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史演义
第082回 嫉强藩杜牧作罪言 除逆阉李训施诡计
却说维州在西川边境,地当岷山西北,一面倚山,三面濒江,本是唐朝故壤,为吐蕃所夺,号为无忧城,遣将悉怛谋居守。
悉怛谋闻蜀帅得人,有志内附,即率众投奔成都。
西川节度使李德裕,喜得悉怛谋,欣然迎纳,即遣兵据维州城,奏称:“维州为西川保障,自维州陷没,川境随在可虞,今幸故土重归,内足屏藩全蜀,外足抵制吐蕃,就使吐蕃来争,维州可战可守,亦足控御”云云。
文宗览奏,即召百官集议,大众皆请从德裕言,独牛僧孺发言道:“吐蕃全境,四面各万里,失一维州,亦无大损,近来与我修好,约罢戍兵,我国对待外夷,总以守信为上,若纳彼叛人,彼必责我失信,驱马蔚茹川,直上平凉阪,万骑遥来,怒气直达,不三日可到咸一陽一桥,京城且守备不暇,就令得百维州,亦远在西南数千里外,有何用处?”
文宗本来懦弱,被僧孺说得如此危险,禁不住胆怯起来,便应声道: “如卿言,不如遣还悉怛谋罢!”僧孺道:“陛下圣明,臣很敬佩。”
维州一案,后儒聚讼甚多,实则僧孺欲倾轧德裕,是非且不必计,居心已不可问。
文宗乃饬德裕归还维州,并执悉怛谋畀吐蕃。
德裕大为不忍,因恐僧孺再加谗构,没奈何依旨施行。
吐蕃得悉怛谋,立刻诛夷,备极惨酷,事为德裕所闻,不胜叹息。
西川监军王践言,亦谓朝廷失计,代为扼腕。
可巧践言奉召入京,令知枢密,乘便与文宗谈及,谓缚送悉怛谋,既快虏心,尤绝外望。
文宗闻言知悔,亦咎僧孺失策。
僧孺内不自安,累表请罢,乃出为淮南节度使,另征德裕入朝,授同平章事。
德裕一入,李宗闵与他有隙,当然不安。
工部侍郎郑覃,与德裕亲厚,素为牛、李所忌,德裕引为御史大夫,从中宣诏。
宗闵语枢密使崔潭峻道:“黜陟俱由内旨,何用中书?”
潭峻微哂道:“八年天子,听令自行,亦属何妨。”
宗闵愀然而止。
给事中杨虞卿等,均由牛、李进阶,德裕复请出为刺史。
文宗尝与德裕、宗闵等,论朋一党一通弊,宗闵道:“臣素恨朋一党一,所以杨虞卿等具有美才,臣不给他美官。”
德裕笑语道:“给事中尚不算美官吗?”
宗闵不禁失色,自请卸职,遂罢为山南西道节度使。
调李载义移镇河东,另任盐铁转运使王涯,兼同平章事。
卢龙节度使杨志诚,既逐去李载义,骄恣不法,屡遣使求兼仆射,朝廷但授吏部尚书兼衔。
志诚愤怒,竟留住朝使魏宝义。
文宗不得已命为右仆射,别遣使臣慰谕。
殿中侍御史杜牧,见朝廷专事姑息,慨然论河朔大势,名为罪言,略云:
天宝末,燕盗起,出入成皋函潼间,若涉无人地。
郭李辈兵五十万,不能过邺,人望之若回鹘吐蕃,无敢窥者。
国家因之,畦河修漳,戍塞其街蹊。
齐鲁梁蔡,传染余风,因以为寇。
以里拓表,以表撑里,浑顷回转,颠倒横邪,天子因之幸陕幸汉中,焦焦然七十余年。
宪宗皇帝浣衣一肉,不畋不乐,自卑冗中拔取将相,凡十三年,乃能尽得河南山西地。
惟山东未服。
今天子圣明,超出古昔,志于平治,若欲悉使生人无事,应先去兵。
不得山东,兵不可去,窃谓上策莫如自治,何者?当贞元时,山东有燕赵魏叛,河南有齐蔡叛,梁徐陈汝白马津盟津襄邓安黄寿春,皆戍厚兵十余所,才足自护,不能他顾,遂使我力解势弛,熟视不轨者无可如何,因此蜀亦叛,吴亦叛,其他未叛者,迎时上下,不可保信。
自元和初,至今二十九年间,得蜀得吴,得蔡得齐,收郡县二百余城,所未能得者,唯山东百城耳。
土地人户,财物甲兵,较之往年,岂不绰绰乎?亦足自以为治也。
法令制度,品式条章,果自治乎?贤才一奸一恶,搜选置舍,果自治乎?障戍镇守,干戈车马,果自治乎?井闾阡陌,仓廪财赋,果自治乎?如不果自治,是助虏为虏,环土三千里,植根七十年,复有天下一陰一为之助,则安可以取?故曰上策莫如自治。
中策莫如取魏,魏于山东最重,于河南亦最重。
魏在山东,以其能遮赵也,既不可越魏以取赵,尤不可越赵以取燕,是燕赵常取重于魏。
魏常一操一燕赵之命,故魏在山东最重。
黎一陽一距白马津三十里,新郑距盟津一百五十里,陴垒相望,朝驾暮战,是二津虏能溃一,则驰入成皋,不数日间耳。
故魏于河南亦最重。
元和中举天下兵诛蔡诛齐,顿之五年,无山东忧者,以能得魏也。
昨日诛沧,顿之三年,无山东忧,亦以能得魏也。
长庆初诛赵,一日五诸侯兵,四出溃解,以失魏也。
昨日诛赵,罢敝如长庆时,亦以失魏也。
故河南山东之轻重在魏,非魏强大,地形使然也。
故曰取魏为中策。
最下策为一浪一战,不计形势,不审攻守是也。
兵多粟多,驱人使战者便于守,兵少粟少,人不驱自战者便于战,故我尝失于战,虏常困于守。
自十余年来,凡三收赵,食尽且下,郗士美败,赵复振,杜叔良败,赵复振,李听败,赵复振,故曰不计地势,不审攻守,为一浪一战,最下策也。
此外如伤府兵废坏,作原十六卫,更作战论守论,亦颇中肯棨。
李德裕素奇牧才,很为赏鉴,牧因得累迁左补阙,及史馆修撰,并改膳部员外郎,惟素一性一好游,更兼渔色。
牛僧孺出镇淮南时,牧尝随为书记,供职以外,专以游宴为事。
扬州为烟花渊薮,六朝金粉,传播古今,十里歌楼,名娼似鲫,牧出入往来,殆无虚夕,留诗裙带,成为常事。
及入居台省,议论风生,压倒四座,所陈利病,切实不虚。
嗣复出守外郡,历任黄州池州睦州湖州各刺史,豪游畅咏,不减少年,时人以材同杜甫,号为小杜。
后仕至中书舍人,感怀迟暮,不获大用,竟抑郁而终。
其实是才不胜德,非必果胜大任,晚唐诗才,除元稹白居易外,如孟浩然卢纶李益司空曙,韩翃钱起李端李商隐等,均负盛名。
宗人李贺,字长吉,七岁能诗,韩愈皇甫湜疑为讹传,亲往贺家,面加试验,果然援笔立就,一鸣惊人,愈与湜叹为奇才。
后著乐府数十篇,被入管纮,音韵悉合,因入为协律郎,年二十七岁,自言见绯衣使者,召他作《白玉楼记》,因即去世。
总之才气有余,德量未足,或自悲落魄,致促天年,或不顾细行,终累大德,这也是文人缺憾,可叹可叹。
总括一段,得将晚唐文人,约略叙过。
惟白居易自入谏穆宗,不见信用,见第七十八回。
求出为杭州刺史,每当公暇,辄至西湖游赏,因筑堤湖中,蓄水溉田,可润千顷,世称白堤。
又复浚李泌所开六井,民得汲饮,均沾惠泽。
旋受命为左庶子,分司东都,更调为苏州刺史。
文宗即位,召为刑部侍郎,封晋一陽一县男。
嗣见二李一党一争,不愿留京,乞病仍还东都,除太子宾客分司。
自思随俗浮沈,忽进忽退,所蕴终不能施,乃与弟行简,及从祖弟敏中,流连诗酒,乐叙天伦,且就东都所居,疏沼种树,凿八节滩,傍香山麓构一石楼,暇辄游览,自号醉吟先生,亦称香山居士。
尝与胡杲吉旼郑据刘真卢真张浑狄兼谟卢贞宴集,年皆七十左右,时称香山九老,至绘图传真,播为韵事。
却是一朝特色。
居易初生,才七月,即识‘之无’两字,九岁能识声律,善属文,尤工诗歌。
初与元稹酬咏,故号元白,继与刘禹锡齐名,又号刘白,每出一诗,时人争诵。
鸡林朝鲜地名。
行贾,录居易诗售与国相,每篇得一金,国相尚以未窥全豹,引为深恨。
至开成初年,开成亦文宗年号,见后文。
起为同州刺史,固辞不拜,乃改授太子太傅,进冯翊县侯。
武宗初年乃殁,年七十五,得谥曰文。
刘禹锡亦于是时病终,禹锡自贬所起复,迭任诸州刺史,进为集贤殿学士,寻加检校礼部尚书,凡连坐王叔文一党一案,还算禹锡得全晚节,但也因阅历已多,诗酒韬晦,所以得终享天年。
刘、白生平,借此毕叙,亦寓一爱一才深意。
话休烦叙,且说卢龙节度使杨志诚,既得右仆射兼衔,踌躇满志,密制天子衮冕,被服皆拟乘舆,居然有帝制自为的思想,渐渐的骄侈一婬一暴,酿成众怒,致为军士所逐,另推部将史元忠主持军务。
元忠将志诚僭物,悉数取献,乃由朝廷遣使按治,授元忠为留后,并传旨再逐志诚,令戍岭南。
志诚带领家属,及亲卒数十人,狼狈奔太原。
李载义正镇守河东,出兵报怨,把志诚妻子,及从行士卒,尽行捕戮,及欲并杀志诚,幕僚因未奉朝旨,劝令释放,志诚乃得脱一去,孑身至商州,又是一道正法的诏令,传与商州刺史,送他归一陰一。
拥兵者其鉴之!进史元忠为卢龙节度使。
成德节度使王庭凑,凶横专恣,幸得善终,军士愿拥庭凑次子元逵为留后。
元逵却循守礼法,岁时贡献如仪。
文宗嘉他恭顺,特遣绛王悟女寿安公主,下嫁元逵。
元逵遣人纳币,备具六礼,迎主而归,自是益加逊慎。
外患幸得少纾,内讧又复继起。
王守澄与郑注,狼狈为一奸一,经侍御史李款,连章弹劾,得旨查究,守澄匿注不出,令潜伏右军中。
左军中尉韦元素,枢密使杨承和王践言,亦颇恨注,左军将李弘楚,因密白元素道:“郑注一奸一滑无双,一卵一鷇不除,使成羽翼,必为国患。
今因御史劾奏,伏匿军中,请中尉诈称有疾,召注诊治,弘楚愿侍中尉左右,俟中尉举目,擒出杖毙,然后中尉向上请罪,陈注一奸一伪,窃料杨王诸使,定必替中尉解说,中尉决可无祸,不必迟疑。”
元素允诺。
当由弘楚召注,注见元素毫无疾病,自知有变,他却从容跪伏,叩首贡谀,但说了几句媚词,已把元素一片杀心,销化净尽。
当下亲自扶起,延他入座,殷勤导问,听言忘倦。
弘楚屡顾元素,元素却目不转瞬,一意与郑注接谈。
语已终席,注即起辞,元素又厚赠金帛,遣还右军。
贡谀献媚,足以起死回生,无怪拍马风气,终古不改。
弘楚不便下手,郁怒非常,便辞职自去。
未几,疽发背上,便即毕命。
此人亦太气急。
王守澄入白文宗,言注无罪,且荐为侍御史,充神策判官。
文宗内惮守澄,只好允诺,诏敕一下,朝野惊叹。
既而文宗忽得风疾,瘖不能言,守澄遂引入郑注,为上疗治。
文宗饵服下去,果然灵验,渐能出声,欢颜谢注。
注自是更得上一宠一。
会值李仲言遇赦还家,见李逢吉,仲言被流,见第八十回。
逢吉正调守东都,意欲复相,即遣仲言入赂郑注,令作内助。
仲言素与注相识,旧雨重逢,握手道故,便由注引见守澄,仲言口才,不亚郑注,既说动守澄欢心,复得守澄推荐,入谒文宗。
文宗见他仪状秀伟,应对敏捷,也道是个旷世英才,面许内用。
越日视朝,李德裕入谏道:“仲言前事,谅陛下应亦闻悉,奈何引居近侍?”
文宗道:“人孰无过,但教改过便好了。”
德裕道:“仲言心术已坏,怎能改过?”
文宗道:“就使仲言不能内用,亦当别除一官。”
德裕又道:“不可不可。”
文宗回目右顾,见宰相王涯,亦适在旁,便问道:“卿意以为何如?”
涯正欲奏答,忽见德裕向他摇手,未免词色支吾。
文宗察知有异,转从左顾,见德裕手尚高举,已是瞧透隐情,便即怏怏退朝;寻命仲言为四门助教。
仲言及注,皆嫉德裕,仍引李宗闵入相,请出德裕镇兴元军。
文宗已心疑德裕,依言下诏。
德裕入见文宗,愿仍留阙下,因复拜兵部尚书,但免相职。
至宗闵入相,谓德裕已奉节钺,奈何中止?乃更命德裕出镇浙西。
尚书左丞王璠,曾泄宋申锡密谋,赞成漳王冤狱。
见第八十回。
至是复与郑注等进谗,谓德裕尝一陰一结漳王,谋为不轨。
文宗大怒,召王涯路隋等入商,将下严谴。
路隋道:“德裕身为大臣,不宜有此,果如所言,臣亦应得罪。”
六七年宰相,未闻进一嘉谟,至此始为德裕辨诬,大约是相运已满了。
文宗意虽少解,但不免迁怒路隋,竟令他代德裕职任,罢德裕为宾客分司,擢李仲言为翰林侍讲学士。
仲言改名为训,隐然有训诲的寓意。
太觉厚颜。
御史贾餗,褊躁轻急,与李宗闵郑注友善,夤缘为相,得继路隋后任。
餗喜出望外,忽夜梦见亡友沈传师,瞋目与语道:“君可休了!奈何尚贪恋相位?”
说着,复兜胸一掌,将餗击醒,吓得餗浑身冷汗,起坐待旦,特备肴私祭传师。
亡友好意示梦,岂为渠一餐耶?越数日,复梦见传师道:“君尚不悟,祸至无悔。”
一面说,一面摇手自去。
餗尚欲追问,被传师一推而寤,默思亡友垂诫,少吉多凶,意欲辞职归里,晨起与妻妾等谈及梦兆,女流有何见识,都贪恋目前富贵,争说梦兆无凭,何足深信?餗亦辗转寻思,自以为有恃无恐,不至罹祸,遂安心任职。
居高官,食厚禄,拥着娇一妻美妾,坐享太平。
怎晓得祸福无常,一念因循,竟至后来灭族呢?凡身婴夷戮诸徒,往往为贪心所误。
忽京城大起谣言,谓郑注供奉金丹,是由小儿心肝,采合成药,慌得全城士庶,统将小儿藏匿家中,不令外出。
注也觉奇异,拟将此事架陷仇人杨虞卿,奏称由虞卿家人捏造出来。
虞卿正为京兆尹,凭空受诬,被逮下狱。
李宗闵亟为救解,由文宗当面叱退。
注与李训,又交谮宗闵,竟贬宗闵为明州刺史,虞卿亦受谪为虔州司马。
训欲自取相位,因恐廷臣不服,先引御史李固言,同平章事。
郑注亦得受命为翰林侍读学士。
注与训更迭入侍,均为文宗规画太平,首除宦官,次复河湟,又次平河北,开陈方略,如指诸掌。
语非不是,奈不能力行何?文宗本隐嫉宦官,只因无力驱逐,不得已含忍过去。
又尝虑二李朋一党一,互相倾轧,每与左右谈及,去河北贼易,去朝中朋一党一难,至是得训注两人,奏对称旨,又非二李一党一羽,遂大加一宠一任,倚为腹心。
训注无仇不报,凡有纤芥微嫌,不是说他贿通中官,就是说他一党一同二李,非贬即逐,殆无虚日。
又恐王守澄权焰薰天,一时摇他不动,特设一以毒攻毒的计策,劝文宗引用五坊使仇士良,令为神策中尉,隐分守澄权势。
引虎逐狼,祸且益甚。
士良本与守澄有隙,乃与训注合谋,提出一个大题目来,削除凶孽。
看官阅过前文,应知宪宗崩逝,实是不明不白,宫廷内外,已俱疑是王守澄陈弘志等所为,一经仇士良证实,便拟追究前凶,借伸义愤。
题目恰是正大。
陈弘志方出为兴元监军,当由李训计嘱士良,令他潜遣心腹,诱令入京,且特授封杖,叫他半途了结弘志。
好几日得去使返报,已引弘志至青泥驿,杖毙了事。
李训大喜,再与郑注入劝文宗,授王守澄为左右神策军观容使,出就外第。
一陽一示尊礼,一陰一撤内权。
更劾二李一陰一赂宦官韦元素王践言等,求再执政,就是宫人宋若宪,亦曾得贿,于是贬德裕为袁州长史,宗闵为处州长史,韦元素王践言等俱流岭南,连宋若宪亦遣归赐死。
应七十九回。
权Yan已去了一半,乃即遗守澄鸩酒,一逼一令自尽,表面上却不明宣逆案,但说他暴病身亡,追赠扬州大都督,更将元和逆一党一梁守谦杨承和等,诛斥略尽。
极大义举,反以隐秘出之,便见邪一奸一伎俩,好为鬼祟。
文宗以李训有功,擢任同平章事。
注亦欲入相,偏李训又一陰一怀忮忌,托称除Yan未尽,须由内外协势,方可成功。
注遂愿出镇凤翔。
同平章事李固言,未知李训计划,独入争殿前,谓注不宜出镇。
文宗以固言不能顺旨,免他相职,派为山南西道节度使,令镇兴元军,即授注为凤翔节度使,命即赴镇。
训复荐御史中丞舒元舆,入为同平章事,引王涯兼榷茶使,又欲羁縻人望,请加裴度兼中书令,令狐楚郑覃加左右仆射,并密结河东节度使李载义。
昭义节度使刘从谏,拟尽诛宦官,独揽朝纲,当时王涯贾餗舒元舆三相,俱承顺风指,不敢有违。
他如中尉枢密禁卫诸将,亦皆趋承颜色,迎拜马前。
看官!你想李训是一个流人,幸得赦还,因郑注王守澄等,辗转推荐,骤得致身通显,乃始杀守澄,继并忌注,已是以怨报德,公义上或尚可原,私德上实说不过去。
而且排去数相,屡斥廷臣,刁狡的了不得,似此行为,难道能富贵寿考么?小子有诗叹道:
天道喜谦且恶盈,倾人还使自家倾。
半年宰相骄横甚,专欲由来事不成。
果然历时未几,竟闯出一场大祸祟来了。
欲知如何闯祸,待至下回再说。
杜牧作罪言,以自治为上策,诚哉其为上策也!但未知其所谓自治者,究指何事?观牧之不谨小节,沈湎酒色,十年一觉扬州梦,赢得青一楼薄幸名,是牧且未能自治,遑问国家之自治乎?假使一时得志,骤登台辅,恐亦似训注一流人物,训起自流人,注起自方伎,不数年间,秉钧轴,侍讲筵,诛积年未除之逆一党一,进累朝久屈之耆臣,谁得谓其非是?然异己者必排去之,厚己者亦芟锄之,暴横太甚,识者早料其不终。
乃知君子可大受不可小知,小人可小知不可大受,圣言固不我欺也。
杜牧不得逞志,自怨沈沦,吾则犹为牧幸,否则不为训注者,亦几希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