兄弟同枝夫并穴,赤绠紫荆相结。恩义俱关切《醒世姻缘传》第七十四回 明太守不准歪状 悍婆娘捏念活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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醒世姻缘传 - 第七十四回 明太守不准歪状 悍婆娘捏念活经

醒世姻缘传

第七十四回 明太守不准歪状 悍婆娘捏念活经

兄弟同枝夫并穴,赤绠紫荆相结。

恩义俱关切,今古不渝如石铁。

一性一惰顿与人相别,棠棣藁砧皆绝。

噱斩仍腰弊,咒念弟夫双泯灭。

——右调《惜分飞》

龙氏从狄家回去,扬扬得意说道:“你们没人肯合我去,我怎么一自一家也能合他说了话来!”薛如卞弟兄两个都在各人房内,依旧不曾出来。

素姐问说:“你去曾见谁来?说些甚话?”

龙氏道:“我一到大门,人就乱往里传说:‘薛奶奶到了。

’你家那老调,一手拉着裙子,连忙跑着接我,说:‘薛大娘坐轿来么?是步行了来的?’流水往里让我,就叫人擦桌子,摆果菜,要留我坐。

叫我也没理他。

我问:‘狄亲家呢?你叫他出来,我合他说三句话。

’你公躲在里间,甚么是敢出头!只说:‘天黑了,不敢见罢。

有甚么话,请凭分付。

’又叫老调,‘快替你薛大娘行礼留坐。

’我说:‘小一女一作下甚事,要写书休他?我敬来问其详细。

’你公公说:‘亲家听何人所言,这个岂有此理!亲家是甚等之人,我敢兴这等的欺心?令小一女一他是想家之心,回家走走,不待住,就请回来。

’我说:‘既没敢有这事,我且去罢。

’你公公又叫调羹死气白赖拉着,甚么是肯放!只说:‘薛大娘上门怪人?略饮三杯,足见敬意。

’叫我也没理他来了。”

素姐说:“好汉子就休!怎么又不敢休了!我明日就去,我看他怎么样着!”

薛如卞娘子悄悄的将薛三省媳一妇一叫到屋里问道:“他说的都是真个么?”

薛三省媳一妇一道:“你听他哩!有点影儿么?到了里头,狄大爷在里间里没出来。

刘姐到门外头还不认的,见了我才知道是他。

他说:‘俺闺一女一犯的甚么该休的罪,亲家说的我知道,我就领了休书去。

’狄大爷说:‘你待叫我说你闺一女一该休的罪过?说不尽,说不尽!从如今说到天明,从天明又说到黑,也说不了的!从今日休了,也是迟了的!只是看去世的两位亲家分上,叫人碍手。

刚才也只是气上来,说说罢了。

’龙姐说:‘见放着我,又看去世的一情一分呢!’狄大爷说:‘黑了,你家去罢。

你当不的人呀!’雌搭了一顿,不瞅不睬的来了。

那头刘姐连拜也没拜,送也没送。

叫我说:‘你不去,我待去哩!’他才跟着我来了哩。”

连氏道:“该,该!直等的叫人这们轻慢才罢了!”那时天已二鼓,各人都收拾安歇。

次早,那侯张两个道婆打听得素姐见在娘家,老鼠般一溜溜到龙氏房里。

龙氏尚梳洗未完;素姐尚睡觉未起,在床 嗳哟嗳哟的捱哼。

侯张两个道:“你觉好了?身上没大怎么疼呀?可是你这娇生惯养的,吃这砍头的们这们一场亏!咱商量这事怎么处,没的咱就罢了?”

素姐道:“可怎么样着处他呢?”

侯张两个说:“象咱这们势力人家还没法儿处,叫以下的人就不街上走了!这头放着两位响丁当的秀才兄弟,那头放着狄相公这们一位贡生,锥上两张呈子,治不出他带把儿的心来哩!如今咱这县里大爷吃亏不肯打光棍,叫相公们往府里呈他去。

如今周小外郎合秦省祭、逯快手、磨皮匠都往府里递呈子合状去了,咱吃这们一场亏,鼻子星儿不出点气,也见不的人,往后没的还好出去么!”

素姐说:“这头俺两个兄弟已都死了,这是不消想的;那头看我那好出气的汉子哩,递呈子呈人!”侯张两个道:“这头二位相公,你说他都死了是怎说?”

龙氏接口道:“一个姐姐叫人采打得这们等的,回到家来,两个兄弟没出来探探头儿,问声是怎么。

背地后里已是恨说辱没了他,这不合死了的一般?一个一女一婿,媳一妇一儿往远处庙里烧香,你要是个吃人奶的,你不该跟他跟儿?昨日要是有他跟着,那光棍们敢么?不肯跟了媳一妇一儿去,可在坟上替他老子陪客哩。

那亲家那老不省事,单这一日好请客么!你既知道儿媳一妇一待去上庙,你改日请迟了甚么!我听见人说,昨日他妗子在坟里棚里,还扯那臭扶淡,说闺一女一不该出去上庙,该在家里替他公公助忙哩。”

侯张两个道:“这可是不省事的话!谁家公公请客教儿媳一妇一助忙来!”老侯说:“俺那昝过的日子,你不晓的,张嫂子是知道的。

再有俺公公好客么?没有一日不两三伙留吃酒的,都是俺婆婆管,忙的那白沫子汗,我坐在屋里,头也不伸一伸儿。”

老张说:“我那昝也是如此。

待往那去,装扮上就去,凭他塌下天来我也不管他,径走。

他不说还好,他要邦邦两句闲话,我爽利两三宿不回家来!”素姐问道:“你两三宿的不回家,可在那里?”

老张道:“咱是汉子?怕没处去么?脱不了咱是一女一人;那昝我又年小,又不大十分丑,那里着不的我?寻好几日家还找不着我的影哩。”

素姐说:“您都是前生修的,良公善婆,汉子好一性一儿,娘家又有人做主,那象我不气长?我要似两三日不来家,不消公公汉子说话,还不够两个兄弟嘴舌的哩。

第三的兄弟,他到望着我亲,偏偏的是个白丁,行动在他两个哥手里讨缺,可又是‘燕公老儿下西洋’!”侯张两个道:“你再算计,依着我不该饶他。

你要不治他个淹心,以后就再不消出去;你要出去,除非披上领甲。”

龙氏道:“披上领甲是待怎么?”

素姐说:“俺傻娘!娘不披上甲,怕人指破了脊梁呀!”侯张两个说完,要待辞回去;龙氏杀狠的留着,赶的杂面汤,定的小菜,炒的豆腐,煎的凉粉,吃完才去。

龙氏送的侯张两个出门,扬声说道:“呃!二位薛相公躲在屋里瞅蛋哩么?别说是个一奶同胞的姐姐,就是同院子住的人叫人辱没了这们一顿,您也探出头来问声儿。

您就一个人守着个老婆,门也不出一步,连老婆也不叫出出头儿?您大嫂罢么,是举人家的小姐。

小巧姐,你也是小姐么?你就不为大姑儿,可也是你嫂子呀。”

巧姐在屋里应道:“我替俺哥哥那胳膊还疼不过来,且有功夫为嫂子哩!”

龙氏道:“你兄弟两个别要使铁箍子箍着头,谁保的住一自一家就没点事儿。”

薛如卞在屋里应道:“别的事只怕保不住,要是叫人在当街剥脱了一精一光采打,这可以保的没有这事。”

龙氏道:“有这事也罢,没这事也罢,你弟兄两个请出来,我有话合你们商议。”

薛如卞方出到天井,薛如兼见他哥已出来,也便跨出门槛。

龙氏道:“是你姐姐也较干的差了点儿,您就这们看的下去呀?昨日那吃了亏的一女一人们,有汉子的是汉子,没汉子的是娘家人们,都往府里告状去了。

放着您这们两位大相公家,就没本事替姐姐出出气呀?”

薛如卞道:“这怎么出的气呀?年小的一女一人不守闺门,每日家上庙烧香,如今守道行文,禁的好不利害哩,说凡系一女一人上庙,本夫合娘家都一体连坐。

且又跟着娼一妇一同走,叫人看着,还有甚么青红皂白,可不打打谁?”

龙氏道:“罢,小孩儿家枉口拔舌,吃斋念佛的道友们,说是娼一妇一哩!你见谁是娼一妇一呀?”

薛如卞道:“谁是娼一妇一!周龙皋的老婆,唐皮的嫂子,还待教他怎么娼呀?要没有这两人在内,那光棍们也还不敢动手。

俺如今藏着,还怕人提名抖搜姓的,还敢出去照着人哩!”

素姐在房中睡着,句句听得真切,高声说道:“我刚才没说么?我没有兄弟!我的兄弟害汗病、长瘤子、血山崩、天疱疮,都死绝了!你又没要紧叫出他两个来,叫他撒一騷一放屁数落着揭挑这们一顿!可说你家里要没有生我的人,我可说永世千年的不上你那门!你那里做着朝官宰相,我羞了你纱帽展翅儿!我不希罕您递呈,夹着臭腚快走!”薛如卞高声答应:“是!”还回房中去讫。

龙氏叫天叫地的怪哭,素姐吆喝道:“待怎么呀?没要紧的嚎丧!等他两个砍头的死了可再哭,迟了甚么!”一谷碌跳起床 来,叫玉兰舀水洗脸,梳完头,也没吃饭,领着小玉兰回家。

巧姐的随房小铜雀进去说道:“俺大妗子家去了。”

薛如兼道:“家去罢呀怎么!俺弟兄们且利亮利亮。”

巧姐道:“你好公道心肠!你弟兄们利亮,这一去,俺哥可一定的受罪哩!受了你弟兄两个的一肚子气,必定都出到俺哥身上。”

却说素姐进到房中,狄希陈挠着个头,肿的只胳膊大粗的,倒在床 上哼哼。

素姐说:“这不是甚么伤筋动骨的大病,别要妆那忘八腔儿!你就是赖着我,也是枉费了你的狗心!没有叫我替你偿命的理!你与我好好儿的梳了头,替我往府里递呈子去。

你要不把那伙子强人杀的呈的叫他每人打一百板,夹十夹棍,顶一千杠子,你就不消回来见我,你就缕缕道道的去了!”狄希陈道:“你气我胳膊可怜见的,怎么抬的起来?我得往前头走走,只头晕恶心,动的一步儿么!”素姐说:“你头晕恶心是攮嗓的多了,没的干胳膊事么?你是好人,听我说,你要替我出了气来,咱可好生过日子,你也不是我的汉子,你就是我的亲哥儿弟兄。

我给你些银子拿着,你就寻着那赵杏川,叫他替你治治疮。”

狄希陈道:“我这胳膊疼得发昏致命的,怎么去的?你叫薛大哥递不的么?”

素姐骂道:“贼忘八羔子!他要肯递,我希罕你么!”狄希陈道:“他怎么就不肯递?等我合他说去。”

素姐道:“你只敢去合他说!你肯递就递,你如必欲不去,我一自一己往府里告状。

咱可讲开:我要告了状回来,你可再休想见我,咱可成了世人罢。”

狄希陈道:“你管他怎么呀?你只管俺三个人有一个替你递呈子报仇罢呀怎么?”

素姐道:“我只待叫你出去递呈子,不希罕小一春一哥!他已是死了,我没有价兄弟了!”

恰好相于廷来看望,狄希陈让他到卧房坐的。

素姐也在跟前。

相于廷看问了狄希陈,又问素姐道:“嫂子,人说你打得动不得了,你这不还好好的么?又说把头发合四鬓都尽了,这顶上不还有头发么?人又说把小衣裳子合裹脚鞋都剥的没了,你这不还穿着好好的衣裳哩?”

素姐骂道:“罢么,小砍头的!这们枉口拔舌!我怎么来,就叫人这们等的!”

狄希陈道:“相贤弟,你把家里那大马鞍子借我骑到府里。”

相于廷问说:“你待往府里做甚么?你这胳膊这们疼,怎么骑的头口?又扯不得辔头,又拿不的鞭子。”

狄希陈道:“我说去不的,你嫂子只叫我去递呈子,呈着那些光棍们。”

相于廷道:“好哥呀!你亏了合我说声!你要去告个折腰状怕丑丢不尽么?还不‘打了牙往肚子咽’哩!守道行了文书,叫凡有一妇一女一上庙烧香的,受了凌辱,除不准理,还要把本夫合娘家的一体问罪!一女一人当官货卖,男人问革前程。

你躲着还不得一半,尚要撞他网里去?”

素姐说:“没的家放屁!谁养了汉来?当官货卖!问革前程!说起来,他家老婆就不上庙?要是递呈子,敢仔别说是上庙,只说是往娘家去。”

相于廷道:“就只你有嘴,别人没嘴么?狄大哥,你听不听在你,你紧仔胳膊疼哩,你这监生前程遮不的风,蔽不得雨,别要再惹的官打顿板子,胳膊合腿一齐疼,你才难受哩!”素姐骂道:“小砍头的!没的家臭声!他紧仔怕见去哩,你又唬虎他!”相于廷道:“这倒是大实话,不是唬虎哩。”

相于廷去后,狄希陈都都抹抹的怕见走。

素姐催了他几遍,见他不肯动弹,发起恶来骂道:“死囚忘八羔子!我只当是你死了!你与我快走!你就永世千年别要进我的门槛儿!你要只进一进来,跌折双腿,叫强人割一万块子,吊在湖里泡的胖胀了,喂了鱼鳖虾蟹,生布心疔,瘟病一辈子!我一自一家往府里,你睁着扶眼看我有本事告状不!我告回状来,我叫十二个和尚,十二个道士,对着替你合小一春一子小冬子念倒头经,超度你三个的亡灵!贼没仁义的忘八羔子!”一边收拾了行李,拿着盘缠。

龙氏在家寻死撒泼,强着薛三槐两口子跟着他同到了济南府门口,寻了个客店住下。

次早,寻着了个写状的赵先儿商量写状。

素姐合他说是三月初三日回娘家去,行在通仙桥上,被不知名一伙恶棍打抢首饰,剥脱一衣 裳,把丈夫的胳膊打伤,命在垂危。

赵先依他口气,替他写了格眼状词。

写道:

告状人狄门薛氏,年二十又零着四,为光棍打抢大事:三月三,因回家去。

通仙桥,光棍无数。

走上前,将一奴一围住。

抢簪环,吊了髻。

夺衣裳,剥去裙裤。

赤着脚,不能行步。

辱良家,成何法度?乞正法,多差应捕。

本府老爷详状施行。

素姐跟了投文牌,手里执着状递将上去。

太守将状看了一遍,又把素姐仔细观看,问道:“这状是谁与你写的?”

素姐道:“是这衙门前一个赵先儿写的。”

太守拔了一枝签,叫人拿赵先来见,问道:“这薛氏的状是你写的么?”

赵先道:“是小人写的。”

太守一面拔下四枝签,叫打二十;一面说道:“这等可恶!状一自一有一定的体式,你割裂了,这般胡说,戏弄本府!”赵先禀道:“小人是个武秀才,因无营运,要得写状度日;又想若与别人的状词写成一样,不见出众,所在另成一体。

又想中式的时文,也有一定的体式,如今割裂变幻,一科不同一科,偏中得主司的尊意;所以小人把这状词的格式也变他一变。

那知道老爷不好新奇,只一爱一那古板。

望老爷姑饶一次,以后照旧写作便是。”

太守说:“既是个武生,姑且饶打,革退代书,不许再与人家写状!——赶了出去!”随将素姐叫将上去,问道:“你丈夫是甚么人?”

素姐说:“是个监生。”

太守道:“你丈夫因何不告,叫你这少一妇一出官?”

素姐说:“丈夫被光棍咬伤了胳膊,出来告不的状。”

太守又问:“你娘家有甚么人?”

素姐说:“有三个兄弟。”

太守问:“都做甚么事?”

素姐说:“两个秀才,一个白丁。”

太守道:“怎么你三个兄弟又都不出来替你告?”

素姐道:“那两个秀才兄弟可恶多着哩!他还说我玷辱他。

我被光棍辱了,他还畅快哩!”

太守道:“你那日出来做甚,被光棍打得着?”

素姐说:“我回娘家去来。”

太守道:“我记得那通仙桥在玉皇庙前,那三月初三是玉皇庙的大会。

人众拥挤的时候,你这少一妇一为甚不由别路?你倒是上庙烧香,这还是行好,其一情一可恕;你若是真回娘家去,这就可恶了!”素姐随说:“我实是上庙烧香,被光棍打了,不是回娘家去。”

太守道:“你虽是上庙烧香,你又可恶!你是少一妇一,该结了伙伴才去,你的人众,光棍一自一然不敢打你。

你为甚么一自一己一个便去?”

素姐说:“同去的人多多着哩,侯师傅、张师傅、周嫂子、秦嫂子、唐嫂子,一大些人哩。”

太守道:“那些光棍,为何不打众人,偏只打你?”

素姐道:“都被打来。

那一个没打?我说的这几个,打的更利害些。”

太守道:“那侯师傅与张师傅是两个和尚,是道士呢?”

素姐道:“是两位吃斋念佛的一女一人。”

太守道:“你这小小年纪,不守闺门,跟了人串寺寻僧,本等该奉守道的通行,拶你一拶,敲一百敲,再拿出你丈夫来问罪才是。

姑念你丈夫是个监生,两个兄弟是秀才,饶你拶,快回家去。

以后再要出门,犯到我手里,重处不饶!我还要行文到绣一江一 县去处那两个为首的妖一妇一,拿那庙里的住持。”

两边的皂隶一顿喝掇了出去。

雌了一头灰,同了薛三槐夫一妇一败兴而反,也没面目回到狄家,一直经奔龙氏房内,没好拉气,喝神断鬼。

一家除了龙氏助纣为虐,别人也都不去理他。

过得两日,果然济南府行下一张牌来,严禁一妇一女一上庙,要将侯张二道婆拿解究问,合家逃躲无踪。

绣一江一 县勒了严限,问地方要人。

那禁止烧香的告示都是以薛氏为由。

告示写道:

济南府为严禁一妇一女一入庙烧香,以正风俗,以杜衅端事:照得男一女一有别,内外宜防。

所有佛刹神祠,乃僧道修焚之所;缁秃黄冠,举世比之一婬一魔一色一鬼。

见有一妇一人,不啻如蝇集血,若蚁聚膻。

所以贞姬良一妇一,匿迹惟恐不深,韬影尚虞不远。

近有无一耻一妇一人,不守闺门,呼朋引类,投师

受戒,出入空门,致有狄监生妻薛氏在玉皇庙通仙桥上被群棍劫夺簪珥,褫剥去衣。

此本一妇一自一供如此,其中受辱隐一情一,尚有不忍言者。

除行绣一江一 县务擒凶棍以正罪名,再拿侯氏张氏倡邪惑众之一妇一外,合行再申严禁。

一自一示之后,凡系良人一妻 妾,务须洗涤肺肠,恪遵阃教。

再有仍前出外浪游,致生事变,本庙住持,与夫母两族家长连本一妇一遵照守道通行一体究罪施行,决无姑息。

一自一悔噬脐。

须至示者。

这告示贴在本镇闹集之所与各庙寺之门,都将薛氏金榜名标。

不特狄薛两家甚无颜面,就是素姐也一自一觉没有兴头,只恨丈夫兄弟不肯与他出头泄愤,恨得誓不俱生。

住了几日,要回家去,出到门前布铺里面,取出二两银子递与薛三省,问他要三匹斩噱孝布,三匹期服顺昌。

薛三省惊讶问道:“这不吉之物,姐姐,你要他何用?”

素姐道:“你只与我便是,你管他则甚?我要糊裱围屏。”

薛三省只得照数与了他去。

他叫玉兰拿了,回到一自一己房内。

狄希陈还在床 上哼哼唧唧的叫唤。

素姐说道:“我与你讲过的言语,说过的咒誓,我是死了汉子的寡一妇一,我这不买了孝布与你持服哩!你快快出去!你要稍一挨迟,我一顿桃棍,只当是打你的鬼魂!”

狄希陈还挨着不动,素姐跑到跟前,揪着头发,往床 底下一拉,把个狄希陈拉的四铺子着他,哼的一声,象倒了堵墙的一般;又待拾起个小板凳来砍打。

狄希陈才往外一溜烟走了。

素姐还往外赶,门槛子绊了一一交一 一,也跌了个臭死,把半边身子通跌的动弹不得。

狄希陈慌的挠着头,一自一家往荣太医家取了两帖顺气和血汤来,一自一己煎了,走进房,一自一己先尝了一口,递到素姐手中,说:“你这身上不一自一在,我就象没有主儿的一般。

我取了这药,是我亲手煎的,你勉强着吃几口儿。”

素姐从床 上爬起来坐着,把药接在手内,照着狄希陈的脸带碗带药猛力摔将过去,淋了一脸药水,着磁瓦子把脸砍了好几道口子流血,带骂连打,把狄希陈赶的“兔子就似他儿”。

素姐将息的身子渐好起来,将两样孝布裁了两件孝袍,两条孝裙。

玉兰缝直缝,素姐杀袍袖,打裙褶,一时将两套孝衣做起。

又与了玉兰几十文钱,叫薛三槐秤一斤麻打了一根粗绳,一根细绳,把那孝衣孝裙都套着穿在身上,袖了几两银子,走到莲华庵寻着白姑子。

白姑子问说:“贵人少会呀!持是那个的服?”

素姐说:“俺汉子合两个兄弟都死了,你也不看我看去。

我一自一己来,你还推知不道,特故问我哩。”

白姑子一连望了几声,说道:“我实是不知。

我但知点信儿,我难道折了腿不成,就不去吊孝么?怎么来这们年小的三位相公,可可的都一齐没了!甚么病来?”

素姐说:“都是汗病后,又心上长出疔疮,连住子都死了!”

白姑子合冰轮倒也不甚疼那薛家的兄弟,想起狄希陈那建醮干过的勾当,甚是换惶,倒放声哭了一阵。

因素姐没点眼泪,两个姑子才没了兴头。

素姐取出银子递到白姑子手内,说:“这是六两白银。

你与我请十二位一女一僧,超度丈夫狄希陈,兄弟薛如卞、薛如兼,合在一处荐拔。

这是我的个体己道场,所以不好请你家去,就于明日在这庵里建起。

扬幡挂榜,上边要写的明白。”

白姑子只道是当真,连夜请尼姑写缗扎,办斋供,脚不停地的,师徒两个足足的忙了一夜 。

素姐也没往家去,就在庵里宿了。

次早,十二位尼姑都一齐到了莲华庵里,写榜的写榜,铺坛的铺坛,念经的念经,吹打的吹打,扬出榜去,上面明明白白真真正正写着:

狄门薛氏荐拔亡夫狄希陈,亡弟薛如卞薛如兼,俱因汗病疔疮,相继身死,早叫超生。

薛素姐身穿重孝,手执魂幡,不止佛前参拜,且跟着姑子街上行香。

恰好薛家兄弟两个合相于廷,还有位会友,望客回来,劈头撞见素姐这般行径,薛家兄弟合相于廷因有众会友在内,佯为不识。

众会友幸还不认得是他,大家混过去了。

众会友别去,止剩了薛相三人,大家惊诧,不知所以,都说:“魂幡上的字样不曾看得分明,却不知超度何人?”

再三都揣摩不着。

薛如卞道:“趁他在外行香,我们走到莲华庵去,便知端的。”

将近庵门,高高悬着两首幡幢,一张文榜,上面标着三位尊名。

薛如卞兄弟倒也不甚着恼,只是叹异了声。

转身回来,却好遇着素姐行香已毕。

白姑子在前面领醮,看见薛家兄弟立在街旁,唬得毛骨悚然,魂不附体。

回入庵中,众人齐说:“刚才薛家二位相公合相斋长俱在街上,这是甚么原故!”素姐道:“我怎并不看见?这一定因我荐度,你们建醮虔诚,他两个的魂灵回来受享。”

白姑子合众人都道:“果是如此,这等显灵!”大家倍一自一用心,不敢怠慢。

晚上醮事已完,素姐陪了众姑子荤酒谢奖,完毕方回。

后来白姑子知道是素姐故意咒骂,一自一己到薛家对了他兄弟二人指天画地,说是实不知一情一,薛如卞也绝不与他计较。

从古至今,悍妻恶一妇一凌一逼一汉子,败坏娘家的门风,从未有这般希奇古怪之事。

只怕后来更要愈出愈奇,且看下回怎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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