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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石头记 - 第十一回 看造枪炮转疑教授 退打璜表论及赌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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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回 看造枪炮转疑教授 退打璜表论及赌徒

话说万司事拿起一枝槍来,递给宝玉看道:“这是从前刘总办出的新样造出来的,一分锺工夫,可以放三十五响。”

宝玉道:“能打多远呢?”

万司事顿住了口,一惠道:“这是‘十三响毛瑟’,这是‘五响毛瑟’这是‘林明敦’,这是‘马蹄’,这是‘哈吃开士’。

宝玉又问:“那刘总办造的叫甚名字?”

万司事道:“当年造成了这个槍,还没有名字,解到北洋,给李中堂看,李中堂当场试验了,题了名字,叫做‘连珠快利槍’。”

说罢,三人辞了出来。

小郡指着西面道:“那边是生铁厂,没有看头,不去罢。”

宝玉道:“己经到了这里了,管他有看头没有看头,也去看看,”于是往西而去。

走到时,却见门口的牌子,是“铸铁厂”三个字。

小郡进去回了,只听得里面说道:“我们这里没看头,请看罢。”

于是三人到厂门外一看,原来是直敝着的。

里面做工的人。

都是蓬首垢面的,脸上铺一层黄压。

宝玉猛想起初遇焙茗时的模样,不觉又怔了。

薛蟠道:“你是怕赃的,怎么见了这些赃劲儿,倒看出神了?”

宝玉道:“看怎么赃法,这个是不得已之赃。

他们为了做活,闹成这样儿,他们又肯这个样儿去自食其力。

我见了他们,既觉得可怜,又觉得可敬呢1一面说着,便回身出来。

仍循旧路,走到洋槍厂旁边。

薛蟠忽然叫道:“老大的太一陽一,怎竹下雨起来?”

小郡道:“这是槍厂里面汽管喷出来的汽水,不是雨。”

宝玉、伯惠也觉着头上洒下一阵水花。

到了转去处,薛蟠踢了脚,几乎栽个跟斗,原来是踢了铁轨。

伯惠道:“这里也有火车么?”

小郡道:“从前没有,后来刘总办造了一辆,不过拖炮时用用。

这个铁路,是推货车用的。”

一路行来,仍走过机器厂门首,到木工厂看了一遍。

这厂里只有两架锯木机器、车木机器之类。

略略看了一遍,就出来。

看看大锺,己经十一点了。

小郡道:“先到我们厂里憩憩罢,快要放工了。”

三人依言,仍到锅炉厂来。

此时冯委员公事己毕,便招呼谈天。

薛蟠湾下腰去,摸着鞋头说脚趾痛,冯委员便问何故。

伯惠道:“想还是踢了铁轨的缘故。”

宝玉笑了笑,正说话间,只听外面隆隆之一声 ,宝玉立起来,往窗外一望,正是厍铁条儿,用两人推着,在铁轨上经过,宝玉道:“这倒省了许多人力。”

伯惠、薛蟠听说,也立起来看。

伯惠道:“局里不走火车,单为个用法,也筑起铁路,未免大才小用了。”

冯委员道:“这是光绪初年,外国人造了一条吴淞铁路,上海道向他买了回来。

拆毁了的铁轨,没有用处,才装到这里的。”

宝玉道:“是外国人造的,买了过来,古是应该,为甚又拆了呢?”

伯惠道:“那时死怕一旦中外失和,外国兵船到了吴淞,就从这条路上来,所以拆了。”

宝玉道:“此刻不又有了淞泸铁路了么?只怕此时中外不至失和的了。”

冯委员道:“这是一时一时的见识。

其实他既到了吴淞,就没有铁路,怕他还进不了来么?”

正说话时,只听得便走出门口站着,三人也出来看看。

只见一众工匠,都鱼贯而出,走到门口,就一交一 下一根筹来,方才出去。

一惠散荆开上饭来,冯委员让坐。

吃过,玉便要去看那书配全了没有。

冯委员道:“买书么?此刻还没开门。

等开了工再去罢。”

于是分坐谈天,又问了些制造局的历史。

直等开过工,冯委员仍泒了小郡跟着,要去看厂。

薛蟠道:“咱们拿了书就走罢,再看什么呢?”

宝玉便问:“还有几厂?”

冯委员道:“还有大炮厂、炮弹厂、炼钢厂,可以看看;其余工程处、轮船厂,没有机器,可以不必看了。”

宝玉还要去看那三厂,薛蟠执意不肯,一同到画图房去。

朱坤早把书配齐了。

拿了一本书目,请宝玉自点。

原来内中还有《四书》、《易经》等书。

宝玉诧道:“这也算译本么?”

急翻出来看。

那里是译本?还是中国旧书,不过皮子刻好了。

因说道:“不管,他心放在一起,以备一格。

点过了,薛蟠算过了帐,一交一 付清楚。

伯惠叫黄福去小车。

朱坤一取出厚纸,把书一部一部的包起来。

一惠黄福叫了一辆小车来,看看装不下,只又去叫了一辆。

伯惠又叫黄福招呼装车,便押了到长发栈去。

宝玉也把焙苔留下。

三人出了栅子,坐上马车,风驰电掣的先回去了。

到了客栈,开了房门,茶房早送一张条子给薛蟠。

原来是柏耀明的条子,写着“无论合时回栈,望立即到舍一谈,有要事奉商”云云。

茶房又道:“早上是自己来过一次,后来送来这张条子。

以后又打发人来问过两次了。”

薛蟠道:“有什么事,这么要紧,我要歇歇呢1茶房退了出去。

只见外面走进一人,正是柏耀明。

回栈的时候,本是大家同到薛蟠房里,宝玉见耀明来了,便拉了伯惠到自己房里坐。

说起今日在制造局所看的机器,自然都是外国买来的了,不知中国自己做不会。

伯惠道:“会只怕是会的,就怕的是器具不齐,做不起来。

然而不会做也难说,今日虽未看见,我知道局面里面还有好几名洋匠呢。”

宝玉道:“我也为这个纳闷,这些法子,都是外国的,他却肯来教咱们?什么做槍咧,做炮咧,咱们做起槍炮来还打谁?有一天同他失了和,还不是拿还他们么?这个,我刚才想了好几句话,可以叫做‘请君入瓮’;又可以叫做‘即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’;又可以叫做‘即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’;又可以叫做‘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’,难道他望咱中国人都是庾公之斯么?这我可真不解了。”

伯惠道:“那有这话。

他们的制造层出不穷,今年造的东西比去年一精一,明年造的东西又比今年一精一了。

譬如造洋,槍我们要造,请他教,造起的洋,槍能打一里远,他家里造的,己经可以打一里半了。

等你学会造打一里半的槍时,他家里造的又可以打二里了,他就教会你怕什么?”

宝玉点头道:“原来有这个道理。

我们何不也考究考究,赶上他们呢?天下事,怕的是不曾入门,现在咱们总算入门了。

就从这条路上一精一益求一精一起来,想也不难。”

伯惠道:“可不是么!只恨我们中国的一习一 气,总是死守成法。

听见说有个新法,不是诧为荒唐,便是斥为多事。

等到人家的新法有了实验,被他新眼看见,他才信服了。

等学起来时,已是迟了。

便是今日所买那些书,多半是一二十年前所译的。

人家已经旧的了不得,我们还拿他作枕中秘宝呢1宝玉道:“这么说,这书是没用的了。”

伯惠道:“也不尽然。

他这里头都是誁科学的书多,要按着他们新法的,有什么书?”

伯惠道:“我看这东西,不是看书可以看会的。

他们那科学有专门学堂,由小学升中学,入大学,由普通入专门,每学一样十多年才能毕业;若是一胡一 乱看两部书,可以看会的,他们也不必设什么学堂了。”

一席话说得宝玉然若丧道:“你若早说了,我也不叫他化这冤钱去买这无谓之物了。”

伯惠道:“这又不不然,你要考究这些学问,也要先从这里下手,方才知道他的根底。

若突然去看新法新书,倒是茫无头绪。”

宝玉道:“说是这么说,不知我看了这个之后,要找那新译的,还有没有?”

伯惠道:“这个要打听去,且等看了这个再说。”

正在彼此说话时,黄福、焙茗押书来了。

那两个小车夫帮着,一包一包的送上来。

宝玉便把那没用的。

罗列起来。

伯惠叫黄福也帮着收拾。

忙了好半天,方才妥当。

只见薛蟠气忿忿的走过来道:“真是屺有此理1宝玉、伯惠都问何故?薛蟠对宝玉道:“就是为的那个打璜表,被你批评上两句,我就想不买他了。

这东西原是柏耀明的,他说是一个朋友之物,因为等用,要买二百块钱。

我不过一时高兴,拿过来看看,打算叫人估估价,值得再买。

谁知价还没有去估,你倒先说什竹奇技一婬一巧,是女人所用的。

所以我昨日就还了他。”

又回头对伯惠道:“你道他方才来做什么?他倒要撒赖我起来了。

说失已经答应了他,不能退还,一定要栽给我。

你想,我是受了那种气的么?被我着实的骂了他两句。

他见我不对,又改了面目,说是要买的人,十分不得了,一定要求我买了,只当做好事。

本来说的我心软了,打算一胡一 乱买了他,不过嘴里还没有答应。

他忽然又说:‘表本来值得三百多银子,此刻只卖二百块,要便宜一半价钱。

’我不觉恼了。

我初意不过是拿二百块钱,买了他,只当是济人之急罢了。

谁知他倒说出这句话来,好像是我贪他的便宜了。

所以我一口回绝了他,他倒向我翻起脸来。

你说奇怪不奇怪?”

伯惠道:“就是我昨天看见你还他那个表么?”

薛蟠道:“可不是么。”

伯惠笑道:“那链条那里去了?”

薛蟠道:“他一交一 给我就没有链条的。”

伯惠又笑道:“他再要啰唆你时,你只说莫道川己经同我当面说定了,他就再不言语了。”

薛蟠道:“这是十么誁究,倒要问个明白。”

伯惠道:“你道耀明兄弟都是好人么?他两个都是赌棍,转门设骗那外格人入局赌一博 。

他们却用什么‘翻天盈、‘倒侻靴’的法子来骗你的钱。

这个打璜表是他的同类中一个叫做莫道川羸来的。

这表连链条只怕也值到三四百,是一个路过上海客人的东西,也是上了他们的当,赌输的了不得,就把这表押了八十块钱,又输完了。

那客人再要多押几元,他们也不肯。

后来他们分赃,莫道川照八十元的价分了这表。

近日闻得姓莫的手边也狠拮据,情愿照原价卖出来。

柏耀明乘他艰窘的时候,只给了他六十元,久着二十,说慢慢还他。

他可拿来要赚你的钱。”

薛蟠道:“那链条是十么的?”

伯惠道:“是外国的。

那外国金顶不好,买来时钱狠大,要卖出去,却吃亏不少。”

薛蟠跳起来道:“他统共八十元的东西,还拿起一根金链条,还要卖我二百,这个贪心还了得么1正说话时,伯惠家里打发人来寻。

伯惠便起身辞去。

不知伯惠去后,还有何事,且听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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