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浩,字伯渊,清河人也。白马公玄伯之长子。《魏书》列传第二十三 崔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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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书 - 列传第二十三 崔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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列传第二十三 崔浩

崔浩,字伯渊,清河人也。

白马公玄伯之长子。

少好文学,博览经史。

玄象一陰一一陽一,百家之言,无不关综,研一精一义理,时人莫及。

弱冠为直郎。

天兴中,给事秘书,转著作郎。

太祖以其工书,常置左右。

太祖季年,威严颇峻,宫省左右多以微过得罪,莫不逃隐,避目下之变。

浩独恭勤不怠,或终日不归。

太祖知之,辄命赐以御粥。

其砥直任时,不为穷通改节,皆此类也。

太宗初,拜博士祭酒,赐爵武城子,常授太宗经书。

每至郊祠,父子并乘轩轺,时人荣之。

太宗好一陰一陽一术数,闻浩说《易》及《洪范》五行,善之,因命浩筮吉凶,参观天文,考定疑惑。

浩综覈天人之际,举其纲纪,诸所处决,多有应验。

恆与军国大谋,甚为一宠一密。

是时,有兔在后宫,验问门官,无从得入。

太宗怪之,命浩推其咎徵。

浩以为当有邻国贡嫔嫱者,善应也。

明年,姚兴果献女。

神瑞二年,秋谷不登,太史令王亮、苏垣因华一陰一公主等言谶书国家当治鄴,应大乐五十年,劝太宗迁都。

浩与特进周澹言于太宗曰:“今国家迁都于鄴,可救今年之饥,非长久之策也。

东州之人,常谓国家居广漠之地,民畜无算,号称牛一毛一之众。

今留守旧部,分家南徙,恐不满诸州之地。

参居郡县,处榛林之间,不便水土,疾疫死伤,情见事露,则百姓意沮。

四方闻之,有轻侮之意。

屈丐、蠕蠕必提挈而来,云中、平城则有危殆之虑。

阻隔恆代千里之险,虽欲救援,赴之甚难。

如此则声实俱损矣。

今居北方,假令山东有变,轻骑南出,耀威桑梓之中,谁知多少?百姓见之,望尘震服。

此是国家威制诸夏之长策也。

至春草生,一乳一酪将出,兼有菜果,足接来秋。

若得中熟,事则济矣。”

太宗深然之,曰:“唯此二人,与朕意同。”

复使中贵人问浩、澹曰:“今既糊口无以至来秋,来秋或复不熟,将如之何?”

浩等对曰:“可简穷下之户,诸州就谷。

若来秋无年,愿更图也。

但不可迁都。”

太宗从之,于是分民诣山东三州食,出仓谷以禀之。

来年遂大熟。

赐浩、澹妾各一人,御衣一袭,绢五十匹,绵五十斤。

初,姚兴死之前岁也,太史奏:荧惑在匏瓜星中,一一夜忽然亡失,不知所在。

或谓下入危亡之国,将为童谣妖言,而后行其灾祸。

太宗闻之,大惊,乃召诸硕儒十数人,令与史官求其所诣。

浩对曰:“案《春秋左氏传》说神降于莘,其至之日,各以其物祭也。

请以日辰推之,庚午之夕,辛未之朝,天有一陰一云,荧惑之亡,当在此二日之内。

庚之与未,皆主于秦,辛为西夷。

今姚兴据咸一陽一,是荧惑入秦矣。”

诸人皆作色曰:“天上失星,人安能知其所诣,而妄说无徵之言?”

浩笑而不应。

后八十余日,荧惑果出于东井,留守盘旋,秦中大旱赤地,昆明池水竭,童谣讹言,国内喧扰。

明年,姚兴死,二子交兵,三年国灭。

于是诸人皆服曰:“非所及也。”

泰常元年,司马德宗将刘裕伐姚泓,舟师自淮泗入清,欲氵斥河西上,假道于国。

诏群臣议之。

外朝公卿咸曰:“函谷关号曰天险。

一人荷戈,万夫不得进。

裕舟船步兵,何能西入?脱我乘其后,还路甚难。

若北上河岸,其行为易。

扬言伐姚,意或难测。

假其水道,寇不可纵。

宜先发军断河上流,勿令西过。”

又议之内朝,咸同外计。

太宗将从之。

浩曰:“此非上策,司马休之之徒扰其荆州,刘裕切齿来久。

今兴死子劣,乘其危亡而伐之。

臣观其意,必欲入关。

劲躁之人,不顾后患。

今若塞其西路,裕必上岸北侵,如此则姚无事而我受敌。

今蠕蠕内寇,民食又乏,不可发军。

发军赴南则北寇进击,若其救北则东州复危。

未若假之水道,纵裕西入,然后兴兵塞其东归之路,所谓卞庄刺虎,两得之势也。

使裕胜也,必德我假道之惠;令姚氏胜也,亦不失救邻之名。

纵使裕得关中,县远难守, 彼不能守,终为我物。

今不劳兵马,坐观成败,关两虎而收长久之利,上策也。

夫为国之计,择利而为之,岂顾婚姻,酬一女子之惠哉?假令国家弃恆山以南,裕必不能发吴越之兵与官军争夺河北也,居然可知。”

议者犹曰:“裕西入函谷,则进退路穷,腹背受敌;北上岸则姚军必不出关助我。

扬声西行,意在北进, 其势然也。”

太宗遂从群议,遣长孙嵩发兵拒之,战于畔城,为裕将朱超石所败,师人多伤。

太宗闻之,恨不用浩计。

二年,司马德宗齐郡太守王懿来降,上书陈计,称刘裕在洛,劝国家以军绝其后路,则裕军可不战而克。

书奏,太宗善之。

会浩在前进讲书传,太宗问浩曰:“刘裕西伐,前军已至潼关。

其事如何?以卿观之,事得济不?”

浩对曰:“昔姚兴好养虚名,而无实用。

子泓又病,众叛亲离。

裕乘其危,兵一精一将勇,以臣观之,克之必矣。”

太宗曰:“刘裕武能何如慕容垂?”

浩曰:“裕胜。”

太宗曰:“试言其状。”

浩曰:“慕容垂承父祖世君之资,生便尊贵,同类归之,若夜蛾之赴火,少加倚仗,便足立功。

刘裕挺出寒微,不阶尺土之资,不因一卒之用,奋臂大呼而夷灭桓玄,北擒慕容超,南摧卢循等,僭晋陵迟,遂执国命。

裕若平姚而还,必篡其主,其势然也。

秦地戎夷混并,虎狼之国,裕亦不能守之。

风俗不同,人情难变,欲行荆扬之化于三秦之地,譬无翼而欲飞,无足而欲走,不可得也。

若留众守之,必资于寇。

孔子曰:善人为邦百年,或以胜残去杀。

今以秦之难制,一二年间岂裕所能哉?且可治戎束甲,息民备境,以待其归,秦地亦当终为国有,可坐而守也。”

太宗曰:“裕已入关,不能进退,我遣一精一骑南袭彭城、寿春,裕亦何能自立?”

浩曰:“今西北二寇未殄,陛下不可亲御六师。

兵众虽盛,而将无韩白。

长孙嵩有治国之用,无进取之能,非刘裕敌也。

臣谓待之不晚。”

太宗笑曰:“卿量之已审矣。”

浩曰:“臣尝私论近世人物,不敢不上闻。

若王猛之治国,苻坚之管仲也;慕容玄恭之辅少主,慕容暐之霍光也;刘裕之平逆乱,司马德宗之曹一操一也。”

太宗曰:“卿谓先帝如何?”

浩曰:“小人管窥县象,何能见玄穹之广大。

虽然,太祖用漠北醇朴之人,南入中地,变风易俗,化洽四海,自与羲农齐列,臣岂能仰名?”

太宗曰:“屈丐如何?”

浩曰:“屈丐家国夷灭,一身孤寄,为姚氏封殖。

不思树一党一强邻,报仇雪耻,乃结忿于蠕蠕,背德于姚兴,撅竖小人,无大经略,正可残暴,终为人所灭耳。”

太宗大悦,语至中夜,赐浩御缥醪酒十觚,水一精一戎盐一两。

曰:“朕味卿言,若此盐酒,故与卿同其旨也。”

三年,彗星出天津,入太微,经北斗,络紫微,犯天棓,八十余日,至汉而灭。

太宗复召诸儒术士问之曰:“今天下未一,四方岳峙,灾咎之应,将在何国?朕甚畏之,尽情以言,勿有所隐。”

咸共推浩令对。

浩曰:“古人有言,夫灾异之生,由人而起。

人无衅焉,妖不自作。

故人失于下,则变见于上,天事恆象,百代不易。

《汉书》载王莽篡位之前,彗星出入,正与今同。

国家主尊臣卑,上下有序,民无异望。

唯僭晋卑削,主弱臣强,累世陵迟,故桓玄一逼一夺,刘裕秉权。

彗孛者,恶气之所生,是为僭晋将灭,刘裕篡之之应也。”

诸人莫能易浩言,太宗深然之。

五年,裕果废其主司马德文而自立。

南镇上裕改元赦书。

时太宗幸东南舄卤池射鸟,闻之,驿召浩,谓之曰:“往年卿言彗星之占验矣,朕于今日始信天道。”

初,浩父疾笃,浩乃剪爪截发,夜在庭中仰祷斗极,为父请命,求以身代,叩头流血,岁余不息,家人罕有知者。

及父终,居丧尽礼,时人称之。

袭爵白马公。

朝廷礼仪、优文策诏、军国书记,尽必于浩。

浩能为杂说,不长属文,而留心于制度、科律及经术之言,作家祭法,次序五宗,蒸尝之礼,丰俭之节,义理可观。

一性一不好《老》、《庄》之书,每读不过数十行,辄弃之,曰:“此矫诬之说,不近人情,必非老子所作。

老聃习礼,仲尼所师,岂设败法之书,以乱先王之教。

袁生所谓家人筐箧中物,不可扬于王庭也。”

太宗恆有微疾,怪异屡见,乃使中贵人密问于浩曰:“《春秋》:星孛北斗,七国之君皆将有咎。

今兹日蚀于胃昂,尽扁赵代之分野,朕疾弥年,疗治无损,恐一旦奄忽,诸子并少,将如之何?其为我设图后之计。”

浩曰:“陛下春秋富盛,圣业方融,德以除灾,幸就平愈。

且天道悬远,或消或应。

昔宋景见灾修德,荧惑退舍。

愿陛下遣诸忧虞,恬神保和,纳御嘉福,无以暗昧之说,致损圣思。

必不得已,请陈瞽言。

自圣化龙兴,不崇储贰,是以永兴之始,社稷几危。

今宜早建东宫,选鲍卿忠贤陛下素所委仗者使为师傅,左右信臣简在圣心者以充宾友,入总万机,出统戎政,监国抚军,六一柄一在手。

若此,则陛下可以优游无为,颐神养寿,进御医药。

万岁之后,国有成主,民有所归,则一奸一宄息望,旁无觊觎。

此乃万世之令典,塞祸之大备也。

今长皇子焘,年渐一周,明睿温和,众情所系,时登储副,则天下幸甚。

立子以长,礼之大经。

若须并待成一人而择,倒错天伦,则生履霜坚冰之祸。

自古以来,载籍所记,兴衰存亡,鲜不由此。”

太宗纳之。

于是使浩奉策告宗庙,命世祖为国副主,居正殿临朝。

司徒长孙嵩,山一陽一公奚斤,北新公安同为左辅,坐东厢西面;浩与太尉穆观,散骑常侍丘堆为右弼, 坐西厢东面。

百僚总己以听焉。

太宗避居西宫,时隐而窥之,听其决断,大悦。

谓左右侍臣曰:“长孙嵩宿德旧臣,历事四世,功存社稷;奚斤辩捷智谋,名闻遐迩;安同晓解俗情,明练于事;穆观达于政要,识吾旨趣;崔浩博闻强识,一精一于天人之会;丘堆虽无大用,然在公专谨。

以此六人辅相,吾与汝曹游行四境,伐叛柔服,可得志于天下矣。”

群臣时奏所疑,太宗曰:“此非我所知,当决之汝曹国主也。”

会闻刘裕死,太宗欲取洛一陽一、虎牢、滑台。

浩曰:“陛下不以刘裕欻起,纳其使贡,裕亦敬事陛下。

不幸今死,乘丧伐之,虽得之不令。

《春秋》:晋士丐帅师侵齐,闻齐侯卒,乃还。

君子大其不伐丧,以为恩足以感孝子,义足以动诸侯。

今国家亦未能一举而定江南,宜遣人吊祭,存其孤弱,恤其凶灾,布义风于天下,令德之事也。

若此,则化被荆扬,南金象齿羽一毛一之珍,可不求而自至。

裕新死,一党一与未离,兵临其境,必相率拒战,功不可必,不如缓之,待其恶稔。

如其强臣争权,变难必起,然后命将扬威,可不劳士卒,而收淮北之地。”

太宗锐意南伐,诘浩曰:“刘裕因姚兴死而灭其国,裕死我伐之,何为不可?”

浩固执曰:“兴死,二子交争,裕乃伐之。”

太宗大怒,不从浩言,遂遣奚斤南伐。

议于监国之前曰:“先攻城也?先略地也?”

斤曰:“请先攻城。”

浩曰:“南人长于守城,苻氏攻襄一陽一,经年不拔。

今以大国之力攻其小城,若不时克,挫损军势,敌得徐严而来。

我怠彼锐,危道也。

不如分军略地,至淮为限,列置守宰,收敛租谷。

滑台,虎牢反在军北,绝望南救,必沿河东走。

若或不然,即是囿中之物。”

公孙表请先图其城。

斤等济河,先攻滑台,经时不拔,表请济师。

太宗怒,乃亲南巡。

拜浩相州刺史,加左光禄大夫,随军为谋主。

及车驾之还也,浩从太宗幸西河、太原。

登憩高陵之上,下临河流、傍览川域,慨然有感,遂与同僚论五等郡县之是非,考秦始皇、汉武帝之违失。

好古识治,时伏其言。

天师寇谦之每与浩言,闻其论古治乱之迹,常自夜达旦,竦意敛容,无有懈倦。

既而叹美之曰:“斯言也惠,皆可底行,亦当今之皋繇也。

但世人贵远贱近,不能深察之耳。”

因谓浩曰:“吾行道隐居,不营世务,忽受神中之诀,当兼修儒教,辅助泰平真君,继千载之绝统。

而学不稽古,临事暗昧。

卿为吾撰列王者治典,并论其大要。”

浩乃著书二十余篇,上推太初,下尽秦汉变弊之迹,大旨先以复五等为本。

世祖即位,左右忌浩正直,共排毁之。

世祖虽知其能,不免群议,故出浩,以公归第。

及有疑议,召而问焉。

浩织妍洁白,如美一妇人。

而一性一敏达,长于谋计。

常自比张良,谓已稽古过之。

既得归第,因欲修服食养一性一之术,而寇谦之有《神中录图新经》,浩因师之。

始光中,进爵东郡公,拜太常卿。

时议讨赫连昌,群臣皆以为难,唯浩曰:“往年以来,荧惑再守羽林,皆成钩巳,其占秦亡。

又今年五星并出东方,利以西伐。

天应人和,时会并集,不可失也。”

世祖乃使奚斤等击蒲坂,而亲率轻骑袭其都城,大获而还。

及世祖复讨昌,次其城下,收众伪退。

昌鼓噪而前,舒阵为两翼。

会有风雨从东南来,扬沙昏冥。

宦者赵倪进曰:“今风雨从贼后来,我向彼背,天不助人。

又将士饥一渴,愿陛下摄骑避之,更待后日。”

浩叱之曰:“是何言欤!千里制胜,一日之中岂得变易?贼前行不止,后已离绝,宜分军隐出,奄击不意。

风道在人,岂有常也!”世祖曰:“善”。

分骑奋击,昌军大溃。

初,太祖诏尚书郎邓渊著国记十余卷,编年次事,体例末成。

逊于太宗,废而不述。

神二年,诏集诸文人撰录国书,浩及弟览、高谠、邓颖、晃继、范亨、黄辅等共参著作,叙成《国书》三十卷。

是年,议击蠕蠕,朝臣内外不欲行。

保太后固止世祖,世祖皆不听,唯浩赞成策略。

尚书令刘洁、左仆射安原等乃使黄门侍郎仇齐推赫连昌太史张渊、徐辩说世祖曰:“今年己巳,三一陰一之岁,岁星袭月,太白在西方,不可举兵。

北伐必败,虽克,不利于上。”

又群臣共赞和渊等,云渊少时尝谏苻不可南征,坚不从而败。

今天时人事都不和协,何可举动!”世祖意不决,乃召浩,令与渊等辩之。

浩难渊曰:“一陽一者,德也;一陰一者,刑也。

故日蚀修德,月蚀修刑。

夫王者之用刑,大则陈诸原野,小则肆之市朝。

战伐者,用刑之大者也。

以此言之,三一陰一用兵,盖得其类,修刑之义也。

岁星袭月,年饥民流,应在他国,远期十二年。

太白行苍龙宿,于天文为东,不妨北伐。

渊等俗生,志意浅近,牵于小数,不达大体,难与远图。

臣观天文,比年以来,月行掩昴,至今犹然。

其占:‘三年,天子大破旄头之国。

’蠕蠕、高车,旄头之众也。

夫圣明御时,能行非常之事。

古人语曰:‘非常之原,黎民惧焉,及其成功,天下晏然。

’愿陛下勿疑也。”

渊等惭而言曰:“蠕蠕,荒外无用之物,得其地不可耕而食,得其民不可臣而使,轻疾无常,难得而制,有何汲汲而苦劳士马也?”

浩曰:“渊言天时,是其所职,若论形势,非彼所知。

斯乃汉世旧说常谈,施之于今,不合事宜也。

何以言之?夫蠕蠕者,旧是国家北边叛隶,今诛其元恶,收其善民,令复旧役,非无用也。

漠北高凉,不生蚊蚋,水草美善,夏则北迁。

田牧其地,非不可耕而食也。

蠕蠕子弟来降,贵者尚公主,贱者将军、大夫,居满朝列,又高车号为名骑,非不可臣而畜也。

夫以南人追之,则患其轻疾,于国兵则不然。

何者?彼能远走,我亦能远逐,与之进退,非难制也。

且蠕蠕往数入国,民吏震惊。

今夏不乘虚掩进,破灭其国,至秋复来,不得安卧。

自太宗之世,迄于今日,无岁不警,岂不汲汲乎哉!世人皆谓渊、辩通解数术,明决成败。

臣请试之,问其西国未灭之前有何亡徵。

知而不言,是其不忠;若实不知,是其无术。”

时赫连昌在座, 渊等自以无先言,惭赧而不能对。

世祖大悦,谓公卿曰:“吾意决矣。

亡国之臣,不可与谋,信矣哉。”

而保太后犹难之,复令群君臣于保太后前评议。

世祖谓浩曰:“此等意犹不伏,卿善晓之令悟。”

既罢朝,或有尤浩者曰:“今吴贼南寇而舍之北伐。

行师千里,其谁不知?若蠕蠕远遁,前无所获,后有南贼之患,危之道也。”

浩曰:“不然。

今年不摧蠕蠕,则无以御南贼。

自国家并西国以来,南人恐惧,扬声动众以卫淮北。

彼北我南,彼劳我息,其势然矣。

比破蠕蠕,往还之间,故不见其至也。

何以言之?刘裕得关中,留其一爱一子,一精一兵数万,良将劲卒,犹不能固守,举军尽没。

号哭之一声,至今未已。

如何正当国家休明之世,士马强盛之时,而欲以驹犊齿虎口也?设令国家与之河南,彼必不能守之。

自量不能守,是以必不来。

若或有众,备边之军耳。

夫见瓶水之冻,知天下之寒;尝肉一脔,识镬中之味。

物有其类, 可推而得也。

且蠕蠕恃其绝远,谓国家力不能至,自宽来久,故夏则散众放畜,秋肥乃聚,背寒向温,南来寇抄。

今出其虑表,攻其不备。

大军卒至,必惊骇星分,望尘奔走。

牡马护群,一牝一马恋驹,驱驰难制,不得水草,未过数日则聚而困敝,可一举而灭。

暂劳永逸,长久之利,时不可失也。

唯患上无此意,今圣虑已决,发旷世之谋,如何止之?陋矣哉,公卿也!”诸军遂行,天师谓浩曰:“是行也,如之何,果可克乎?”

浩对曰:“天时形势,必克无疑。

但恐诸将琐琐,前后顾虑,不能乘胜深入,使不全举耳。”

及军入其境,蠕蠕先不设备,民畜布野,惊怖四奔,莫相收摄。

于是分军搜讨,东西五千里,南北三千里,凡所俘虏及获畜产车庐,弥漫山泽,盖数百万。

高车杀蠕蠕种类,归降者三十余万落。

虏遂散乱矣。

世祖沿弱水西行,至涿邪山,诸大将果疑深入有伏兵,劝世祖停止不追。

天师以浩曩日之言,固劝世祖穷讨,不听。

后有降人,言蠕蠕大檀先被疾,不知所为,乃焚烧穹庐,科车自载,将数百人入山南走。

民畜窘聚,方六十里中,无人领统。

相去百八十里,追军不至,乃徐徐西遁,唯此得免。

后闻凉州贾胡言,若复前行二日,则尽灭之矣。

世祖深恨之。

大军既还,南贼竟不能动,如浩所量。

浩明识天文,好观星变。

常置金银铜铤于酢器中,令青,夜有所见即以铤画纸作字以记其异。

世祖每幸浩第,多问以异事。

或仓卒不及束带,奉进疏食,不暇一精一美。

世祖为举匕箸,或立尝而旋。

其见一宠一爱一如此。

于是引浩出入卧内,加侍中、特进、抚军大将军、左光禄大夫,赏谋谟之功。

世祖从容谓浩曰:“卿才智渊博,事朕祖考,忠著三世,朕故延卿自近。

其思尽辨谏,匡予弼予,勿有隐怀。

朕虽当时迁怒,若或不用,久久可不深思卿言也。”

因令歌工历颂群臣,事在《长孙道生传》。

又召新降高车渠帅数百人,赐酒食于前。

世祖指浩以示之,曰:“汝曹视此人,尪纤懦弱,手不能弯弓持矛,其胸中所怀,乃逾于甲兵。

朕始时虽有征讨之意,而虑不自决,前后克捷,皆此人导吾至此也。”

乃敕诸尚书曰:“凡军国大计,卿等所不能决,皆先谘浩,然后施行。”

俄而南籓诸将表刘义隆大严,欲犯河南。

请兵三万,先其未发逆击之,因诛河北流民在界上者.绝其乡导,足以挫其锐气,使不敢深入。

诏公卿议之,咸言宜许。

浩曰:“此不可从也。

往年国家大破蠕蠕,马力有余,南贼震惧,常恐轻兵奄至,卧不安席,故先声动众,以备不虞,非敢先发。

又南土下湿,夏月蒸暑,水潦方多,草木深邃,疾疫必起,非行师之时。

且彼先严有备,必坚城固守。

屯军攻之,则粮食不给;分兵肆讨,则无以应敌。

未见其利。

就使能来,待其劳倦,秋凉马肥,因敌取食,徐往击之,万全之计,胜必可克。

在朝群臣及西北守将,从陛下征讨,西灭赫连,北破蠕蠕,多获美一女珍宝,马畜成群。

南镇诸将闻而生羡,亦欲南抄,以取资财。

是以披一毛一求瑕,妄张贼势,冀得肆心。

既不获听,故数称贼动,以恐朝廷。

背公存私,为国生事,非忠臣也。”

世祖从浩议。

南镇诸将复表贼至,而自陈兵少,简幽州以南戍兵佐守,就漳水造船,严以为备。

公卿议者佥然,欲遣骑五千,并假署司马楚之、鲁轨、韩延之等,令诱引边民。

浩曰:“非上策也。

彼闻幽州已南一精一兵悉发,大造舟船,轻骑在后,欲存立司马,诛除刘族,必举国骇扰,惧于灭亡,当悉发一精一锐,来备北境。

后审知官军有声无实,恃其先聚,必喜而前行,径来至河,肆其侵暴,则我守将无以御之。

若彼有见机之人,善设权谲,乘间深入,虞我国虚,生变不难,非制敌之良计。

今公卿欲以威力攘贼,乃所以招令速至也。

夫张虚声而召实害,此之谓矣。

不可不思,后悔无及。

我使在彼,期四月前还。

可待使至,审而后发,犹末晚也。

且楚之之徒,是彼所忌,将夺其国,彼安得端坐视之。

故楚之往则彼来,止则彼息,其势然也。

且楚之等琐才,能招合轻薄无赖,而不能成就大功。

为国生事,使兵连祸结,必此之群矣。

臣尝闻鲁轨说姚兴求入荆州,至则散败,乃免蛮贼掠买办奴,使祸及姚泓,已然之效。”

浩复陈天时不利于彼,曰:“今兹害气在扬州,不宜先举兵,一也;午岁自刑,先发者伤,二也;日蚀灭光,昼昏星见,飞鸟坠一落,宿值斗牛,忧在危亡,三也;荧惑伏匿于翼轸,戒乱及丧,四也;太白未出,进兵者败,五也。

夫兴国之君,先修人事,次尽地利,后观天时,故万举而万全,国安而身盛。

今义隆新国,是人事未周也;灾变屡见,是天时不协也;舟行水涸,是地利不尽也。

三事无一成,自守犹或不安,何得先发而攻人哉?彼必听我虚声而严,我亦承彼严而动,两推其咎,皆自以为应敌。

兵法当分灾迎受害气,未可举动也。”

世祖不能违众,乃从公卿议。

浩复固争,不从。

遂遣一陽一平王杜超镇鄴,琅邪王司马楚之等屯颍川。

于是贼来遂疾,到彦之自清水入河,溯流西行,分兵列守南岸,西至潼关。

世祖闻赫连定与刘义隆悬分河北,乃治兵,欲先讨赫连。

群臣曰:“义隆犹在河中,舍之西行,前寇未可必克,而义隆乘虚,则失东州矣。”

世祖疑焉,问计于浩。

浩曰:“义隆与赫连定同恶相招,连结冯跋,牵引蠕蠕,规肆逆心,虚相唱和。

义隆望定进,定待义隆前,皆莫敢先入。

以臣观之,有似连鸡,不俱得飞,无能为害也。

臣始谓义隆军来当屯住河中,两道北上,东道向冀州,西道冲鄴。

如此,则陛下当自致讨,不得徐行。

今则不然,东西列兵,径二千里,一处不过数千,形分势弱。

以此观之,儜兒情见,止望固河自守,免死为幸,无北渡意也。

赫连定残根易摧,拟之必仆。

克定之后,东出潼关,席卷而前,则威震南极,江淮以北无立草矣。

圣策独发,非愚近所及,愿陛下西行勿疑。”

平凉既平,其日宴会,世祖执浩手以示蒙逊使曰:“所云崔公,此是也。

才略之美,当今无比。

朕行止必问,成败决焉,若合符契,初无失矣。”

后冠军将军安颉军还,献南俘,因说南贼之言云:义隆敕其诸将,若北国兵动,先其未至,径前入河,若其不动,住彭城勿进。

如浩所量。

世祖谓公卿曰:“卿辈前谓我用浩计为谬,惊怖固谏。

常胜之家,始皆自谓逾人远矣,至于归终,乃不能及。”

迁浩司徒。

时方士祁纤织奏立四王,以曰东西南北为名,欲以致祯吉,除灾异。

诏浩与学士议之。

浩对曰:“先王建国以作蕃屏,不应假名以为其福。

夫日月运转,周历四方,京都所居,在于其内。

四王之称,实奄邦畿,名之则逆,不可承用。”

先是,纤奏改代为万年,浩曰:“昔太祖道武皇帝,应天受命,开拓洪业,诸所制置,无不循古。

以始封代土,后称为魏,故代、魏兼用,犹彼殷商。

国家积德,著在图史,当享万忆,不待假名以为益也。

纤之所闻,皆非正义。”

世祖从之。

是时,河西王沮渠牧犍,内有贰意,世祖将讨焉,先问于浩。

浩对曰:“牧犍恶心已露,不可不诛。

官军往年北伐,虽不克获,实无所损。

于时行者内外军马三十万匹,计在道死伤不满八千。

岁常羸死,恆不灭万,乃不少于此。

而远方承虚,便谓大损,不能复振。

今出其意,不图大军卒至,心惊骇一騷一扰,不知所出,擒之必矣。

且牧犍劣弱,诸弟骄恣争权从横,民心离解。

加比年以来,天灾地变,都在秦凉,成灭之国也。”

世祖曰:“善,吾意亦以为然。”

命公卿议之。

弘农王奚斤等三十余人皆曰:“牧犍西垂下国,虽心不纯臣,然继父职贡,朝廷接以蕃礼。

又王姬厘降,罪未甚彰,谓宜羁縻而已。

今士马劳止,宜可小息。

又其地卤斥,略无水草,大军既到,不得久停。

彼闻军来,必完聚城守,攻则难拔,野无所掠。”

于是尚书古弼、李顺之徒皆曰:“自温圉河以西,至于姑臧城南,天梯山上冬有积雪,深一丈余,至春夏消液,下流成川,引以溉灌。

彼闻军至,决此渠口,水不通流,则致渴乏。

去城百里之内,赤地无草,又不任久停军马,斤等议是也。”

世祖乃命浩以其前言与斤共相难抑。

诸人不复余言,唯曰:“彼无水草”。

浩曰:“汉书地理志称:‘凉州之畜,为天下饶。

’若无水草,何以畜牧?又汉人为居,终不于水草之地筑城郭,立郡县也。

又雪之消液,绝不敛尘,何得通渠引曹,溉灌数百万顷乎?此言大抵诬于人矣。”

李顺等复曰:“耳闻不如目见,吾曹目见,何可共辨!”浩曰:“汝曹受人金钱,欲为之辞,谓我目不见便可欺也!”世祖隐听,闻之乃出,亲见斤等,辞旨严厉,形于神色。

群臣乃不敢复言,唯唯而已。

于是遂讨凉州而平之。

多饶水草,如浩所言。

乃诏浩曰:“昔皇祚之兴,世隆北土,积德累仁,多历年载,泽流苍生,义闻四海。

我太祖道武皇帝,协顺天人,以征不服,应期拨乱,奄有区夏。

太宗承统,光隆前绪,厘正刑典,大业惟新。

然荒域之外,犹未宾服。

此祖宗之遗志,而贻功于后也。

朕以眇身,获奉宗庙,战战兢兢,如临渊海,惧不能负荷至重,继名丕烈。

故即位之初,不遑宁处,扬威朔裔,扫定赫连。

逮于神,始命史职注集前功,以成一代之典。

自尔已来,戎旗仍举,秦陇克定,徐兗无尘,平逋寇于龙川,讨孽竖于凉域。

岂朕一人获济于此,赖宗庙之灵,群公卿士宣力之效也。

而史阙其职,篇籍不著,每惧斯事之坠焉。

公德冠朝列,言为世范,小大之任,望君存之。

命公留台,综理史务,述成此书,务众实录。”

浩于是监秘书事,以中书侍郎高允、散骑侍郎张伟参著作,续成前纪。

至于损益褒贬,折中润色,浩所总焉。

及恭宗始总百揆,浩复与宜都王穆寿辅政事。

时又将讨蠕蠕,刘洁复致异议。

世祖逾欲讨之,乃召问浩。

浩对曰:“往击蠕蠕,师不多日,洁等各欲回还。

后获其生口,云军还之时,去贼三十里。

是洁等之计过矣。

夫北土多积雪,至冬时常避寒南徙。

若因其时,潜军而出,必与之遇,则可擒获。”

世祖以为然。

乃分军为四道,诏诸将俱会鹿浑海。

期日有定,而洁恨计不用,沮误诸将,无功而还。

事在《洁传》。

世祖西巡,诏浩与尚书、顺一陽一公兰延都督行台中外诸军事。

世祖至东雍,亲临汾曲,观叛贼薛永宗垒,进军围之。

永宗出兵欲战,世祖问浩曰:“今日可击不?”

浩曰:“永宗未知陛下自来,人心安闲,北风迅疾,宜急击之,须臾必碎。

若待明日,恐其见官军盛大,必夜遁走。”

世祖从之。

永宗溃灭。

车驾济河,前驱告贼在渭北。

世祖至洛水桥,贼已夜遁。

诏问浩曰:“盖吴在长安北九十里。

渭北地空,谷草不备。

欲渡渭南西行,何如?”

浩对曰:“盖吴营去此六十里,贼魁所在。

击蛇之法,当须破头,头破则尾岂能复动?宜乘势先击吴。

今军往,一日便到。

平吴之后,回向长安,亦一日而至。

一日之内,未便损伤。

愚谓宜从北道。

若从南道,则盖吴徐入北山,卒未可平。”

世祖不从,乃渡渭南。

吴闻世祖至,尽散入北山,果如浩言,军无所克。

世祖悔之。

后以浩辅东宫之勤,赐缯絮布帛各千段。

著作令史太原闵湛、赵郡郄标素谄事浩,乃请立石铭,刊载《国书》,并勒所注《五经》。

浩赞成之。

恭宗善焉,遂营于天郊东三里,方百三十步,用功三百万乃讫。

世祖搜于河西,诏浩诣行在所议军事。

浩表曰:“昔汉武帝患匈奴强盛,故开凉州五郡,通西域,劝农积谷,为灭贼之资,东西迭击。

故汉未疲,而匈奴已弊,后遂入朝。

昔平凉州,臣愚以为北贼未平,征役不息,可不徙其民,案前世故事,计之长者。

若迁民人,则土地空虚,虽有镇戍,适可御边而已,至于大举,军资必乏。

陛下以此事阔远,竟不施用。

如臣愚意,犹如前议,募徙豪强大家,充实凉土,军举之日,东西齐势,此计之得者。”

浩又上《五寅元历》,表曰:“太宗即位元年,敕臣解《急就章》、《孝经》、《论语》、《诗》、《尚书》、《春秋》、《礼记》、《周易》。

三年成讫。

复诏臣学天文、星历、易式、九宫,无不尽看。

至今三十九年,昼夜无废。

臣禀一性一弱劣,力不及健熬人,更无余能,是以专心思书,忘寝与食,至乃梦共鬼争义。

遂得周公、孔子之要术,始知古人有虚有实,妄语者多,真正者少。

自秦始皇烧书之后,经典绝灭。

汉高祖以来,世人妄造历术者有十余家,皆不得天道之正,大误四千,小误甚多,不可言尽。

臣愍其如此。

今遭陛下太平之世,除伪从真,宜改误历,以从天道。

是以臣前奏造历,今始成讫。

谨以奏呈。

唯恩省察,以臣历术宣示中书博士,然后施用。

非但时人,天地鬼神知臣得正,可以益国家万世之名,过于三皇、五帝矣。”

事在《律历志》。

真君十一年六月诛浩,清河崔氏无远近,范一陽一卢氏、太原郭氏、河东柳氏,皆浩之姻亲,尽夷其族。

初,郄标等立石铭刊《国记》,浩尽述国事,备而不典。

而石铭显在衢路,往来行者咸以为言,事遂闻发。

有司按验浩,取秘书郎吏及长历生数百人意状。

浩伏受赇,其秘书郎吏已下尽死。

浩始弱冠,太原郭逸以女妻之。

浩晚成,不曜华采,故时人未知。

逸妻王氏,刘义隆镇北将军王种德姊也,每奇浩才能,自以为得婿。

俄而女亡,王深以伤恨,复以少女继婚。

逸及亲属以为不可,王固执与之,逸不能违,遂重结好。

浩非毁佛法,而妻郭氏敬好释典,时时读诵。

浩怒,取而焚之,捐灰于厕中。

及浩幽执,置之槛内,送于城南,使卫士数十人溲其上,呼声嗷嗷,闻于行路。

自宰司之被戮辱,未有如浩者,世皆以为报应之验也。

初浩构害李顺,基萌已成,夜梦秉火爇顺寝室,火作而顺死,浩与室家群立而观之。

俄而顺弟息号哭而出,曰:“此辈,吾贼也!”以戈击之,悉投于河。

寤而恶之,以告馆客冯景仁。

景仁曰:“此真不善也,非复虚事。

夫以火爇人,暴之极也。

阶乱兆祸,复己招也。

《商书》曰:‘恶之易也,如火之燎于原,不可向迩,其犹可扑灭乎?’且兆始恶者有终殃,积不善者无余庆。

厉阶成矣,公其图之。”

浩曰:“吾方思之”。

而不能悛,至是而族。

浩既工书,人多托写急就章。

从少至老,初不惮劳,所书盖以百数,必称”冯代强”,以示不敢犯国,其谨也如此。

浩书体势及其先人,而妙巧不如也。

世宝其迹,多裁割缀连以为模楷。

浩母卢氏,谌孙女也。

浩著《食经叙》曰:“余自少及长,耳目闻见,诸母诸姑所修妇功,无不温习酒食。

朝夕养舅姑,四时祭祀,虽有功力,不任僮使,常手自亲焉。

昔遭丧乱,饥馑仍臻,饘蔬糊口,不能具其物用,十余年间不复备设。

先妣虑久废忘,后生无知见,而少不习业书,乃占授为九篇,文辞约举,婉而成章,聪辩强记,皆此类也。

亲没之后,值国龙兴之会,平暴除乱,拓定四方。

余备位台铉,与参大谋,赏获丰厚,牛羊盖泽,赀累巨万。

衣则重锦,食则梁肉。

远惟平生,思季路负米之时,不可复得,故序遗文,垂示来世。”

始浩与冀州刺史颐、荣一陽一太守模等年皆相次,浩为长,次模,次颐。

三人别祖,而模、颐为亲。

浩恃其家世魏晋公卿,常侮模、颐。

模谓人曰:“桃简正可欺我,何合轻我家周兒也?”

浩小名桃简,颐小名周兒。

世祖颇闻之,故诛浩时,二家获免。

浩既不信佛、道,模深所归向,每虽粪土之中,礼拜形象。

浩大笑之,云:“持此头颅不净处跪是胡神也。”

史臣曰:崔浩才艺通博,究览天人,政事筹策,时莫之二,此其所以自比于子房也。

属太宗为政之秋,值世祖经营之日,言听计从,宁廓区夏。

遇既隆也,勤亦茂哉。

谋虽盖世,威未震主,末途邂逅,遂不自全。

岂鸟尽杯藏,民恶其上?将器盈必概,一陰一害贻祸?何斯人而遭斯酷,悲夫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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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浩,字伯渊,清河人也。白马公玄伯之长子。《魏书》列传第二十三 崔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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