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花轿到门,三蝶儿坐在屋里,嚎啕大哭《春阿氏谋夫案》第十四回 宴新亲各萌意见 表侠义致起波澜

春阿氏谋夫案查询

请输入关键字:

例如:春阿氏谋夫案

春阿氏谋夫案 - 第十四回 宴新亲各萌意见 表侠义致起波澜

春阿氏谋夫案

第十四回 宴新亲各萌意见 表侠义致起波澜

话说花轿到门,三蝶儿坐在屋里,嚎啕大哭。

所来戚友,俱各闻声堕泪。

三蝶儿揪着母亲,叫了两声奶奶,往后一仰。

德大舅母等忙的扶住,德氏听了,如同摘了心肝一般,抹着眼泪道:“我的儿,都是为娘的不是,害得你这样苦。

事到如今,你该当听我的话,才是孝顺呢。”

说着,把心肝肉的叫个不住。

德大舅母在旁劝道:“姐姐不必悲痛。

你若尽是哭,更叫孩子心里割离不开了。

不如赶着上轿,不可误了吉时。”

说着,把德大舅叫过来,又劝三蝶儿道:“姑娘别哭了,多哭不吉利,反叫你奶奶伤心。”

说罢,罩了盖头,忙向德大舅丢个眼色。

德大舅会意,两手抱起三蝶儿,便往轿里放。

三蝶儿哇的一声,犹如杀人的一般,坐在轿子里,仍是大哭。

德氏等忍着眼泪,帮着德大舅母,放了轿中扶手,又劝她端正坐稳,只听抬轿的轿夫,嚷声搭轿,门外鼓乐齐作,新亲告辞声,陪客相送声,茶役赞礼声,儿童笑语声,连着门首鼓乐轿里哭声,闹闹哄哄,杂成一处。

德氏倚着屋门,洒泪不止。

忽见棚中亲友,一齐站起,门外走进一人,穿着四品武职公服,正是普津。

后面跟随一人,年约二旬上下,面色绯红,头戴七品礼帽,足下缎靴,身穿枣红色甯绸袍子,上罩燕尾青簇新补褂,低头自外走来。

普津拿了红毡,笑嘻嘻的道:“大娘请坐这是你养女儿赚的。”

德氏一看,见是新郎官来此谢亲,连忙陪进屋去,先令其向上叩头,拜见先岳。

自己抹着眼泪,亦坐下受了礼。

常禄与普津见礼,随后与新郎相见。

普津把礼节一交一 过,即时告辞。

只见棚中戚友,纷纷起立。

大家嗫嗫哝哝,自去背地谈论。

按下不表。

次日清晨梳洗,德氏与德大舅母去吃喜酒。

先向亲家太太声述女儿糊涂,日后要求着婆婆,多加疼爱的话,按次又会见亲友,托氏指引道:“姐姐不认识,这是我妹妹。”

德氏听了一愕,只见引见的那人,年在二十以外,媚气迎人,梳着两把旗头,穿一件簇新衣服,过来向德氏拉手,口称亲家太太。

德氏不知是谁,正欲细问,忽见普津进来,请着德氏进房,笑吟吟的道:“看看我妹妹去吧。

怎么这么大年纪,还像小孩子儿似的。

这里我文大哥头生头养的儿子,娶了媳妇来,必比自己女儿还要疼爱,大娘先劝劝她去。”

刚说完,忽见一群女眷,拥着新人出迎。

只见三蝶儿头上,满排宫花,戴着珠翠钢子,身着八一团一 绣褂,项挂朝珠,脸上的香脂铅粉,带有流泪的痕迹,望见德氏姑嫂自外走来,低头请了个安,转身便走。

德氏见此光景,好生难过,当在新亲面前,不便落泪,只得勉强扎住,同了德大舅母走进新房。

三蝶儿扯住母亲,先自呜呜的哭个不住,德氏忍着眼泪,婉言开导。

三蝶儿不言不语。

一昧啼哭。

问她什么话,三蝶儿并不答言,仍是抹泪。

急得德大舅母满身发燥,急忙与德氏出来,向托氏道:“没什么说的,孩子岁数小,又无能又老实,还得求亲家太太多疼她。

我姐姐就放心了。”

托氏道:“好亲家太太,姑娘的脾气性格,样样都好。

就是她不听话,我心里不痛快,不怕姐姐过意,养儿子不容易,养女儿也不容易。

久日以后,就盼他夫妻和睦,咱们两下里就全都喜欢了。”

说着,酒筵齐备,请着德氏坐了席。

德大舅母不放心,恐怕两造里要闹口舌,随向坐陪的女客,悄悄说道:“一对新人,都是小孩子,按这样年月说,总算难得。”

说的那一女眷,不觉笑了。

一时有普津过来,带领新郎官跪地敬酒。

德氏坐了一会,望着方才德氏引见的那人,越想越眼生,不知在何处见过面,究竟是什么亲家?遂一面起席,悄悄与旁人打听。

旁人都掩口而笑。

当在托氏面前,不好直说。

托氏亦看出光景,叹了口气道:“亲家太太不用问,这是您亲家老爷老不成气、背我在外间娶的,嫁家姓范,还有个好绰号,叫什么盖九城。

因为三月里要娶儿媳妇,不得不早早归家,省得儿媳妇过门耻笑。”

说着,向德氏使眼色道:“您瞧这块骨头,孟良怎么盗来着?”

德氏扭项一看,见范氏站在一旁,同一个少年男客,指手画脚的又说又笑,德氏哼哼两声,又向托氏说一声好。

托氏闹了一楞,诚恐因为此事,不肯答应冰人。

随向左右女眷,俯耳唧咕一回,众人皆各点头,先陪着德氏起席,进到屋内笑道:“亲家太太尽管放心。

姑娘这里,决不能受气。”

瑞氏亦插言道:“什么受气,孩子挺好的,谁敢给她受气,我豁除老命去,合她挤了。”

说罢,气昂昂坐在一旁。

看那光景,好像因娶范氏,很透生气似的。

揪住德氏道:“亲家太太,我怎样疼孙子,怎样的疼孙子媳妇,难道你的女孩儿,不是我的孙女儿吗?”

一面说,一面吁吁直喘。

德氏笑了笑道:“果然这样,我哪能不放心。

不瞒老太太说,我寡一妇 失倚的,养她这么大,真不容易,”说着双眉竖起,语音渐高。

德大舅母一听,好生害怕,惟恐诸事已过,再因小小枝节,生出恶感,随以别的话差了过去。

订问托氏,几日回门的话。

忽见范氏进来,唤了托氏出去,悄悄问道:“姐姐这样懦弱,太不像话。

日后有人家说的,没我们说的。

难道您这么大岁数,只听新亲的下马威,我们就没话问她吗?”

托氏摇摇手道:“嗳,你不用小心,凡事都有我呢。

孩子腼腆,自幼儿怕见生人,所以她才这样。”

范氏道:“这可是您说的。

既是这样,我就不管了。”

说罢,赌气去了。

托氏一听此话,不由冒火,惟碍于新亲之前,不便争吵。

遂与德氏商量,四天回门。

第五日要上坟拜祖。

德氏点头答应,起身告辞。

到了回门之前,常斌备了轿车,接取三蝶儿,常禄备了轿车,来接新郎。

三蝶儿刚一进门,拉住德氏臂膊放声大哭,德氏亦不禁落泪。

想着娇生惯养的女儿,一旦离了亲娘,去作媳妇,实是一件苦事。

随用婉言开导说:“大婆疼爱,公公婆婆也疼爱,姑爷又那样老实,人生一世,享福也不过如此。

虽有个小叔小姑,毕竟年纪尚小。

还让头生头长为长嫂的拔尖儿。

常言说:出了门的媳妇,不如闺女。

刚进门儿的人,自然显得生疏。

等着熟悉几天,也就好了。”

说着,又打听她公公婆婆,有无脾气?大婆婆小婆婆,是否和睦?三蝶儿一面落坐,只去擦抹眼泪,并不答言。

一时把胸上衣襟,全都湿了。

丽格与德大舅母,一面解劝,一面酸心。

德氏与常斌母子,亦为滴泪。

工夫不大,常禄陪着新郎,自外进来。

众人擦了眼泪,迎出阶下。

按着通俗礼节,请了作陪的亲友,周旋说话儿。

一会酒筵摆齐,让着新郎新妇并肩而坐。

男女陪客,即在左右相陪。

德氏疼爱女儿,连带亦疼爱女婿。

看他一双夫妇,坐在一齐,想着养女一场,盼到与女婿回门,实是喜事。

可惜女儿心里有些固执,不然燕尔新婚的女子,不知要怎样的喜欢哩。

想到此处,不禁滚下泪来。

一面布菜,颤颤巍巍的道:“你们多多和气,白头偕老。”

三蝶儿低着头,洒泪不语。

德大舅母道:“姑娘吃一点儿,取个吉利。”

常禄亦劝道:“妹丈喝点儿酒。”

德大舅亦过来道:“富贵有余的,你么吃一片鱼。”

说着,把碗里鱼片,挟了一箸子,叫新郎拿过碟儿来。

新郎红着脖子,死也不肯抬头,引得丽格等全都笑了。

德氏道:“得了,一交一 过规矩,别这样臊皮了。”

当下把酒筵撒下,新郎也不知漱口,慌着带了帽子,嘴里唧唧哝哝不知说些什么,放下一个喜封儿,便向德氏等挨次请安,告辞而去。

德氏等送至门外,看着上了车,然后进来。

忽屋内丽格嚷道:“姊姊你是怎么了?怎的这么拙呀?”

说着,花拉一声,不知倒了什么。

德氏等忙的跑入,见丽格按着三蝶儿,两手向怀里乱夺掉上的茶壶茶碗,摔在地上粉碎。

德氏等近前一看,只见三蝶儿手里,拿着一把剪子。

丽格咬着牙,夺了过去。

德氏嗳哟一声,登时倒在地上,背过气去。

常斌德大舅母,忙着跑来,大家七手八脚,扶起三蝶儿,过来又赶救德氏。

丽格楞在一旁,伸出手来一看,连指上指甲,全都折了。

德大舅道:“你们娘儿俩这是怎么回事呢?”

丽格摇摇手,咳声叹气道:“嗳哟,老爷子您不用问。”

说着,指那剪子道:“您瞧瞧,若非我没有出去,事情就出来啦。”

说罢,扭过头去,滴下泪来。

半天又哽咽着道:“想也想不到,我姊姊这样糊涂。”

德舅爷道:“这都是哪儿说起?千想万想,想不到你这么拙?”

三蝶儿坐在炕上,浑身乱颤。

头上钿子,连珠翠宫花等物,散落一炕。

德大舅母道:“姑娘,你换口气,有什么过不去的事,尽管说出。

平日你最为孝顺,怎么这时候倒糊涂了呢?”

一面说,一面抹泪。

看着三蝶儿脸上,已如银纸一般,吓得德大舅等目瞪口呆。

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
大家把德氏拉过来,劝着呷了口糖水。

三蝶儿亦长叹一声,渐渐苏醒过来。

丽格含着眼泪,走过向三蝶儿道:“姐姐这样心窄,岂不叫姑姑着急吗!”当下你言我语,闹得马仰人翻。

问了三蝶儿半日,死活也不肯言事。

德氏叹气道:“这是我的命是该着这样急。

好容易盼星星,盼月亮,盼到儿女长成一人 ,我好享福哇。

好,越大越糊涂。

出了门子的女儿家,倒反不听话了。

不听呢,也罢了,有什么不如心的,至于寻死,是人家儿对不起你呀?是嫁妆对不起你?是妈妈不疼你?对不起你?是哥哥兄弟不睦,对不起你?”

说着,泪流满面。

自己又叹惜命苦,哭了回丈夫,又哭起爹娘来。

数数落落的道:“抛下这苦老婆子,没有人管。

儿女这么大,谁又心疼母亲。

问问母亲的心,问问母亲的难处呢?”

哭得德大舅爷等无不堕泪。

一面排解,一面又规劝三蝶儿,叫她赶着收拾,回去要紧。

丽格俯在炕上,收抬珠翠,抬头向德大舅母蹙眉,问说这宫花钿子,可怎么收拾好。

德大舅母道:“不要紧的,拿去叫你哥哥到街上弄去罢。”

说着,三把两把,急将珠翠宫花等物,拿到外间,点手又唤常斌,悄悄嘱咐一香。

又叫德氏请出,好再安慰三蝶儿,别叫她回到家去,再行拙事。

德氏亦领会其意,随即躲出。

不想此时三蝶儿心里又后悔,又害怕。

悔的是自己无知,不该这样糊涂。

倘真那时死了,岂不把母亲兄弟一齐坑死了吗。

事出之后,婆家必不答应。

因此成讼,必要刷一尸一相验。

到那时节,岂不把祖上德行,父母家风,全都扫地了吗。

想越越后悔,千不该,万不该这们心窄,忘了自己身分。

怕的是,自今以后,若把母亲气坏,谁来侍奉?哥哥有差事,兄弟年纪小,虽不致同时急病,想来自今以后,为我必不放心。

既不放心,必要常常惦念。

我已是出嫁的人,若令母亲惦念,弟兄不放心,自己又居心何忍?倘若今日人事,一被婆婆知道,必向母亲究问。

及致不问,日久天长,也必能知道的。

那时若知道此事,岂不与两家父母,勾出生分来了么!此时越想越怕,越想越后悔,身上得得乱颤,欲向母亲声述,连嘴唇舌头,俱不听用了。

后见常斌走来,要请母亲出去,急嚷一声道:“奶奶,别走。”

伸手抱住德氏,呜呜的哭个不住。

德氏推了两掌,问她有什么话,只管明说。

三蝶儿哽哽咽咽,说不上来。

两手把前胸乱挠,急着嚷道:“奶奶、奶奶,女儿自今以后,决不使母亲着急,再这样一胡一 闹了。”

德氏抹着眼泪,少不得谈今虑后,劝解一回。

一时常禄回来,说姑爷回到家去,很是喜欢,亲家阿妈,亲家额娘等,都问奶奶的好。

又夸赞大正、二正怎样机伶,春霖在学堂念书,怎样进步,一面说,一面见三蝶儿的钿子坏了,又见德氏等肿着眼睛,因问什么事,这样伤心?德氏叹了口气,想着这样麻烦,不便叫儿子着急。

随说不为什么,你不用又着急。

你妹妹家来,不放心你们合我。

她一伤心不要紧,引得一家子全都哭了。

常禄听了此话,信以为真,亦不再去问了,只催着三蝶儿梳洗,说现在天己不早,赶着回去要紧。

才听亲家额娘说,今日如回去得早,还要借着载钿子,先拜两家儿客呢。

说着,帮着德大舅母,收拾宫花钿子等物,催着三蝶儿戴好,又忙着叫母亲换衣裳,笑着嘱咐道:“见了那个娘儿们,您不用多闲话。

俗语说看佛敬僧,好罢歹罢,已就是这样亲戚,还有什么可说呢。

一来给我妹妹作罪,二来儿女亲家,总是越和睦越好,图什么闹些生分,犯些口舌呢?”

德大舅母道:“这事也不怨你奶奶,说亲时候,你也欠慎重。

家有这样婆婆,决难有好儿。”

常禄叹口气道:“事到而今,也就不用说喽。

当初说的时候,不知我亲家阿妈,有这样事。

当时也询听过几回,连我普津哥哥都不知道。

听说这个娘儿们,叫什么盖九城,娘家姓范,虽不致怎么瞎猜,也是女混混出身,手拉手儿来的。

听说在东直门,后海地方,我这位亲家阿妈,看人家放过风筝。

不知怎么个缘由……”说到此处,看看母亲脸色又笑道:“好在我妹妹也是出了阁的人了,说也不要紧。

横竖这么说罢,常时有普津引线,搭上之后,安排一处地方,就过上日子啦。

今因儿媳妇过门,不能不归到家里去。

方才我普大哥说,这们进门之后,倒很是安本分,只是她言语举动,有些轻佻,外场其实是精明强干。

按着新话儿说,是位极开通极时派的一流人。

说话是干干脆脆,极其响亮,行事是样样儿不落场,事事要露露头角。

简断截说,就是有点抓尖儿卖快。

舅母你想想,咱们是爱亲作亲,当初作亲的时节,望的就是小人,谁管分婆婆好歹呢。

“一面说,一面叫三蝶儿挂珠子,紧催着德氏走。

随将所备的礼物,送至车上,打发德氏母女上车去了。

这里德大舅母、丽格等,临别哭了一回。

又商议单九双九十二天。

亲友瞧看的事情,从此两造亲友,互相往来。

左不是居家琐碎,不足细述繁文。

到了一个月后,三蝶儿回来往家,各处亲友,皆来瞧看。

三蝶儿唧唧哝哝,偷向母亲哭道:“起初一过门时,并不见小婆婆怎样。

那天她回来说,方自外间回来,撞见二妈气色,很透惊慌。

屋里又跑出一个人来,看着后影好似。

说着,向耳边悄悄他说了。

又大声道:依着她的意思,恨不得即时下手,以雪此耻。

当时我吓得直抖擞,好容易好说歹说,死活给拦住了。

您瞧有这件事,叫我心里头如何受得下。”

说着,抚面大哭,气得德氏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
当时咬牙切齿,连哭带气的咒骂范氏一番。

因恐常禄知道,要闹麻烦,不如权且忍耐,劝着女儿留心,莫令姑老爷生出事来。

一为保全名誉,二来儿子儿媳,管不得母亲闲事,事已至此,只好平心静气,但但实实的看着。

虽然她外面风一流 ,显着招摇一些。

究实事迹上,也未必果然这样。

按你们心里平素就看她不尊重,所以处处起疑,亦是常有的事情,何苦这么操心,管这没影儿的瞎事?”

一面说,又将今比古,引证些新闻故典,比较与女儿听,免得她忧心害怕,伤了自己身子,弄出家庭笑话来。

这一片话,足见德氏苦心,不但疼顾女儿,又恐女儿家里闹出事故来,所以变着方法安慰女儿说,无稽之谈,意气用事,断断是靠不住的。

心想这样劝解,以女儿如此颖慧,必可以醒悟的,回到家去,必能规戒丈夫,不致再闹事了。

谁想三月二十七日,正是前文所说,托氏的堂兄家里,接三之日,阿氏坐了一夜 ,不曾合眼。

早间与丈夫春英呕些闲气。

早饭以后,随着大婆母托氏,带同小姑子前往堂舅家里去行人情。

托氏是好谈好论的人,是日与戚友相会,少不得张长李短,说些琐屑故典。

阿氏是未满百日的新妇,既随婆母行情,在座又都是长辈,不能不讲些规矩,重些礼节。

抑且阿氏为人,极其一温一 厚,言容举动,又极沉稳,所有在座亲友,人都夸好。

有的道:“大姐真有眼睛,怎的这么好的姑娘,被大姐选上了。”

有的道:“哥哥嫂嫂都有造化,椿树似的儿子,娶了鲜花似的媳妇。

再过个一年二载,不愁抱孙孙了。

将来老太太得见四辈重孙,在她老人心里,还不定怎样喜欢哩。”

有的道:“娶媳妇难得十全,似乎托大姐的儿妇,又机伶,又稳重,长的好,活计又好,可谓之四德兼全了。”

当时你言我语,人都赞美不置。

惟托氏听着,因是婆婆身分,虽旁人这样夸赞,然当在自己面前,不能不自作谦辞。

俗语说:“自己的女儿贤,人家媳妇好,凡是当婆婆的,都有这宗心理。

此时托氏于无心之中,说出几句屈心话,什么不听话咧,起的晚咧,作活计太慢咧,做事太慢咧。

这一些话,说是谦逊之意,本是作婆婆苦心,欲在戚友面前,施展当人训子的手段。

殊不知这宗谶诮,最容易屈枉人。

慢说春阿氏,就便是寻常女子听着也要发火。

当时脸色红晕,羞涩得不敢抬头。

忽的背后一人,唤着阿氏出去。

阿氏一面抹泪,正好借此机会,暂为避去。

出至门外一看,此人全身素服,并非别个,正是玉吉。

刚刚欲问他从何处来,玉吉请过安道:“姐姐家里人,怎的这般混帐。”

说话时声音很高,吓得阿氏惊慌失色,连连摇手,乃惨然流泪道:“兄弟呀,姐姐的命反正是不能久了,这亦是我前生造定的。

今生今世才遇见这些磨难。

你拿我只当个己死的人罢,千万不要生这愚气。”

说到这里,咬定牙根,仰着头,瞪着眼,把热泪忍住。

玉吉轻轻顿足道:“姐姐这般懦弱,家里外头都不得安生,还有什么趣味?”

阿氏道:“什么趣味不趣味,姐姐人虽活着,心是早已死了。”

说罢,面色灰白。

玉吉怔了半晌,忽然眉竖眼圆,冷笑一声道:“姐姐待我的心,我此时粉身碎骨,亦难答报,姐姐这口气,我一定要给出的。”

阿氏听到这里,忙着摆手,恐怕有人听见,诸多不便。

忽见身旁走过一人,只得慌忙躲进屋去,打算等亲友散后,劝劝玉吉,不叫他多管闲事。

谁知事有天定,不由人力。

阿氏留了半日神,竟无玉吉的踪影。

只得随着婆母,坐了晚席。

忽见公公进来,一手拉着二正,悄向托氏道:“天气很热,这里又没地方。

回头叫他嫂子跟我回去罢。”

托氏道:“说是呢,我正想没个人送回,你来亦好。”

因向二正道:“少时和你嫂子,跟你阿妈一同回去。

舅舅伴宿,咱们再来。”

说着话已到送三时候,文光带着儿媳女儿,告辞回家。

工夫不大,车行至菊儿一胡一 同内。

三人下了车,文光拉着二正在前,阿氏提着包袱在后,到了门首,二正猛然一推,扑的栽倒。

原来门是虚掩着呢,文光忙把二正扶起,问他碰着没有?二正站起来,口里叫声二妈,往里便跑。

此时天已不早,瑞氏等欲睡未睡,前文已经叙过,兹不多表。

阿氏把诸事料理已毕,要到厨房里一温一 水洗脸。

将走至厨房门内,觉得身后有脚步声音,忙回头一看,只见一人在门外点手儿,唤她出去,不觉吓了一跳。

赶紧走出屋外,看是何人。

此时那人已经转过脸去,蹑足往西屋便跑。

见他穿一身青色衣裳,后影好像玉吉模样。

猛然触起白日的情景,知道此事有些不妙。

忙着三步作两步,向前赶去。

将进屋门,早见玉吉站在春英前,手举菜刀,往下便砍。

吓得阿氏魂飞天外,嚷亦嚷不出来,奔上前去,揪住玉吉手腕,狠着命往下夺刀。

玉吉力量太猛,回手拍的一声,刀柄碰在阿氏额上。

阿氏心里只拚一死,哪顾疼痛,还是咬定牙根,死不放手。

玉吉看她这样,把二目一睁,又以刀背击了阿氏左胁一下。

阿氏觉得心里一阵迷糊,两手一松,身躯往后一仰,耳听得噗的一声,玉吉手起刀落,砍在春英咽喉之上,登时气绝。

阿氏已吓得倒在地上,玉吉忙把春英一尸一体移在床 下,扯起阿氏道:“姐姐所事非偶,冤仇已报,姐姐能随我去,小弟情愿奉养一生。”

阿氏怔了半天,并未听明,看见菜刀在旁,狠命扑去。

玉吉连忙抬起,随后抓起一块绢帕,擦了擦手,扯往阿氏,往外便掖。

掖至院内,玉吉道:“还有那淫妇呢?”

随把阿氏抛下,往东屋便跑。

阿氏心慌已乱,欲要声张,又恐玉吉要是义气,反变成杀人的原凶,自己亦被着极大嫌疑。

欲待和他回去,无奈他是谁,我是谁,黑夜杀了丈夫,携手脱逃,这事成何体统。

当时把芳心一横,趁着玉吉不在此处,自己往厨房便跑,扑咚一声,奋然投入水缸。

正是:

一死拼偿冤业债,众生慎勿造因来。

玉吉把春英杀死,欲与阿氏潜逃,实出于姊妹情重,看着阿氏受气,怀抱不平。

想着这样女子,人世不可多得,缘何母亲不谅,许了这样蠢子,终日受人欺辱,这真是天道不公,人心不能平的事情。

越想越愤懑,恨不得把大千世界上,凡此不平等的恶婚姻一刀雪净,方解心头之恨。

当时即把阿氏推开,来杀范氏。

刚走至里屋门外,听得院里阿氏木底乱响,又听范氏屋里,问说是谁,上房文光,亦连声咳嗽,吓得玉吉也慌了,站在屋子里,愕了一会,想着阿氏为人,极为懦弱,若不借其俱逃,一被旁人拘获,必罹重难。

想到此处,随手把菜刀放下,出来要找寻阿氏一同逃走。

不想脚步略重,范氏连连同谁?随声便提鞋下地。

上房文光并东房瑞氏母子亦全都醒了。

玉吉无处可藏,跑至屋角茅厕,两手攀墙而上。

不想墙高足滑,使尽生平气力,欲上不得。

又听文光夫妇正在院内暄嚷,玉吉心更慌了,反身又往回跑。

合该他命中有救,望见茅厕墙外,立有板凳一条,随手搬进茅厕,挺身而上,两手攀住墙头,踊身而过。

只觉心里突突乱跳,浑身发颤,不知此时此际,如何是好?又不放心阿氏,想着姊妹一场,不该草草用事。

虽然是一片好心,此时反给阿氏惹了大祸,当时懊恼已极,站在门外,犹疑半天,不知此时阿氏哪里去了。

正在纳闷,猛听街门一响,里面走出人来,吓得玉吉也慌,开腿往北边便跑。

恰巧时当深夜,路上静悄悄并无行人,不知不觉已至自家站首,扣了半天门,里面无人答应,心里连急带怕,不觉头昏眼花,坐在一块石上,呆呆发愕。

忽见一人过来,弯身问道:“你是从哪里来的?快要说明,”玉吉抬头一看,见是一个僧人,容貌甚奇,身穿一件破烂僧衲,笑吟吟的问道:“你是哪里来的?”

玉吉坐在石上,觉得心里头渺渺茫茫,不知如何答对,僧人又问道:“你既不知道来从何处来,难道你去往何方,自己也没个打算么?你以为你作的事情,没人知道?难道惹了大祸,从此就消灭了不成?”

玉吉听到这里,吓了一跳。

迟了半天,心里方觉明白。

细想如今自己犯下杀人重罪,以后天地虽大,并无容身之处了。

越想越后悔,越想越害怕。

当时悔惧一交一 加,细看那一僧人,站在自己身旁,微微点头,似有叹息之意。

玉吉知他是个异人,随即跪在地下,拉着僧人的袍襟,凄凄惨惨的道:“事已至此,要求老和尚搭救。”

说着,以袖抹泪哭泣不止。

僧人弯着身子,细把玉吉上下看了一会,见他这样哀求,乃长叹一声道:“前生来世,回果分明。

昔是今非,孽缘纠结。

你合那个女子,但有朋友之缘,并无夫妇之分。

她即出嫁于人,便算前缘已了,彼此清清白白,有什么割弃不下的?谁知你不明因果,忘与命数相争,你自以为替那女子报仇,哪知正是给那女子闯祸。

你自以为出于一片侠心,哪知正是造下无边恶孽。

若不急早忏悔,恐怕不但因果牵缠,来生受报,就是今生今世,亦恐你难逃法网啊,”说到此处,声色俱厉。

玉吉听了,犹如凉水浇头一般,心里这才醒悟,遂连连叩头,乞求解脱之法。

僧人冷笑道:“你自蔽光明,自作恶孽,谁为解脱?”

说罢,拌袖欲去。

玉吉知是高僧,揪住僧人破衲,死也不放。

僧人呵呵笑道:“善哉善哉。

自迷不见自心,谁来搭救?”

说罢,飘然而去,倏忽不见。

玉吉定了定神,如同梦醒一般,暗想这一高僧,必是佛菩萨化身,前来度我,忙的跪倒地上,望空遥拜,心内虔虔诚诚,暗发宏愿。

正在虔祈默祷之际,忽见梁妈出来,扯住自己手道:“少爷是怎么了?这样磕头?”

玉吉迟了一会,仰见满天星斗,四静无人。

自己跪在地上,不知何故。

梁妈唤了数遍,方才明白过来。

细想方才所见,心里烘的一惊,浑身乱颤起来。

一手扯着梁妈,连说好怕,转又一溜烟的跑进门去。

蕙儿不知何事,听是玉吉声音,忙亦移灯出来,看他神色仓皇,脸上颜色,如同白纸一般,坐在石阶上,口张眼闭,吁吁气喘。

蕙儿吓了一跳。

摸摸脑门上,俱是冰冷冷的凉汗。

随把手灯放下,问他所因何故,这样抖擞?一手又摸着他手,手亦凉了。

当时手忙脚乱,赶紧搀进屋去。

梁妈也着了慌,忙着笼火,又忙着找白糖,冲了一碗滚汤糖水,给他喝下,方觉安顿些。

此时梁妈心里,只当是半夜回家,路上受了惊吓,以致如此。

不想他忽然坐起,口内嘟嘟嚷嚷,不知说些什么。

一时又咳声叹气,发起昏来。

直闹到早饭已后,始行安顿睡下。

梁妈看此光景,知他素日性情,有些胆小。

这宗病况,必是半夜回家,受了惊吓。

随着就延医服药,闹了一日。

次日早起,玉吉坐了起来,唤过蕙儿来哭道:“哥哥你对不起你。

父母去世,本当兴家立业,等妹妹终身大事有了倚靠,然后再死。

不想因事所迫,死期已近了。”

说着,呜呜咽咽的哭个不住。

蕙儿亦伤心落泪,不知玉吉的话,从何说起。

只得以好言安慰。

玉吉擦了眼泪,当着蕙儿面前,叫过梁妈来,仿佛人之将死,托嘱后事一般。

自己拿定主意,想着杀人该当偿命,若使最亲爱的姐姐无辜受累,自己于心何安。

主意已定,安住蕙儿主仆,不叫他话外生疑。

出得门来,雇了一乘人力车,随着看热闹的众人,直奔小菊儿一胡一 同春英一尸一场。

恰巧这日上午,正是刑部司员蔡硕甫前来验一尸一。

左翼翼尉乌珍,副翼尉鹤春,委翼尉普泰,并内城巡警厅所派委员,本区警察长官,还有各家侦探,一院里乱乱腾腾,好不热闹。

玉吉挤在人群内,想着今日好巧。

不知阿氏被拘,所供是什么言词。

倘若她般了委曲,不肯说明,我便在此时自首,把我堂堂正正替一人不平的事情,说给官众听听,大概人同此心,心同此理,大丈夫做事,要做正大光明,磊磊落落。

主意已定,见有一群官人,带着文光、范氏并德氏、阿氏等进来,听着文光供说,阿氏杀人之后投了水缸,由不得敬爱之心,益觉坚固,当时又懊悔又惨切,看着范氏那里,指手画脚,由不得怒从心起,深悔昨日晚上,不该留此淫妇,叫她血口喷人。

正自磨拳擦掌,抑郁难平之际,忽见阿氏仆倒,抚一尸一恸哭,玉吉吓得一怔,脸上变颜变色,心说好生害怕。

要知端的,有看下文分解。

共2页 上一页 1 2 下一页
《春阿氏谋夫案》公案小说
起名测名
黄历查询
诗词歌赋
实用查询
免费测试
猜你喜欢
网名大全

话说花轿到门,三蝶儿坐在屋里,嚎啕大哭《春阿氏谋夫案》第十四回 宴新亲各萌意见 表侠义致起波澜

© 2007-2022 喜蜜滋

手机版】 【电脑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