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平广记
卷第八十四 异人四
苗晋卿 义宁坊狂人 张俨 奚乐山 王居士 俞叟 衡岳道人 李业 石旻 管涔山隐者 宋师儒 会昌狂士 唐庆 卢钧
苗晋卿
苗晋卿困于名场。
一年似得,复落第。
春景暄妍,策蹇卫出都门,贳酒一壶,籍草而坐,酣醉而寐。
久之既觉,有老父坐其傍。
因揖叙,以余杯饮老父。
愧谢曰:“郎君萦悒耶?”
宁要知前事耶?”
晋卿曰:“某应举已久,有一第分乎?”
曰:“大有事。
但更问。”
苗曰:“某困于穷,然爱一郡,宁可及乎?”
曰:“更向上。”
。
廉察乎?”
曰:“更向上。”
苗公乘酒,猛问曰:“将相乎?”
曰:“更向上。”
苗公怒,全不信,因肆言曰:“将相更向上,作天子乎?”
老父曰:“天子真者即不得,假者即得。”
苗都以为怪诞,揖之而去。
后果为将相。
德宗升遐,摄冢宰三日。
(出《幽闲鼓吹》)
苗晋卿在科举考试方面很不顺利,这一年眼看要考中了,结果还是落了榜。
时值一陽一光和煦春一色 明丽的好日子,他骑着瘦弱的毛驴走出京都大门,赊了一壶酒坐在草地上喝起来,喝得大醉便睡在那里。
过了好长时间醒来一看,有个老大爷正坐在自己身旁,便拱手施礼邀他与自己叙谈叙谈,剩下的酒也送给老大爷喝了。
老大爷深表歉意和感谢。
他说:“您心里很郁闷吧,想知道以后前程的事吗?”
晋卿说:“我参加科举考试已有好多年了,不知有没有考中一次的份儿。”
老大爷说:“大有其事,您还想知道什么?”
晋卿说:“我很穷,然而很想作一郡之首,能办到吗?”
老人说:“比这还要高。”
“廉察使吗?”
“比这还要高。”
晋卿借着酒劲儿猛然问道:“作将相吗?”
老人仍然说:“比这还要高。”
苗晋卿气坏了,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是真的,便放肆地说:“你说我比将相还要高,难道能作天子不成!”老人说:“真的天子你作不成,假的,还是可以作几天的。”
苗晋卿以为这些话全是无稽之谈,便向老人拱拱手就走了。
后来他果然为将为相。
德宗逝世后,曾经兼任过众官之首的冢宰。
义宁坊狂人
元和初,上都义宁坊有妇人风狂,俗呼为五娘。
常止宿于永穆墙下。
时中使茹大夫使于金陵。
金陵有狂者,众名之信夫。
或歌或哭,往往验未来事。
盛暑拥絮,未尝沾汗;冱寒袒露,体无斁圻。
中使将返,信夫忽扣马曰:“我有妹五娘在城,今有少信,必为我达也。”
中使素知其异,欣然许之。
乃探怀中一袱,纳中使靴中。
仍曰:“谓语五娘,无事速归也。”
中使至长乐坡,五娘已至。
拦马笑曰:“我兄有信,大夫可见还。”
中史遽取信授之。
五娘因发袱,有衣三事,乃衣之而舞,大笑而归,复至墙下。
一夕而死,其坊率钱葬之。
经年,有人自一江一 南来,言信夫与五娘同日死矣。
(出《酉一陽一杂俎》)
元和初年,上部义宁坊有个妇人疯疯癫癫的,大家都叫她“五娘”。
她经常住宿在永穆墙下。
当时中使茹大夫到金陵去巡察,金陵有个疯子,大家叫他“信夫”,他每次唱歌或者哭泣往往预示着未来要发生什么事情。
盛夏酷暑他盖着棉被也不出汗,严寒冰冻季节,他光着身子也不抽筋或者畏缩。
中使要返回京都时,信夫忽然拉住他的马说:“我有个妹妹叫五娘,住在京城,现在有件小小的信物,你一定要替我送给她呀!”中使一向知道他与正常人不同,欣然答应了他。
他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包,塞进中使的靴子筒里,又说:“你跟五娘说,没事就快回来吧。”
中使走到长乐坡时,五娘已经来到这里,拦住他的马笑着说:“我哥哥托你捎的信,大夫可以一交一 给我了。”
中使立刻取出信一交一 给了她。
五娘打开包袱,有衣服三件,便穿在身上跳起舞来,大笑着回到了原来的墙下面。
过了一宿五娘就死了,街坊们纷纷出钱把她安葬了。
一年之后,有人从一江一 南来到京都,说信夫与五娘是同一天死的。
张 俨
元和末,盐城脚力张俨递牒入京,至宋州,遇一人,因求为伴。
其人朝宿郑州,因谓张曰:“君受我料理,可倍行数百。”
乃掘二小坑,深五六寸,令张背立,垂踵坑口。
针其两足,张初不知痛,又自膝下至骭,再三捋之,黑血满坑中。
张大觉举足轻捷,才午至汴。
复要于陕州宿,张辞力不能。
又曰:“君可暂卸膝盖骨,且无所苦,当行八百。”
张惧辞之。
其人办不强,乃曰:“我有事,须暮及陕。”
遂去。
行如飞,顷刻不见。
(出《酉一陽一杂俎》)
元和末年,盐城有个脚夫叫张俨,往京城传递文书。
走到宋州遇到一个人,便求他与自己作伴儿。
那个人要到郑州去住宿,便对张俨说:“你听我安排,一天可以多走几百里路。”
于是挖了两个小坑,有五六寸深,叫张俨背向小坑站着,脚后跟悬在坑口,用针扎他的两只脚,张俨开始并不知道痛,那个人又从他膝盖下面顺着小腿再三地捋,直到黑色的血液淌满了土坑。
张俨觉得两只脚特别轻快,走起路来轻捷如飞,天刚晌午他们便到了汴京。
那个人又说要到陕州去住宿,张俨说自己体力不行,赶不到陕州。
那个人又说:“你可以暂时把膝盖骨卸下来,并没什么痛苦,这样就能日行八百里。”
张俨害怕,便拒绝了。
那人也不勉强他,便说:“我有事,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陕州。”
说完便上路了,走得像飞一样快,顷刻之间就看不到了。
奚乐山
上都通化门长店,多是车工之所居也。
广备其财,募人集车,轮辕辐毂,皆有定价。
每治片辋,通凿三窍,悬钱百文。
虽敏手健力器用利锐者,日止一二而已。
有奚乐山也,携持斧凿,诣门自售。
视操度绳墨颇一精一,徐谓主人:“幸分别辋材,某当并力。”
主人讶其贪功,笑指一室曰:“此有六百片,可(可原作甘,据明抄本改)任意施为。”
乐山曰:“或欲通宵,请具灯烛。”
主人谓其连夜,当倍常功,固不能多办矣,所请皆依。
乐山乃闭户屏人,丁丁不辍,及晓,启主人曰:“并已毕矣,愿受六十缗而去也。”
主人洎邻里大奇之。
则视所为一精一妙,锱铢无失,众共惊骇。
即付其钱,乐山谢辞而去。
主人密候所之。
其时严雪累日,都下薪米翔贵。
乐山遂以所得。
遍散于寒乞贫窭不能自振之徒,俄顷而尽。
遂南出都城,不复得而见矣。
(出《集异记》)
上都通化门的长店,多数是车工活集中的地方,店主们准备了大量的资金,招募工匠制作各种车上的零件,车轮车辕车辐车毂等,每样都有一定的价钱。
制作一片车辋,在上面凿通三个孔,规定工钱一百文。
有力气的快手,工具又锋利,一天也只能做一两片。
有个叫奚乐山的人,背着斧子凿子之类,登门来卖手工,他见这里划线用的绳墨标尺之类用具非常一精一良,便不慌不忙地对店主人说:“希望你把做辋的材料都挑出来,我要一气做完。”
主人见他如此贪功非常惊讶,笑着指指一间房子说:“这里面有六百片辋的材料,你可以随意施展你的本领。”
乐山说:“可能要打通宵,请准备一下灯火蜡烛。”
主人听说他连夜干活,一天就相当两天的工夫,不能按通常天数计算准备那么多的灯油蜡烛。
就给他准备了一些照明用的蜡烛。
乐山关上房门不让别人打扰,一个人在屋里叮叮当当不住手地干了起来,到天亮时,告诉主人说:“全部做完了,我愿意收你六十缗钱就走。”
主人及邻里们大为惊奇。
检视一下他干的活,件件都那么一精一细,没有一点微小的差错,大家都惊呆了。
主人立即付给了他钱,乐山辞谢而去。
主人偷偷观察他的去向。
当时天气严寒,连日下雪,京都之内烧柴和粮米价格飞涨,乐山便将自己刚刚得到的工钱,分送给那些在大冷天里沿街乞讨苦苦挣扎的穷苦人,六十缗钱很快就分光了。
他从南门走出京都,再也看不到他了。
王居士
有常乐王居士者,耄年鹤发,一精一彩不衰。
常持珠诵佛,施药里巷。
家属十余口,丰俭适中。
一日游终南山之灵应台,台有观音殿基。
询其僧。
则曰:“梁栋栾栌,悉已具矣,属山路险峻,辇负上下,大役工徒,非三百缗不可集事。”
居士许诺,期旬曰赍镪而至。
入京,乃托于人曰:“有富室危病,医药不救者,某能活之。
得三百千,则成南山佛屋矣。”
果有延寿坊鬻金银珠玉者,女岁十五,遘病甚危,众医拱手不能措,愿以其价疗之。
居士则设盟于笺,期之必效。
且曰:“滞工役已久,今留神丹,不足多虑,某先驰此镪付所主僧。
冀获双济。”
鬻金者亦奉释教,因许之。
留丹于小壶中,赍缗而往。
涉旬无耗,女则物化。
其家始营哀具,居士杖策而回。
乃诟骂。
因拘将送于邑。
居士(居士原作且,据明抄本改)曰:“某苟大妄,安敢复来?请入户视之。”
则僵绝久矣。
乃命密一室,焚槐柳之润者,涌烟于其间,人不可迩。
中平一榻,藉一尸一其上,褫药数粒,杂置于顶鼻中。
又以铜器贮一温一 水,置于心上,则谨户屏众伺之。
及晓烟尽,薰黔其室,居士染指于水曰:“尚可救。”
亟命取乳,碎丹数粒,滴于唇吻,俄顷流入口中。
喜曰:“无忧矣。”
则以纤纩蒙其鼻,复以一温一 水置于心。
及夜,又执烛以俟,铜壶下漏数刻,鼻纩微嘘。
又数刻,心水微滟。
则以前药复滴于鼻,须臾忽嚏,黎明胎息续矣。
一家惊异。
愧谢王生。
生乃更留药而去,或许再来,竟不复至。
后移家他适。
不知所从。
女适人,育数子而卒。
(出《阙史》)
王居士是个无忧无虑乐观通达的人,七八十岁的高龄,满头白发,仍然神采奕奕。
他经常手拿串珠口诵佛经,沿街串巷地施舍药物。
家里有十余口人,不太富裕也不太贫穷,属于中等人家。
一天,他到终南山游览灵应台,灵应台有一座观音殿的基础,他询问这里的僧人,僧人说是梁栋栾栌之类的材料都已备齐了,因为这里山路很险峻,推车挑担上上下下地很费人力,没有三百缗钱是建不起来的。
居士向他许下诺言,第十天就把钱串带来。
居士来到京城里,托付别人说:“如果有富贵人家得了严重疾病,医药救治不了的,我能把他治活。
他们给我三百缗钱,我就可以成全终南山的观音殿了。”
果然有家在延寿坊卖金银珠宝的,有个女儿十五岁,得上一种病十分危险,请来的医生都拱手告辞表示不能治,他愿意花三百缗的价钱让居士给女儿治疗。
居士在纸笺上立下保证,说到期一定兑现,并且说:“观音殿工程已经停工多日了,我把神丹留在这里,你不要多虑。
我先赶快把这些钱送给那里的主持僧人,这样可以两面都不耽误。”
这位卖金银的也信奉佛教,便同意了。
居士把神丹留在小壶里,带上钱串就去了。
过了十天也没有居士的消息,那个生病的女儿却死了。
她家里刚把丧事安顿好,居士拄着拐杖回来了。
主人见了厉声痛骂,要把他抓起来送到衙门。
居士说:“我要是欺骗你们,哪里还敢再回来?请让我进门看看。”
进屋一看,已经僵死好长时间了。
他便叫人封闭一间屋子,焚烧鲜润的槐树和柳树枝条,在屋里放烟,任何人都不要靠近,屋子中间放一张床 ,让死一尸一躺在上面,将福药数粒杂乱地放在死人头顶和鼻孔里,又用铜器装上一温一 水放在心窝处。
然后关紧门窗屏退众人,静静地守候着。
到天亮时烟已没了,屋内被薰得黑黑的,居士摸了摸墙上的烟灰,又把手指伸到水里,说:“还可以救活。”
急忙命人取来乳一汁,把几粒神丹弄碎放在里面,然后滴在死者嘴唇上。
乳一汁很快流进死者的嘴里,居士高兴地说:“不用担忧了。”
又将细棉絮蒙在她的鼻子上,换了一温一 水放在心窝处。
到晚上,又端着蜡烛守候着,钟漏滴过几刻后就见鼻子上的细棉絮被嘘气微微吹动,又过了几刻,心窝上放的水也发生了轻微的波动。
居士又将前面用的那种药滴在鼻子上。
没多久,忽然见她打起喷嚏来。
黎明时,心脏终于恢复了跳动,全家人无不又惊又喜,惭愧地向王居士表示衷心感谢。
居士又给他们留了药物就走了,可能还答应过再来,但一直没有再来过。
后来他搬家到别处去了,也不知到底去了什么地方。
这个活过来的女子嫁了人,生了几个儿子之后去世了。
俞 叟
一江一 陵尹王潜有吏才,所在致理,但薄于义。
在一江一 陵日,有京兆吕氏子,以饥寒远谒潜,潜不为礼。
月余在逆旅,未果还。
有市门监俞叟者,见吕生往来有不足色,召而问之。
吕曰:“我居渭北。
贫苦未达,无以奉亲。
府帅王公,中表丈也。
以亲旧自远而来,虽入谒,未尝一问,亦命之所致耶。”
叟曰:“我亦困者,无以周吾子之急,今夕可泊我宇下,展宿食之敬。
吕诺之。
既延入,摧帘破牖,致席于地,坐语且久,所食陶器脱粟而已。
叟曰:“吾尝学道于四明山,偶晦于此。
适闻王公忘旧,甚讶之。
因覆一缶于地。
俄顷,乃举以视之,有一紫衣人,长五寸许。
叟指之谓吕曰:“此王公也。
吕熟视,酷类焉。
叟因戒曰:“吕生尔之中表侄也,以旨甘无朝夕之给,自辇下千里而至。
尔宜厚其馆谷,当金帛为赠,何恃贵忘故之如是耶?”
紫衣者卑揖,若受教之状,遂不复见。
及旦,叟促吕归其逆旅。
潜召吕馆之,宴语累日。
将戒途,助以仆马橐装甚厚。
(出《补录记传》)
一江一 陵府尹王潜有当官的才能,所管辖的工作条条有理,但为人不重情义。
他在一江一 陵的时候,有个京兆地区吕某的儿子,因为迫于饥寒远道来见王潜,王潜没有以礼相待。
吕生在旅店里住了一个多月,回不去了。
有个看守城门的俞老头儿,看见吕生出来进去脸色蜡黄肌瘦,招呼到跟前询问他。
吕生说:“我家住在渭北,家里穷,又没有出路,无以奉养双亲。
本府元帅王相公是我的中表叔伯。
靠着这层旧关系我才远道而来,我虽然进府拜见他,但他从未过问过我。
这也是我命运不好,才落到这个地步呵!”老头儿说:“我也是个穷人,没什么东西来救济你的急难,今晚上你就住在我家,让我提一供食宿以表达对你的敬意。”
吕生接受了他的请求。
被领到他家后,看到的是残损的房檐和破旧的门窗,他们在地上摆席,对坐谈了很久,吃的是粗米饭,用的是泥盆泥碗。
老头儿说:“我曾在四明山学过道,暂时在这里藏身。
刚才听说王相公不念旧情义,叫我很惊讶。”
说完,便把一只缸扣在地上,不一会儿又把缸拿了起来,只见缸底下有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人,身长五寸左右。
老头儿指着这个人对吕生说:“这就是王潜。”
吕生仔细看了看,果然特别相像。
老头儿告诫这个人说:“吕生是你的中表侄儿,因为吃了上顿没下顿,才从京都不远千里来到这里,你应该供给他优厚的食宿,应该送给他钱财。
为什么仰仗着自己富贵就不念旧的情义呢!”紫衣人谦卑地做揖致礼,就像接受了教训的样子,然后就不见了。
第二天早上,老头儿督促吕生回到他的客店。
王潜召见吕生把他安置在客馆里,跟他宴筵说话,一连好多天。
吕生要登程回家,王潜送给他道上骑的马,侍候他的仆人,行李包也给装满贵重的东西。
衡岳道人
衡岳西原,近朱陵洞,其山险绝,多大木猛兽。
人到者率迷路,或遇巨蛇不得进。
长庆中,有头陀悟空,常裹粮持锡,夜入山林,越一尸一侵虎,初无所惧。
至朱陵原,游览累日,扪萝垂踵,无幽不迹。
因是趼拆,憩于岩下,长吁曰:“饥渴如此,不遇主人。”
忽见前岩有道士坐绳床 ,僧诣之,不动。
遂责其无宾主意,复告以饥困。
道士欻起。
指石地曰:“此有米及钁。”
劚石深数寸,令僧探之,得陈米斗余,即置于釜。
承瀑水,敲火煮饭,观僧食一口未尽。
辞以未熟,道士笑曰:“君餐止此,可谓薄食,我当毕之。”
遂吃硬饭。
又曰:“我为客设戏。”
乃处木袅枝,投盖危石,猿悬鸟跂,真捷闪目,有顷,又旋绕绳床 ,蓬转甚急,但睹衣色成规,倏忽失所。
僧寻路归寺,数月不复饥渴。
(出《酉一陽一杂俎》)
衡山西面原野附近有个朱陵洞,这里山势险峻奇绝,有许多大树和猛兽,人到了这里都会迷路,或者遇上巨大的蟒蛇挡住道路而不能前进。
长庆年间,有个僧人悟空,经常带着干粮拿着锡杖,在夜间进入山林。
越过死人的一尸一体侵扰凶猛的老虎,开始时毫无惧怕。
到了朱陵原,游览了好几天,他攀援藤萝飞越沟壑,幽深僻静的地方都有他的足迹。
因为脚底生茧开裂,便在岩石下面休息。
他长叹道:“如此又饿又渴,却见不到此地的主人!”忽见前面山崖上有个道士坐在绳子编织的床 上,僧人悟空到了他跟前,他也不动一动。
僧人责备他未尽宾主之礼,又告诉他自己又饿又累。
道士忽然起身,指着地上的石头说:“这里有米和锅。”
在石头上挖了几寸深,叫僧人伸进手去,拿到一斗多陈米,立即将米放在锅里,接了瀑布的水,敲石取火煮饭。
道士见僧人一口饭没全咽下去,就说饭没熟,不吃了,笑道:“你这顿饭就吃到这里为止,这叫少吃多得胃;我应当把其余的饭全吃了。”
说完便去吃那硬梆梆的饭。
道士又说:“我为客人表演一个游戏。”
说完,便坐到柔软的树枝上荡来荡去,就像从高处抛下来的石头,又像悬挂着的猿猴,跳来跳去的山鸟,灵巧轻捷,令人看了眼花缭乱。
过了一会儿,又去旋转那个绳子床 ,像转篷一样急速地转动着,只看到很有规则地排列成各种衣服的花色,根本看不出就是原来那个绳子床 。
突然之间,什么也不见了。
僧人寻找道路走出山林回到了寺庙,此后一连几个月不再感到饥饿和口渴。
李 业
李业举进士,因下第,过陕虢山路,值暴雷雨,投村舍避之。
邻里甚远,村家只有一小童看舍,业牵驴拴于檐下。
左军李生与行官杨镇亦投舍中,李有一马。
相与入止舍内。
及稍霁,已暮矣。
小童曰:“阿翁即欲归,不喜见宾客,可去矣。”
业谓曰:“此去人家极远,日势已晚,固不可前去也。”
臾老翁归,见客欣然。
异礼延接。
留止宿。
既晓恳留。
欲备馔。
业愧谢再三。
因言曰:“孙子云阿翁不爱宾客,某又疑夜前去不得,甚忧怪及。
不意过礼周旋,何以当此?”
翁曰:“某家贫,无以伫宾,惭于接客,非不好客也。
然三人皆节度使,何敢不祗奉耶?”
业曰:“三人之中,一人行官耳,言之过矣。”
翁曰:“行官领节钺在兵马使之前,秀才节制在兵马使之后。
然秀才五节钺,勉自爱也。”
既数年不第,业从戎幕矣。
明年,杨镇为仇士良开府擢用,累职至军使,除泾州节度使。
李与镇同时为军使,领邠州节度。
业以一党一 顼功除振武邠泾,凡五镇旌钺。
一如老翁之言。
(出《录异记》)
李业参加选拔进士的考试,没有考中,往回走的时候路过陕虢一带的山路,正赶上暴风雷雨,便到附近的村舍去躲避。
这里的人家相互离得很远,这家只有一个小孩在家看门,李业把驴拴在了房檐下。
左军李生与行官杨镇也为避雨来到这一家,李有一匹马。
三人一块儿进屋休息,等到天气稍微转晴时,已经黑天了。
小孩说:“爷爷马上就要回家了,他不喜欢接待客人,你们还是走吧!”李业对他说:“天色已经很晚,所以不能往前走了。”
过了一会儿老爷爷回来了,见到客人很高兴,以特殊的礼节接待他们,留他们在家住宿。
第二天早上,又诚恳地挽留他们,还要准备饭。
李业再三表示歉意和感谢,便说:“你孙子说爷爷不喜欢客人,我又担心夜晚不能再往前走。
留下后,很怕您怪罪,不料您竟以这么重的礼节为我们忙碌,我们有什么资格担得起这样?”
爷爷说:“我家贫穷,没有条件接纳客人。
我是不好意思接待客人,并非不喜欢客人。
但是你们三位都是节度使,我哪敢不恭恭敬敬地侍奉呢?”
李业说:“我们三人之中,只且一个人是个行官而已,您说错了!”老爷爷说:“行官管领节镇在兵马使之职以前,秀才你当节度使管领节镇则在兵马使之职以后,但你能统辖五个节镇,你要自勉自爱呀!”李业既然多年应举没有考中,便从戎作了幕僚。
第二年,杨镇被仇士良开府提拔使用,逐级提拔直到军使,授为泾州节度使;李业与杨镇同时为军使,管领邠州的节度。
李业后来因一党一 顼之功被任命为邠泾振武节度使,管辖五个重镇的军务。
这些都跟当年那位老头子所说的一致。
石 旻
会昌中,有石旻者,蕴至术。
尝游宛陵,宿雷氏林亭。
时雷之家僮网获一巨鱼,以雷宴客醉卧,未及启之。
值天方蒸暑,及明日,其鱼已败,将弃去。
旻曰:“吾有药,可令活,何弃之有?”
雷则请焉。
旻遂以药一粒,投鱼口中。
俄而鳞尾皆动。
鲜润如故。
雷大奇之,因拜请延年之饵。
旻曰:“吾之药。
至清至洁。
尔曹嗜欲无节,脏腑之内,诸秽委集。
若遽食之,若水火相攻,安能全其人乎?但神仙可学,人自多累。
如笼禽槛猿,徒有骞翔腾跃之志,安可致焉!”(出《补录记传》)
唐代会昌年间,有个叫石旻的人,身怀绝技。
他曾经到宛陵去旅游,住在雷林亭家里。
当时雷的家僮用网捕获一条大鱼,因为雷宴请客人喝醉后睡着了,所以没有来得及收拾。
正赶上是炎热的暑季,第二天那条鱼就腐败了。
要拿出去扔掉时,石旻说:“我有药可以使它活过来,为什么要扔掉呢?”
雷便请他处置。
石旻将一粒药丸放进鱼嘴里,不一会儿就见鱼鳞和鱼尾都在活动,那条鱼变得跟原来一样新鲜滋润。
雷大为惊奇,便向石旻请求延年益寿的药物。
石旻说:“我的药是极为清洁干净的,你们的嗜好欲一望 毫无节制,五脏六腑之内什么污秽东西都有,如果骤然间吃下我的药,就像水与火互相攻克一样,哪能保全人的身体呢?求仙长寿虽然可以学,但是人的自身有太多的累赘;正像樊笼里面的鸟和猴子一样,空有飞翔腾跃的愿望,可又怎么能实现呢!”
管涔山隐者
李德裕尝云:三遇异人,非卜祝之流,皆遁世者也。
初掌记北门,有管涔山隐者,谓德裕曰:“君明年当在人君左右为文翰之职,然须值少主,德裕闻之愕眙,洒然变色。
隐者似悔失言,避席求去。
德裕问曰:“何为而事少主?”
。
对曰:“君与少主已有累世因缘,是以言之。”
德裕其年秋登朝。
至明年正月,穆宗篡绪,召入禁苑。
及为(原无为字,据明抄本补)中丞。
有闽中隐者叩门请见。
德裕下榻与语曰:“时事非久,公不早去,冬必作相,祸将至矣。
若亟请居外,代公者受患。
公后十年,终当作相,自西而入。”
是秋出镇吴门,经岁入觐,寻又杖钺南燕。
秋暮,有邑子于生引邺郡道士而至,才升宾阶,未及命席,谓德裕曰:“公当授西南节制,孟冬望舒前,符节至矣。”
三者皆与言协,不差岁月。
自宪闱竟十年居相,由西蜀而入。
代德裕执宪者,俄亦窜逐。
唯再调南服,未尝有前知之士,为德裕言之。
岂祸患不可前告,神道所秘,莫得预闻乎?(出《穷愁志》)
李德裕曾经说过:他三次遇到异人,这三个异人并非卜卦算命的,都是遁世的隐士。
他当初掌管北门时,有个管涔山的隐士对他说:“你明年要在君主身边担任文秘职务,但是必须为少主服务。”
德裕听了惊得目瞪口呆,顿时改变了脸色。
隐士好像后悔自己刚才失言,离开座位要走。
德裕问道:“为什么必须侍奉少主?”
答道:“你与少主已有几代因缘,所以我这么说。”
德裕在那年秋季被召入朝廷,到第二年正月,穆宗篡夺皇位,召他入皇宫。
到他任中丞时,有一位闽中的隐士叩门求见,德裕下床 相见,隐士对他说:“眼前的局面不会长久。
你如果不尽早离开这里,冬季必定作宰相,但要有灾祸降临呀!如果赶紧请求去外地任职,代替你的人就会受害。
十年之后,你会当上宰相的,而且是从西面进京入宫的。”
这一年秋季德裕出京镇守吴门,过了一年入朝拜见皇上,接着又被派到南燕镇守。
秋末,县邑里有个于生领着一位邺郡的道士来见德裕,才走上宾客的位置,没等到让座就对德裕说:“你要被任命为西南节制。
十月十五日之前,西南边关的符节就能送到。”
以上三个异人说的事情历来都与他们的预言相吻合,连时间都没有出入。
自从宪宗在宫闱被禁,过了十年德裕官居相位,而且是由西蜀入京入宫的。
代替德裕执政的人,很快就被放逐了。
只有后来德裕又调出朝廷到了南边,未曾有先知道的人对他预先说过。
莫非属于灾祸患难的事情不可提前告诉本人,这是神灵道家的秘密,不能预先知闻吗?
宋师儒
宋师儒者,累为盐铁小职,预知吉凶之事。
淮南王太尉璠甚重之。
时淮南有僧常监者,言事亦有中。
常监在从事院话道,师儒续入,常监甚轻之,微不为礼。
师儒不乐曰:“和尚有重厄,厄在岁尽。
常监瞋目曰:“有何事?”
莫相恐吓,某还自辨东西,师儒曰:“和尚厄且至,但记取去岁数日莫出城,莫骑骏马子。”
常监勃然而去。
后数月,从事郑侍御新买一骏马,甚豪骏,将迎常监。
常监曰:“此非宋师儒之言骏马子,且要骑来。”
未行数里,下桥,会有负巨竹束者,掷之于地,正当马前,惊走入隘巷中。
常监身曳于地,足悬于镫,行数里,人方救得。
脑破,血流被体,食顷不知人事,床 舁归寺。
太尉及从事召宋君曰:“此可免乎?”
曰:“彼院竹林中,有物未去,须慎空隙之所。”
常监饮药酒,服地黄太多,因腹疾,夜起如厕。
弟子不知,被一黑物推之,陷于厕中。
叫呼良久,弟子方来。
自颈已下,悉被沾污,时正寒,淋洗冻凛,又少顷不知人事。
王太尉与从事速召宋君,大是奇事。
“今复得免否?”
曰:“须得邻近有僧暴卒者,方可。”
王公专令人伺之。
其西屋老僧疾困而毙。
王公曰:“此免矣。
曰。
须得强壮无疾者,此不得免。”
数日,有少僧剃头,伤刀中风,一疾而卒。
宋君曰:“此则无事也。”
王公益待以厚礼,常监因与宋君亲善。
(出《逸史》)
宋师儒多年担任盐铁事务方面的小职务,能够预知吉凶之类的事情。
淮南王璠非常器重他。
当时淮南有个和尚叫常监,谈论未来的事情也能说中。
常监在从事院讲道,师儒是后去的,常监很看不起他,对他有点不大礼貌。
师儒不高兴,说:“和尚有重大灾难,灾难就在年末。”
常监瞪大两眼说:“有啥事?不要恐吓我,我还能够自己辨认东西南北!”师儒说:“你肯定有灾难,而且快要降临了。
你只要记住春节前的几天不要出城,不要骑骏马。”
常监气冲冲地走了。
过了几个月,从事郑侍御新买了一匹骏马,非常剽悍暴烈;要用这匹马迎接常监。
常监说:“这不是宋师儒所说的那骏马吧,我偏要骑。”
没走上几里路便要下桥,恰巧有人背着一大捆竹子走过来,突然把竹子扔在地上,正好就扔在马的跟前。
马受惊后跑进一条狭窄的一胡一 同,常监的身子拖在地上,一脚挂在马镫里,拖出几里远才被救下来。
脑袋破了血流了遍身,不一会儿又不省人事了,被用床 抬回了寺庙。
太尉与从事召见宋师儒,说:“这回他的灾难可以免除了吧。”
师儒说:“在他们寺院的竹林里,有个什么东西没有除去,他必须小心留神空隙的地方。”
常监饮用药酒,服用的地黄太多了,所以肚子坏了。
夜间起来上厕所,弟子不知道,被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推进大便坑里,他呼叫了半天,弟子才去把他救上来。
从脖子往下全被弄脏了,当时正是寒冷季节,淋洗的时候冻坏了,又有一阵子不省人事。
王太尉与从事急忙召见宋师儒,对他料事如神深表佩服和惊奇,又问道:“今天又出了这桩事,他的灾难能不能免除?”
师儒说:“必须得有个邻近的和尚突然死去了,他的灾难才能免除。”
王太尉专门令人注意这件事。
常监西屋的一个老和尚病重而死,王太尉说:“这回常监的灾难可以免除了!”师儒说:“必须是身体强壮没有疾病的。
这一个不算数。”
过了几天,有一个年轻的和尚在剃头时,被刀割伤中了风,一下子死去了。
宋师儒说:“这一回就没有事了。”
从此,王太尉更加以厚礼相待于宋师儒,常监也因此跟他亲近友好了。
会昌狂士
会昌开成中,含元殿换一柱,敕右军采造,选其材合尺度者。
军司下周至山场,弥年未构,悬重赏。
有工人贪赏,穷幽扪险,人迹不到,猛兽成群。
遇一巨材,径将袤丈,其长百余尺,正中其选。
伐之倒,以俟三伏潦水涧流,方及谷口,千百夫运曳,始及砥平之处。
两军相贺奏闻矣。
净材以俟有司选日之际,欻有一狂士,状若术人,绕材太息惋咨,唧唧声甚厉。
守卫者叱责,欲縻之。
其人略无所惧。
俄顷,主者执之,闻于君(明抄本君作军)主,中外异之。
听其所说:“须当中锯解,至二尺见验矣。
解一尺八寸,但讶霏色红殷,至二寸血流矣。
急命千百人推曳渭流听下。
其人云:“深山大泽。
实生龙蛇。
此材中是巨蟒,更十年,当出树杪而去。
未闻长养于中,若为殿柱,十年后,必载此殿而之他国。
吁可畏也。”
言讫,失人所在。
(出《芝田录》)
在唐朝的会昌与开成年间,含元殿要更换一根主柱,皇上命令右军负责采伐和制作,要选择合乎尺寸的木材,军司们下到周至一带的山场,整整一年也没采伐到这样的树,便悬重赏广泛征求。
有个人贪图重赏。
不惜探幽历险,在人迹不到猛兽成群的地方遇到了一棵大树,有将近一丈粗,长有一百余尺,正符合要求。
先把它砍倒,等到三伏天山洪爆发时才被水冲到山谷出口处,又由成百上千个人牵拉到河床 平坦的地方。
两岸的军人为终于成功地找到并运下这棵大树而欢呼庆贺,并且奏禀皇上。
在锯掉桠杈加工成材以备主管人员挑选的时候,突然来了一个狂士,状貌好像个懂得法术的人,他绕着大树叹息感慨,嘟嘟哝哝地没完没了,守卫人员厉声呵叱并想用绳子绑他,他却一点儿也不惧怕,过了一会儿,这里的头头儿便把他抓起来,报告了皇上。
朝廷内外的人无不感到惊异。
据他所说,这棵树必须从中间锯开,锯到二尺深时他的话就会应验。
当锯到一尺八寸深时,令人惊讶地发现,飞出来的木屑竟是深红色的。
再往下锯二寸,便见流出来的全是血了。
于是,急忙命令千百个人推到渭水里面,任它顺水漂去。
那个狂人说:“在深山大泽里面确实生长着龙和蛇,这棵树是生长着的一条巨蟒,再过十年它就会从树梢飞出去,没听说长久养活在这里面的;如果拿它来作殿堂的柱子。
十年之后,它必定会驮载着这座殿堂飞到别的地方去。
好家伙!多么可怕呀!”说完,此人就闪身不见了。
唐 庆
寿州唐庆中丞栖泊京都,偶雇得月作人,颇极专谨,常不言钱。
冬首暴处雪中。
亲从外至,见卧雪中,呼起,雪厚数寸,都无寒色,与唐君话。
深异之。
唐后为摧盐使,过河中,乃别归。
唐曰:“汝极勤劳,吾方请厚俸,得以报尔。”
又恳请,唐固留不许。
行至蒲津,酒醉,与人相殴,节帅令严,决脊二十。
唐君救免不得,无绪便发,厚恤酒肉。
才出城乃至,唐曰:“汝争得来?”
曰:“来别中丞。”
唐令袒背视之。
并无伤处,惊甚。
因语雪卧之事。
遂下马与语曰:“某所不欲经河中过者,为有此报。
今已偿了,别中丞去。
与钱绢皆不受,置于地,再拜而逝。
(出《逸史》)
寿州的唐庆中丞住在京都,偶而雇佣到一个打短工的人,十分勤劳用心,从来不提钱的事,冬天把脑袋露在风雪之中也不怕冷。
唐庆有一次从外面回来,亲眼看见他躺在积雪之中,便招呼他起来,地下的雪有几寸厚,他却一点儿也看不出冷的样子,照常与唐君说话。
唐庆对此深感惊异。
唐庆后来当了摧盐使,要经过河中,此人便要告辞回家。
唐说:“你一向很勤劳,我正要给你优厚的报酬,借以报答你。”
此人又向唐庆恳求,唐则坚决挽留,没有允许。
走到蒲津时,此人喝醉了酒与别人打架,督办盐运的节帅律令极为严格,决定打他二十大板。
唐君干着急,却不能救他免于遭打。
再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便出发了,唐庆给了他很多的酒和肉,以表示安慰和抚恤。
刚出城门他又来见唐君,唐君说:“你怎么又来了?”
他说:“我来跟您辞别。”
唐君让他露出后背仔细一看。
并无任何伤痕。
非常惊讶。
于是又说起那次躺在雪里的事,此人便下马告诉唐君说:“我之所以不愿意经过河中,就是因为我知道你要报答我。
如今你已经偿还给我了,现在可以允许我走了吧。”
唐君送给他钱和丝绢他都不要,把这些东西放在地上,频频施礼而去。
卢 钧
卢相国钧初及第,颇窘于牵(明抄本牵作曰)费。
俄有一仆,愿为月佣,服饰鲜洁,谨干不与常等。
睹钧之乏,往往有所资。
时俯及关(关原作开,据唐摭言改)宴,钧未办醵卒,挠形于色。
于是仆辄请罪,钧具以实告。
对曰:“极细事耳。
几郎可以处分,最先合勾当何事?”
钧初疑其妄,既而将觇之,绐而命之曰:“尔若有技,吾当主宴。
第一要一大第,为备宴之地。
次即徐图。”
其仆唯然而去,顷刻乃回。
白钧曰:“已税得宅矣,请几郎检校。
翌日,钧强为观之,既而朱门甲第,拟于宫禁。
钧不觉忻然。
又曰:“会宴处即大如法,此尤不易张陈。”
对曰:“第请选日启闻,待郎(明抄本待郎作若其,唐摭言待作侍)张陈,某请专掌。”
钧始虑其为非,反覆诘问,但微笑不对。
或意其非常人,亦不固于猜疑。
暨宴除之日,钧止于是,俄睹幕帟茵毯,华焕无比,此外松竹花卉皆称是。
钧之醵率毕至,由是公卿间靡不洿诧。
诘朝,其仆请假给还诸色假借什物,因之一去不返。
始去旬日,钧异其事,驰往旧游访之。
则向之花竹,一无所有,但颓垣坏栋而已。
议者以钧之仁感通神明,故为曲赞一春之盛,而成终身之美也。
(出《摭言史》)
相国卢钧当年刚刚及第的时候,对繁琐的一交一 际活动很不会应酬。
没过多久,有一个人愿意给他当佣工,服饰之鲜艳整洁与勤劳干练都与一般仆人不同。
他见卢钧应酬无方,常常对他给以帮助,一到了设大宴时,都因忙碌、草率,无法筹办,急得抓耳挠腮,仆人见状便向他请罪,并问何事如此犯难。
卢钧把实际情况都跟他说了,他说:“这是件很容易的小事情。
你可以担当办理此事,最先应该做什么事务?”
卢钧开始怀疑他说大话,后来则想考验、观察一下再说,便骗他道:“你若有办法,我就当主宴。
首先要有一处大的房舍,作为置备酒宴的场所。
其他事情都在其次,可以慢慢想办法。”
仆人应诺之后就走了,过了不长时间他就回来了,跟卢钧说:“房子已经借到了,请郎官去检阅一下。”
第二天,卢钧勉强地去看房子,到那里一看,竟是一所朱漆大门的华贵宅第,可与宫苑比拟。
卢钧非常高兴,又说:“宴会的处所这样符合标准,这就更加不容易布置。”
仆人说:“请把选好的开宴日期告诉我,我可以帮助你布置,我也可以请求由我专门掌管这件事。”
卢钧开始怀疑他说的不是真话,反复盘问,他只微笑并不回答;卢钧心想他一定不是个寻常人,也就不再猜疑了。
到了宴会前的那天,卢钧就住在这所房子里,一会儿便看到窗帘帷幕座垫地毯之类一应俱全,华丽无比;此外,松竹花卉等装点物品,也都摆放布置得各得其所,开宴那天,卢钧邀请的宾客全都到了,因此,在公卿大臣们中间,无不夸说这次宴会操办得成功,场面布置得华丽、考究,并对这些表示惊诧。
宴会的第二天早晨,仆人向卢钧请假,去退还所借的各种用具物品,借机一去不回。
到了第十天,卢钓对此事感到奇怪,急忙到举办宴会的旧地方去访问那个仆人。
但是原先的花竹已经一无所有,只有一堆残破的墙壁和断折的房梁而已。
议论这件事的人以为是卢钧的仁厚感动了神明,是神明在暗地里帮助他成全了这次盛会,而这件事便成就了他终生的美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