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侠五义
三侠五义第八十六回 按图治水父子 加封好酒贪杯叔侄
且说蒋四爷与千总清平押解水定上船,直奔按院衙门而来。
此刻颜大人与白五爷俱各知道蒋四爷如此调度,必然成功,早已派了差人在湖边等候瞭望。
见他等船只过了旋涡,荡荡漾漾回来,连忙跑回衙门禀报。
白五爷迎了出来,与蒋爷清千总见了,方知水寇已平,不胜大喜。
同到书房,早见颜大人阶前立候。
蒋爷上前见了,同到屋中坐下,将拿获水寇之事叙明;并提螺蛳庄一毛一家父子极其高雅,颇晓治水之道,公孙先生叫回禀大人,务必备礼聘请出来,帮同治水。
颜大人听见了,甚喜,即备上等礼物,就派千总清平带领兵弁二十名押解礼物,前到螺蜘庄,一来接取公孙先生,即请一毛一家父子同来。
清平领命,带领兵弁二十名,押解礼物,只用一只大船,竟奔螺蛳湾而去。
这里颜大人立刻升堂,将镇海蛟邬泽带上堂来审问。
邬泽不敢隐瞒,据实说了。
原来是襄陽王因他会水,就派他在洪泽湖搅扰,所有拆埽毁坝,俱是有意为之,一来残害百姓,二来消耗国帑,复又假装水怪,用铁锥凿漏船只,为的是乡民不敢在此居住,行旅不敢从此经过,那时再派人来占住了洪泽湖,也算是一个咽喉要地。
可笑襄陽王无人,既有此意,岂是邬泽一人带领几个水寇就能成功,可见将来不能成其大事。
且说颜大人立时取了邬泽的口供,又问了水寇众人。
水寇四名虽然不知详细,大约所言相同,也取了口供,将邬泽等交县寄监严押,候河工竣时一同解送京中,归部审讯。
刚将邬泽等带下,只见清平回来禀说:“公孙先生已然聘请得一毛一家父子,少刻就到。”
颜大人吩咐备马,同定蒋四爷白五爷迎到湖边。
不多时,船已拢岸,公孙先生上前参见,未免有才不胜任的话头。
颜大人一概不提,反倒慰劳了数语。
公孙策又说一毛一九锡因大人备送厚礼,心甚不安。
早有备用马数匹,大家乘骑,一同来到衙署。
进了书房,颜大人又要以宾客礼相待。
一毛一九锡逊让至再至三,仍是钦命大人上面坐了,其次是九锡,以下是公孙先生蒋爷白爷,末座方是一毛一秀。
千总黄开又进来请安请罪。
颜大人不但不罪,并勉励了许多言语。
“待河工报竣,连你等俱要叙功的。”
黄开闻听,叩谢了,仍在外面听差。
颜大人便问一毛一九锡治水之道,一毛一九锡不慌不忙,从怀中掏出一幅地理图来,双手呈献。
颜大人接来一看,见上面山势参差,水光荡漾,一处处崎岖周折,一行行字迹分明,地址阔隘远近不同,水面宽窄深浅各异,何方可用埽坝,那里应当发泄,界面极清,宛然在目。
颜大人看了,心中大喜,不胜夸赞。
又递与公孙先生看了,更觉心清目朗,如获珍宝一般。
就将一毛一家父子留在衙署,帮同治水,等候纶音。
公孙先生与黄千总又到了三皇庙与老和尚道谢,布施了百金,令人将他徒弟找回,酬报他释放之恩。
不多几日,圣旨已下,即刻动工,按着图样,当泄当坝,果无差谬。
不但国帑不致妄消,就是工程也觉省事。
算来不过四个月光景,水平土平,告厥成功。
颜大人工完回京,将镇海蛟邬泽并四名水寇俱交刑部审问,颜大人递折请安,额外随了夹片,声明一毛一九锡一毛一秀并黄开清平功绩,圣上召见,颜大人面奏叙功。
仁宗甚喜,赏了一毛一九锡五品顶戴,一毛一秀六品职衔,黄开清平俟有守备缺出,尽先补用。
刑部尚书欧陽修审明邬泽果系襄陽王主使,启奏当今。
原来颜查散升了巡按之后,枢密院的掌院就补放刑部尚书杜文辉;所遗刑部尚书之缺,就着欧陽修补授。
天子见了欧陽修的奏章,立刻召见包相计议,襄陽王已露形迹,须要早为剿除。
包相又密奏道:“若要发兵,彰明较著,惟恐将他激起,反为不美。
莫若派人暗暗访查,须剪了他的羽翼,然后一鼓擒之,方保无虞。”
天于准奏,即加封颜查散为文渊阁大学士,特旨巡按襄陽。
仍着公孙策白玉堂随往。
加封公孙策为主事,白玉堂实授四品护卫之职,所遗四品护卫之衔,即着蒋平补授,立即驰驿前往。
谁知襄陽王此时已然暗里防备,左有黑狼山金面神蓝骁督率旱路,右有飞叉太保钟雄督率水寨,与襄陽成了鼎足之势,以为羽翼,严密守汛。
且说圣上因见欧陽修的本章,由欧陽二字猛然想起北侠欧陽春,便召见包相,问及北侠。
包相将北侠为人,正直豪爽,行侠尚义,一一奏明。
天子甚为称羡。
包公见此光景,下朝回衙,来到书房,叫包兴请展护卫来,告诉此事。
南侠回到公所,对众英雄述了一番。
只见四爷蒋平说道:“要访北侠,还是小弟走一趟,庶不负此差。
什么缘故呢?现今开封府内王马张赵四位是再不能离了左右的,公孙兄与白五弟上了襄陽了。
这开封府必须展大哥在此料理一切事务。
如有不到之处,还有俺大哥可以帮同协办。
至于小弟原是清闲无事之人,与其闲着,何不讨了此差,一来访查欧陽兄,二来小弟也可以疏散疏散,岂不是两便么?”
大家计议停当,一同回了相爷。
包公心中甚喜,即时吩咐起了开封府的龙边信票,交付蒋爷,用油纸包妥,贴身带好。
别了众人,意欲到松江府茉花村。
行了几日,不过是饥餐渴饮。
一日,天色将晚,到了来峰镇悦来店,住了西耳房单间。
歇息片时,饮酒吃饭毕,又泡了一壶茶,觉得味香水甜,未免多喝了几碗。
到了半夜,不由的要小解起来。
刚刚的来到院内,只见那边有人以指弹门,却不声唤。
蒋爷将身一隐,暗里偷瞧。
见开门处那人挨身而入,仍将门儿掩闭,蒋爷暗道:“事有可疑,倒要看看。”
也不顾小解,飞身上墙,轻轻跃下,原来是店东居住之所。
只听有人说道:“小弟求大哥帮助帮助。
方才在东耳房我已认明,正是我们员外的对头,如何放得他过!”又听一人答道:“言虽如此,怎么替你报仇呢?”
那人道:“小弟已见他喝了个大醉,英若趁醉将他勒死,撇在荒郊,岂不省事?”
又听答道:“索一性一等他睡熟了,再动不迟。”
蒋爷听到此,一抽一身越墙出来,悄悄奔到东耳房,见挂着软布帘儿,屋内尚有灯光。
从帘缝儿往里一看,见灯花结蕊,有一人头向里面而卧,身量却不甚大。
蒋爷侧身来到屋内,剪了灯花,仔细看时,吓了一跳,原来是小侠艾虎。
见他烂醉如泥,呼声震耳,暗道:“这样小小年纪,贪杯误事。
若非我今日下在此店,险些儿把小命儿丧了。
但不知那要害他的是何人?不要管他,俺且在这里等他便了。”
“扑”,将灯吹灭,屏息而坐。
偏偏急着要小解,再也忍不住,无可如何,将单扇门儿一掩,就在门后小解起来。
因工夫等的大了,他就小解了个不少,流了一地,刚然解完,只听外面有些个声息。
他却站在门后,只见进来一人,脚下一跳,往前一扑。
后面那人紧步跟到,正撞在前面身上。
蒋爷将门一掩,从后转出,也就压在二人身上,却高声先嚷道:“别打我!我是蒋平。
底下的他俩才是贼呢。”
艾虎此时已醒,听是蒋爷,连忙起身。
蒋爷抬身叫艾虎按住了二人。
此时店小二听见有人嚷贼,连忙打着灯笼前来。
蒋爷就叫他将灯点上一照,一个是店东,一个是店东朋友。
蒋爷就把他拿的绳了捆了他二人。
底下的那人衣服湿了好些,却是蒋爷撒的溺。
蒋爷坐下,便问店东道:“你为何听信一奸一人的言语,要害我侄儿?是何道理?讲!”店东道:“老爷不要生气,小人名叫曹标,我这个朋友名叫陶宗,因他家员外被人害却,事不随心,投奔我来。
皆因这位小客人下在我店内,左一壶,有一壶,喝了许多的酒。
是陶宗心内犯疑,一个小客官为何喝了许多的酒呢?况且又在年幼之间呢。
他就悄悄的前来偷看,不想被他认出,说是他家员外的仇人,因此央烦小人陪了他来,作个帮手。”
蒋爷道:“作帮手是叫你帮着来勒人,你就应他?”
曹标道:“并无此事,不过叫小人帮着拿住他。”
蒋爷道:“你们的事,如何瞒的过我呢?你二人商议明白,将他勒死,撇在荒郊。
你还说:‘等他睡了,再动不迟。
’你岂是尽为做帮手呢?”
一席话说的曹标,再也不敢言语,惟有心中纳闷而已。
蒋爷道:“我看你决非良善之辈,包管也害的人命不少。”
说着话,叫:‘艾虎把那个拉过来,我也问问。”
艾虎上前,将那人提起一看。
“哎呀!原来是你么?”
便对蒋爷道:“四叔,他不叫陶宗,他就是马强告状脱了案的姚成。”
蒋爷听了,连忙问道:“你既是姚成,如何又叫陶宗呢?”
陶宗道:“我起初名叫陶宗,只因投在马员外家,就改名叫姚成。
后来知道员外的事情闹大,惟恐连累于我,因此脱逃,又复了本名,仍叫陶宗。”
蒋爷道:“可见你反复不定,连自己姓名都没有准主意。
既是如此,我也不必问了。”
回头对店小二道:“你快去把地方保甲叫了来。
我告诉你,此乃是脱了案的要犯。
你家店东却没有什么要紧。
你就说我是开封府差来拿人,叫他们快些来见,我这里急等。”
店小二听了,那敢怠慢。
不多时,进来了二人,朝上打了个千儿道:“小人不知上差老爷到来,实在眼瞎,望乞老爷怒罪。”
蒋爷道:“你们俩谁是地方?”
只听一人道:‘小人王大是地方。
他是保甲,叫李二。”
蒋爷道:“你们这里属那里管?”
王大道:“此处地面皆属唐县管。”
蒋爷道:“你们官姓什么?”
王大道:“我们太爷姓何,官名至贤。
请问老爷贵姓。”
蒋爷道:“我姓蒋,奉开封府包太师的钧谕,访查要犯,可巧就在这店内擒获,我已捆缚好了在这里。
说不得你们辛苦看守,明早我与你们一同送县。
见了你们官儿,是要即刻起解的。”
二人同声说道:“蒋老爷只管放心,请歇息去吧。
就交给小人们,是再不敢错的。
别说是脱案要犯,无论什么事情,小人们断不敢徇私。”
蒋爷道:“很好。”
说罢,立起身,携着艾虎的手,就上西耳房去了。
要知后文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