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瞿太太从院上回来,在轿子里听说老爷跌断了一《官场现形记》第39回:省钱财惧内误庸医 瞒消息藏娇感侠友

官场现形记查询

请输入关键字:

例如:官场现形记

官场现形记 - 第39回:省钱财惧内误庸医 瞒消息藏娇感侠友

官场现形记

第39回:省钱财惧内误庸医 瞒消息藏娇感侠友

话说瞿太太从院上回来,在轿子里听说老爷跌断了一条腿,这一惊非同小可!连忙问道:“怎么好端端的会把腿跌断了?是什么时候跌断的?”

跟班回道:“今儿早 上,老爷送过太太上轿之后,也就到了局子里办公事;但是今儿一天总是低着头想心事,没精打彩,没有吃饭就回来的。

恰恰进门,提着裤子要去解手。

小的正走 过,看见摆尿缸的地方原来一潮一湿,亦不晓得那一位在尿缸旁边掉了一个钱在地下。

老爷见了钱,弯着腰要去拾,不想怎样一个不留心就滑倒了,弄得满身是溺还在其 次,只听老爷“啊唷”一声,说是一条腿跌断了。”

瞿太太骂道:“混帐东西!地下掉了钱,你们不去拾,要叫老爷去拾!”跟班的道:“小的又没瞧见钱,后来是 老爷说了出来才晓得的。”

瞿太太道:“跌坏了怎么样?请大夫瞧过没有?”

跟班的道:“老爷跌倒之后,只顾啊唷的叫。

他老人家的身坯来得又大,小的一个人怎 么拉得动他。

好容易找了打杂的、厨子、轿夫,才把他老人家连抬带扛的抬进上房床上睡下。

齐巧那个会说外国话的胡二老爷有事来拜会,一听说是他老人家跌断了 腿,胡二老爷就急了,说道:“我们做官的人全靠着这两条腿办事,又要磕头,又要请安,还要跑路。

如今把他跌折了,岂不把吃饭的家伙完了吗!”到底胡二老爷 关切,进去看过老爷之后,立刻就出去找了一位外国大夫来瞧了一瞧。”

瞿太太大惊道:“为甚么不请一个伤科看看?那外国大夫岂是我们请得起的?”

跟班的道: “老爷亦何尝不是如此说,所以一听见胡二老爷说请外国大夫,可把他老人家急死了,说:“我这分家私都交给他还不够!我情愿做个残废罢!”谁知胡二老爷硬作 主,自己去把个外国大夫请了来。

老爷一定不要看,胡二老爷捉住老爷的腿,一定要看。

外国大夫看了一回,便说:“治虽可治,将来走起路来,不免要一瘸一拐的 呢。”

胡二老爷道:“好好好,只要能够会走路,可以磕得头,请得安,就做个瘸子也不打紧。”

外国大夫道:“倘若只要磕头请安,那是我敢写得包票的。”

后来 胡二老爷要他包医,他要三十两银子。”

瞿太太道:“老爷怎么说?”

跟班的道:“老爷急的什么似的,暗底下拉了胡二老爷好几把,朝着他摇头,说是不要他包 医。

胡二老爷没法,方才又打了两句外国话,同着外国大夫走的。”

瞿太太一听这话,方才把一块石头落地。

一面往上房里走,一面又问:“可请个伤科来瞧过没有?”

跟班的道:“请是请过一个走方郎中瞧过,亦要什么十五块 钱包医,老爷还嫌多。

后来请了一个画辰州符①的来到家里画过一道符,一个钱没花,亦没见什么功效。”

太太道:“为什么不早送个信给我?”

跟班的道:“小的 赶到戴公馆,说太太到了制台衙门里去了。

太太,你想,制台的衙门可是我们进得去的,所以小的也就回来了。”

①辰州符:以符祝为人治病,辰州(原湖南)人多传此术。

正说着,太太已到上房,走进里间一看,老爷正睡在床上哼哼哩。

太太把帐子枭开,望了一望,问了声“怎么好好的会把腿跌坏了”,又问:“现在痛的怎么样 了?那个画符的先生,他可包得你不做残废不能?”

老爷正在痛得发晕,一听太太的声息,似乎明白了些,但回答得两句道:“你回来了?今天几乎拿我跌死!”说 完了这两句,仍旧哼哼不已。

太太就在床沿上坐下,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我们又不是没有见过钱的人!你要钱用,尽避告诉我,自然有地方弄给你,何犯着为了一 个钱跌断一条腿呢!如果一个治不好,当真的不能磕头请安起来,你这一辈子不就完了吗!叫我这一辈子指望什么呢!”说着,也就唬嗤唬嗤的哭起来了。

瞿耐庵道:“你别哭了。

现在既已回来,该应怎么找个大夫给我瞧瞧。”

太太道:“外国大夫价钱大,无论如何,我们是请不起的,这个也不用提他了。

如今你 们赶快把伤科独眼龙王先生请了来,问他要多少钱,我给他。

务必今夜里请他来一趟!就是睡了觉也要来的!”跟班的去了一会,回来说道:“王先生说的:一过晚 上十点钟,就是拿八抬轿去抬他也不来的。

有话明天时晨再讲罢。”

太太道:“这东西混帐!你去同他说,他再不来,我去叫制台衙门里的人押着他来,看他敢不 来!”说着,就想坐轿子再回到制台衙门里去。

还是瞿耐庵明白,连连摇手,道:“现在是什么时候了!去不得!去不得!你这一往回,要有多少时候?再等一会天 就亮了。

一会再去请他,他总要来的,何苦半夜里吵到制台衙门里去。

请了来请封仍旧一个钱不能少的。

我多熬一会就是了。”

太太一想,他话不错,只得依他。

果 然不多一刻,天也亮了。

又过了一会,太太忙叫人去请独眼龙王先生。

家人去了好半天才回来,说道:“先生才起来,正看门诊,总得门诊看完了才得来呢。”

瞿耐 庵夫妇无法,只得静等。

谁知一等等到下半天四点钟敲过,王先生才来。

当时引进上房,先问:“是怎么跌的?”

瞿耐庵连忙伸出来给他看。

王先生生来只有一只眼,歪着头,斜着眼, 看了一会,说是:“骨头跌错了笋了,只要拿他扳过来就是了,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。”

瞿太太在帐子后头说道:“既然如此,就请你先生替他扳过来就是了。”

王 先生道:“如果是别人家,一定要他五十块大洋,你们这里,打个九折罢。”

瞿太太把舌头一伸,道:“要的可不少!怎么比外国大夫还贵?”

王先生也不答腔。

瞿 太太又再三同他磋磨。

王先生道:“要我治,我得这个价钱;要省钱,可以不必请我。

你们要晓得:你们老爷这条腿是值钱的,不比寻常人的腿,不要磕头,不要请 安,可以随随便便的。

我要替他弄好,三五天就要叫他走路哩。

外面有外敷的药,里头有内托的药。

我这副药。

珍珠八宝,样样都全,但是这副药本就得四十块大 洋。

倘若只要扳扳好,不消上药,也费我半点钟工夫,至少也得五块洋钱。”

瞿太太道:“只要你扳扳好,不敷药,可以不可以?”

王先生道:“这也没有什么不可 以,不过好得慢些。

跌坏的虽是骨头,那骨头四面的肉就因此血不流通;血不流通,这肉岂不是同死的一样。

将来一点点都要烂的;烂过之后,还得上药,然后去腐 生新。

合算起来,化的钱只有比我多些,还要耽搁日子。

你们划算得来,我就依着你做。

我原是无可无不可的。”

瞿太太一想,四十五块钱总嫌太多,心上思量: “且叫他把骨头的笋头扳进。

至于药可以不用他的,昨天我在干外婆屋里看见玻璃橱里摆着药瓶,什么跌打损伤药、生肌散,样样都有,我只要去讨点就是了,只怕 还要比他的好些哩。”

主意打定,便道:“好些的药我们自己有,只要至制台衙门里去讨来。

现在只要你先生替他扳准了就是了。”

王先生一听生意不成功,一来是 心上不高兴,二来也是他本事有限,当下不问青红皂白,能扳不能扳,便拉住瞿耐庵的腿,看准受伤的地方,用两只手下死力的一扳。

只听得床上啊唷的一声,瞿耐 庵早已昏晕过去了。

瞿太太正在帐子后头,一听这个声响,知道不妙,立刻三步并做两步,赶到前面,忙问:“怎的?”

王先生也不打言。

瞿太太枭开帐子一眼,只见老爷已经两眼 直翻,气息全无,头上汗珠子的黄豆大小。

瞿太太一见这个样子,晓得是被王先生扳坏了。

又见王先生拿神子卷了两卷,把条腿夹在夹肢窝里,想用蛮劲再把这条腿 扳过来。

瞿太太发急道:“先生!你快松手罢!再弄下去,他的腿本来不折的,倒被你一弄一弄折了也论不定!如今的人还不知是活是死哩!”一面说,一面又拿老爷 掐人中,浑身的一揉一来一揉一去。

幸亏歇了不多一会,瞿耐庵慢慢的回醒过来,只是“啊唷啊唷”的喊痛。

大家一见老爷有了活命,方始放心。

王先生受了瞿太太的埋怨,只好松手,站在一旁,瞪着一只眼睛在那里呆望。

好容易瞧着瞿老爷有了活气,他又想上前去用劲。

瞿太太连忙摇手道:“你快别来 了!你再来来,我们老爷要送在你手里了!叫门房里赶紧替先生打发了马钱,请先生回府罢。”

王先生无法,只得跟了跟班的走到门房里,替他发给了四百钱的马 钱。

王先生不答应,一定要五块洋钱,说:“我是你们请了来的,同你们太太讲明白的,不下药,单要五块洋钱。

现在是你们不要我治,并不是我不治。

如今要少我 的钱可不能。”

门房里人道:“你先生的本事太好,所以不请你治!老实同你说,你的本事一个钱不值!现在给你四百钱,已经有你面子了,不走做甚……”王先生 一见门房里人骂他,愈加不肯干休,赖在门房里不肯去,说:“你们要坏我的招牌,我是要同你们拚命的!”门房里人道:“这王八羔子不走,真个等做……”一面 说,一面就伸出手来打了王先生两拳。

王先生气急了,于是躺在地下喊地方救命。

闹的大了,上房里都听见了。

瞿耐庵睡在床上,说道:“这种人同他闹什么!傍他 两个钱,叫他走罢。”

瞿太太道:“你有钱你给他,我可是没有这多钱。

他肯走就走,不肯走,我去到制台衙门里去一声说,叫首县押着他走!”一面说,一面自己 走到外头叫底下人赶他出去。

正吵着,齐巧胡二老爷走来看瞿耐庵的病。

瞿太太连忙退回上房。

胡二老爷便问:“吵的什么事?”

门房里人说了。

还是胡二老爷顾大 局,走过来好劝歹劝,又在自己搭连袋里摸了一块洋钱给他,才肯走的。

王先生临走的时候还说:“今天若不是看你二老爷脸上,我一定同他拚一拚哩!”说完了这 一句,方才掸掸衣服,辞别胡二老爷出门。

胡二老爷跟了瞿家跟班的直入内室。

瞿太太仍旧躲入床后头。

胡二老爷当下便问:“大哥的腿怎么样了?可能好些?”

瞿耐庵说不动话,只是摇头。

胡二老爷是 瞿老爷的把兄弟,所以异常关切,便朝着跟班的说道:“外国大夫既不请,中国大夫又是如此,现在总得想个法子,找个妥当的人替他看看才好,总不能听其自然。

照这样子,几时才会好呢?我也晓得你们老爷光景,彼此至好,这二三十块钱,就是我替他出也不打紧。”

刚说到这里,瞿太太一听他肯出钱,便在床背后接腔道: “难得二老爷如此关切,一回一回的好意!只要外国大夫包得好,就请二老爷同了他来就是了。”

胡二老爷道:“这个外国大夫在外国学堂考过,是顶顶有名的,连 这个都医不好,还做什么大夫。

而且三十块钱要的亦并不算多。”

瞿太太道:“既然如此,就拜托费心了。”

胡二老爷去不多时,果然同了外国大夫来,言明三十块 洋钱包医,签字为凭。

当下就由外国大夫替他推拿了半天,也没下甚么药。

毕竟外国大夫本事大,当天就好了许多。

前后亦只看过三次,居然慢慢的能够行动,亦没 有做瘸子。

他夫妇二人自然欢喜不尽。

不在话下。

单说瞿太太自从拜宝小一姐做了干娘之后,只有瞿耐庵腿痛的两天没有去,以后仍是天天去的。

制台衙门里亦跟宝小一姐去过两次,九姨太亦请过他。

虽不算十分亲 热,在人家瞧着,已经是十二分大面子了。

瞿太太便趁空先托宝小一姐替他老爷谋事情,说道:“不瞒寄娘说,你女婿自从弄了这个官到省,就背了一身的空子。

虽说 得过几个差使,无奈省里花费大,所领的薪水连浇裹还不够。

现在官一场的情形,只要有差使,无论大小,人家有事总要找到你,反不如没有差使的好。

现在你女婿就 是吃了这个有差使的亏,所以空子越发大了。

不怕你老人家笑话,照这样子再当上两年,还要弄得精打光呢。

现在只求你老人家疼我,你老人家不疼我,更叫我找谁 呢!”

一番话说得宝小一姐不由不大发慈悲,特地为他到了制台衙门一趟,先把这话告诉了九姨太。

九姨太道:“你这话很可以自己同你干爹说。”

宝小一姐道:“我托干 爹这点事情,不怕他不依;然而总得拜托干娘替一我敲敲边鼓,来得快些。”

九姨太太应允。

宝小一姐立即跑到内签押房逼着湍制台委瞿耐庵一个好缺。

湍制台起初不答 应,说:“他是有差之人,很可敷衍。

现在省城里候补的人,熬上十几年见不着一个红点子的都有,叫他不要贪心不足。”

宝小一姐一见湍制台不答应,登时撒娇撒 痴,因见簦押房里无人,便一屁一股坐在制台身上,一手拉着制台的耳朵,说:“干爹!这件事我已经答应了人家,你不答应我,我还有什么脸出去!”说着,便从怀 里掏出手帕子哭起来了。

湍制台被他缠不过,只得应允。

宝小一姐一直等他应允,方才收泪,另外坐下。

跟手九姨太亦走进来,又帮着他说了两句“敲边敲”的话。

湍 制台自然是无可推却,当面说定,次日见了藩台,就叫他替瞿耐庵对付一个缺,然后宝小一姐走的。

原来瞿耐庵老夫妇两个,年纪均在四十七八,一直没有养过儿子。

瞧耐庵望子心切,每逢提起没有儿子的话,总是长吁短叹。

心上想弄小,只是怕太太,不敢出 口。

太太也明晓得他的意思,自己不会生养,无奈醋心太重,凡事都可商量,只有娶姨太太这句话,一直不肯放松。

每见老爷望子心切,他总在一旁宽慰,说什么 “得子迟早有命。

命中注定有儿子,早晚总会养的。

某家太太五十几岁,一样生产。

咱们两口子究竟还没有赶上人家的年纪,要心急做什么呢。”

瞿耐庵被他驳过几 次,虽然面子上无可说得,然而心总不死。

朋友们都晓得他有惧内的一毛一病,说起话来,总不免拿他取笑。

起先瞿耐庵还要抵赖,后来晓得的人多了,瞿耐庵也就自己 承认了。

有天一个朋友请他吃饭,同桌的都是爱嫖*的人。

有两个创议,说席散之后,要过江到汉口去吃花酒,今天一一夜不回来。

于是同席的人都答应说去,独有瞿大老爷 不响。

大家无非又拿他取笑,说他怕太太,恐怕回来要罚跪。

此时瞿耐庵已经吃了几杯酒,酒盖着脸,忽然胆子壮了起来,就说了声“我也同去”。

众人又问他: “你这话可当真?”

瞿耐庵道:“怎么不当真!我也不过让他些,果然怕了他也好了,还做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呢!”众人见他如此,都觉稀罕。

当天果然同他到汉口 去玩了一一夜,第二天酒醒,不觉懊悔起来,怕太太生气。

回家之后,少不得造谣言,说局子里有公事,又有外头解来的强盗,臬台因为他老手,特地派他审问,足足 审了一一夜,所以一一夜未回。

太太信以为真,以为臬台叫他问案乃是有面子的事情,非但不追究他,而且也甚欢喜,不过说了一句:“既然有公事,为甚么不差人送个 信回来,省得家里等门?而且夜里天冷,也好差人送件衣服给你。”

瞿耐庵一见太太如此体贴,连忙感谢不尽。

过了十天半个月,朋友们见他吃花酒没有事,以后就常常有人请他。

起先还辞过几次,后来晓得太太受骗,便尔胆子渐渐的大了起来,也就时常跟着朋友们走动 走动了。

他虽然是有家小的人,但是积威之下,只有惧怕的心,没有欢乐的心;忽然一天到得堂子里面,打情骂俏,骨软筋酥,真同初世为人一般,其快乐可想而 知。

这时候汉口有个做窑姐的,名字叫做*爱珠,姿色*甚是平常,生意也不兴旺。

自从那日瞿耐庵破例跟着朋友吃花酒,因为他没有局带,有个朋友就把爱珠荐给与 他。

爱珠生意本来清淡,好容易弄到这个孤老①,岂有不巴结之理。

当夜吃完了酒,其时已经不早,爱珠屡次三番要留瞿老爷住在他那里。

无奈瞿老爷一来怕有玷官 箴,二来怕“河东狮吼”,足足坐了一一夜。

爱珠也就陪了一一夜。

到了第二天,过江回省,见了太太,胡造一派谣言,搪塞过去。

这便是第一次破戒。

这次住虽未住, 然而瞿老爷心上感念爱珠相待之情,已觉得是世界上有一无二了。

①孤老:嫖*客。

后来瞿老爷时常跟着朋友们过江闲逛。

人家请他吃酒,爱珠少不得也要敲他吃酒,朋友们也要他复东道。

推来推去,无可推却。

使有一天,趁太太到戴公馆宝小 姐那里请安,午饭之后,跟班的回来说:“太太跟着戴太太到了制台衙门里去,留住了吃晚饭,今天恐怕不得回来,叫小的回来拿衣服。”

瞿耐庵一听大喜,晓得太 太是在戴公馆、制台衙门常常住的,今天决计不回,便趁这个空,偷偷开了箱子,换了一身的新衣服。

齐巧这天早上领的薪水尚未交帐,便包了二十块钱溜过江去, 到得爱珠那里。

一班好玩的朋友是天天在汉口的,自然一招就到。

这天瞿老爷居然摆了一台酒,自己坐了主位。

爱珠坐在身旁,不时还同他咬耳朵说话。

直把个瞿老 爷乐得手舞足蹈,比起候补老爷忽蒙挂牌署缺,接任之后第一次升堂理事,其开心也不过如此。

这天爱珠又留他。

他晓得今天太太是不回家了,便尔一口答应。

这一一夜,他俩要好,自不必说。

爱珠在枕头上诉说他本是好人家女儿,父母因为没有钱用,所以 才拿他卖到窑子里来。”

谁知竟是个火坑!老鸨的气也受够了!实实在在一天住不下去!你老爷倘若有心救我,就求你救到底!我只要出得此门,就是做丫头亦是情 愿的!”说完了这两句,不住的唬嗤唬嗤的哭。

瞿耐庵听了伤心,也帮着掉眼泪。

后来爱珠再三问他:“你老爷的意思到底怎么样……”瞿耐庵一时也回答不出;一 来是爱他,二来又是可怜他,满心满意,想要弄他。

但是一样:太太是著名的泼辣货,这事万万商量不通的。

倘若瞒着他做了,将来这饥荒一定不少。

因此便把念头 冷了下来。

禁不住爱珠一只手偎住他的脖子,一面又脸对脸的说道:“瞿老爷,你好狠心!我如此的求你,你都不肯可怜可怜我!你放心!我来的时候,老鸨只出二 百五十块洋钱;你如今泼出再多一半,有了五百块,也尽被使的了。”

瞿老爷一听五百块钱,不禁心上又毕拍一跳,思量:“我那里弄这五百块洋钱呢!”当时便楞 住无语,然而心上又实实舍他不得,只说:“等明天商量起来再看”,也没有回绝他。

到了次日,约摸太太尚不会回家,恰巧有位朋友在别的窑子里约他吃酒打牌, 因此也没有过江回省。

这天爱珠又顶一住他问过几次。

瞿耐庵也巴不得讨他,但是苦于太太不准,二来亦是款项难筹,一时无从答应。

齐巧这天请他吃酒的这位朋友,姓笪,号玄洞,是湖北著名有钱的人。

论起他的钱来,也不是自己赚的,是他老人家做武官,打“长一毛一”,在军营里得来的。

这 两年他老人家过世了,他自己尚在服中,就出来烂嫖*烂赌,无论什么朋友都肯结交,一齐拉了来吃酒。

不过他天生就的另外一种脾气,是:朋友遇有急难,问他借 钱,他是是一一毛一不拔的;倘若是在窑子里替婊一子赎身,或者在赌台上人家借做赌本,他却整百整千的借给人家,从来没有回头过。

因此湖北官、幕两途,凡是好玩的 人都肯同他交结。

他并且很高兴借着官一场势力欺压欺压那些乌龟王八开窑子的。

瞿耐庵晓得他这个脾气。

齐巧这天正是他请吃酒,不觉打动念头,想好了主意,先走到笪玄洞相好家里,问“笪老爷来了没有?”

窑子里人回称:“笪老爷刚起 身,在屋里吃大烟呢。”

瞿耐庵掀帘进去。

笪玄洞立即起身相迎,劈口便问:“今儿晚上奉请条子接到了没有?”

瞿耐庵忙称:“一定过来奉陪。”

当下言来中语 去,扳谈了半天。

瞿耐庵思思索索,想要说又不好直说。

楞了好几次,才走到笪玄洞身旁,附耳说了一句道:“有件事要同老哥商量。”

笪玄洞见他来时,早已一手 拿着烟灯坐焉洗耳恭听,听说有事商量,便正颜厉色*的问他:“有什么事情?”

瞿耐庵又扭扭一捏一捏的半天,把脸涨的绯红,说道:“不为别的,就是爱珠的事情。”

笪玄洞道:“可是你要娶他?”

瞿耐庵道:“老哥真真是明鉴万里!怎么一猜就猜着了!”说着,便把爱珠要跟他的话一五一十说了,又说:“别的都好商量,单是 身价要五百块洋钱这件事顶烦难,一时往那里去凑!所以来同老哥斟酌斟酌。”

笪玄洞道:“身价倒是小事。

你是晓得我的脾气的:无论什么好朋友,就是亲戚本 家,他老子娘死了,没有棺材睡,跪在地下问我借钱告帮,这个钱我是向来不借的:倘然有人家要讨小,或是赌钱输了,这个钱我最肯帮忙的。

不过你老嫂子答应不 答应?不要将来我们旁边人都弄得没趣!”瞿耐庵又把脸一红道:“这个……”笪玄洞道:“这个怎么样?”

瞿耐庵道:“等我再去斟酌斟酌看。”

笪玄洞道:“斟 酌好了,快约我个信。

我的钱是现成的。”

瞿耐庵仍回到爱珠屋里,拿两只眼睛瞧着爱珠,一声不响,呆坐了半天。

爱珠又问他:“事情怎么样?”

瞿耐庵看了半天,实在舍不得,一时色*胆包天,只说得 一句道:“依你办就是了,有什么怎么样!”爱珠便催他立刻叫了老鸨来在当面商量。

老鸨来了,瞿耐庵吱吱了半天,脸涨红了,还是说不清楚。

幸亏爱珠自己爽爽 快快的说了。

老鸨先讨他八百,后来磨来磨去,磨到五百五。

爱珠问:“瞿老爷,怎么样?”

瞿老爷道:“五百块钱是有的,多了我没处去借。”

老鸨道:“瞿大老 爷大福大量,何在乎这五十块钱!”爱珠也生了气说:“瞿老爷!为了五十块钱,不肯救我么?”

说着就哭。

瞿耐庵没有法子,又去找笪玄洞。

笪玄洞就一口答应代 借五百五十块,又说:“娶了过来,你老哥总得另外打公馆。

这里洋街上西头有我一处房子空着,你不妨就般了去先住起来。”

又道:“正价虽有,零星开销也不能 省的,我讨小讨惯的了,还有什么不晓得的。

索性*成全你倒底罢:五百五的正价,算是借项,如今再多送你两百块钱,就算是我的贺仪,我也不另外送了。”

于是瞿 耐庵感激不尽。

当天就去看房子,租家伙,诸事停当,然后到窑子里同老鸨交清楚,连夜一顶小轿把爱珠接了出来。

这天瞿耐庵一心只有新讨的小老婆在心上,泼出胆子来做,早把太太丢在九霄云外了。

这一一夜又没有过江。

第二天晚上,特地叫了两席酒请请众位朋友。

自然是 笪玄洞首坐。

席面上大家又叫局豁拳,尽情取乐。

等到席散,又有十二点半了。

接连瞿耐庵三夜没有回省。

他太太跟着宝小一姐在制台衙门里,恰恰亦住了三夜。

第四天太太回来,问起老爷。

家人不便直回,说:“老爷在局里办公事,三天三夜没有回来。”

太太大动疑心,说:“他这个差使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,整日整 夜办不完?就是上司有什么公事交代他办,亦何至于连着回家睡觉的工夫都没有了?这话我不相信!”立刻吩咐跟班:“赶快到局子里看看老爷到底在那里不在!” 跟班心上是明白的,出来打了一个转身,回来告诉太太说:“老爷正在局子里忙着呢。”

瞿太太是何等样人,眼睛比镜子还亮,早看出这跟班说的是假话,便说: “是了,替一我打轿子。”

跟班的只得依他。

等到上了轿,请示到那里。

瞿太太说:“到局子里看老爷去。”

一句话把跟班的吓急了,只好硬一硬头皮,跟到那里再说。

当时一群人跟着太太的轿子一直走到局子里。

谁知局子里声息全无,一个鬼影子也没有。

瞿太太见了把门的,劈口就问:“瞿大老爷今天来过没有?”

把门的回 道:“大老爷有四天不到这里来了。”

瞿太太回头瞧着跟班的哼哼两声,吓得跟班脸色*都变了。

瞿太太下轿问明白了,走到老爷素来办公事的一间屋子里坐下。

那个 跟班连忙拿鸡一毛一掸子掸桌子上的灰尘,又忙着替太太献茶。

瞿太太道:“用不着你忙!我有话问你!”跟班的拉长了嗓子,一叠连声的答应“者,者”,手里还是不 住的做他的事情。

瞿太太看着格外生气,又厉声骂道:“混帐王八蛋!你说老爷在局子里,如今到那里去了?你替一我把老爷找出来!找不出来问你要!”那个跟班的 还只顾答应“者,者”,站在底下,拿两只眼睛相着鼻子,一句别的话也没有。

太太气极了,一迭连声的拍桌子骂王八蛋,叫他还出老爷来。

其时同来的还有一个是本在公馆厨房里做打杂的,现在亦升作二爷了。

这人姓胡,名福,最爱挑唆是非,说人坏话。

瞿太太欢喜他。

外头有什么事,都是他听了 来说,赛如耳报神一般,所以才会提升到二爷。

瞿太太到局子里下轿,他早已跑到别屋子里向别人家的二爷探问详细,知道老爷这两天同了朋友出城过江到汉口窑子 里玩耍,恋着不回来。

他得到这信息,又如赶头报似的,赶过来到上瞿太太跟前,弯着腰,蝎蝎螫螫的,将此情由全般托出。

他说话说得旁人都不听见,只见瞿太太 面孔气得铁青,四肢厥冷,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
后来想了半天,这事情非得自己亲身过江到汉口,决不能扫穴擒渠。

当时又问胡福:“老爷在汉口什么人家 住夜?”

胡福道:“出去问过众人,都说不晓得,横竖到了汉口总打听得出的。”

瞿太太无奈,遂命:“打轿!你们都跟着我到汉口去!”众人只得答应着。

要知此 去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共2页 上一页 1 2 下一页
《官场现形记》谴责小说
起名测名
黄历查询
诗词歌赋
实用查询
免费测试
猜你喜欢
网名大全

话说瞿太太从院上回来,在轿子里听说老爷跌断了一《官场现形记》第39回:省钱财惧内误庸医 瞒消息藏娇感侠友

© 2007-2022 喜蜜滋

手机版】 【电脑版