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傅善祥宅第门外报喜人接二连三打锣《太平天国》第1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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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平天国 - 第17章

太平天国

第17章

1.傅善祥宅第门外报喜人接二连三打锣而来,高叫着:“傅善祥高中太平天国女科头名状元喽!”在锣鼓与鞭炮声中,围观者如堵,门上已挂了彩,家人在给报喜的人分发赏钱,傅善样已换上了女官官袍,洒脱而漂亮。

鼓乐声大作,仪仗、卤簿排到街口了,来迎新科状元的曾水源骑着马走在前面,到了门口下马,向傅善祥拱手,说:“恭喜傅小一姐,你是天国头一名女状元,怕也是古往今来头一名女状元了,可喜可贺。”

傅善祥的父亲出来,拉着曾水源说:“快到屋里吃杯茶。”

曾水源说:“改日再来叨扰,东王等着新科状元去谢恩呢。”

傅善祥的父亲忙说:“既这样,我就不留了。”

又转对女儿说:“快进宫去吧。”

曾水源叫随从给傅善祥十字披红,又在胸前戴上了一朵大红花,然后亲自扶她上马,傅善祥无论如何不肯,说:“这可不敢当。

我对曾丞相已感思不尽了,不是你提携,我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有今天?”

曾水源说:“状元客气了,你是以文才取胜,这是天朝的福啊。”

傅善祥的坐骑一动,鼓乐齐鸣,仪仗队在前引路,浩浩荡荡沿中正大街走来,南京市民万人空巷,驻足观看这一盛况。

2.东王府前大殿这里钟鼓齐鸣,鼎内香烟缭绕,傅善祥和另外两个女榜眼、女探花趋人一大殿,向高坐上面的杨秀清呼“九千岁、千岁、千岁、千千岁”毕,起立。

杨秀清努力张大眼睛问:“哪个是新科状元傅善祥?”

傅善祥上前一步,说:“傅善祥在。”

杨秀清为看得仔细,说:“到前面来。”

傅善祥只得走到离东王五步远的丹陛之下。

杨秀清深为博善祥的美丽吸引了,看了半晌,说:“你就留在东王府办事,本三封你为东殿女簿书,兼领礼部尚书衔,你的职责是代本王批答公文,你就住在东王府里,回头叫陈承瑢在参护厅后面给你收拾出公事房和住处,再给你四个牌刀手做侍从,你须仔细为天国尽职尽责。”

傅善祥忙跪下:“谢东王恩典。”

3.天王府真神殿洪秀全早早地坐在了龙椅上,殿外旗幡如林,牌刀手和百官皆肃立两厢。

洪秀全等得不耐烦了,问立在丹壁下的苏三一娘一:“怎么回事?新科女状元还不来谢恩才几步路啊!”

这时司琴喘吁吁地从外边跑进真神殿,说:“回禀天王,女状元傅善样留在东王府当了女簿书,来不了了。”

百官尽皆失色,都偷偷拿眼睛去看洪秀全。

洪秀全脸色铁青。

洪仁发说:“这太不像话了,谁是天王啊!”洪仁达扯了他袖子一下。

蒙得恩出班,奏道:“臣去交涉一下,可好?”

“不必了。”

洪秀全这时脸上早已带上了微笑,他说,“留在东殿也好,东王那里政务繁冗,应找几个文笔好的人代批代答文书之类,他们有时呈上来的奏折竟然文理不通。”

他像没事人一样站起来回后林苑去了。

洪仁发愤愤不平地说:“这还了得!天王也太好说话了。”

洪仁达说:“天王自有道理,你别又多事,言多语失。”

4.东王府便殿杨秀清半卧半坐在躺椅上,正口授什么,傅善样在旁边一张条桌前恭恭敬敬地书写。

杨秀清说:“这个叫文翰的英国人,竟然要求我太平天国承认江宁条约,这不是让我们和清妖一样卖国吗?你措辞要强硬,也要劝谕他们归顺我天朝,此浩谕要让吟喇译成英文发出去,那文翰还在上海等回话呢。”

傅善祥说:“我已写好,我念给东王听,好吗?”

杨秀清说:“念吧。”

傅善祥念道:“尔海外英民不远万里而来……”念到此处,她顿了一下,解释说,“东王口授是不远千里,英国离我天朝不是千里,而是万里有余,所以我斗胆改了。”

“改得好。”

杨秀清说,“不然要你这个女状元做女簿书干什么!”

傅善样又接着念下去:“归顺我朝,不仅天朝将士兵卒踊跃欢迎,即上天之天父天兄,亦当嘉汝忠义也。

兹特降谕,准尔英首,带尔子民,可自一由出人,无论协助我天兵歼灭妖敌与否,只要遵我法度,均可自一由贸易。

清妖与尔所订屈辱之约,天朝概不承认且不准助清妖反我天朝,一经发现,将严惩不贷。

愿尔等能随吾人勤事天王,以立功业而报答天神之深思。”

傅善祥完全是按杨秀清口授写的,只是略加文字润色,不知为什么,她觉得给洋人的诰谕有点滑稽。

念过,等待杨秀清的认可。

杨秀清说:“很好,到底是女状元,用印吧。”

傅善群打开大印盒,拿出东王那方六寸六长、三寸三宽的大印来,盖上后,方看清是太平天国东王杨秀清字样。

傅善祥站起来想告退,杨秀清摆摆手,示意她坐下,面对杨秀清那不怎么规矩的目光,傅善样不敢看,垂下头去。

杨秀清问:“你知道你的权力有多大吗?”

傅善祥说:“我都是秉承东王殿下旨意办事,并不敢专擅。”

“你很会说话。”

杨秀清指指她面前的印盒说,“这大印才是东王,我离了它,什么也不是。

你有了这方大印,你可以对天下发号施令,你的权不大吗?”

傅善祥不觉胆寒起来,忙说:“这印信如此关系重大,还是殿下自己保存为好,我担不了责任。”

杨秀清笑道:“岂有堂堂东王每天捧着印信之理?总得有个近臣替东王执掌才行啊。

我找了好几年,一直没找到令我放心的掌印人,如今总算找到了。”

傅善祥诚惶诚恐地说:“我敢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。”

这时三尚书侯淑钱来报:“禀东王殿下,曾水源来听您吩咐了。”

一丝冷笑浮上杨秀清的嘴角,他说:“宣他进来。”

曾水源跨进便殿,跪下去,喊了一句“请东王九千岁大安”,然后站起来。

傅善祥很有好感地望着曾水源。

杨秀清对曾水源说:“你带一百个牌刀手,去到丹徒运回二十万石粮来,天京快闹粮荒了。”

“是。”

曾水源说,“可是,丹徒被清妖占着,从那里弄粮,二十万石,我带一百人去,怕不济事吧?”

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
杨秀清道:“我会告诉罗大纲从镇江、曾立昌从扬州出兵掩护你。”

曾水源仍迟疑着,说:“东王,我去皖北吧,那里毕竟有几十个州县在我们手中。”

杨秀清不容置疑地说:“远水不解近渴,就近吧。

怎么,你不敢去?你从前不是这样啊。”

曾水源无奈,只得说:“我去。

有期限吗?”

杨秀清看也不看他说:“十天为期,你仔细些,我的军令森严,你是知道的。”

傅善祥有些不解地来回望着他二人。

曾水源说了声:“我去准备了。”

见杨秀清点过头,他出殿去了。

傅善祥问:“东王,他好像觉得挺难。”

“是很难。”

东王说,“人人都知道,他曾水源是东殿的台柱子,我不派他去,谁肯用命?”

傅善祥说:“亲者严、疏者宽,东王会用人啊。”

5.仪美公主寝宫仪美的病仍无起色,洪秀全坐在一床一旁,说:“病急乱投医,说不定洋人的药片管用,你不吃怎么行?”

一宫女说:“天长金把洋大夫的药片都扔到窗外去了。”

司琴走了进来,说:“回天王,天官正丞相曾水源要见驾。”

洪秀全愣了一下,说:“不见。”

司琴说:“他好像有急事,在金龙城外面等候多时了。”

洪秀全依然说:“不见,你告诉他,朕没有空。”

倒是仪美说了句:“父王去见吧。

女儿的病没事的。

那曾水源是救过父王命的人,别冷了人家的心。”

这话如针一样刺痛了洪秀全的心,良心使然,他的口气软多了:“有没有人看见他到天王府来?”

司琴没法回答,只好沉默着。

“叫他到上书房去等朕,不要让人看见。”

天王如此小心,令司琴和仪美都很不理解。

6.上书房洪秀全一跨入上书房,曾水源忙跪下说:“给万岁请安。”

洪秀全于心不忍,忙说:“起来、起来,没人在的时候,不必拘此大礼。”

曾水源站起来,抬头正对着洪秀全自己写的那首悬在正面墙上的诗:鸟向飞兮必如我,我今为王事事可,身照金鸟灾尽消,龙一虎将军都辅佐。

洪秀全也随着曾水源的目光移向条幅,末句犹令他悚然心惊。

洪秀全仿佛预感到了什么,问:“你在东殿做事,来找朕做什么?”

“没有事,来告个别。”

曾水源的情绪十分低落。

“告别?你到哪去?”

洪秀全问。

曾水源说:“东王令臣去丹徒筹集二十万石粮,十天为期,运回天京。

臣明晨上路。”

洪秀全大吃一惊,他预料中的事终于发生了,他呆了一下,才说:“你此去必死无疑,你知道吗?”

曾水源抬起含泪的眼睛,望着洪秀全,幽幽地说:“臣岂不知吗?”

洪秀全有些激动:“丹徒不在天国版图,又隔着江南大营,有向荣、邓绍良把守要津,你怎么过得去?过去了,你向谁筹那么多粮?是买,是抢?你完不成军务,是死罪,你被清妖杀死也是死,你有什么活路?”

曾水源说:“臣有什么办法?臣以为,这是东王要巨死,借刀杀我而已。

我不明白,我曾水源出生人死,为天国忠心耿耿,不知犯下什么大罪,如此处置我。

还不如把我推到雨花台明令问斩呢。”

洪秀全见一爱一将泪如雨下,一时心如滚油煎熬,他呆坐半晌,说:“你想让朕救你吗?”

良心使洪秀全深深地自悔、自责。

曾水源说:“不敢奢望。

臣只有一个愿望,臣死后,莫以罪臣论处,别革去我的职衔,我只有一子,托付天王,别让他流落街头,臣死而无憾。”

说罢放声大哭。

这一会儿,洪秀全几乎动摇了,可他终于战胜了自己的怯懦和人之常情,他渐归平静,说:“你放心去吧,所托之事,朕当记在心里。”

这等于说对曾水源的送死无动于衷,这更令曾水源痛彻心肺,哭着拜别了天王,走了出去。

他走了以后,天王倒是难过得低下头去,再抬起来时,满眼是泪。

他能不记起当年曾水源从战场上把自己救下来的往事吗?他当时对曾水源许过愿:“日后,朕该好好待你,你是朕第一忠臣。”

说过的话言犹在耳,可现在却眼睁睁看着东王设了个陷阱让他跳,而始作涌者难道不是洪秀全自己吗?为了试探程岭南是不是杨秀清埋在他枕旁的钉子,他故意牺牲了曾水源,曾水源的无辜他是知道的。

如今,杨秀清是把曾水源当成“异己”除掉的,而洪秀全却是除掉了自己的救命恩人,他怎能不心痛。

可洪秀全也知道,在这场背对背的权力的较量中,他不能动声色,不能公开出面救曾水源,那等于承认了自己在东王跟前安置一奸一细!

7.九江城下太平军在猛烈攻城,水陆之师齐上,一顿猛烈炮火后,太平军正持旗已第一个登上了城头,大旗一摇,云梯如林,圣兵一拥而上。

石样祯、林启蓉并马入城。

石祥祯说:“林将军,我意你率部留守九江,我分一半兵给你。”

林启蓉说:“你去攻打两湖吗?”

石祥祯说:“正是。

翼王再三告谕,九江控扼天京上游江面,又是经略两湖的基地,将军万万不可大意。”

林启蓉说:“石将军放心,丢一了九江,我林启蓉绝不独生。”

8.武昌湖广总督府此时张亮基已经是湖广总督了,一听太平军又杀过来,十分惊慌,忙召来部属,他说:“长一毛一占了九江后,石逆一部进至广济县武一穴一,水师直下田家镇,新州和黄州发发可危。

好在江忠源已从南昌回援,我意请劳崇泰率炮船去防守江面,唐廉访协助督师。”

二人都答应下来。

9.田家镇清兵在劳崇泰、江忠源率领下,编造了巨筏,上置火炮,横列江面。

石祥被的水师排山倒海而下,一举冲破了敌人江防。

敌水师望风溃散。

陆上,韦俊在半壁山指挥炮兵轰击田家镇,炮火过后,骑兵、步兵冲过去,清兵望风而逃。

江忠源吆喝不住溃兵,只好骑马快逃,等到跑出伏击圈时,身边无一人在。

10

武昌湖广总督衙门新任湖广总督吴文瑢唉声叹气地说:“张亮基是个有福之人,当年他守长沙,长沙保住了。

今他督湖广,不等城陷,他又拍拍屁一股走了人,我一到任,长一毛一便兵临城下。”

汉一陽一知府俞舜卿说:“贼势甚猖撅,田家镇、新州一战,督粮道徐丰玉、黄德道、张汝瀛战死质州知府金云门被长一毛一斩首,江忠源差一点儿,仅以身免。”

吴文瑢说:“我们只能闭城株守,武昌城不过千余兵,连守城都不够。”

忽闻炮声隆隆,一个戈什哈来报:“不好了,大帅,长一毛一已占了汉一陽一,正向武昌开炮。”

吴文瑢一屁一股坐了下去,吓呆了。

11

河北深州林风样、李开芳率兵突入河北深州。

知州陈希敬犹带着兵勇在州衙门前顽抗,林凤祥马快,冲过去,用手一槍一打死了陈希敬,兵勇纷纷投降。

林凤祥、李开芳等人进入残破不堪的知州衙门,坐下来。

这时部将汪一中进来说:“天京来人了。”

随后,一个天朝信使走进来,大声说:“林凤祥、李开芳、吉文元、朱锡锟接旨!”

林凤祥、李开芳忙面南跪下。

林凤祥说:“吉文元、朱锡铭统领后军未到。”

信使打开天王诏旨念道:“天王诏旨,太平天国李开芳、林凤祥等将领北伐中原,战功赫赫,为彰尔等功勋,特晋封林凤祥为靖胡侯,李开芳为定胡侯,古文元为平胡侯,朱锡锟为剿胡侯,望卿等再接再厉……”

林凤祥、李开芳同声谢恩毕,站了起来,林凤祥对江一中说:“去为信使准备饭菜洗尘。”

汪一中领信使出去后,林凤祥说:“封侯拜相,不如发援兵来。”

李开芳笑道:“看来尾大不掉,天京有难处。”

林凤祥说:“我们从山西打入河北,京师震动。

清妖已派僧格林沁进占琢州,胜保在保定一线防守,我们直扑北京怕不容易。”

李开芳说:“一路斩关过县,圣兵过于疲累,该歇一歇了。”

林凤祥说:“那就屯兵深州休整几日,然后乘虚折向东北,先攻下天津,再去围攻北京,出清妖不意。”

李开芳说:“告诉吉文元、朱锡锟,就这么办。”

12

天津静海(一八五三年十月二十九日)

太平军北伐军在占领静海后,立即建立土垒木栅,干得热火朝天。

林凤祥与李开芳在木栅外话别。

林凤祥说:“你马上进兵独流、杨柳青,我在静海驻防,可以互相支援。”

李开芳说:“到了独流,我准备多雇民夫,编木为筏,乘之北上冰陆攻天津,那时你再移师过去。”

林凤祥说:“我得为你挡住胜保骑兵,善禄、西陵阿的骑兵也到了静海外围,僧格林沁也围上来了,加上天津的敌兵,我们有点腹背受敌了。”

李开芳说:“清妖还会调大兵来,不会让我们轻而易举地拿下天津去围攻北京。

是不是还应派人回天京去请援兵?否则我们功亏一篑呀。”

林凤祥说:“我们想的一样。

你把队伍多带些去,我这里留三分之一。”

李开芳说:“那怎么行?清妖的压力都在你这里。”

林凤祥说:“你放心吧。”

两个人分手前拥抱到一起,都泪花闪闪。

看着李开芳骑马走远,林凤祥叫:“汪一中。”

汪一中扔下手中的镐头跑过来。

林凤祥说:“弄一套老百姓的衣服,马上回天京去请援兵,信,我马上写好。”

汪一中说:“是,遵命。”

13

水西门内曾水源已经点齐了一百名牌刀手,个个一精一悍,一人牵一匹战马。

他走到正持旗身旁,扯开旗,上面大书“太平天国天官正丞相曾”,曾水源苦笑了一下,说:“旗卷起来,不带旗了。”

正持旗有些纳闷,还是把旗卷了。

曾水源心绪复杂地在队前走了两个来回,忽然问:“有父母高堂的有谁?”

约有一半的人把手举起来。

曾水源说:“你们留下。

日后有人问起,就说是我命你等留下的。”

有一个牌刀手说:“丞相怕我们死不起吗?”

曾水源说:“为天国而死,虽死犹荣,可是白白去送死,令人痛心。

你们这些人守在水西门外,准备接应我们运粮回来。”

被留下的士兵同声喊:“遵令。”

曾水源喊了声:“上马!”

五十多名牌刀手纵身上马,曾水源第一个策马出城,众骑手紧跟驰出城门。

14

天京圣典粮库兼着典粮官的陈玉成正在监督着发放粮食,女营来领粮的是谢满妹。

谢满妹让司秤每次过秤时都把米堆得尖尖的。

陈玉成恰巧看到,用刮板哗地一下刮平了。

谢满妹说:“陈玉成,你当了粮官,不认人了?”

陈玉成说:“姐姐,最近江西战事失利,粮运不进来,北王已下令,凡不上前线者一律吃粥,你们女营只是担任城防任务,也在吃粥之列。”

谢满妹说:“说得好听,我不信你们管粮的也吃粥。”

陈玉成笑笑,拉着谢满妹来到圣典粮库的伙房,大锅里热气腾腾,厨子正用大木勺搅拌粥锅,稀溜溜一大锅。

谢满妹缩回头来,对陈玉成说:“那我没说的了,公平就行。”

陈玉成说:“连北王都吃粥了。”

谢满妹说:“是吗?”

洪宣娇带着江元拔走来,谢满妹问:“江元拔怎么瘦了一大圈?”

江元拔说:“喝粥喝的。

不过,我还能力举千斤,不信?”

他哈下腰一手抓起一个二百斤的粮袋子,往腋下一夹运走如飞,顺着跳板走上粮库尖,又快步走了下来,气不粗喘。

谢满妹说:“喝粥你还这么有力气,索一性一让你喝凉水得了。”

人们都笑起来。

陈玉成问洪宣娇:“姐姐又不来领米,来此何干?”

洪宣娇说:“来看看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。”

陈玉成见她并不像开玩笑,就收敛起笑容,把她拉到粮囤旁,问:“我怎么是忘恩负义之人?”

洪宣娇说:“你如愿以偿退了婚,又当起了京城典粮官,你可知有一个人为你吃苦,都快命染黄泉了?”

“谁?”

陈玉成先还以为洪宣娇故意耸人听闻,但旋即猜到了,“是、是仪美公主吗?”

洪宣娇叹口气,点了点头。

“她怎么了?”

陈玉成问。

“她不见你倒好。”

洪宣娇说,“见了你一面,反倒忘不了、丢不下了。

这几个月,她都瘦得不成样子了,御医束手,洋大夫也没办法,我看她是不久人世了。”

陈玉成心里说不出的难过,可他又能怎么样呢?道歉?安慰?似乎都是荒唐的事。

洪宣娇说:“除了她自己,只有苏三一娘一和我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,洋大夫倒猜对了三分,可仪美又不肯吃人家的药。

天王还以为她得了痨病呢,都叫人预备后事了。”

陈玉成说:“我的罪过可大了,怎么办?我去看看她。”

洪宣娇故意激他:“你不奉旨,你怎么敢人深宫去?”

陈玉成说:“我从小学过轻功,我就是冒死也要去见她一面,当面赔罪。”

洪宣娇抓住陈玉成的手说:“你果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,仪美没有白白为你搭上一条命。

我成全你,你去见见那个可怜的人吧,也许冲一冲,能让她死里逃生呢。”

陈玉成说:“那我们快走吧。”

“急不得。”

洪宣娇说,“果会儿你化装成北殿的宫女,跟着韦玉一娟到天王府去办事,反正你装过女孩的。”

“万一露了馅呢?”

陈玉成问。

“有我呢。”

洪宣娇说,“总比一个大男人进宫去强,那会引起诸多不便。”

陈玉成点点头,说:“就这么办吧。”

洪宣娇说:“你先跟我到北王府。”

陈玉成向另一个典粮官交代了几句话,随洪宣娇、江元拔走出去。

15

丹徒漆黑的夜,几十辆大车载着粮食逶迤驶来,曾水源和他所带的牌刀兵押着粮车缓缓前行。

前面不远就是邓绍良的大营了,曾水源将牌刀兵集合起来,形成一道防线,他吩咐:“如果清妖没发现,算咱们走运,如果发现了,咱们只好拼死顶一住。”

一个两司马问:“不是说罗将军从镇江派兵来支援吗,怎么不见动静?”

曾水源说:“咱们派去联络的人也一去无踪影了。”

正在这时,一个黑影从对面路驰来,驰近,才看出正是曾水源派出去求援的两司马。

曾水源忙问:“找到罗丞相了吗?”

那个两司马大喘着气说:“找是找到了,他说,他根本没接到东王的命令,不知道咱们去敌后运粮这回事。”

曾水源问:“他不肯出兵?”

两司马说:“罗丞相说,既是给天京运粮,死活也得救,不管有没有命令。

他已派陈宗扬检点带三千兵来了,叫我先来报信。”

曾水源说:“好,大家先隐蔽下来,吃点东西,等大军一到,我们一鼓作气冲过去!”

他们坐在一个荒坡下,拿出带来的干粮吃起来。

16

邓绍良大营外陈宗扬带着轻骑兵已经悄悄接近邓绍良大营,突然掷出几个火药包,山崩地裂一声呐喊,陈宗扬开始喘营。

邓绍良早有防备,引兵杀出,两军在阵前厮杀。

17

曾水源隐蔽处一听见前面的喊杀声,曾水源霍地跃起来,大叫:“陈将军踹营掩护我们了,快,叫马车先行,冲过去。”

牌刀手们催促着赶车人快马加鞭,可粮食重车哪里走得快。

没走多远,听见敌营中有人喊:“截住粮车!别让长一毛一运进去粮食,饿死他们!”

曾水源好不着急,坐骑兜着圈子,围着走不快的粮车打转,却无办法。

这时敌人已经向这里拥来,很快把运粮车拦腰切断了。

曾水源指挥牌刀手与敌人格斗,可是寡不敌众,清兵砍马腿,用刀扎破粮袋子,粮食撒了一地,车夫们早跑得四散无踪影了,全部粮车瘫在路上。

曾水源落荒而走,等甩掉追兵停下来喘口气时,发现跟上他的只有两个牌刀手。

曾水源把长剑向空中一掷,长剑带着呜呜风声抛物线状落地,扎进泥土中。

曾水源仰天叹道:“我这是何苦呢?一人受戮就是了,为什么要搭上这么多弟兄的命啊!”

18

东王府参护厅后面傅善样住处外面寒风呼啸,屋子里也不安静,窗户被吹得吱吱作响。

傅善祥在案前正在起草法谕。

忽然有人敲门。

傅善祥警觉地放下笔,问:“谁呀?”

“是我。”

一个宫女的声音,很轻。

傅善祥拉开门,一个鬼头鬼脑的宫女进来,傅善祥问:“什么事?”

宫女说:“曾丞相兵败回来了,他说,他想见见你。

不知你方便不方便。”

傅善样想了想,说:“你去吧。”

并没有明确回答她。

19

东王府承宣厅和参护厅的影子黑黝黝地投在青砖地上,月色下有只乌鸦在树上难听地噪叫,整个东王府除了上夜的牌刀手来回走动外,静悄悄的。

傅善祥提了一个灯笼,在几个宫女的陪伴下,四处走着。

在东工住的后亭苑,她碰到了查夜的侯淑钱,侯淑钱说:“查夜的事哪用你一操一心。”

傅善祥说:“我担心灯火多,别走了水。”

他们避讳火险,称失火为走水。

“有我呢,”侯淑钱说,“簿书大人放心歇息去吧。”

傅善祥问:“东王歇下了吗?”

侯淑钱说:“东王眼疾犯了,早早歇下了。”

傅善祥放下心来,说:“那我走了。”

20

侯家桥附近曾水源宅曾水源征衣未脱,双手搭在膝上,木雕泥塑般坐在木凳上。

小儿子曾宪七岁,给他端来一盆热水,说:“爹,洗脸吧。”

曾水源一爱一抚地把儿子曾宪拉到怀中,深情地望着,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
这时老家人进来说:“大人,要不要给你弄点吃的?”

曾水源摇摇头,对老家人说:“天晚了,快带宪儿回馆里去吧。”

按规矩,丞相虽有官邸可家人仍只能分别在女馆、老人馆……

老仆答应一声领宪儿走出去说:“一会儿就回馆去。”

马上又回来,说:“有人来了。”

曾水源一扭头,见傅善祥走了进来。

一见曾水源征衣上除了血迹就是泥土,她说:“丞相,你连衣服都没有换?”

曾水源请她坐下,说:“我原以为你未必肯来的。”

傅善祥问:“你为什么这么说?”

曾水源苦笑道:“获罪之人,谁愿近前?这世上锦上添花者众,雪中送炭者寡呀。”

傅善祥望着他说:“我以为你不会回天京来了呢。”

曾水源问:“你怎么会这么想?”

傅善祥没有正面回答,她问:“一粒粮也没运回天京?”

曾水源摇摇头,说:“这是我早料到了的。”

“那丞相为什么不劝阻东王?”

傅善祥说,“如今,你兵败回城,你不知是死罪吗?”

曾水源说:“我怎么不知。”

傅善祥说:“你实在不该回来,你在外面找个地方躲躲,或去镇江,或去扬州、瓜洲都行,等东王消了气,就是另一回事了。”

“活命的路不止这一条。”

曾水源说,“可我曾水源不是那种人,东王既要杀我,我就成全了他。”

“到底是为了什么?”

傅善样问。

“我若知道就好了。”

曾水源说,“为天国捐躯,我早有这样的打算,可我不愿意不明不白地死,死前我要弄个明白,我在九泉下也好瞑目。”

傅善祥充满同情之心,却又不知怎么帮他,她问:“我能帮你吗?在东王面前为你去求情?”

普水源说:“在东王面前是求不下情来的。

我不求免死,我只求你能问出个为什么来。”

傅善祥为难地垂下头,良久才说:“我试试看。

东王这人的脾气,你比我更清楚,他城府森严,我没有准底。

若是上帝开眼,我想救你一命。”

“那倒不奢望了。”

曾水源说,“方才你碰上我的儿子了吧?”

傅善祥问:“那个小男孩吗?”

曾水源点点头说:“他在老人馆,由老仆照看。”

傅善祥问:“孩子的一娘一呢?”

曾水源说:“长沙撤退时死了。”

“好可怜的孩子。”

傅善祥说。

曾水源说着向隔壁房间喊:“宪儿!”

曾宪跑了过来,曾水源说:“叫姑!”

孩子看了看傅善祥,怯生生地叫了一声“姑姑”。

曾水源说:“我是一无牵挂的,只有这个不懂事的孩子令我揪心。

此前我已向天王求情,他已答应无论怎样不株连孩子。

可是天王毕竟不能……”说到这里,他充满期望地望着傅善祥。

傅善祥什么都明白了。

她把宪儿找到怀中,眼泪滴了下来:“你别说了。”

曾水源堂堂大汉“扑通”一声给傅善祥跪下了,泪流满面地说:“自从我认识你那天起,就看出你是个善良之人。

看在可怜的无父无母孩子的分上,日后给他一碗饭吃,别让孩子受冻馁之苦,我在九泉之下为你祈福了!”

傅善祥忙去扶他,说:“你这是怎么说,不是要折杀我吗?”

“你不答应,我不起来。”

曾水源又叫,“宪儿,给姑磕头!从今往后她就是你亲姑姑。”

宪儿也流泪了,他懂事地跪在父亲旁边,给傅善祥磕了三个响头。

傅善祥的心都碎了,她哭着扶起他们父子,说:“我答应,我什么都答应……”

曾水源这才拉着宪儿起来。

21

洪秀全出宫丝竹声声,舞袖婆娑,洪秀全坐在摆满果撰的席前正在观赏程岭南的独舞。

程岭南今天穿了一袭半透明的白纱衣,裙带飘飘,环佩丁当,她正跳得高兴,轻如梁燕,来回在洪秀全面前盘旋。

洪秀全观舞有些心不在焉。

他眼前时而现出曾水源凄怆话别的样子,时而有一张纸条在眼前盘旋飞舞,最后变成了飞灰,仍在盘旋、飞舞。

掌声四起,娇一喘吁吁的程岭南回到洪秀全的身旁,乐声再起时,已是宫中舞女跳起天庭舞了。

洪秀全魂不守舍地望着程岭南,却没有焦点。

她发觉了,伸出一根纤纤细指,在天王眼前晃了晃,他的目光呆滞无反应。

程岭南冲他嫣然一笑,说:“陛下怎么了,看舞啊!”

洪秀全回过神来。

他悄悄移开玉壶,底下有一个白色纸包。

他的手有些抖,又移玉壶压住。

“陛下吃点什么吧,”程岭南拿起象牙著,说:“臣妾为圣上先尝。”

她一连吃了几种菜,又嫣然一笑:“没事的,可以吃了。”

洪秀全忽然觉得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变得丑陋不堪,狰狞可怖,他本能地向后躲闪。

程岭南问:“陛下怎么了?”

洪秀全说:“给朕斟杯茶吧。”

就在程岭南转身去拿兽头鹤嘴玉壶时,洪秀全再次移开雕有龙纹的绿玉茶杯,拿起白纸包打开,一抖,将包里的粉末抖进了玉壶,几乎同时,程岭南向绿王杯里注满了茶。

程岭南劝道:“这是新茶,云雾茶,圣上多用一点吧成体康健。”

洪秀全冷漠地说:“茶照例不是要一爱一妃尝过才准朕喝的吗?”

“圣上不说,臣妾倒忘了。”

程岭南敛宽袖跷玉一指,轻轻端起王杯,洪秀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。

就在她已经将玉杯挨到朱一唇的刹那,也许是洪秀全良心发现,他于心不忍地叫了声:“别喝了!”

程岭南的手停住了,看了洪秀全一眼,她也觉得他的声音有点异样。

她问:“怎么了?”

洪秀全惶然地说:“没什么,看舞吧。”

这时程岭南已经很自然地喝下一口茶,洪秀全不忍心看她,别过脸去。

程岭南将玉杯凑到洪秀全嘴边,一只手替他梳理一下唇边的须鬓,说:“来,臣妾擎着杯,圣上喝吧。”

洪秀全急忙用手推开,说:“朕不喝了,朕有些头疼。”

由于推得过猛,那杯茶洒了一半。

洪秀全如此粗一鲁,程岭南不禁有几分惊愕。

程岭南放下绿玉杯不一会,忽然双手按住肮部,脸上现出难忍的痛苦表情,她咬牙挺着。

洪秀全问:“怎么了?”

并顺手又端起了绿玉龙纹杯。

程岭南大叫一声:“有毒,陛下不能喝!”一把夺下杯子。

几乎同时,程岭南倒地,痛苦地翻滚着,七窍出一血。

“一爱一妃,你怎么了?”

洪秀全抱起程岭南叫着。

司琴等女官跑来,把舞女赶下去,乐声猛然而止,大殿上一片慌乱。

司琴叫:“有人在天王茶里投毒,来人啊,不准放走一个人!将天王府所有的门立刻包围起来。”

廊外牌刀手向各处跑去,顷刻之间天王府内外戒严了,那些宫女、乐班和舞女吓得在原地不敢动,如同筛糠一般。

洪秀全怀中的程岭南已经奄奄一息,她的脸色发青,嘴角一抽一搐,她用尽力气对洪秀全说:“……臣妾……再也不能为陛下尝毒了……坏人好狠心……陛、陛下要留神……他年,若是天国定了天、天下,望天、天王赦免我程门一家死罪,行、行吗?东王……答应过的。”

洪秀全声音悲伤地答:“放心,放心,朕记在心里了。”

程岭南就在洪秀全怀中死去了。

22

天王府天王府四周被圣兵围得铁桶一样,韦昌辉仍旧向天王府调兵,他全副武装,站在大门外。

东王杨秀清的仪仗过来了,几乎摆了半条街。

杨秀清在真神荣光门口下轿,在十几面大锣前与韦昌辉见面,两人说了几句什么,杨秀清就带着陈承瑢、李寿春、傅善样、侯谦芳等走进了真神荣光门。

23

天王洪秀全上书房洪秀全正在条案上写字,他写了一个二尺见方的隶书“挽”字,刚刚写完最后一笔,司琴和苏三一娘一进来了。

苏三一娘一说:“圣上,东王、北王来了。”

“来干什么?”

擎着笔的手有点发一抖,一滴墨滴在挽字上,染了卷。

司琴说:“他们带了兵来,把天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,现正在往三座牌坊那里赶人。”

洪秀全啪一下掷了笔,嘟哝了一句:“趁火打劫。”

这时有人来报:“北王求见。”

洪秀全说:“叫他进来。”

韦昌辉脚步匆急地跨进上书房,跪下请了安:“给万岁请安。”

洪秀全厉声问:“你们要干什么?”

韦昌辉的眼睛四下溜了一圈,洪秀全示意苏三一娘一、司琴退下。

韦昌辉小声说:“东王说,趁此机会把天王府里里外外清理一番,我怕这事闹大了,良莠不分……”

洪秀全说:“你去吧,我自有道理,清理到朕的头上来了。”

韦昌辉充分领悟了天王此语后头的玄机,他急忙退了出去。

24

天父台上下杨秀清坐在四周围有黄缎的天父台上,半眯着眼,威风凛凛,牌刀兵们正把天王府的男一女官吏、宫女一批批带到天父台下面的广场彬下,听候发落。

天王带着天王府的臣众和牌刀手从二门出来,直奔无父台而来。

天王洪秀全连看也不看杨秀清,步上天父台的天桥。

杨秀清一见,忙起立。

洪秀全坐到杨秀清方才坐的龙椅上去。

台下所有的人跪下,照例三呼万岁。

只有杨秀清站着,洪秀全咄咄一逼一人地问他:“兴师动众,为何事呀?”

杨秀清道:“禀天王,居然有人想毒害天王,天理难容,幸而有人代尝,不然怎么得了!臣想借此机会整治一下,一定将罪魁祸首查出来,方能绝后患。”

洪秀全说:“难为你一片忠心。

杀鸡焉用牛刀?不用这样如临大敌,反倒显得天朝无能。”

杨秀清问:“天王的意思是——”

洪秀全说:“你把人都带回去,此事宜密访,不宜张扬。

你这样大张旗鼓,即使错杀一万,也未必不使元凶漏网。”

杨秀清说:“天王安危,臣弟不能听之任之呀。”

“朕自有道理,你去吧。”

洪秀全又向他挥了挥手。

杨秀清下了天父台,向韦昌辉吩咐了几句什么,全副武装的牌刀手们陆续撤出。

洪秀全对跪在天父台下密密麻麻的宫人说:“没你们的事,都起来吧。”

众人感激涕零地叩头不止,一个劲叫“天王恩典”、“天王明鉴”。

25

程岭南停灵处漆黑的夜幕,闪烁着几点疏落的星星,反倒没有程岭南灵前的长明灯亮。

程岭南面色青灰,身裹黄缎,静躺在灵一床一上,有几个守灵的宫女半跪半坐着,显得冷清而凄凉。

洪秀全着便装缓缓走来,他一个从人也没有带。

他在灵前木立了很久,大概心灵中经受着熬煎,两颗清泪涌一出眼眶。

夜风轻轻扫过清溪里河,不知是什么鸟,怪叫一声,振翅飞去。

26

天王府程岭南的死,不过像清溪里河里的波一浪一一样,没有风,便平静如初了,天王府又恢复了往日的泰和、宁静。

韦玉一娟和化装成宫女的陈玉成走在后林苑的竹林小路上,陈玉成挎着一个篮子,心里总有点打鼓,韦玉一娟不断地说:“走那么大步干什么,哪像个女孩子?”

陈玉成只好倒碎步。

苏三一娘一和洪宣娇远远地迎过来了。

苏三一娘一向仪美公主的寝殿喊了声:“北殿韦公主来看天长金了!”

这样一声声传了进去。

洪宣娇走近陈玉成说:“呆会儿我把人都支走,你好好劝劝她,别惹她哭。”

陈玉成惶惑地点点头。

27

仪美公主寝宫几个宫女正给仪美上妆,由于敷了粉、插上了衩环,显得不那么憔停了,可一精一神仍十分倦怠。

仪美问:“到底是见什么人啊,这么费事?”

宫女说:“这是你姑姑吩咐的,小的也不知道。”

门开了,洪宣娇等人进来,陈玉成跟在后面,洪宣娇用报喜的语气说:“仪美呀,有贵客临门了。”

仪美根本没注意宫女打扮的陈玉成,她看到了韦玉一娟,就以为她是贵客,仪美勉强笑了笑:“承韦姑姑惦记着,其实我没什么……。

忽然间,洪宣娇、韦玉一娟都出去了,宫女也走得一干二净,屋子里只剩下了一床一上坐着的仪美和门口站着的陈玉成,房子顿时显得空旷起来。

仪美轻轻地问:“人呢?怎么都不见了?”

陈玉成放轻脚步走过去,望着仪美极度衰弱的样子,心里一阵酸楚,他哽噎地叫了一声,“天长金——”

仪美觉得这声音有点异样,她向陈玉成望了一眼,似面熟,又不认得,就问:“你是北殿的人吗?韦姑姑带来的?”

陈玉成说:“天长金公主不认识我了吗?”

他三下五除二卸去了头饰,说:“天长金,我是陈玉成啊!”

仪美认出来了,可她不敢相信,以为是在梦中,她说:“我是在做梦吗?”

“不,”陈玉成说,“陈玉成来看公主了。”

仪美一阵目眩,差点栽倒,陈玉成连忙上前,轻轻扶住。

仪美缓过一口气来,愣愣地望着陈玉成,说:“你来干什么?你为什么来看我?”

陈玉成张口结舌,竟不知如何回答。

仪美冷笑着说:“你可怜我,是不是?你走吧,不用你来看我。

我也不用人可怜!”

陈玉成说:“陈玉成是罪人,陈玉成对不起天长金公主……”

仪美不那么冷漠了,她望着陈玉成,问:“你倒说说,你怎么是罪人?”

陈玉成说:“我一直感公主的大恩大德,却真的没想到,我伤害了天长金公主,使你病成这个样子。”

话已说明,仪美碍于女孩子的尊严反不好承认了:“我的病和你有什么关系。”

陈玉成说:“那就是陈玉成自作多情了,我今天也多此一举了。

请公主保重,我告辞了。”

他有意激她,这样说了后,真的向门外走去。

仪美终于带着哭声叫他:“你回来。”

陈玉成站在门口“人都说,不是冤家不聚头,”仪美说,“也许我们是前生的冤家吧?”

陈玉成又走回来,说:“天长金公主应当想得开些。”

仪美说:“你是怎么想起来看我的?”

陈玉成说:“可能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。”

“说得好,”仪美若有所思地说,“谢谢你,真的谢谢你。

见你一面,我就是死了也值得了,可我从不敢奢望此生此世还能见你一面,我没有脸面叫你来,可你自己来了。”

陈玉成说:“天长金公主不要太伤感,这样才能慢慢养好病。”

仅美淡淡地笑了笑,说:“我已经知足了,你知道我为什么知足吗?”

陈玉成不敢乱猜乱答。

仪美充满向往地说:“难为你知道我的心事,难为你知道我的病因谁而起、因谁而得,这就够了。

我躺在一床一上最苦恼的是,我想见的人也并不知道我的心。”

说到这里,两行清泪流了出来。

“天长金不要太伤心。”

陈玉成说。

“你看你,劝人也不会。”

仪美凄恻地说,“翻来覆去是这么两句。”

陈玉成愈显得尴尬。

仪美说:“难为你了。

你能怎么说?你能向我表白什么吗?”

陈玉成垂着头不语。

仪美说:“你这人,有情有义,是个男子汉。

你对那个女孩子那么真诚,这是我敬重你的原因。

我想,这世上,找不到几个你这样的男人。”

陈玉成说:“天长金谬奖了,陈玉成哪有那么好。”

“若是在民间就好了。”

仪美望着他说,她的一精一神显得亢一奋。

陈玉成没懂,抬头望着她。

仪美说:一民间不是可以有妻有妾的吗?可我不能做妾,堂堂公主为妾,那是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的,我又不忍心让你那两小无猜的人去做妾,这是老天不成全人啊。

她已经说得如此直白,陈玉成只好说:“陈玉成辜负了公主的一片心。

今生是不能为公主效劳了。

望天长金保重玉一体,将来找一个称心如意的驸马。”

“你不用安慰我。”

仪美掀一开被,穿鞋竟走下一床一来。

陈玉成想上去搀扶:“公主,你……行吗?”

仪美也奇怪自己怎么有这么充沛的一精一力,她在地上走了几步,走得很稳。

她说:“你放心吧,我的病能好,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?我知道了你的心,知道我思念的人知道我的心,我的病就去掉一大半了。”

她走到梳妆台前,从妆盒里拿出那块西洋打簧表,不知什么时候,表的外面已经织了一个梅花状丝络套子,坠着黄色的流苏。

她把表托在手上,说:“这块打簧表是洋大夫送给我的,我没有用,病中织了个梅花络,将它装在里面,你拿去吧,在战场上看时间,比听梆子、听滴漏要方便得多。”

她把表递给了陈玉成。

陈玉成迟疑了一下接在手里,说:“天长金的厚意,陈玉成无以为报。”

仪美说:“不用报。

你能知道,此生此世,还有我这么个人就行了。”

说到心酸处,她的泪水又流了出来。

陈玉成想了想,将套在自己手指上的射箭用的扳指拿下来,托在手上,说:“天长金若不嫌弃,把这个扳指留给你做个纪念吧。”

仪美接扳指在手,掂了掂,又套在手指上试试,说:“太大。”

陈玉成说:“这是射箭用的,男人戴的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仪美突然笑了,“你不怕你的心上人有气吗?你多了一块打簧表,又没了一个板指,她会不会疑心你与别人私赠表记呀?”

陈玉成说:“她知道我的为人。”

“是呀。”

仪美深有感触地说,“她实在是个有福之人啊。”

此时仪美显得极有克制力,她说:“你走吧,不要惹人议论,我谢谢你,也许此生此世都不能再见了。”

陈玉成倒退到门口,深深向她鞠了一躬,推开一房门。

洪宣娇一见陈玉成出来,快步过去,一眼看见仪美已下地,高兴得叫了起来:“天呐,仪美能下地走动了。”

苏三一娘一也跑了过来,望着陈玉成,她打趣地说:“你是一剂比人参、灵芝还管用的药啊。”

28

东王府便殿天已日渐凉爽,梧桐树的叶子落了满地,宫女们在扫地上的落叶。

傅善祥带着汪一中来到便殿。

傅善祥说:“启禀东王,靖胡侯林凤祥、定胡侯李开芳派监军江一中回来了。”

“人呢?”

杨秀清在殿里问。

“末将在。”

汪一中闻声进殿,跪下去喊过“九千岁”,肃立一旁。

杨秀清说:“你们打到天津了?好啊,再加一把力,就把清妖老巢占了。”

江一中奏道:“禀东王殿下,小的离开静海时,尚未攻入天津,定胡侯率兵打到距天津十里的地方。”

说完,他双手举起一封信,说:“林、李二位头领有信呈东王。”

傅善祥接过信,递给杨秀清,杨秀清说:“我眼神不好,你看看什么事?”

傅善祥看过后,说:“他们请速发援兵对万火急。”

汪一中马上补充说:“真的是十万火急了,我们在静海和独流镇是腹背受敌,我们赶到静海时,因秋雨大,大水成灾,道路中断,独流附近没有大一点的村庄,连吃粮都很艰难了。”

杨秀清沉默了一会,说:“本工知道你们的难处。

眼下天京也难,向荣老妖和倚善围困天京,天京也快断粮了,哪敢一抽一兵北上?”

江一中两眼含泪道:“殿下,若不发救兵,我万余北伐将士就回不来了……”

傅善祥心酸,也想助一臂之力:“他们快要成功了,无论如何应助一臂之力。”

“好吧!”杨秀清的手往案上一拍,下了决心,“草拟诰谕,让扬州的夏宫又副丞相曾立昌率所部万余人为北上援军。”

停了一下,又补充说:“加派恩赏丞相陈仕保,还有冬官又副丞相许中洋率所部随曾立昌北上,要特别浩谕许中洋,前次他随朱锡锟左路军北伐,兵败六一合,我没加其罪,人家朱锡锟为什么打到北边去了?如他再不思进取,畏缩不前,小心他的脑袋!”

傅善祥小声说:“这话似乎不宜写进诰谕,臣口头告诉许中洋吧?”

杨秀清说:“不,诰谕抄本是合朝文武都看得到的,赏罚分明,也让许中洋出出丑。”

傅善祥不好说什么,又问:“是以天王名义发诏旨,还是以东殿发诰谕?”

杨秀清不耐烦地说:“军令向自东殿出,你啰嗦什么?”

傅善祥道:“曾立昌的扬州守军,是抵御江北大营的劲旅,这支兵一撤,会不会……”

杨秀清大为不悦:“你才进东王府几天,也要参与军机了?”

傅善祥只好噤回不语。

29

西华门女馆谢满妹住处谢满妹除掉头巾,准备洗脸,一床一上的被子已经铺好。

忽然有人敲门,谢满妹说:“我说了,今天什么事也不办了,你不会告诉他们吗?”

门外“扑”一声有人笑出声来。

谢满妹听得耳熟,心头一喜,一下子打开一房门,果然是陈宗扬回来了,他征衣不脱,抱住了谢满妹又搂又亲,而此时门尚未关。

“你作死呀!”谢满妹伸出一只脚把房门踢得关上,推开陈宗扬,说,“瞧你,一身火药味,你好像刚打完仗!”

陈宗扬脱着战袍说:“让我带兵去踹营,掩护曾水源劫粮,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,粮一粒也没弄回天京,我标下倒死伤一百多人。”

谢满妹说:“东王知道了还不骂你个狗血淋头?”

陈宗扬说:“这不,刚从东王府屁滚尿流地出来,连罗大纲也跑不了干系,叫东王一顿臭骂。

也难怪,本不是东王有指令的,只凭曾水源一纸求援信,罗丞相就让我提兵去救。

险些丢一了命。”

谢满妹在他脑门上激了一下,说:“丢一了命可就来不了我这了。”

陈宗扬把谢满妹一抱,滚到一床一上,他说:“我就是死在沙场上,鬼魂也要回到你这来陪你。”

谢满妹笑道:“那你可别回来,怪吓人的。”

“那我不成孤魂野鬼了?”

陈宗扬说。

两个人搂在一处又说又笑。

30

洪宣娇名第江元拔把升得旺旺的炭火盆端进了屋子,洪宣娇在缝一件棉衣。

她见江元拔要走,就说:“坐一会,这屋暖和。”

江元拔就在门口小机子坐下。

洪宣娇缝了几针,扎了手。

江元拔说:“何必自己做衣服呢?有圣衣典衙专管嘛。”

洪宣娇说:“不,我要自己给他缝一件战袍。”

说完,一边在口中一吮一着中指上的血滴,一边说:“我这人,从小不像个女孩子,不缠足,不学女红,现在好,一件棉衣缝得大针小线,真难看。”

江元拔问:“是给靖胡侯缝的吧?”

洪宣娇说:“是。

他们在天津那边,这时候怕已经是滴水成冰了,不知冻成什么样子了。”

江元拔说:“林将军封侯了,可以成家了,你为什么还不急呀!”

“你可挺一爱一多管闲事。”

洪宣娇说,“你不懂一个女人的心……”她没有说下去,江元拨只好继续不懂。

江元拔问:“北伐援军什么时候走?”

洪宣娇说:“听东王府的陈丞相说,天历大年初五就上路。

我得赶在他们走前缝好。

31

东王府便殿曾水源自己绑了自己来到丹壁前。

杨秀清哼了一声,说:“到底是老广西,你还懂得军规,自己把自己绑来了。

你还有什么话说?”

曾水源说:“败军之将,无话可说。”

杨秀清说:“我也救不了你。

国有国法,军有军规,你别怨我。”

傅善祥站出来说:“东王,他们尽力了,寡不敌众,罪责不全在他,是不是……”

话没说完,就被杨秀清打断了:“不准求情。

日后,就是我杨秀清犯了该杀之罪,也不用尔等求情。”

傅善祥上前一步还想再争谏,陈承瑢暗中拉了一下她的衣袖,她又看到了杨秀清正严厉地盯着她,不由自主地后退了。

杨秀清挥挥手,说:“先押下大牢,这事总得奏明天王才行,你虽是我东殿的人,到底是广西老兄弟了。”

牌刀手拥着曾水源下去,临行,他深情中藏有期望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傅善祥的脸。

傅善祥感到自己的心在一阵阵缩紧。

32

天王府真神殿杨秀清为杀曾水源的事亲自来奏明天王了。

洪秀全听了杨秀清的话,平静地说:“按章办事,朕岂有异议?这曾水源是你东殿的人,你能毫不询私,从公处置,这很令朕宽慰。”

这一席话很令杨秀清暗自吃惊,这不是吃人不吐骨头吗?他决定再试一试:“不过,臣弟也有于心不忍处。

这曾水源于陛下有救命之恩的。

他把陛下从乱军马蹄下救出,背着跑了十几里,臣总是不忍……"洪秀全盯视着杨秀清的眼睛,说:”诸葛亮不是也挥泪斩马谡吗?朕又何尝不痛心疾首?可赏罚不明,今后无法治军啊。

听了此言,杨秀清竟疑惑程岭南传达了错误信息,也许曾水源根本不是天王在东王府卧底的坐探,否则岂可以不救?也许是忍痛丢卒保帅?他有些六神无主。

洪秀全说:“他不是有个儿子吗?让幼子袭了他的官职,在他死前就告诉他,免他不能瞑目。”

东王说:“这很好,天王想得周到。”

洪秀全问起了别的:“曾立昌带援军走了吗?”

杨秀清说:“备完粮草、弹药即去与许中洋、陈仕保会合,从安徽桐城出兵向北打。”

洪秀全问:“为什么要绕道安徽呢?”

杨秀清说:“两淮地区的捻军其势正旺,清妖头疼,捻军首领张乐行已派人来与我天朝联络,有意投我天国。

如援军从两淮北上,能借捻军一臂之力。”

洪秀全问:“捻军是什么意思?为什么起这么个名字?”

杨秀清说:“捻是往一起捻的意思。”

他的右手拇指、食指做了个捻的动作,“就像捻丝绳一样,把一小鄙一小鄙的反清势力抢到一起。

他们的腰上都扎着一根五色丝绳捻成的带子用B 张乐行原是个私盐贩子,手下有几万之众,平时分散各地为民,招之即来便成了反清之兵。”

洪秀全说:“群轻折轴,聚蚊成雷,江河不拒涓一涓细流,天朝要打天下,对捻军、三合会都应联络,如他们愿归顺,也可封为天国高官,你不要忽视了此事。”

东王说:“臣弟记在心里了。”

他见洪秀全情绪颇佳,就试探地说:“臣弟有几句话,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
洪秀全说:“你我同是天父之子、天兄御弟,荣辱与共,肝胆相照,起兵几年了,你有什么信不过朕的吗?朕不是将军政大权都让你总揽了吗?”

杨秀清说:“臣弟要说的正是这个话。

水满则溢,月满则亏,臣弟近听到天京城有流言,说臣有二心,臣专权,我听了很伤心……”

洪秀全大度地安慰他说:“你不要上当,不要听信流言,清妖会不打进入来想方设法离问你我弟兄吗?朕是用人不疑,疑人不用,朕对你是最放心的。”

杨秀清长出了一口气,说:“有天王这句话,杨秀清即或背黑锅也认了。”

他内心里更为高兴的是,他终于认为天王对他是并无戒备的。

33

东王府傅善样住处傅善祥正在焦急地等待,坐卧不安,明天曾水源即要开刀问斩,她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营救他了。

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到庭院外,她从纱帘向外看,只见东王在一大群宫人的簇拥下向她这里走来。

傅善祥又惊又喜,忙开门出迎:“东王——”

杨秀清问:“你有急事找本王,是吗?”

傅善祥说:“是的。”

杨秀清说:“在天王那里耽搁了。

天王与我谈完大事,又赐宴,回来迟了。”

傅善祥又说:“有几件紧急公文需要东王批答。”

杨秀清坐下,说:“就在这里批吧。”

傅善祥本不愿意,可有事求他,只得同意。

宫女们渐渐退了出去。

傅善祥说:“翼王到了安庆后,都整顿就序了,秋官又正丞相曾天养已从庐州进抵黄州,国宗韦以德、地官副丞相黄再兴、春官又副丞相林绍湾也统各部西援,连同韦俊、石祥祯原来留守黄州兵力,共有四万余人,石达开的意思是再夺汉一陽一、武昌,认为时机已成熟,急请东王示下。”

杨秀清从她手上接过文书看了看,说:“告诉他们可以再克汉口、武昌,那我们就是第二次克武昌了,要守住才是。”

傅善祥说:“我连夜草拟。”

说完她又递上一张揭帖。

“这是什么?”

杨秀清问。

傅善祥说:“这是从安庆捎来的揭贴,翼五到安庆后,择各乡里有声望之长者为乡官,缉盗贼、严军旅,又督民造粮册,按地亩输粮钱,又用铁锁巨筏横截在江面上,阻止上下舟船征税,老百姓都颂扬翼王呢,这帖子写的就是这个。”

“你念念。”

杨秀清说。

傅善样念道:“翼王好,翼王强,翼王来了有钱粮。”

杨秀清哼了一声,脸上露出明显不悦神色,傅善祥不好再念下去了。

杨秀清说:“谁把这揭帖送来的?一定是石祥祯!这是拐着弯儿为他哥哥歌功颂德呀。”

他把揭帖扔在了一边,又问:“还有什么?”

傅善祥说:“没有什么紧要公事了。”

杨秀清站起来,这看看那瞅瞅,来到了傅善祥的卧榻前,竟伸手掀一开了帐子,说:“熏的什么香?真好闻。”

傅善祥抑制住心跳,淡然道:“没有什么特别的香。”

杨秀清坐在一床一上,说:“你这状元郎在我这东王府里不委屈吧?”

傅善祥说:“理应鞠躬尽瘁。”

“可有些工八蛋吃里扒外。”

杨秀清突然借题发挥地说,“我杨秀清脑后长眼,他不会有好下场的。”

傅善样不知东王在骂谁,不敢插言。

杨秀清说:“我渴了,给我倒杯茶吃。”

傅善祥说:“我去叫人烧开水。”

正要出去,杨秀清却端起了桌上的一碗残茶,说:“不用费事了,我喝这个吧。”

傅善祥连忙去制止:“那是我喝剩下的残茶,怎么能喝呢?”

杨秀清已咕嘟嘟地喝下去几口,抹抹嘴说:“一爱一卿口里的香味都在茶里了,我都喝出来了。”

傅善祥的脸涨红了,她见杨秀清已经面带一丝笑容,趁机说:“我有一事,想请东王殿下开恩。”

杨秀清问:“何事?”

傅善祥嗫嚅着不知怎样开口。

杨秀清却猜到了:“是为曾水源求情吧?”

傅善祥赶紧说:“留他一条命,令他军阵效力不行吗?”

“这曾水源人缘不坏呀。”

杨秀清说,“这两天,已经有七八个人为他开脱、求情了。”

傅善祥说:“我以为处死他固然应该,可留着他,更能使天国将士感天王、东王之宽待之恩。”

“你真会说话。”

杨秀清说,“饶他一死,不是为了他,反倒是成全我东王一个宽待之名。

这名我不要。”

碰了钉子的傅善祥呆住了。

杨秀清说:“不是不给你面子。

你在东殿时间长了就知道了,法令不严,是不行的。”

傅善祥想起了曾水源的嘱托,只好不得已而求其次了,她说:“据我揣摩,杀曾水源,好像另有原因吧?”

杨秀清盯着她说:“你好大的胆子啊。

依你这么说,本王是挟嫌报复了?”

“不敢。”

傅善祥说,“不然,这么多人求情,东王总该刀下留情啊。”

杨秀清看着灯下傅善祥那文雅高贵的神态,忽然心动,他走过去,一只手搭在傅善祥的肩上,问:“你真的想知道原因吗?”

傅善祥恐惧而厌恶地斜视着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,她只好硬撑着说:“如果东王不便,我也就不想知道了。”

“我真不忍让你失望。”

杨秀清的另一只手也搭到了她的肩上,呼吸之一声可闻,一股浊气喷到了她脸上,她屏住气忍耐着。

杨秀清索一性一把她抱住了。

傅善样无法再忍了,忙用手去推,说:“东王不可如此,不能、不能……”

杨秀清倒是把手松开了,他说:“从你留在东殿当了女簿书那天起,我就天天等你了,你是有身份、有才具之人,所以本王没有强你所难。

你知道别人怎么看?别人认为你被东王一宠一幸是理所当然的事,你不跟我睡觉,那才见鬼了。”

傅善祥吓了一跳,说:“东王……”

杨秀清说:“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曾水源不能被赦免吗?这也许是天朝最隐秘之事了,你若答应我,我就告诉你。”

傅善祥向后退着,说:“我不问了。”

杨秀清笑笑,说:“你真天真,你不问了,我就会放过你吗?这是迟早的事。

话又说回来,你跟着东王,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吗?”

他已经又一次一逼一近了傅善祥,傅善祥退到了墙角,背后是洗面盆架,再无处可退了。

杨秀清抱住了她,她浑身发一抖,却也没有再反抗。

杨秀清一弯腰,把纤弱的傅善祥抱起来,托到了一床一上。

傅善祥在绝望的时候,仍没忘曾水源的嘱托,她说:“东王不能言而无信,你要告诉我曾水源的事……”

杨秀清动手去解傅善样的衣带,两手急不可耐地伸进去一揉一搓一着她的胸部,他说:“我现在就告诉你,杀他的不是我,是天王。”

傅善祥大吃一惊,推开他坐起来说:“我不信。”

杨秀清说:“你不信?你想想,天王一句话,我能不赦他死罪吗?”

傅善祥捂着自己的胸部,说:“那,到底为了什么?他不是天王的救命恩人吗?”

杨秀清说:“天王不知得了什么秘报,说曾水源是东殿的死一党一,他派出人想去暗杀天王,你想,天王能饶了他吗?不过是借我这把刀杀他罢了。”

傅善祥听得目瞪口呆,她绝对想不到这是杨秀清又使用了一次借刀杀人之法,他知道傅善祥是为曾水源打听的,那就让曾水源临死前去恨天王好了。

当杨秀清扯掉傅善祥的裙裤时,她由于极度的伤感,已经没有力量反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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