,天子以帝为丞相,增封颍川之繁昌、鄢陵、新汲、父城,并前八县,邑二万户,奏事不名。

固让丞相。

冬十二月,加九锡之礼,朝会不拜。

固让九锡。

二年春正月,天子命帝立庙于洛一陽一,置左右长史,增掾属、舍人满十人,岁举掾属任御史、秀才各一人,增官骑百人,鼓吹十四人,封子肜平乐亭侯,伦安乐亭侯。

帝以久疾不任朝请,每有大事,天子亲幸第以谘访焉。

兗州刺史令狐愚、太尉王凌贰于帝,谋立楚王彪。

三年春正月,王凌诈言吴人塞涂水,请发兵以讨之。

帝潜知其计,不听。

夏四月,帝自帅中军,泛舟沿流,九日而到甘城。

凌计无所出,乃迎于武丘,面缚水次,曰:“凌若有罪,公当折简召凌,何苦自来邪!”帝曰:“以君非折简之客故耳。”

即以凌归于京师。

道经贾逵庙,凌呼曰:“贾梁道!王凌是大魏之忠臣,惟尔有神知之。”

至项,仰鸩而死。

收其余一党一,皆夷三族,并杀彪。

悉录魏诸王公置于鄴,命有司监察,不得交关。

天子遣侍中韦诞持节劳军于五池。

帝至自甘城,天子又使兼大鸿胪、太仆庾嶷持节,策命帝为相国,封安平郡公,孙及兄子各一人为列侯,前后食邑五万户,侯者十九人。

固让相国、郡公不受。

六月,帝寝疾,梦贾逵、王凌为祟,甚恶之。

秋八月戊寅,崩于京师,时年七十三。

天子素服临吊,丧葬威仪依汉霍光故事,追赠相国、郡公。

弟孚表陈先志,辞郡公及韫辌车。

九月庚申,葬于河一陰一,谥曰文贞,后改谥文宣。

先是,预作终制,于首一陽一山为土藏,不坟不树;作顾命三篇,敛以时服,不设明器,后终者不得合葬。

一如遗命。

晋国初建,追尊曰宣王。

武帝受禅,上尊号曰宣皇帝,陵曰高原,庙称高祖。

帝内忌而外宽,猜忌多权变。

魏武察帝有雄豪志,闻有狼顾相。

欲验之。

乃召使前行,令反顾,面正向后而身不动。

又尝梦三马同食一槽,甚恶焉。

因谓太子丕曰:“司马懿非人臣也,必预汝家事。”

太子素与帝善,每相全佑,故免。

帝于是勤于吏职,夜以忘寝,至于刍牧之间,悉皆临履,由是魏武意遂安。

及平公孙文懿,大行杀戮。

诛曹爽之际,支一党一皆夷及三族,男一女无少长,姑姊妹女子之适人者皆杀之,既而竟迁魏鼎云。

明帝时,王导侍坐。

帝问前世所以得天下,导乃陈帝创业之始,用文帝末高贵乡公事。

明帝以面覆一床一曰:“若如公言,晋祚复安得长远!”迹其猜忍,盖有符于狼顾也。

制曰:夫天地之大,黎元为本。

邦国之贵,元首为先。

治乱无常,兴亡有运。

是故五帝之上,居万乘以为忧;三王已来,处其忧而为乐。

竞智力,争利害,大小相吞,强弱相袭。

逮乎魏室,三方鼎峙,干戈不息,氛雾交飞。

宣皇以天挺之姿,应期佐命,文以缵治,武以棱威。

用人如在己,求贤若不及;情深阻而莫测,一性一宽绰而能容,和光同尘,与时舒卷,戢鳞潜翼,思属风云。

饰忠于已诈之心,延安于将危之命。

观其雄略内断,英猷外决,殄公孙于百日,擒孟达于盈旬,自以兵动若神,谋无再计矣。

既而拥众西举,与诸葛相持。

抑其甲兵,本无斗志,遗其巾帼,方发愤心。

杖节当门,雄图顿屈,请战千里,诈欲示威。

且秦蜀之人,勇懦非敌,夷险之路,劳逸不同,以此争功,其利可见。

而返闭军固垒,莫敢争锋,生怯实而未前,死疑虚而犹遁,良将之道,失在斯乎!文帝之世,辅翼权重,许昌同萧何之委,崇华甚霍光之寄。

当谓竭诚尽节,伊傅可齐。

及明帝将终,栋梁是属,受遗二主,佐命三朝,既承忍死之托,曾无殉生之报。

天子在外,内起甲兵,陵土未乾,遽相诛戮,贞臣之体,宁若此乎!尽善之方,以斯为惑。

夫征讨之策,岂东智而西愚?辅佐之心,何前忠而后乱?故晋明掩面,耻欺伪以成功;石勒肆言,笑一奸一回以定业。

古人有云:“积善三年,知之者少,为恶一日,闻于天下。”

可不谓然乎!虽自隐过当年,而终见嗤后代。

亦犹窃钟掩耳,以众人为不闻;锐意盗金,谓市中为莫睹。

故知贪于近者则遗远,溺于利者则伤名;若不损己以益人,则当祸人而福己。

顺理而举易为力,背时而动难为功。

况以未成之晋基,一逼一有余之魏祚?虽复道格区宇,德被苍生,而天未启时,宝位犹阻,非可以智竞,不可以力争,虽则庆流后昆,而身终于北面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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帝纪第一宣帝宣皇帝讳懿,字仲达,《晋书》卷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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