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侠五义
三侠五义第一百三回 巡按府气走白玉堂 逆水泉搜
且说白五爷回到屋内,总觉心神不定,坐立不安,自己暗暗诧异道:“今日如何眼跳耳鸣起来?”
只得将软靠扎缚停当,挎上石袋,仿佛预备厮杀的一般。
一一夜之间,惊惊恐恐,未能好生安眠。
到了次日,觉的一精一神倦怠,饮食懒进,而且短叹长吁,不时的摩拳擦掌。
及至到了晚间,自己却要早些就寝。
谁知躺在一床一上千思万虑,一时攒在心头,翻来覆去,反倒焦急不宁。
索一性一赌气起来,穿好衣服,挎上石袋,佩了利刃,来到院中,前后巡逻。
由西边转到东边,猛听得人声嘈杂,嚷道:“不好了!西厢房失火了!”白玉堂急急从东边赶过来。
抬头时见火光一片,照见正堂之上,有一人站立。
回手从袋内取出石子,扬手打去,只听噗哧一声,倒而复立。
白玉堂暗说:“不好!”此时众差役俱各看见,又嚷有贼,又要救火。
白玉堂一眼看见雨墨在那里指手画脚,分派众人,连忙赶向前来,道:“雨墨,你不护印,张罗这些做什么?”
一句话提醒了雨墨,跑到大堂里面一看,哎哟道:“不好了!印匣失去了!”
白玉堂不暇细问,转身出了衙署,一直追赶下去。
早见前面有二人飞跑。
白玉堂一壁赶,一壁掏出石子随手掷去,却好打在后面那人身上。
只听‘咯当”一声,却是木器声音。
那人往前一扑,可巧跑的脚急,收煞不住,“噗咚”嘴吃屎爬在尘埃。
白玉堂早已赶至跟前,照着脑后连脖子当的一下,跺了一脚。
忽然前面那人一抽一身回来,将手一扬,弓弦一响。
白玉堂跺脚伏身,眼光早已注定前面,那人回身扬手弦响,知有暗器,身一体一蹲。
那人也就凑近一步。
好白玉堂,急中生智,故意的将左手一握脸。
前面那人只打量白玉堂着伤,急奔前来。
白玉堂觑定,将右手石子飞出。
那人忙中有错,忘了打人一拳,防人一脚。
只听“拍”,面上早已着了石子,哎哟了一声,顾不得救他的伙计,负痛逃命去了。
白玉堂也不追赶,就将爬伏那人按住,摸了摸脊背上却是印匣,满心欢喜。
随即背后灯笼火把,来了多少差役;因听雨墨说白五爷追赶贼,故此随后赶来帮助。
见白五爷按住喊人。
大家上前解下印匣,将贼人绑缚起来。
只见这贼人满脸血迹,异口皆肿,却是连栽带跺的。
差役捧了印匣,押着贼人。
白五爷跟随在后,回到衙署。
此时西厢房火已扑灭,颜大人与公孙策俱在大堂之上,雨墨在旁乱抖。
房上之人已然拿下,却是个吹气的皮人儿。
差役先将印匣安放在公堂之上。
雨墨一眼看见,他也不抖了。
然后又见众人推拥着一个满脸血渍矮胖之人,到了公堂之上。
颇大人便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那人也不下跪,声音洪亮,答道:“俺号钻云燕子,又叫坐地炮申虎。
那个高大汉子,他叫神手大圣邓车。”
公孙策听了,忙问道:“怎么你们是两个同来的么?”
申虎道:“何尝不是。
他偷的印匣却叫我背着的。”
公孙策叫将申虎带将下去。
说话间,白五爷已到,将追贼情形,如何将申虎打倒,又如何用石子把邓车打跑的话说了。
公孙策摇头道:“如此说来,这印匣须要打开看看,方才放心。”
白五爷听了,眉头一皱,暗道:“念书人这等腐气。
共总有多大的工夫,难道他打开印匣,单把印拿了去么?若真拿去,印匣也就轻了,如何还能够沉重呢?就是细心,也到不了如此的田地。
且叫他打开看了,我再奚落他一番。”
即说道:“俺是粗莽人,没有先生这样细心,想的周到。
倒要大家看看。”
回头吩咐雨墨将印匣打开。
雨墨上前解一开黄袱,揭起巨盖,只见雨墨又乱抖起来,道:“不……不好咧!这……这是什么?”
白玉堂见此光景,连忙近前一看,见黑漆漆一块东西,伸手拿起,沉甸甸的却是一块废铁。
登时连急带气,不由的面目变色,暗暗叫着自己:“白玉堂呀,白玉堂!你枉自聪明,如今也被人家暗算了。
可见公孙策比你高了一筹,你岂不愧死?”
颜查散惟恐白玉堂脸上下不来,急问前道:“事已如此,不必为难。
慢慢访查,自有下落。”
公孙策在旁,也将好言安慰。
无奈白玉堂心中委实难安,到了此时,一语不发,惟有愧愤而已。
公孙策请大人同白玉堂且上书房,待他慢慢诱问申虎。
颜大人会意,携了白玉堂的手,转后面去了。
公孙策又叫雨墨将印匣暂且包起,悄悄告诉他,第一白五爷要紧,你与大人好好看守,不可叫他离了左右。
雨墨领命,也就上后面去了。
公孙策吩咐差役带着申虎,到了自己屋内。
却将申虎松了绑缚,换上了手锅脚镣,却叫他坐下,以朋友之礼相待。
先论交情,后讲大义,嗣后替申虎抱屈,说:“可惜你这样一个人,竟受了人的欺哄了。”
申虎道:“此差原是奉王一爷的钩谕而来,如何是欺哄呢?”
公孙先生笑道:“你真是诚实豪爽人,我不说明,你也不信。
你想想同是一样差使,如何他盗印,你背印匣呢?果然真有印,也倒罢了。
人家把印早已拿去请功,却叫你背着一块废铁,遭了擒获。
难道你不是被人欺哄了么?”
申虎道:“怎么印匣内不是印么?”
公孙策道:“何尝是印呢。
方才共同开看,只有一块废铁。
印信早被邓车拿去。
所以你遭擒时,他连救也不救,他乐得一个人去请功呢。”
几句话说的申虎如梦方醒,登时咬牙切齿,恨起邓车来。
公孙先生又叫人备了酒肴,陪着申虎饮酒,慢慢探问盗印的情由。
申虎深恨邓车,便吐实说道:“此事原是襄陽王在集贤堂与大家商议,要害按院大人,非盗印不可。
邓车自逞其能,就讨了此差,却叫我陪了他来。
我以为是大家之事,理应帮助。
谁知他不怀好意,竟将我陷害。
我等昨晚就来了,只因不知印放在何处。
后来听见白五爷说,叫雨墨防守印信,我等听了,甚是欢喜。
不想白五爷又吩咐雨墨不必忙在一时,惟恐隔墙有耳。
我等深眼白五爷一精一细,就把雨墨认准了,我们就回去了。
故此今晚才来。
可巧雨墨正与人讲究护印之事。
他在大堂的里间,我们揣度印匣必在其中。
邓车就安设皮人,叫我在西厢房放火,为的是惑乱众心,匆忙之际,方好下手。
果然不出所料,众人只顾张罗救火,又看见房上有那皮人,登时鼎沸起来。
趁此时,邓车到了里间,提了印匣,越过墙垣,我随后也出了衙署。
寻觅了多时,方见邓车,他就把印匣交付于我。
想来就在这个工夫,他把印拿去了,才放上废铁。
可恨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?我若早知是块废铁,久已掷去,也不至于遭擒了。
越想越是他有意捉弄我,实实令人可气可恨!”
公孙策又问道:“他们将印盗去,意欲何为?”
申虎道:“我索一性一告诉先生吧。
襄陽王已然商议明白:如若盗了印去,要丢在逆水泉内。”
公孙策暗暗吃惊,急问道:“这逆水泉在那里?”
申虎道:“在洞庭湖的山环之内,单有一泉,水势逆流,深不可测。
若把印丢下去,是再也不能取出来的。”
公孙策探问明白,饮酒已毕,叫人看守申虎,自己即来到书房见了颜大人,一五一十将申虎的话说了。
颜大人听了,虽则惊疑,却也无可如何。
公孙策左右一看,不见了白玉堂,便问:“五弟那里去了?”
颜大人道:“刚才出去。
他说到屋中换换衣服就来。”
公孙策道:“瞎!不该叫他一人出去。”
急唤雨墨:“你到白五爷屋中,说我与大人有紧要事相商,请他快来。”
雨墨去不多时,回来禀道:“小人问白五爷伴当,说五爷换了衣服,就出去了。
说上书房来了。”
公孙策摇头道:“不好了!白五弟走了。
他这一去,除非有了印方肯回来;若是无印,只怕要生出别的事来。”
颜大人着急,道:“适才很该叫雨墨跟了他去。”
公孙策道:“他决意要去,就是派雨墨跟了去,他也要把他支开。
我原打算问明了印的下落,将五弟极力的开导一番,再设法将印找回。
不想他竟走了。
此时徒急无益,只好暗暗访查,慢慢等他便了。”
自此日为始,颜大人行坐不安,茶饭无心,白日盼到昏黑,昏黑盼到天亮,一连就是五天,毫无影响,急的颜大人叹气唉声,语言颠倒。
多亏公孙策百般劝慰,又要料理官务。
这日,只见外班进来禀道:“外面有五位官长到了,现有手本呈上。”
公孙先生接过一看,满心欢喜。
原来是南侠同定卢方四弟兄来了。
连忙回了颜大人,立刻请到书房相见。
外班转身出去。
公孙策迎了出来,彼此各道寒暄。
独蒋平不见玉堂迎接,心中暗暗辗转。
及至来到书房,颜大人也出公座见礼。
展爷道:“卑职等一来奉旨,二来相谕,特来在大人衙门供职。
’要行属员之礼。
颜大人那里肯受,道:“五位乃是钦命,而且是敝老师衙署人员,本院如何能以属员相待。”
吩咐:“看座。
只行常礼罢了。”
五人谢了坐。
只见颜大人愁眉不展,面带赧颜。
卢方先问:“五弟那里去了?”
颜大人听此一问,不但垂头不语,更觉满面通红。
公孙策在旁答道:“提起话长。”
就将五日前邓车盗印情由述了一遍。
“五弟自那日不告而去,至今总未回来。”
卢方等不觉大惊失色,道:“如此说来,五弟这一去别有些不妥罢了?”
蒋平忙拦道:“有什么不妥呢。
不过五弟因印信丢一了,脸上有些下不来,暂且躲避几时。
待有了印,也就回来了。
大哥不要多虑。
请问先生,这印信可有些下落?”
公孙策道:“虽有下落,只是难以求取。”
蒋平道:“端的如何?”
公孙策又将申虎说出逆水泉的情节说了。
蒋平说道:“既有下落,咱们先取印要紧。
堂堂接院,如何没有印信?但只一件,襄陽王那里既来盗印,他必仍然暗里使人探听,又恐他别生事端,须要严加防备方妥。
明日我同大哥二哥上逆水泉取印,展大哥同三哥在衙署守护。
白昼间还好,独有夜间更要留神。”
计议已定,即刻排宴饮酒,无非讲论这节事体。
大家喝的也不畅快,囫囵吃毕饭后,大家安歇。
展爷单住了一间,卢方四人另有三间一所,带着伴当居住。
展爷晚间无事,来到公孙先生屋内闲谈。
忽见蒋爷进来,彼此就座。
蒋爷悄悄道:“据小弟想来,五弟这一去,凶多吉少。
弟因大哥忠厚,心路儿窄,三哥又是莽卤一性一子儿太急,所以小弟用言语儿岔开。
明日弟等取印去后,大人前公孙先生须要善为解释。
到了夜间,展兄务要留神。
我三哥是靠不得的。
再者五弟吉凶,千万不要对三哥说明。
五弟倘若回来,就求公孙先生与展兄将他绊住,断不可再叫他走了。
如若仍不回来,只好等我们从逆水泉回来,再作道理。”
公孙先生与展爷连连点头应允,蒋平也就回转屋内安歇。
到了次日,卢方等别了众人,蒋爷带了水靠,一直竟奔洞庭湖而来,到了金山庙,蒋爷惟恐卢方跟到逆水泉瞅着害怕着急,便对卢方道:“大哥,此处离逆水泉不远了,小弟就在此改装。
大哥在此专等,又可照看了衣服包裹。”
说着话,将大衣服脱一下,折了折,包在包裹之内,即把水靠穿妥,同定韩彰,前往逆水泉而去。
这里卢爷提了包裹,进庙瞻仰了一番。
原来是五显财神庙。
将包裹放在供桌上,转身出来,坐在门槛之上,观看山景。
不知后文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