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说元宵已过,只因当今以孝治天下,目下宫中有一位太《红楼梦》第五十五:辱亲女愚妾争闲气 欺幼主刁奴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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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楼梦 - 第五十五:辱亲女愚妾争闲气 欺幼主刁奴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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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五:辱亲女愚妾争闲气 欺幼主刁奴蓄

且说元宵已过,只因当今以孝治天下,目下宫中有一位太妃欠安,故各嫔妃皆为之减膳谢妆,不独不能省亲,亦且将宴乐俱免。

故荣府今岁元宵亦无灯谜之集。

刚将年事忙过,凤姐儿便小月了,在家一月,不能理事,天天两三个太医用药。

凤姐儿自恃强壮,虽不出门,然筹画计算,想起什么事来,便命平儿去回王夫人,任人谏劝,他只不听。

王夫人便觉失了膀臂,一人能有许多的精神?凡有了大事,自己主张;将家中琐碎之事,一应都暂令李纨协理。

李纨是个尚德不尚才的,未免逞纵了下人。

王夫人便命探春合同李纨裁处,只说过了一月,凤姐将息好了,仍一交一 与他。

谁知凤姐禀赋气血不足,兼年幼不知保养,平生争强斗智,心力更亏,故虽系小月,竟着实亏虚下来,一月之后,复添了下红之症。

他虽不肯说出来,众人看他面目黄瘦,便知失于调养。

王夫人只令他好生服药调养,不令他操心。

他自己也怕成了大症,遗笑于人,便想偷空调养,恨不得一时复旧如常。

谁知一直服药调养到八九月间,才渐渐的起复过来,下红也渐渐止了。

此是后话。

如今且说目今王夫人见他如此,探春与李纨暂难谢事,园中人多,又恐失于照管,因又特请了宝钗来,托他各处小心:“老婆子们不中用,得空儿吃酒斗牌,白日里睡觉,夜里斗牌,我都知道的。

凤丫头在外头,他们还有个惧怕,如今他们又该取便了。

好孩子,你还是个妥当人,你兄弟姊妹们又小,我又没工夫,你替我辛苦两天,照看照看。

凡有想不到的事,你来告诉我,别等老太太问出来,我没话回。

那些人不好了,你只管说。

他们不听,你来回我。

别弄出大事来才好。”

宝钗听说只得答应了。

时届孟春,黛玉又犯了嗽疾。

湘云亦因时气所感,亦卧病于蘅芜苑,一天医药不断。

探春同李纨相住间隔,二人近日同事,不比往年,来往回话人等亦不便,故二人议定:每日早晨皆到园门口南边的三间小花厅上去会齐办事,吃过早饭于午错方回房。

这三间厅原系预备省亲之时众执事太监起坐之处,故省亲之后也用不着了,每日只有婆子们上夜。

如今天已和暖,不用十分修饰,只不过略略的铺陈了,便可他二人起坐。

这厅上也有一匾,题着“辅仁谕德”四字,家下俗呼皆只叫“议事厅”儿。

如今他二人每日卯正至此,午正方散。

凡一应执事媳妇等来往回话者,络绎不绝。

众人先听见李纨独办,各各心中暗喜,以为李纨素日原是个厚道多恩无罚的,自然比凤姐儿好搪塞。

便添了一个探春,也都想着不过是个未出闺阁的青年小姐,且素日也最平和恬淡,因此都不在意,比凤姐儿前更懈怠了许多。

只三四日后,几件事过手,渐觉探春一精一细处不让凤姐,只不过是言语安静,性情和顺而已。

可巧连日有王公侯伯世袭官员十几处,皆系荣宁非亲即友或世一交一 之家,或有升迁,或有黜降,或有婚丧红白等事,王夫人贺吊迎送,应酬不暇,前边更无人。

他二人便一日皆在厅上起坐。

宝钗便一日在上房监察,至王夫人回方散。

每于夜间针线暇时,临寝之先,坐了小轿带领园中上夜人等各处巡察一次。

他三人如此一理,更觉比凤姐儿当差时倒更谨慎了些。

因而里外下人都暗中抱怨说:“刚刚的倒了一个‘巡海夜叉’,又添了三个’镇山太岁’,越性连夜里偷着吃酒顽的工夫都没了。”

这日王夫人正是往锦乡侯府去赴席,李纨与探春早已梳洗,伺候出门去后,回至厅上坐了。

刚吃茶时,只见吴新登的媳妇进来回说:“赵姨一娘一的兄弟赵国基昨日死了。

昨日回过太太,太太说知道了,叫回姑娘奶奶来。”

说毕,便垂手旁侍,再不言语。

彼时来回话者不少,都打听他二人办事如何:若办得妥当,大家则安个畏惧之心,若少有嫌隙不当之处,不但不畏伏,出二门还要编出许多笑话来取笑。

吴新登的媳妇心中已有主意,若是凤姐前,他便早已献勤说出许多主意,又查出许多旧例来任凤姐儿拣择施行。

如今他藐视李纨老实,探春是青年的姑娘,所以只说出这一句话来,试他二人有何主见。

探春便问李纨。

李纨想了一想,便道:“前儿袭人的一妈一死了,听见说赏银四十两。

这也赏他四十两罢了。”

吴新登家的听了,忙答应了是,接了对牌就走。

探春道:“你且回来。”

吴新登家的只得回来。

探春道:“你且别支银子。

我且问你:那几年老太太屋里的几位老姨奶奶,也有家里的也有外头的这两个分别。

家里的若死了人是赏多少,外头的死了人是赏多少,你且说两个我们听听。”

一问,吴新登家的便都忘了,忙陪笑回说:“这也不是什么大事,赏多少,谁还敢争不成?”

探春笑道:“这话一胡一 闹。

依我说,赏一百倒好。

若不按例,别说你们笑话,明儿也难见你二一奶奶。”

吴新登家的笑道:“既这么说,我查旧帐去,此时却记不得。”

探春笑道:“你办事办老了的,还记不得,倒来难我们。

你素日回你二一奶奶也现查去?若有这道理,凤姐姐还不算利害,也就是算宽厚了!还不快找了来我瞧。

再迟一日,不说你们粗心,反像我们没主意了。”

吴新登家的满面通红,忙转身出来。

众媳妇们都伸舌头。

这里又回别的事。

一时,吴家的取了旧帐来。

探春看时,两个家里的赏过皆二十两,两个外头的皆赏过四十两。

外还有两个外头的,一个赏过一百两,一个赏过六十两。

这两笔底下皆有原故:一个是隔省迁父母一之 柩,外赏六十两,一个是现买葬地,外赏二十两。

探春便递与李纨看了。

探春便说:“给他二十两银子。

把这帐留下,我们细看看。”

吴新登家的去了。

忽见赵姨一娘一进来,李纨探春忙让坐。

赵姨一娘一开口便说道:“这屋里的人都踩下我的头去还罢了。

姑娘你也想一想,该替我出气才是。”

一面说,一面眼泪鼻涕哭起来。

探春忙道:“姨一娘一这

话说谁,我竟不解。

谁踩姨一娘一的头?说出来我替姨一娘一出气。”

赵姨一娘一道:“姑娘现踩我,我告诉谁!”探春听说,忙站起来,说道:“我并不敢。”

李纨也站起来劝。

赵姨一娘一道:“你们请坐下,听我说。

我这屋里熬油似的熬了这么大年纪,又有你和你兄弟,这会子连袭人都不如了,我还有什么脸?连你也没脸面,别说我了!”探春笑道:“原来为这个。

我说我并不敢犯法违理。”

一面便坐了,拿帐翻与赵姨一娘一看,又念与他听,又说道:“这是祖宗手里旧规矩,人人都依着,偏我改了不成?也不但袭人,将来环儿收了外头的,自然也是同袭人一样。

这原不是什么争大争小的事,讲不到有脸没脸的话上。

他是太太的一奴一才,我是按着旧规矩办。

说办的好,领祖宗的恩典,太太的恩典,若说办的不均,那是他糊涂不知福,也只好凭他抱怨去。

太太连房子赏了人,我有什么有脸之处,一文不赏,我也没什么没脸之处。

依我说,太太不在家,姨一娘一安静些养神罢了,何苦只要操心。

太太满心疼我,因姨一娘一每每生事,几次寒心。

我但凡是个男人,可以出得去,我必早走了,立一番事业,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。

偏我是女孩儿家,一句多话也没有我乱说的。

太太满心里都知道。

如今因看重我,才叫我照管家务,还没有做一件好事,姨一娘一倒先来作践我。

倘或太太知道了,怕我为难不叫我管,那才正经没脸,连姨一娘一也真没脸!”一面说,一面不禁滚下泪来。

赵姨一娘一没了别话答对,便说道:“太太疼你,你越发拉扯拉扯我们。

你只顾讨太太的疼,就把我们忘了。”

探春道:“我怎么忘了?叫我怎么拉扯?这也问你们各人,那一个主子不疼出力得用的人?那一个好人用人拉扯的?”

李纨在旁只管劝说:“姨一娘一别生气。

也怨不得姑娘,他满心里要拉扯,口里怎么说的出来。”

探春忙道:“这大嫂子也糊涂了。

我拉扯谁?谁家姑娘们拉扯一奴一才了?他们的好歹,你们该知道,与我什么相干。”

赵姨一娘一气的问道:“谁叫你拉扯别人去了?你不当家我也不来问你。

你如今现说一是一,说二是二。

如今你舅舅死了,你多给了二三十两银子,难道太太就不依你?分明太太是好太太,都是你们尖酸刻薄,可惜太太有恩无处使。

姑娘放心,这也使不着你的银子。

明儿等出了阁,我还想你额外照看赵家呢。

如今没有长羽毛,就忘了根本,只拣高枝儿飞去了!”探春没听完,已气的脸白气噎,抽抽咽咽的一面哭,一面问道:“谁是我舅舅?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检点,那里又跑出一个舅舅来?我倒素一习一 按理尊敬,越发敬出这些亲戚来了。

既这么说,环儿出去为什么赵国基又站起来,又跟他上学?为什么不拿出舅舅的款来?何苦来,谁不知道我是姨一娘一养的,必要过两三个月寻出由头来,彻底来翻腾一阵,生怕人不知道,故意的表白表白。

也不知谁给谁没脸?幸亏我还明白,但凡糊涂不知理的,早急了。”

李纨急的只管劝,赵姨一娘一只管还唠叨。

忽听有人说:“二一奶奶打发平姑娘说话来了。”

赵姨一娘一听说,方把口止住。

只见平儿进来,赵姨一娘一忙陪笑让坐,又忙问:“你奶奶好些?我正要瞧去,就只没得空儿。”

李纨见平儿进来,因问他来做什么。

平儿笑道:“奶奶说,赵姨奶奶的兄弟没了,恐怕奶奶和姑娘不知有旧例,若照常例,只得二十两。

如今请姑娘裁夺着,再添些也使得。”

探春早已拭去泪痕,忙说道:“又好好的添什么,谁又是二十四个月养下来的?不然也是那出兵放马背着主子逃出命来过的人不成?你主子真个倒巧,叫我开了例,他做好人,拿着太太不心疼的钱,乐的做人情。

你告诉他,我不敢添减,混出主意。

他添他施恩,等他好了出来,爱怎么添了去。”

平儿一来时已明白了对半,今听这一番话,越发会意,见探春有怒色,便不敢以往日喜乐之时相待,只一边垂手默侍。

时值宝钗也从上房中来,探春等忙起身让坐。

未及开言,又有一个媳妇进来回事。

因探春才哭了,便有三四个小丫鬟捧了沐盆、巾帕、靶镜等物来。

此时探春因盘膝坐在矮板榻上,那捧盆的丫鬟走至跟前,便双膝跪下,高捧沐盆,那两个小丫鬟,也都在旁屈膝捧着巾帕并靶镜脂粉之饰。

平儿见待书不在这里,便忙上来与探春挽袖卸镯,又接过一条大手巾来,将探春面前衣襟掩了。

探春方伸手向面盆中盥沐。

那媳妇便回道:“回奶奶姑娘,家学里支环爷和兰哥儿的一年公费。”

平儿先道:“你忙什么!你睁着眼看见姑娘洗脸,你不出去伺候着,先说话来。

二一奶奶跟前你也这么没眼色来着?姑娘虽然恩宽,我去回了二一奶奶,只说你们眼里都没姑娘,你们都吃了亏,可别怨我。”

唬的那个媳妇忙陪笑道:“我粗心了。”

一面说,一面忙退出去。

探春一面匀脸,一面向平儿冷笑道:“你迟了一步,还有可笑的:连吴姐姐这么个办老了事的,也不查清楚了,就来混我们。

幸亏我们问他,他竟有脸说忘了。

我说他回你主子事也忘了再找去?我料着你那主子未必有耐性儿等他去找。”

平儿忙笑道:“他有这一次,管包一皮腿上的筋早折了两根。

姑娘别信他们。

那是他们瞅着大一奶奶是个菩萨,姑娘又是个腼腆小姐,固然是托懒来混。”

说着,又向门外说道:“你们只管撒野,等奶奶大安了,咱们再说。”

门外的众媳妇都笑道:“姑娘,你是个最明白的人,俗语说,‘一人作罪一人当’,我们并不敢欺蔽小姐。

如今小姐是娇客,若认真惹恼了,死无葬身之地。”

平儿冷笑道:“你们明白就好了。”

又陪笑向探春道:“姑娘知道二一奶奶本来事多,那里照看的这些,保不住不忽略。

俗语说,‘旁观者清’,这几年姑娘冷眼看着,或有该添该减的去处二一奶奶没行到,姑娘竟一添减,头一件于太太的事有益,第二件也不枉姑娘待我们奶奶的情义了。”

话未说完,宝钗李纨皆笑道:“好丫头,真怨不得凤丫头偏疼他!本来无可添减的事,如今听你一说,倒要找出两件来斟酌斟酌,不辜负你这话。”

探春笑道:“我一肚子气,没人煞性子,正要拿他奶奶出气去,偏他碰了来,说了这些话,叫我也没了主意了。”

一面说,一面叫进方才那媳妇来问:“环爷和兰哥儿家学里这一年的银子,是做那一项用的?”

那媳妇便回说:“一年学里吃点心或者买纸笔,每位有八两银子的使用。”

探春道:“凡爷们的使用,都是各屋领了月钱的。

环哥的是姨一娘一领二两,宝玉的是老太太屋里袭人领二两,兰哥儿的是大一奶奶屋里领。

怎么学里每人又多这八两?原来上学去的是为这八两银子!从今儿起,把这一项蠲了。

平儿,回去告诉你奶奶,我的话,把这一条务必免了。”

平儿笑道:“早就该免。

旧年奶奶原说要免的,因年下忙,就忘了。”

那个媳妇只得答应着去了。

就有大观园中媳妇捧了饭盒来。

待书素云早已抬过一张小饭桌来,平儿也忙着上菜。

探春笑道:“你说完了话干你的去罢,在这里忙什么。”

平儿笑道:“我原没事的。

二一奶奶打发了我来,一则说话,二则恐这里人不方便,原是叫我帮着妹妹们伏侍奶奶姑娘的。”

探春因问:“宝姑娘的饭怎么不端来一处吃?”

丫鬟们听说,忙出至檐外命媳妇去说:“宝姑娘如今在厅上一处吃,叫他们把饭送了这里来。”

探春听说,便高声说道:“你别混支使人!那都是办大事的管家娘子们,你们支使他要饭要茶的,连个高低都不知道!平儿这里站着,你叫叫去。”

平儿忙答应了一声出来。

那些媳妇们都忙悄悄的拉住笑道:“那里用姑娘去叫,我们已有人叫去了。”

一面说,一面用手帕撢石矶上说:“姑娘站了半天乏了,这太陽影里且歇歇。”

平儿便坐下。

又有茶房里的两个婆子拿了个坐褥铺下,说:“石头冷,这是极干净的,姑娘将就坐一坐儿罢。”

平儿忙陪笑道:“多谢。”

一个又捧了一碗一精一致新茶出来,也悄悄笑说:“这不是我们的常用茶,原是伺候姑娘们的,姑娘且润一润罢。”

平儿忙欠身接了,因指众媳妇悄悄说道:“你们太闹的不像了。

他是个姑娘家,不肯发威动怒,这是他尊重,你们就藐视欺负他。

果然招他动了大气,不过说他个粗糙就完了,你们就现吃不了的亏。

他撒个娇儿,太太也得让他一二分,二一奶奶也不敢怎样。

你们就这么大胆子小看他,可是鸡蛋往石头上碰。”

众人都忙道:“我们何尝敢大胆了,都是赵姨奶奶闹的。”

平儿也悄悄的说:“罢了,好奶奶们。

‘墙倒众人推’,那赵姨奶奶原有些倒三不着两,有了事都就赖他。

你们素日那眼里没人,心术利害,我这几年难道还不知道?二一奶奶若是料差一点儿的,早被你们这些奶奶治倒了。

饶这么着,得一点空儿,还要难他一难,好几次没落了你们的口声。

众人都道他利害,你们都怕他,惟我知道他心里也就不算不怕你们呢。

前儿我们还议论到这里,再不能依头顺尾,必有两场气生。

那三姑娘虽是个姑娘,你们都横看了他。

二一奶奶这些大姑子小姑子里头,也就只单畏他五分。

你们这会子倒不把他放在眼里了。”

正说着,只见秋纹走来。

众媳妇忙赶着问好,又说:“姑娘也且歇一歇,里头摆饭呢。

等撒下饭桌子,再回话去。”

秋纹笑道:“我比不得你们,我那里等得。”

说着便直要上厅去。

平儿忙叫:“快回来。”

秋纹回头见了平儿,笑道:“你又在这里充什么外围的防护?”

一面回身便坐在平儿褥上。

平儿悄问:“回什么?”

秋纹道:“问一问宝玉的月银我们的月钱多早晚才领。”

平儿道:“这什么大事。

你快回去告诉袭人,说我的话,凭有什么事今儿都别回。

若回一件,管驳一件,回一百件,管驳一百件。”

秋纹听了,忙问:“这是为什么了?”

平儿与众媳妇等都忙告诉他原故,又说:“正要找几件利害事与有体面的人开例作法子,镇压与众人作榜样呢。

何苦你们先来碰在这钉子上。

你这一去说了,他们若拿你们也作一二件榜样,又碍着老太太,太太,若不拿着你们作一二件,人家又说偏一个向一个,仗着老太太,太太威势的就怕,也不敢动,只拿着软的作鼻子头。

你听听罢,二一奶奶的事,他还要驳两件,才压的众人口声呢。”

秋纹听了,伸舌笑道:“幸而平姐姐在这里,没的臊一鼻子灰。

我赶早知会他们去。”

说着,便起身走了。

接着宝钗的饭至,平儿忙进来伏侍。

那时赵姨一娘一已去,三人在板床 上吃饭。

宝钗面南,探春面西,李纨面东。

众媳妇皆在廊下静候,里头只有他们紧跟常侍的丫鬟伺候,别人一概不敢擅入。

这些媳妇们都悄悄的议论说:“大家省事罢,别安着没良心的主意。

连吴大一娘一才都讨了没意思,咱们又是什么有脸的。”

他们一边悄议,等饭完回事。

只觉里面鸦雀无声,并不闻碗箸之一声 。

一时只见一个丫鬟将帘栊高揭,又有两个将桌抬出。

茶房内早有三个丫头捧着三沐盆水,见饭桌已出,三人便进去了,一回又捧出沐盆并漱盂来,方有待书,素云,莺儿三个,每人用茶盘捧了三盖碗茶进去。

一时等他三人出来,待书命小丫头子:“好生伺候着,我们吃饭来换你们,别又偷坐着去。”

众媳妇们方慢慢的一个一个的安分回事,不敢如先前轻慢疏忽了。

探春气方渐平,因向平儿道:“我有一件大事,早要和你奶奶商议,如今可巧想起来。

你吃了饭快来。

宝姑娘也在这里,咱们四个人商议了,再细细问你奶奶可行可止。”

平儿答应回去。

凤姐因问何去这一日,平儿便笑着将方才的原故细细说与他听。

凤姐儿笑道:“好,好,好,好个三姑娘!我说他不错。

只可惜他命薄,没托生在太太肚里。”

平儿笑道:“奶奶也说糊涂话了。

他便不是太太养的,难道谁敢小看他,不与别的一样看了?”

凤姐儿叹道:“你那里知道,虽然庶出一样,女儿却比不得男人,将来攀亲时,如今有一种轻狂人,先要打听姑娘是正出庶出,多有为庶出不要的,殊不知别说庶出,便是我们的丫头,比人家的小姐还强呢。

将来不知那个没造化的挑庶正误了事呢,也不知那个有造化的不挑庶正的得了去。”

说着,又向平儿笑到:“你知道,我这几年生了多少省俭的法子,一家子也没个不背地里恨我的,我如今是骑上老虎了。

虽然看破些,无奈一时也难宽放;二则家里出去的多,进来的少,凡百大小事仍是照着老祖宗手里的规矩,却一年进的产业又不及先时。

多省俭了,外人又笑话,老太太。

太太也受委屈,家下人也抱怨刻薄;若不趁早儿料理省俭之计,再几年就都赔尽了。”

平儿道:“可不是这话!将来还有三四位姑娘,还有两三个小爷,一位老太太,这几件大事未完呢。”

凤姐儿笑道:“我也虑到这里,倒也够了:宝玉和林妹妹他两个一娶一嫁,可以使不着官中的钱,老太太自有梯己拿出来。

二姑娘是大老爷那边的,也不算。

剩了三四个,满破着每人花上一万银子。

环哥娶亲有限,花上三千两银子,不拘那里省一抿子也就够了。

老太太事出来,一应都是全了的,不过零星杂项,便费也满破三五千两。

如今再俭省些,陆续也就够了。

只怕如今平空又生出一两件事来,可就了不得了。

----咱们且别虑后事,你且吃了饭,快听他商议什么。

这正碰了我的机会,我正愁没个膀臂。

虽有个宝玉,他又不是这里头的货,纵收伏了他也不中用。

大一奶奶是个佛爷,也不中用。

二姑娘更不中用,亦且不是这屋里的人。

四姑娘小呢。

兰小子更小。

环儿更是个燎毛的小冻猫子,只等有热灶火坑让他钻去罢。

真真一个一娘一肚子里跑出这个天悬地隔的两个人来,我想到这里就不伏。

再者林丫头和宝姑娘他两个倒好,偏又都是亲戚,又不好管咱家务事。

况且一个是美人灯儿,风吹吹就坏了;一个是拿定了主意,“不干己事不张口,一问摇头三不知’,也给十分去问他。

倒只剩了三个姑娘一个,心里嘴里都也来的。

又是咱家的正人,太太又疼他,虽然面上淡淡的,皆因是赵姨一娘一那老东西闹的,心里却是和宝玉一样呢。

比不得环儿,实在令人难疼,要依我的性早撵出去了。

如今他既有这主意,正该和他协同,大家做个膀臂,我也不孤不独了。

按正理,天理良心上论,咱们有他这个人帮着,咱们也省些心,于太太的事也有益。

若按私心藏奸上论,我也太行毒了,也该抽头退步。

回头看了看,再要穷追苦克,人恨极了,暗地里笑里藏刀,咱们两个才四个眼睛,两个心,一时不防,倒弄坏了。

趁着紧溜之中,他出头一料理,众人就把往日咱们的恨暂可解了。

还有一件,我虽知你极明白,恐怕你心里挽不过来,如今嘱咐你:他虽是姑娘家,心里却事事明白,不过是言语谨慎;他又比我知书识字,更利害一层了。

如今俗语‘擒贼必先擒王’,他如今要作法开端,一定是先拿我开端。

倘或他要驳我的事,你可别分辩,你只越恭敬,越说驳的是才好。

千万别想着怕我没脸,和他一犟,就不好了。”

平儿不等说完,便笑道:“你太把人看糊涂了。

我才已经行在先,这会子又反嘱咐我。”

凤姐儿笑道:“我是恐怕你心里眼里只有了我,一概没有别人之故,不得不嘱咐。

既已行在先,更比我明白了。

你又急了,满口里‘你’‘我’起来。”

平儿道:“偏说‘你’!你不依,这不是嘴巴子,再打一顿。

难道这脸上还没尝过的不成!”凤姐儿笑道:“你这小蹄子,要掂多少过子罢。

看我病的这样,还来怄我。

过来坐下,横竖没人来,咱们一处吃饭是正经。”

说着,丰儿等三四个小丫头进来放小炕桌。

凤姐只吃燕窝粥,两碟子一精一致小菜,每日分例菜已暂减去。

丰儿便将平儿的四样分例菜端至桌上,与平儿盛了饭来。

平儿屈一膝于炕沿之上,半身犹立于炕下,陪着凤姐儿吃了饭,伏侍漱盥。

漱毕,嘱咐了丰儿些话,方往探春处来。

只见院中寂静,人已散去。

要知端的─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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